阿渔再恼火,却无法撵人,毕竟她没资格阻止三皇子去见姑母。

江氏一直都以为曹廷安够蛮横无理了,现在才发现三皇子比曹廷安更无礼!他这么追着女儿,叫旁人看见该怎么想,叫徐老太君、徐五爷知道了该怎么想?

女儿的名声要紧,江氏相信曹皇后能明白她的无奈!

为了摆脱三皇子,江氏突然弯腰,面露痛苦。

阿渔真的被母亲吓到了,急着扶住母亲:“娘,你怎么了?”

江氏做咬牙隐忍状,缓了会儿才对陆公公道:“我有腹痛的老毛病,今日怕是不能去给娘娘请安了,烦请公公代我们向娘娘赔罪。”

陆公公忍笑道:“夫人身体要紧,快回府歇息吧。”

江氏便自然而然地靠着女儿转向宫门。

三皇子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阿渔娘俩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他刚要追上去,陆公公幽幽道:“殿下适可而止,闹大了贵妃那边也会降罪于您。”

道理三皇子都明白,可是看着阿渔纤细的背影,想到她相比去年越发妩媚勾人的脸蛋,三皇子就管不住自己的脚。

他大步朝娘俩跑去。

听到脚步声,江氏眉头紧锁。

阿渔见了,心底倏地腾起一股怨气。

将母亲交给丫鬟,阿渔转身,冷视已经追到面前的少年:“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三皇子见惯了她害怕躲避的怯懦样,骤然对上小姑娘怒气冲冲的杏眼,他竟看呆了。

他想做什么?

他想欺负阿渔,想看她泪眼汪汪的可怜样,想听她惊慌却好听的哀求,特别是那一声声的三殿下,比黄莺鸟叫的还悦耳。现在她长大了,三皇子忽然还想想捏.捏她白嫩嫩的脸蛋,想咬一咬她诱人的嘴唇,想,想让她做他的女人。

三皇子去年便有了通房。

夜晚的时候,三皇子常常走神,如果换成阿渔会是什么样呢?

但,这些念头他可以私底下对阿渔说,一边欺负她一边说,却不能当着江氏的面说。

喉头滚动,三皇子目光开始躲闪。

阿渔看不懂他的眼神,江氏看懂了。

“小女已经定下婚事,望殿下自重。”不再装病,江氏挡在女儿面前,一脸严肃地道。

阿渔不禁从后面攥住了母亲的袖子,这就要公开了吗?

江氏只怒容瞪着三皇子。

三皇子宛如暴雨加身,一下子灭了他心底的炽火。

“你要让她嫁谁?”三皇子冲动地质问道。

江氏毫不退缩:“这是我们的家事,与殿下无关。”

三皇子呼吸都重了,如果她定了婚事,为何他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就在三皇子灵机一动怀疑江氏是不是在骗他的时候,宫门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抬头看去,看到一队神策营的侍卫,领头之人一身深紫官袍,却是徐潜,他那位比皇帝老子还喜欢管教人的五表叔。

巡城归来的徐潜并未料到会在宫门附近撞见准岳母与小未婚妻。

他迅速扫视三人,见江氏神色、姿态都不对,徐潜命手下原地待命,他纵身下马,大步而来。

阿渔低下头,身穿官服的徐潜,冷峻威严,莫名叫她不敢直视。

三皇子攥了攥拳头,却没有走开。

江氏看到准女婿,宛如看到了主心骨,一股委屈便不受控制地漫上心头,再化成眼中的水色。

她自觉丢人,急忙偏头掩饰。

徐潜捕捉到了,何事竟能气哭准岳母?

他直接看向三皇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三皇子振振有词,半带讽刺地道:“听闻阿渔表妹已经定了婚事,我特来道喜。”

少年郎盯着阿渔的眼神,让徐潜想到了侄子徐恪。

反应过来,徐潜冷笑:“是吗,那用不用我提前送你一张喜帖?”

三皇子:……

啥?

五表叔刚刚说了啥?

