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打电话来的原因,还是为了关心她的这件事吗。

蔚筝心情有点复杂,这时候心不在焉,也没留意沈肃问了什么,自然他的话也就回答不上,沈肃看她根本不放在心里,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警告:“蔚筝,你不觉得平白无故被人跟踪很蹊跷?这问题可大可小。”

她这才认真起来,喟叹:“可我从来没有与谁结仇,最多就是…当民事记者时会有人看我不顺眼啊。”

沈肃笑了起来,气氛为此缓和不少,蔚筝愣了几秒,她甚至在想,这维系在他们之间的温情关系与沉默的情感,其实已经日趋真诚,甚至美好得令她都不想再把这些打散了。

然而,意识到今天早已做了准备,再加上她着实不喜欢拖泥带水、恋人未满的感情,这姑娘“啊”了一声,匆匆说句“我要去下洗手间”就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部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仍然在为她的事情担忧,她的话令他早就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如果蔚筝真的没人跟踪,会不会与出现在天文馆与温泉的“那个人”有关。

那个人的目标到底是什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酒吧的歌手登台了。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畅游在水里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是一尾可爱的、小小的金鱼

每天注视着你,发现了吗…”

吉他清润的音符、女孩儿甜美的音色,两者同时流淌在人心底,那些感情被付诸于音乐,与那歌声中微微的羞赧相互辉映,让整个酒吧更添温暖,不仅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最奇特的是,那不是情歌,而是一首有些古怪的…

沈肃神色不由一变,脑中有个念头几乎是在瞬间炸开来——他扭头去注视酒吧的舞台,果然,看见蔚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吉他,正在款款而弹——心里有什么人,眼睛里就有什么人,那是骗不过去的。

“我的主人很帅气,看侧脸就知道

yaba~~li,看着他呀,心情就好了,再也不会无聊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的主人啊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你是我的全部,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嘛…”

是的,蔚筝决定向沈肃摊牌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家中早已积灰的吉他翻了出来,仔细地调音。大学里她参加过吉他社的活动,因为学的也相当投入,哪怕水平不算太高超,但简单的曲子要弹奏不成问题。

要给他怎样的一首曲子,才能准确表达心意,不至于太显摆还能藏拙,蔚筝也是斟酌再三,手上都练出了茧子。最后,她决定利用仅存的一些音乐知识,来自弹自唱一首原创作品。

Carassius auratus,金鱼之歌。

“每天游来游去想吸引你

每天吐着泡泡我偷看你

今天我的目光还是离不开你

yaba~~li,喜欢你,拿出勇气啊,好想亲口对你说

我的主人,永远喜欢你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看着你就好开心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瞧你就在我身边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看到了你呦

咻嗯咻、咻噜噜,游啊游啊,我的世界都是你

一直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内心的最后一处屏障,轰然倒塌。

歌词和眼神,都是醉翁不在酒的迷恋,沈肃岂能看不懂,任意一句歌词都足以令他缴械投降…可是他不能。

用尽自制力,压下心头涌上一阵阵的感动与激荡的冲动,正当他不知道等蔚筝下台要如何回应,偏巧云甑部长这时候打来电话,他索性拿起手机,走到酒吧外头去接。

蔚筝弹完一曲,下来的时候却只看见空无一人的桌子,她呆了一样坐在原处,口舌发苦。

爱一个人,就是为这个人做所有过去不可能的做的事,可是,如今的漫漫长路上只有杂草肆意横生,再没有叫人浮想联翩的情谊。

沈肃,我怀着最美好的的期待,却掉进接天蔽日的绝望——原来,这就是你。

这就是你给我的全部回应。

沈肃在外头的大风中听云甑焦急地向他报告最新研发的机器人项目GT(Ghost Trick)在参数上出现的过错与失误,然而,听了半天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听进只字片语,他揉了揉太阳穴,竭尽全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工作上,可是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

只要是处理感情之外的事情,不,应该说是蔚筝之外的事,他都是可以做到专注,举手投足皆是令人信服的魅力,让人忍不住就想听从差遣。

但偏偏遇上与她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叫他崩溃。

沈肃只能让他们先全力善后,等他回去再研究新方案,他挂了电话,回去的时候看见那姑娘坐在那儿垂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显然是被黑暗河流般的感情吞没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曾经还看到有一个名叫奥斯卡·王尔德的人类所写的诗句,像是墨水般的字迹:每个人都扼杀他所爱的。有人用苦涩的一瞥扼杀。有人用谄媚的说话。懦夫用吻扼杀,勇士挥剑砍伐。

