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已经拿了纸笔和录音笔做记录,问了她几个问题,二伯娘机械式地回答着。

柚子没有走过去,屋子不大,在这里能听见。

“请问薛先生是几点出的门,为什么出门?”

“昨晚他回来的时候是八点,不到九点就关灯睡觉了。迷糊中听见他起来,说心烦,要去外头散步,结果就……”二伯娘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

警官明了,安慰两句,又问,“请问烦心什么事?”

“大概是……”

二伯娘看看柚子,柚子明了,轻轻点头。她这才说,“我丈夫一共三兄弟,老头子有一个大宅子,最近说要拆了修路。但老头子留了个遗嘱,说房子只留给他的小孙女,也就是柚子,其他人没份。加上昨晚他和他哥嫂吵了一架,回来就说烦。我想是因为这件事,才觉得心烦,于是大晚上去外面散步吧。”

柚子闻声,立刻抬头看着她。薛起发现,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警官一一记录,问,“请问柚子女士在这吗?”

柚子站了起来,“我就是。”

到了中午,办案的人问完话就走了,说是等法医的鉴定结果出来再过来。

他们一走,二伯娘还要去玉米地里,村主任说,“人已经被带去县里做检查了,那没人。”

什么尸体什么法医什么尸检,他一个字眼都不敢提。

二伯娘茫然地看他一眼,还是出了门,村主任赶紧朝柚子使眼色。

柚子立刻跟了上去,她没有靠近,只是走在她的身后,不远不近地看着。

一路沉默,薛起跟得都觉得困乏了,“你二伯娘该不会是去殉情吧?”

柚子微微抬了抬眉眼,说,“她才不会。”

二伯娘没有去哪,直接回了家里,门口早就有人等在那。

薛大哭晕醒来后,冷静了很多,和老婆一商量,觉得这件事不做点什么太吃亏,怕被村里人唾弃死,于是两口子赶紧买了一篮子水果,来了弟弟家。

这一见她,就上前嘘寒问暖,二伯娘连寒暄都没说。两口子碰了张冷脸,也不气馁,还要跟进去。

二伯娘脸一冷,说,“别进来。”

大伯娘知道她心里苦,说,“弟妹,你要节哀啊,人死不能复生。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你做。”

说完要进去,但小铁门还是没完全敞开。

薛大说,“弟妹你这个样子我们也放不下心,要不你上楼休息,我们就坐在一楼陪你。”

二伯娘突然冷笑,“你们是怕村里人背地里说你们吧,滚。”

薛大要发火,被老婆一把拽住了胳膊,大伯娘赔笑说,“好好,我们这就走。”

“别走。”

一直安静的柚子突然开口,盯着堵住门的二伯娘,说,“关于我二伯的死,我有话要说。”

二伯娘疲惫说,“我不想听。”

柚子说,“哦,那我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说了。”

二伯娘看了看她,终于松了手,让他们进来。

众人刚进屋,屋里就响起了一阵铃声,薛大一愣,吓得脸色都变了,“是、是我弟的铃声……”

柚子淡声,“是我打的。”

她挂断电话,手机铃声也停了。

薛二的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屏幕闪烁一下,又黑了。

捂着心口的大伯娘骂道,“好端端地打你二伯的手机做什么?”

“验证一个猜想。”柚子说,“我现在可以肯定了。”

“肯定什么?”

“我二伯……是被人杀死的。”

薛大又气又觉得好笑,“当然是被人杀死的,难道他还是自杀的。”

柚子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他是被认识的人杀死的,而不是大家说的被陌生人劫杀。”

薛大一愣,“被谁?”

柚子盯向她的二伯娘,说,“她。”

话一落,三人又愣了,就连薛起都有些意外。

不由好奇起来,她怎么猜出的凶手。

二伯娘看着她,眼里的无神渐渐变成愤怒,就连薛大两口子都觉得柚子说的过分,“柚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二娘怎么可能杀了你二伯。”

柚子不急不慢,继续说,“你说我二伯是外出散心,那为什么大晚上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走狭窄的田埂?”

二伯娘摇头,“我也不知道。”

柚子轻轻一笑,带着小阴森,带着小嘲讽,“好吧,就算他真的走了田埂,但那里离玉米地还有三米远。也就是说,凶手在他散步的路上杀了他,又扔进了玉米地里。可玉米地里没有拖动的痕迹,说明二伯是被人扛进地里的。二伯的体重少说有一百八十斤,要想扛起他不是件容易的事。凶手刚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勒死一个人,为什么还要特地扛起他,放到三米外的玉米地里?而不是用更省事的法子直接拖进里面,又或者……扔路上不管了?”

