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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准点点头,从口袋掏出手机顺手给林许焕发了个抹脖子的表情包,调成静音才丢到桌上。

严准脱了外套,里面只剩一件单薄的T恤就躺到了床上。酒店的床通常都太软,虽然睡久了对腰不好,但偶然睡一睡还挺舒服。

他光是闭上眼,困意就如同潮水涌上来,半分钟后,他重新睁眼,看到裴然站在床边看手机。

严准侧身叫了一声:“裴老师。”

班级群里在通知晚上聚餐的时间,地点是提前预约好的酒店地下餐厅,裴然跟着其他人回了一句“收到”:“嗯?”

严准声音懒懒的:“过来陪我睡一会。”

裴然怔怔抬头,严准正半垂着眼皮,神色疲倦地看他。

片刻,两人同款外套堆在一起,裴然刚躺上床就被严准从后面搂住了。

说搂也不准确,就是手臂搭在了腰上,没用力。

严准问:“几点去吃饭?”

晚上的聚餐是不能带家属去的,毕竟都是同学,有了陌生人难免不自在。

“六点。”裴然说,“我早点回来,给你带吃的,想吃什么?”

“不用,我叫客房服务,你好好玩。”

“好。”

几秒后:“……也别玩太晚。”

“好。”

严准声音很低,像呢喃,一本正经:“记得男朋友还在等你。”

“好。”裴然无声地笑了一下,“知道了。”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

严准侧身低头,嘴唇挨在他后脖几厘米的地方睡着了。

-

到了晚饭时间,裴然悄声下了床,担心吵醒严准,他只开了一盏厕所灯,在微暗灯光下匆匆收拾后出了门。

他踩着点去的,大半同学都到了,裴然环视了一圈空着的位置,正想着随便坐,就见云老师放下杯子,朝他招了招手。

“裴然,过来坐我旁边。”

云老师五十多岁,两鬓已经有了一些白发,头顶俨然有了地中海的架势,不过看起来依旧精神。

他左边的位置空着,右边坐的是罗青山。

见他不动,云老师又催了一声。裴然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了过去。

云老师打量他几眼:“你衣服怎么这么大?”

裴然一怔,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穿的是严准的外套,出门时灯光太暗,他没看仔细。

他说:“……穿错了。”

中间隔着个人,罗青山压根看不见裴然,听见这句话,他低头猛地闷了一杯酒。

云老师叫他坐过来,也没有特别说什么,只是问他这两年过得好不好,大学生活怎么样。

裴然一一回答,然后问:“老师,您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吧,小病不严重。”云老师云淡风轻地说,“就你师母不放心,非要我辞职休养,随她了。”

旁边有人问:“那老师,您还能喝酒?师母不说你啊?”

“她在房间呢,不在这。”云老师说,“就喝两杯,都别跟她说啊。”

罗青山说:“那不行,您高中天天让我罚站,今天我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云老师转头就敲他脑袋:“臭小子!”

大家一阵哄笑,桌上的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了。

都是成年人了,饭桌少不了酒。裴然低头默默吃饭,徘徊在热闹之外,只有在众人举杯时,他才跟着碰一碰。

到了末尾,大半男同学喝红了脸,坐到另一边划拳玩儿,罗青山就是喊骰声音最大的那个。桌上霎时间空了很多位置。

裴然放下筷子,低头想看手机有没有收到新消息。

云老师刚和另一位同学唠完嗑,旁边的人都走开后,云老师忽然转过头问:“严准怎么没和你来?”

“他在房间补觉。”裴然脱口,“您认识他?”

这话问完,裴然又觉得多余。严准高中也读满中,老师偶尔代课、监考,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没想到云老师点点头,道:“知道这号人,他来班里给你塞东西的时候,我正好看见。”

裴然一怔,下意识重复:“塞东西?给我?”

云老师“嗯”了一声,察觉到他的诧异,笑笑着看他:“怎么,你忘了?就那几本课本。”

裴然像被定住,姿势都没变过,良久没有回神。

云老师见他这幅表情,有些回过味来了:“什么情况?”

“没……”裴然找回声音,他心脏跳的有些快,“老师您……什么时候看见的?”