正文 064

三皇子敢跟别的男人抢美人吗?

他敢。

但三皇子敢跟被父皇当成儿子宠的五表叔徐潜抢美人吗?

他不敢!

“您,您是说,您就是与阿渔表妹订婚那人?”

在徐潜冷冰冰的目光下,三皇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徐潜立即粉碎了他的希望:“是我,如何?”

三皇子结巴了,看看阿渔,嘴唇颤抖几下,他认了。

他连太子都不怕,可面对这个高了一辈的表叔,三皇子连半分不敬的念头都不敢有。

“那,那我先恭喜五表叔了。”三皇子耷拉下肩膀,垂着脑袋道,“我还有事,改日再与五表叔叙旧。”

说完,三皇子悻悻离去。

徐潜看着他走远,才转身,朝江氏拱手:“徐某擅自违背家母与侯爷夫人的约定,还请夫人见谅。”

江氏对他只有感激,擦了眼角道:“五爷言重了,三殿下胡搅蛮缠,你替阿渔解围,我该谢你才对。”

徐潜看向躲在江氏身后的小未婚妻。

阿渔一直在偷窥他,见徐潜瞧过来,她立即红着脸缩回脑袋。

徐潜这才回答江氏:“分内之事,夫人不必言谢。”

未婚夫管未婚妻的事,可不就是分内之事?

江氏笑着看向身后。

阿渔脸都要红透了,小声催道:“娘不是腹痛吗,咱们快走吧。”

女儿害羞了,江氏便同徐潜道别。

徐潜却道:“夫人,既然婚约已经公开,为免旁人多加猜疑,我准备近日正式去府上提亲。”

江氏当然欢迎,只是……

徐潜又道:“夫人不必急于应允,等侯爷回来再答复我便可,现在只是堵人口舌。”

他考虑的周全,江氏彻底放心了,笑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吧,五爷还要当差,我们先回府了。”

徐潜颔首,视线再次投向阿渔,只见小未婚妻脸颊红红的,像熟透的蜜桃。

娘俩走远了,徐潜仍然站在原地。

今日是他撞见了,他没撞见的时候,又有多少少年郎意图亲近她?先是自家侄子,再是兵部郎中家的楚天阔,宫里居然还有个三皇子,徐潜忽然觉得,光是订婚都不够,必须尽早将她娶回家才能安心。

.

宫里没什么秘密,尤其是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事,晌午的时候,建元帝就听说了这件事。

但他只知道三皇子去堵江氏母女了,并不知道后来出现的徐潜与三皇子说了什么。

下午见到徐潜,谈完正事,建元帝笑着问:“听说老三又闯祸了,得罪了平阳侯夫人?”

徐潜看眼建元帝,道:“三殿下意图捉弄阿渔,被我撞见,训斥了他一番。”

建元帝想了想,笑道:“平阳侯的两个女儿都貌美动人,少年慕艾,老三怕是看上她了……”

没等他说完,徐潜沉声道:“皇上有所不知,今年六月我与四姑娘已经定了婚事,只是曹侯不愿女儿早嫁,才只是口头应允于我,两府尚未正式下定。”

建元帝非常吃惊:“你,你要娶阿渔?”

徐潜神色平静地点头。

建元帝沉默了。

他早晚都要对付曹廷安的,太子娶了曹家姑娘做侧妃,回头收了侧妃的名头便是,就当东宫多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可徐潜是他十分器重的表弟,如果徐潜娶了曹廷安的女儿当正妻,将来他要对付曹廷安,徐潜会站在哪边?