薛大和大伯娘听得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柚子接着说道,“或许我可以做这样一个假设,二伯被杀的地方,根本不是路上,而是在别的地方。凶手下意识把人扔到比较隐蔽的地方,这样可以缩短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也为自己赢得逃回现场、清理现场的时间。”

二伯娘看她,问,“你就单凭这点,就怀疑我是凶手?”

柚子又冷冷一笑,“当然不是。你们想要制造二伯被劫杀的假象,所以留了个钱包在那里,对吧?”

大伯娘声音略弱,不太肯定也不太敢反驳,“钱包是空的,确实像被打劫了。”

柚子说,“对,钱包掉落在一旁,钱已经没了,像是被打劫了对吧,这也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但是凶手在杀了人的情况下,还有闲情把钱拿走,留下钱包?这显然不合理,所以钱包是凶手故意放在他旁边的。而能够轻易拿到他留在家里钱包的人,除了二伯娘你,还能有谁?”

话里分析得清楚明白,听得原本离她很近的薛大都往旁边静悄悄地挪远了步子,心都悬了起来。

二伯娘还是摇头,“我没有做这些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而且二伯的手机还在家里。手机上有手电筒功能,如果带了,那说是去散步也能说得通,但他没有带,身边也没有遗落手电筒。昨晚没有月亮,村里也没有路灯,二伯说要去散步,可竟然不带一个照明的东西?”

“他忘了。”

“如果真的忘了,刚出门就该折回来拿,但他没有。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在家里被害,然后再被人扛到玉米地抛尸。”

二伯娘说,“这都是你的猜测,你根本不能肯定你二伯没有离家,或许他的视力特别好,或许他懒得回来拿照明的东西。”

“不,我可以。”柚子盯着她,说,“二伯脚上的拖鞋,鞋底是干净的。”

二伯娘微愣,就连薛大都反应过来了,恍然大悟,“村里都是泥路,要是走到田埂那,鞋底怎么可能干干净净。不对,别说走到那,就算是从家里大门出来,也得脏,所以他根本没有离开过家里。”

柚子补充说道,“所以换个说法,二伯是在家里被害,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大伯娘突然觉得气氛可怕阴沉,惊叫着往丈夫身旁躲。

薛起听得入神,这个小胖姑娘,当真不简单。

她明知道他可以帮她,在各种方面上,但她没有提。

跟他以前碰见的活人完全不同。

他忽然想起进门的时候柚子有事交代自己,弹指之间,人已经消失在屋里。

许久,二伯娘才开口,声音依旧不慌不乱,“可是我一个女人,哪里来的力气杀你二伯?刚才办案的警官说了,你二伯身上除了那道勒痕,没有其他伤口,伤口甚至不杂乱,凶手是一口气将他勒死的,你觉得我办得到吗?”

柚子从话里听出了挑衅,此时才觉得她的眼神很可怕,看得她都有些心惊。

大伯娘一想,探头说,“对啊,你二娘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她男人啊,你二伯又胖力气也大。”

柚子说道,“是啊,所以我最开始说的是,‘你们’。”

薛大听见这话差点跳起来,“你瞎推理啊,我们没干这事!”

柚子说,“我说的‘你们’,不是你和大娘。”

薛大困惑问,“那是谁?”

柚子看向二伯娘,唇角微有讥讽,“二娘,裘四叔做的粽子,好吃吗?”

二伯娘浑身一震,脸色瞬时变了,跟刚才的淡定模样,完全不同。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柚子,为什么——她会知道?

“你血口喷人!”

柚子冷笑,“你就吼吧,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要对质,就当面来!”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不要从垃圾堆里捡老公

第九章 不要从垃圾堆里捡老公

薛大夫妻俩也没蠢到那种程度,一看画风不对,立刻猜到这弟媳和裘四有一腿。原先的恐惧也顿时冲散了些,还不忘八卦一下,“弟妹你绿了我弟啊。”

二伯娘偏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宛如劈出几把刀子,扎得薛大不敢再开口。

柚子忽然看见门口跑进来一个人,她微微瞪大眼,那个人……可不就是自己。不过那个“柚子”忽然朝自己飞了个媚眼,这一瞬间柚子竟然觉得自己长得真好看!

“柚子”飞快跑过,化作一阵烟雾,变成了祖宗。

然后柚子就听见裘四叔的声音了,“柚子你跑慢点,到底是什么事,你别……”说话时,人已经跑了进来。

裘四叔看见满屋子的人,又见柚子气不喘脸不红好端端地站在那,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大伯娘躲在自己丈夫背后,朝他呸了一口,“奸·夫!”

裘四叔猛地一顿,一会笑道,“什么奸·夫?”