“我哪还记得了。”云老师摸了摸杯沿,“哪天午休的时候。”

之所以记得是午休,是因为他当时也拿了两本新课本,想趁教室没人时放到裴然的课桌上。

却有热心同学先他一步,不仅给了课本,好像还拿着一包白色包装的糖。

罗青山捧着酒杯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云老师,我敬你一杯,高中让你操了不少心……”

云老师回头见到他,冷笑一声,拿起杯子:“你是该敬我,我这头白发里有不少都是你的功劳。”

罗青山扯扯嘴唇,看向裴然:“裴然,一起碰一杯?”

裴然举起杯子,机械地和云老师碰杯。

他压根没注意来的人是谁,要他碰杯的又是谁。旁边的人聊得热闹,他垂头坐着,脑子里的碎片零零散散拼凑到了一起。

后面来给云老师敬酒的越来越多,不管谁敬,桌上的人都跟着喝。裴然连着喝了好几杯,肩上忽然搭了只手。

“别喝了,小然。”罗青山说,“一会醉了你难受。”

裴然侧身躲开他的手,刚要说话,手机响了一声。

【严准:醒了。】

裴然看的时候没遮挡,罗青山一眼就看见了内容。

酒足饭饱,已经有人商量着回房间。罗青山抿唇,忽然大声提议:“这家酒店有KTV,不然我们开个包厢,再玩一会?”

马上有人出声应和。

裴然起身穿上外套:“云老师,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也不去了。”云老师抬头看他:“一起回去?”

裴然点头说好。因为大衣偏宽,他整理了一下袖子,酒精的缘故,他脸颊有些红,但眼底是清醒的。

罗青山:“你们都喝了不少,我送你们吧。”

“不用。”没等裴然开口,云老师就先拒绝了,“没醉,你玩你的去。”

裴然和云老师一同离开包厢,沉默地上了电梯。

快到自己楼层时,云老师突然道:“其实班里这么多人,我最担心你。”

裴然一怔,转过头看他。

云老师依旧望着前方,电梯门划开,他摸摸自己的头发,说话缓缓的:“这下好了,我放心退休了。”

裴然忽然想起高中时,云老师也是这样看着前方拍拍他的肩,说处分下来了,以后那些人不敢了,好好学习,不要分心。

说得简简单单,没有批评没有责骂,更没有纠正他。他那不被常人接受的性向,放在老师眼里仿佛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直到云老师走出电梯,裴然才张开口,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身后郑重无声地朝他鞠了个躬。

-

裴然刷卡开门时,浴室的门也正好拉开。

热气争先恐后地从里面逃出,严准赤着上身,下面随便套了件宽松的黑长裤,湿着头发走出来。

两个门挨得近,他们几乎是迎面撞上。

严准锁骨附近还沾着水,身上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陌生好闻。

见他回来,严准先是挑了下眉,没等裴然有什么反应,他先俯下身靠了过去。

裴然站在原地没动,嘴巴下意识张开一些。

预想的吻没落下来,严准垂眸嗅了嗅他:“喝酒了?”

“……”裴然默默抿唇,“就一点点。”

“不止,我都闻到了。”严准站直身,“你这衣服……”

“我穿错了。”裴然说,“出门的时候灯太暗,我马上脱。”

严准刚睡了个饱觉,心情很好。他伸手拦着裴然脱衣服的动作:“别急,再穿会儿,喜欢你穿我衣服。”

裴然直到洗澡时才脱下这件大衣。

严准躺在床上讲电话,教练打来的。他望着椅背上挂着的衣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电话里的人。

聊完正事,教练问:“你那怎么一直有水声,在泡温泉?”

严准说:“裴然在洗澡。”

“……”

教练匆匆撂下句“不打扰你们了”就挂了电话。

严准也懒得解释,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从包里翻出Ipad,坐到床头点开收藏夹,随便挑了一场自由人视角的比赛看了起来。

看到第二场比赛,裴然才从浴室出来。他把换洗的衣服塞进行李包,躺到了严准旁边。

可能班长分配有误,他们房间是大床,两人也没想着去换。

严准看比赛时一向认真,但此次他格外没耐心,进度条拖了又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对上裴然的视线。

裴然洗了头,还在浴室里吹干了,头发塌软。自上了床后,就一直抬着眼在看他。

严准觉得有点好笑:“看什么?”

裴然似乎有点走神,良久才应了一声:“你。”

感觉到他情绪不对,严准关小平板的音量:“怎么了。”

裴然抿唇又松开,几次后,他问:“……高中怎么不来认识我?”