而沈肃既懦弱却又比任何人都英勇。

不惧猛兽鬼神不怕刀山火海,不畏高官权重不畏风雨雷电,他甚至可以招来雷霆,只是,却还是不敢直视她的心意。

蔚筝默默地绷紧身体,独自对着烛火,独自流着眼泪,再次把特意化着的淡妆哭得都晕开了。

她确实受到太大的打击,捏着拳头在发抖,好像掉进深不见底的漩涡,可泪水不是肝肠寸断般的凄惨,而是因为这结果太突然,令你我都啼笑皆非。原来,亲吻真的不代表亲密。

我最喜欢你,已经,最喜欢你了。

Part21 另一个部长

有时候,沈肃静下来仔细理一理头绪,他会发现蔚筝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处事为人都很大度,有坚定不移的内心与积极开朗的性格,即使曾经身陷囫囵,还能抵抗得了恐惧与悲伤。

她真挚的歌与心,也让他比任何一个时刻都看得清局势,只要这时候走过去,那么一切就完了。

他甚至会不顾一切将她狠狠抱入怀里,管它什么不可逾越的距离,只要想起那天夜晚,亲吻仿佛是与生俱来就会的事情了,活在这里那么多年,产生感情的剧烈波动却都是与她在一起的时刻。

可就算私心再如何作祟,沈肃也不会再继续毁了他们的生活,哪怕不懂男女之间纷繁的感情立场,他也知道只要捅破这层纸,他们不可能再做得了彼此的知己。

内心焦虑、动荡、煎熬,但男人面上还是极力表现得镇定,他在几步之外凝视着哭泣的女孩儿。

她就像一只平日里自由自在翱翔展翅的小鸟,一不小心却踏中空门,从碧空万顷掉落下来,摔得遍体鳞伤。

等蔚筝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开始补充水分,他才走过去,竭力收起专注的目光,端坐在她面前,道:“抱歉,刚才公司有急事,我一会可能要回去一趟。”

沈肃的语气依然低沉,但显然已经不够沉着。

当第一眼对上这男人让人浑身发紧的眼眸,蔚筝心里一阵狂跳,泪水再次滚落脸颊,她急忙拿手背去擦,用力挺直背,与他瞪视。

沈肃的温情无可隐藏,然而,她再也不想看见他如此含情脉脉又可恨可恶的眼神,于是说:“以后不要随便‘施舍’别人,我要不起。”

沈肃彻底愣住,这才意识到他的表情一定写满了她不屑一顾的东西。

当初他接近她,美名其曰是为了“保护”,后来,这份感觉渐渐变了味,谁也没有拦住他们顺其自然的发展,现在彻底崩了盘。

“蔚筝,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能让你继续走错…”

蔚筝觉得此刻她真是蠢透了,明明知道告白这种事不成功便成仁,还气成这样实在是丢人现眼,她怎么可能还坐在原地等他亲口再一遍拒绝。

“别说了,我想回去。”

沈肃来不及多想,站起来就说:“好吧,让我送你。”

蔚筝正要开口,早就在边上围观好一阵的几个年轻人,居然调笑着说:“哎呀,你这男人怎么搞的,就听老婆一次呗,大不了回家再拖房里收拾。”

原本是无关紧要的一句揶揄,如今却变成蔚筝这辈子最羞愤的时刻,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扭头迁怒沈肃:“谁稀罕你送!”

蔚筝甚至狠狠打了一下对方递过来外套的手背,趁着眼泪还没有滚出来,连吉他和包也来不及去拿,拔腿就跑出酒吧。

沈肃正想去追,可是碍着她的衣服和东西又没有人管着,这才想起蔚筝连围巾都没戴,结果等他追出去,竟是已看不见人了。

不知不觉中沥川市进入隆冬,树枝接连不断地凋零,月光清冷又氤氲。蔚筝在大街上跑了一阵,可还是抵不住严寒的天气,渐渐地她冻得受不了,便停下了奔跑的步伐。

因为先前是纯粹胡乱地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一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这里距离蒋瑛闻的诊所十分近,以前她经常来的。

蔚筝琢磨眼下要如何是好,她犟着脾气,没脸立刻走回去找沈肃,可又没其他选择,踩着沉重的脚步正想回头,霍地,看见不远处竟然有几个略微眼熟的男人。

等他们走近一些,她才认出这些人,就是当日在暗访无证摊贩时惹上的地痞流氓!

蔚筝心惊肉跳,最近老觉得被人跟踪,弄了半天,不会就是这伙人吧?

“上次你有人撑腰,算你走运。妈的,什么新闻都敢播,你胆子也够大的!”

为首的是那位被称作“保护伞”的彪形大汉,蔚筝也还记得,她眼看四下无人,虽然气还没喘匀,却又卯足力道,扭头往反方向一阵疯跑!

“别让这女的跑了!抓住她!”