没有徐老太君,就没有他今日的皇位,单凭这点,建元帝感激徐老太君,他在位的时候镇国公府的地位绝不会有半分动摇,而徐潜是栋梁之才,建元帝便想继续培养这个年轻人,留着日后徐潜辅佐他的儿子。

建元帝深谙徐潜的脾气,他既然看上阿渔了,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待她,有曹氏女在旁吹枕边风,就算将来徐潜不干涉他对付曹家,等曹家真的倒了,曹氏女每日以泪洗面时,徐潜对他的忠心大概也会渐渐动摇。

所以,摆在建元帝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劝说徐潜放弃阿渔,他继续重用徐潜,另一条,如果徐潜冥顽不灵要定了阿渔,那他只能忍痛放弃徐潜这个好苗子,一辈子都不再重用他。

摸.摸下巴,建元帝苦笑道:“你喜欢阿渔,老三也喜欢阿渔,这叫朕如何抉择?”

徐潜皱眉,皇上是想替三皇子跟他抢吗?

徐潜再次提醒龙椅上的男人:“皇上,我与阿渔已有婚约,母亲亲自去侯府提的亲。”

徐老太君都同意了?

建元帝明白了,笑道:“行行行,朕不跟你抢,看把你急的,都搬出老太君来压朕了。”

徐潜忙道:“微臣不敢。”

建元帝摆摆手,打量徐潜几眼,建元帝欣慰道:“好了,你的婚事总算定下了,这下朕与老太君都能放心了,去吧,你抢了阿渔,朕得重新替老三选个媳妇。”

徐潜低头告退。

建元帝敲敲桌子,傍晚时去了中宫。

曹皇后笑着陪帝王用膳,饭后,帝后坐在暖榻上休息。

建元帝问她:“徐潜与阿渔定了婚事,你可知晓?”

曹皇后惊讶地挑起一边眉毛:“徐潜?何时定的?”

建元帝便看出来了,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曹廷安素来跟徐潜不对头,阿渔又还小,隐瞒婚约还真是曹廷安能干出来的事。徐潜嘴更严,如果不是老三去纠缠阿渔,徐潜绝不会先透露出消息。

靠着软硬适中的靠枕,建元帝语气轻松地解释了宫门前的那一幕。

曹皇后想想徐潜,再想想小侄女,她还是想不通:“他们俩怎么看对眼的?辈分都错了……”

建元帝看着她笑:“辈分算什么?论年纪,我长你十九岁,你还不是乖乖给朕做了皇后?”

此时此刻,建元帝忽然想到了他与曹皇后的新婚之夜。

那年曹皇后年方十六,是京城有名的冷美人,天生傲骨,但新婚之夜的小皇后,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想恼又不敢,最后攀着他的肩膀软软地哀求,宛如冰山雪莲融成了潺潺春水。

心底才软,脑海中的新娘子突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太子的母亲,他的挚爱原配。

元后走了太久,建元帝难过地发现,他都快想不起她的样子了,只记得他年少时的所有冲动孟浪热情单纯全都给了她,她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皇上这么说,是赞同这门婚事吗?”没有察觉建元帝的走神,曹皇后浅笑问。

建元帝回了一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朕岂有反对之理?只是这样一来,你们两家的关系彻底乱了,届时你是喊她侄女,还是表弟妹?

曹皇后失笑:“我什么都不喊,叫她阿渔就是。”

三日后,徐潜托媒人去侯府提亲了。

曹廷安不在,江氏只能推说等侯爷回来商量之后再作回复。

但这门婚事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东宫,明明是死对头的太子妃徐琼、侧妃曹溋得到消息,都拉长了一张脸。

徐琼一直都知道六哥徐恪心仪阿渔,徐琼觉得,阿渔连六哥都配不上,又怎能去亵渎她谪仙似的五叔?如果阿渔真嫁给了五叔,将来她岂不是还得喊阿渔一声五婶?

徐琼无法接受!

素来注意在太子面前保持端庄形象的她,一方面因为嫉妒曹溋有孕,一方面因为厌烦阿渔,终于忍不住向太子发了一通牢骚:“侧妃貌美动人,温柔似水,但论姿容与那份娇弱入骨我见犹怜的风姿,她连阿渔表妹的皮毛都没学会,难怪阿渔表妹能勾得五叔去提亲。”

太子若真的宠爱曹溋,肯定会被这番话触怒,但他对曹溋只是做做样子,因此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徐琼对阿渔的夸赞上。

阿渔那丫头,真的胜过曹溋许多?