严准被问得猝不及防,嘴角不自觉地绷紧。

裴然说:“我一直以为那些课本和校服是其他同学给我的。”

严准稍顿,眸光轻轻动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是因为他那时还不够确定。

不确定他送这些东西,到底是无用的同情心泛滥,还是因为别的其他什么情感。他没有经验,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不过我很开心。”裴然轻声说。

严准说:“什么?”

裴然视线撇开又收回来,眼神害羞又坦荡:“……知道送那些东西的人是你,我很开心。”

iPad被彻底关闭,被挤到了大床边缘,眼见就要掉到地毯。

严准把裴然按在床上,两腿分开跪在裴然腰侧,用手扶着他的脸,垂着头重重地吻他。

唇瓣被反复啃咬,舌尖辗转,一些细微又暧昧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裴然总觉得自己在下次接吻时会表现得更好,可他每次都没有。他还是被亲得缺氧乱哼,呼吸沉乱,只是这次严准并没有放开他。

衣摆被掀起的时候,裴然只觉得浑身发烫,额间都闹出了汗。

严准终于结束了这个吻,裴然重重地喘着气,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严准问:“怕痒吗?”

裴然半睁着眼,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一点点。”

话还没说完,严准忽然抬起他的下巴,亲在了他的喉结上。

裴然身子一僵,浑身跟过了电似的麻。

这段时间,裴然每周六都会去TZG基地住,他们经常接吻,但除了接吻之外的其他事从来没做过。

严准每次都很克制,因为洗凉水澡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可是现在,只是不小心开了个口子,再往后的就收不住了。

直到门铃声响起,把严准的理智稍稍拉扯回一些。

他挺直背,看清裴然的模样,喉咙不自觉地发紧。

裴然的衣摆被他推到了脖子,一片白皙里有几处粉红印子,是刚刚弄出来的。松垮的裤腰也因为动作而往下褪,露出一截白色的内裤边缘。

他嘴唇被亲红,脸蛋漫着血色,垂下的眼睛里一片潮湿。

门铃又响了几声。

严准做了个深呼吸,哑着嗓子说:“我去开门。”

在他起身的那一霎,裴然忽然伸腿去勾他。

裴然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严准回头重新摁住了,他一边手撩起裴然的头发,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你知道用腿去勾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么?”

裴然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他慢吞吞地点头:“知道。”

门外的人见房内无人响应,干脆用手敲起了门——

“裴然!你在里面吗?”

是罗青山的声音。

裴然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抬头,就被严准握住脖颈,重新吻回去。

敲门声仍在继续。

“我是罗青山。”

“我有事找你——”

“裴然??”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终于没了声音。

房间地毯上,男生的衣裤随意叠在一起。

裴然曲着腿坐在床头,低头攥着严准的手腕,血色一路漫到耳根:“行了,可以了……严准。”

严准一边亲他,一边伸手去拿桌上的东西。

他把方正的包装递给裴然,低哑道:“裴老师,帮我戴。”

裴然脸蛋倏地更红了,他低着头,撕包装的手都有些抖,好不容易撕开,又半天都没戴好。

“抱歉。”裴然声音发软,“我没戴过……马上。”

严准一顿,握住他的手:“没戴过?那你之前……”

“没有过。”

严准:“……”

裴然说:“我有点洁癖。”

严准反复吞咽几次,低着嗓子直白地问:“我可以,他不行?”

“……”裴然没吭声。片刻,他抬头说,“……戴好了。”

严准沉默地低头去吻他的膝盖,短暂地闭了闭眼,呼吸完全乱了。

……

第39章

读高中时,有段时间市领导来学校检查,班主任们要求所有学生做早操时都把衣摆扎进裤子里去。

那时候所有人都像个书呆子,只有裴然,腿长腰细,端端正正。

裴然的脚腕被紧紧握住,感觉到小腿被轻轻咬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躲开,可他越躲,严准就握得越用力。

快结束时,严准把脸埋进他肩窝,沉沉道:“高中的时候,班主任还以为我早恋。”

裴然用手背虚虚掩着眼,眼底有些潮。他不明白严准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个,但还是头脑发白地应了一声:“……嗯?”

“我一整场体操都在看别的班。”

“……”

严准说得很慢,声音里挟裹着平时没有的欲望,又低又哑。他拿开裴然的手,去亲他眼睛,又亲他鼻尖。他们靠得太近了,以至于裴然所有感官都只能感应到他。

裴然眼前一片白的时候,他听见严准哄似地说:“腿很好看,裴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