蔚筝跑得都快喘不上,只能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工厂附近停了下来,回头发现他们还紧紧跟着,心说这下子彻底完了。

沈肃不知是听谁说过,被懦弱刺中的人,才会无法守护爱着的对方。

他也明白的,即便对蔚筝不断地怜悯,可是,自己如果一味地对她好、照顾她,却不能回应她的感情,那样的她才更可怜。

沈肃也不知道何时对这姑娘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他不得不把思绪回拨,一桩桩事去分析,但仍然无果,“感情”这种东西的稳定性与时效性,实在让他不敢苟同。

这世间应该有很多求而不得,沈肃看得也太多,唯有他的离开,才能让她真正走出往日阴霾吧。

偏偏,她不仅是他一时的念想,还因为几年前的意外,成为了他的责任。

真的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沈肃在酒吧附近的几条街已经兜了好几圈,因为想着她近期可能被人跟踪,所以心下乱成一团,好在当他来到近乎被荒废的旧工厂,蔚筝仍然没出意外,只是被一群人堵着,他怀揣着的所有烦躁和不安转瞬即逝。

蔚筝知道这状况有些糟糕,沈部长却只是云淡风轻地关心着她:“你没事吧?”

她高度紧张的神经松懈一刻,连忙回答:“对不起,沈肃,是我不好。刚才太冲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

她噎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再表达这份心意,沈肃也没好到哪里去,平日里惯说冷笑话的口才如今全数殆尽,何况他太难表达那些想法了,也根本无法向她全部表白清楚。

“蔚筝,这件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解释,怎么说都是错的,总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办法…”

“我说你俩,他妈的当外人都不存在是吧?!”

沈肃只用眼角扫了那些旁人,哪怕是更高文明的侵略物种他都不怕了,当然从一开始就当这些渣渣是空气。

“再啰嗦,我就把你们都插到草船上去借箭。”

…妈的。

那大汉早就看沈肃不顺眼了,敢在他面前不止一次地这么嚣张,简直欠操。

“那就别怪咱们动粗!”

械斗一触即发,沈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几步上前用单手钳住那大汉脆弱的脖子,劲风骤起,他臂力惊人地将他直接砸向水泥地,掀起滚滚尘烟。

接下来有人被他一脚踹向粗粝的水泥墙,同伴上来群攻,男人也不再掩饰实力,来回侧身躲过一次次拳脚,又将拳头疾扑向他想要攻击的每一处地方!

双方一旦爆发争斗,现场就陷入紊乱与失控,空气里早已充满血腥的气味,沈肃冷静地出招,拦截一切近身攻击。

他正准备去救被围困的蔚筝,身后有人摇摇晃晃站起来,那男的掏出一把器械,于隐隐月光下发出“滋”地一声,他使出全力向沈肃捅去!

好死不死的,竟然是电击枪!

剧烈的锐痛随之而来,当闪出白色的电流第一下通遍沈肃的身体,他却依然能表现得毫发无损,甚至还冷冷地转过头瞪住始作俑者,对方惊愕住了,恐惧从心底不断涌出,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袭击!

他也不管是不是会弄死人,对着沈肃的身体不断电击,蔚筝尖叫一声,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人终于将沈肃彻底电倒在地…

“沈肃?沈肃!你说话!你醒醒!”

蔚筝试探地连续叫了好几声,发现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她听见自己尖锐的嗓音,四周静的好像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眼泪滚烫地滴落在他脸颊,幸好,男人的身体好似异常强壮,在那些人近乎失去理智的攻击下仍然能□地从地上站起来。

沈肃的表情坚硬而沉默,双手几乎将手持电击枪的那人整个拽起来摔在地上,又立刻如一头恶狼般冲上去,暴力而不需任何章法的殴打,彻底压制对方,伴随着那人的哀嚎,总算把最后一个对手打翻!

男人的手臂青筋毕露,头发凌乱而性感,额发稍微挡住一点脸,那眼睛里多了一丝沧桑和微苦。

他好像在忍受什么,发出一声类似兽的低吼,准备启动他的电磁防御,然后,他们仅仅对视了一眼。

可是仅仅一眼,就像两颗行星在宇宙中撞击,他手中的光线炫目,令蔚筝一阵眼花,眼睛又酸又涩。

那不是谁的爱人都能拥有的眼眸。

她无法绝这片霸气如雷电的光芒,这光芒是那么凶残,却又动人不已,仿佛能重现鸿蒙初始时的震撼,而他,活像她在桥洞底下见过的那个人。

远处像是有雷电在高空忽然不可阻遏地劈开云层,雷声逐渐迫近,沈肃整个人站得笔挺,在强大的风声与肆意的自然力量之中,全身僵硬冰冷,简直像一把自带雷电的大剑。

或许,她只是一时迷恋,但他却在这一刻决定,把生命中的一切,都摊开在她面前。

她喜欢的沈肃,原来不是全部的沈肃,他是雨夜里苍白庞大的恐怖,他是白昼里电闪雷鸣之中出现的梦魇。

如果你是假的

思想灵魂住在别的身体

我还爱不爱你

如果你不是你

温柔的你长了三头六臂

拥抱你

甜不甜蜜

Part22 假如我爱你

你不喜欢我,却对我那么好,对我那么好,又不接受我的心意。

在沈肃未展露真实身份以前,蔚筝能考虑的还只是这些,可此时此刻,她已经目瞪口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蔚筝感觉男人的肌肉比方才要更结实,他看着自己的目光灼灼,她心跳无法克制地急速狂奔起来。