翌日晚上,太子去曹溋屋里睡,又听了曹溋的一番埋怨。

“父亲真是的,怎能将妹妹许配给五表叔呢?以后阿渔与三婶母岂不是同辈了?”

坐在梳妆台前,曹溋一边享受丫鬟的通发一边轻声道,偏头望着床上的太子,期望能得到丈夫的支持。

太子笑得温和:“侯府出美人,我觉得你好,五表叔看上你妹妹,没什么好奇怪的。”

曹溋心想,阿渔哪里比得上她?

可面对太子委婉的夸赞,曹溋只好敷衍地夸了下阿渔:“她啊,也就长得乖巧罢了。”

太子见过阿渔,只没见过长大的阿渔,被妻妾这一搅合,新年宫宴时他便多留意了下曹家众人。

但阿渔并没有进宫。

一来参加新年宫宴是个辛苦差事,大冷天的要等很久才能吃上饭,那时候饭菜也都不热乎了,再美味的鸡鸭鱼肉都带了一丝腥膻气。二来她与徐潜的婚约已经传遍京城了,阿渔不想进宫被各府女眷打量点评,故而在家躲了个清净。

太子没看到人,暂且就把阿渔放在了脑后。

正文 065

徐潜这一提亲,京城再没有人家敢打曹廷安的小女儿的主意了。

倒是来给三姑娘曹沛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曹三爷、三夫人徐氏为女儿挑了一位实干派年轻文官,名叫崔文奇。

崔文奇是曹三爷手下的一位官员,虽出身小门小户,其人却文质彬彬、进退有度,并无寒门之子身上常见的穷酸或自命清高。与嫁给伯爵之家的曹沁、嫁入东宫做侧妃的曹溋相比,包括即将嫁给徐潜的阿渔,曹沛算是姐妹当中唯一低嫁的一个,但只有两世为人的阿渔知道,堂姐堂姐夫婚后十分甜蜜,堂姐从远方寄回来的每封信都能让她看笑。

曹沛的婚事定在八月,在她之前,三月里阿渔的另一位好姐妹徐瑛也要嫁了。

京城那么多闺秀,阿渔就曹沛、徐瑛这两个交好的姐姐,可惜她现在却不适合去镇国公府送嫁。

阿渔提前绣好了一对儿鸳鸯枕套,托曹沛替她转交。

当晚曹沛留宿镇国公府,翌日徐瑛出阁了,曹沛回来时笑着对阿渔道:“表姐叫我转告你,她就等着喊你小婶了。”

阿渔被闹了个脸通红。

没过几日,曹廷安终于风尘仆仆地从边疆回来了。

全家人都出门来迎接。

阿渔站在母亲身后侧,看到骑在马上的父亲,阿渔惊觉这才半年没见,父亲居然瘦了一圈,眼角的纹络也更深了。当然,身穿重甲的父亲依然威严伟岸,如一柄寒光逼人的剑,在战场历练地越久,那肃杀之气就越重。

阿渔目不转睛地望着父亲,难以想象前世父亲殒命战场的情形。

这边曹廷安跳下骏马,目光一一扫过门前的亲人们,视线只在江氏脸上顿了顿,然后就笑着与曹二爷、曹三爷说话去了,仿佛妻子儿女都没有兄弟重要。

男人们大抵如此,尤其是在人前,太宠女人儿子的容易令人耻笑。

三位爷领头走在前面,女眷们慢步跟随其后。

直到二房、三房的人都走了,厅堂里只剩下自家一房人,曹廷安才打量起三个儿子来。

长子没什么变化,次子更壮实了,幺子都会跑了。

“这半年没给你们母亲惹祸吧?”曹廷安严峻地问。

曹炼、曹炯同时低头道:“儿子不敢。”

炽哥儿仰头看看娘亲,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氏笑着摸摸儿子脑袋,提醒道:“炽哥儿喊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