拟态基因在沈肃的身体里不断变化,吞噬他人类的外貌。灰白的双手,碧绿的眼睛,坚硬的皮肤,微微有纹路像熨烫在平整的肌肤上有些骇人,男人面目狰狞但又让她再熟悉不过。

沈肃年轻硬朗的脸浮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沉静锐利的眼神像冬季夜里的朗星,强烈的压迫感足以使人退居不前。

任何人对于这样一幕,无疑不是感到冰冷可怖,人类总是在潜意识中认为,丑陋的东西必然也是丑恶的。

蔚筝简直是吓呆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力气,身子往后重重一倒,坐在了地上。

废弃的工厂倒下昏厥的三人,其余受伤的同伙已经逃走,男人站在将明将暗的天色之间,他的眼眸纯静,像印着一个翠绿的星宇。

那当然不是人类可以拥有的面孔,碧绿的眼眸,墨黑的短发,苍白的血色,灰白的脸上有淡淡似纹路的痕迹,那眼眸都要比平时更显得冰凉侵骨。他坚毅的轮廓与深刻的眉眼,简直如同快要基因突变的丧尸之王。

蔚筝发觉沈肃手臂上的皮肤也是坚硬粗糙的,估计普通的武器根本扎不进去,难怪任何人都无法伤他半分。

她僵硬地愣在原地,只能呆呆地看着“沈部长”在她的面前,半跪下英朗的身躯,好似在用某种礼仪,表达对她的歉意。

陌生的恐惧感在瞬间占据上风,他们难道竟是不同的物种,连身上的血液温度,都截然不同!

大脑再无法运作,蔚筝手脚发软地靠在身后的一堵墙上,她呆若木鸡,想这一定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可惜,沈肃是真实的,他用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狰狞的面容,跪于她的眼前,他在寻求自己的宽恕。

而她心中那个与现实世界好不容易构架起来的真理之桥,已经消失殆尽。

蔚筝嘴角一抿,有些受惊过度,眼看又红了眼眶,她东倒西歪地从地上爬起来,惊恐地就要往外跑,浑浑噩噩的间隙,脑海里却一闪而过沈肃的面容。

是啊,它不是别的什么,它是沈肃,沈肃!

蔚筝向后跑了几步,又突兀地停住整个身子,她不停地发抖,慌得不成样,却还是闭上眼,再次睁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陡然像是回到高中时代,但那时候的记忆早已模糊不详,蔚筝竭力挥开巨压与惊慌,她竟会觉得只要现在走错一步,身后就是万丈深谷!

这时候她隐约听见有人说:“快走吧,等会被人发现再报警就不妙了。”

蔚筝这才想起,她刚刚表白完心意,刚刚才被那个“人”所救,一直以来受到他的眷顾,即便他拒绝她的爱意,即便他非我族类…可“沈肃”从没想过要害她的吧。

远处的天空依然能听见雷声隆隆。

蔚筝为此前的失魂落魄感到羞愧,但也明白这种强烈的不适应感可能会伴随一个人好一阵子,浑然不觉泪水爬满了脸颊,等到她鼓足勇气再一次回过头——沈肃已经不在了。

蔚筝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就在几秒之内,他在她身后消失匿迹。

沈肃不是“人”吗,但她活着的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

他为什么要走…是早已经猜到她会是这般狼狈的异状了吗。

因为慢慢恢复了些镇定,接下来的她再度被突如其来的一种哀伤击中了,那感觉比方才的恐惧更加壮阔而寥廓,无边无际地折磨着她。

就像这个被遗弃的空旷工厂,变作一座孤岛,一个荒丘。

蔚筝的头顶是夜空最辽阔不朽的银河,而真正把星星放入过眼眸的沈肃,也许,是来自几亿光年外的星火。

**

蔚筝就再没有见过沈肃。

起初,她在失眠的夜里想起那一幕,总以为在酒吧和工地发生的一切全是虚幻的影子,那是不可相信的幻觉又出现了。

甚至,她开始怀疑“沈肃”这个人也是源于自己的想象,喜欢上他是因为他来源于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