大伯娘想起这事还没证实,急忙朝柚子看,“你倒是说。”

“没什么好说的。”二伯娘神情淡漠,对柚子说,“你二伯死了,你污蔑我是凶手,但以我的力气杀不死你二伯,你就又污蔑你裘四叔跟我有关系,柚子,你太没有良心了。我对你不好我认了,可你裘四叔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

柚子说,“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犹豫了那么久。”

寥寥几句,裘四叔已经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事,说,“柚子……你说我杀了你二伯?你在胡说什么。”

柚子吸了一口气,说,“药叔说,二伯是因为窒息而死,我看过二伯的伤口,是被人从背后用细绳勒死的。”

裘四叔说,“这事谁都知道。”

“是啊,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人比二伯高很多。因为他脖子上的勒痕是往上的,脖子被勒住时,着力点在脖子中心,所以那里的伤痕最深,越往脖子后面,力气就越小,留下的痕迹也就越浅。而二伯伤痕的深浅走向,是往上的。也就是说,那个人比二伯高很多。”

薛大问,“可你为什么说你二娘跟裘四有一腿?”

柚子看看那两人,说,“昨天裘家做了粽子,裘四叔裹的粽子很漂亮,我印象很深刻。到了下午你去给亲朋送粽子,后来傍晚我二伯也来了,也给我拎了一袋粽子。那袋粽子里面,有两颗粽子,裹得特别漂亮……”

“啊!”大伯娘突然插话,“我知道了,裘四偷偷送了粽子给你二娘,却不知道怎么被你二伯拿了还送给了你。”

柚子看她一眼,这满脸的雀跃,听见八卦连人都聪明起来了。她说,“是。”

大伯娘顿时一脸骄傲。

裘四叔顿了顿说,“我没有做这种事。”

柚子又说,“老宅偏门的钥匙,是我二伯娘给你的吧。”

裘四叔平静说,“不是我。”

薛起叹道,“演技真好,骗得我都想去看看眼科了。”

柚子说,“我想一会办案的警官还会再过来,到时候我会拜托他们查查你们的手机,各种通讯记录,信息、语音,尤其是……我二伯死前的那几个小时,你们究竟有没有互通过消息。”

两人怔住。

这一怔,薛大夫妻俩就完全肯定了柚子的推论,薛大更是叫了起来,“你真杀了我弟!!”

裘四叔没有答话,神情已经开始恍惚。

柚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有些发抖,问,“二娘,你为什么要杀我二伯?”

“他该死。”二伯娘笑了起来,笑容瘆人,再也没有掩饰,“他从来没有对我好过,明明是个软弱蛋子,跟在你大伯后面当哈巴狗,在别人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可回到家里,就变成了天王老子。稍有不如意,就破口大骂。就算没什么不如意的事,也从来不会好好跟我说话,他没把我当妻子,也没有把我当人。”

她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起来,又哭,又笑,“每次他生病,我都是24小时在他身边,生怕他有一点难受。可他对我呢?那次我生了大病,醒了一看,旁边被窝是冷的,他一早就出门去了,到了中午也没回来。我渴得快要死了,可连伸手拿床头杯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一走就是半天,连午饭都没回来做。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你四叔有事来找你二伯,他见大门开着,找了上来,给我倒了一杯水,又跑去给我拿药。他比你二伯好了一千倍,一万倍。”

柚子沉默,所有的果,前面都有个因。

二伯的果,大半的“因”在自己身上。

二伯娘是个聪明人,这得是多心灰意冷,才会做出这种事。

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柚子想跟她说,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从垃圾堆里捡老公。

“晚上你二伯才终于回来,却是一身酒气。他去跟人喝酒了……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根本没把我当人,任由我自生自灭。”

二伯娘不哭了,裘四叔听得两眼发红,“我说过……让你跟我走……”

“跟你走?你能走去哪?你能扔下你爸妈,能扔下你瘸了腿的妹妹?”

裘四叔顿时无话可说。

“这不是你杀二伯的理由。”柚子说,“你有敢杀人的心,为什么没有勇气离开?你喜欢裘四叔,裘四叔也喜欢你,你为什么不离婚,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你可以不走,但可以嫁给裘四叔,和他一起住在村子里。”

“光明正大?”二伯娘又忍不住冷笑,“我们都是一个村子的,怎么在一起?你堂哥堂姐还要回来,你让他们怎么抬头做人?我要脸的,我不想让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柚子皱眉,出轨绿了丈夫就不丢人,离婚追求真爱反而丢人。是因为一个没有摆在台面上,一个摆在了台面上吗?

二伯娘的心思就是太细了,想的太多,在意的太多,所以把自己禁锢在了一个痛苦的圈子里,出不去。

最后自己承受不了,圈子就炸了。

然后炸死了她的丈夫。

也炸死了她自己。

可是……

柚子盯着她,说,“就算这是你杀我二伯的理由,那我呢?为什么要放火烧我?”

“决定纵火的人是我。”裘四叔说,“柚子,无论你信还是不信,四叔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柚子不信,“那为什么从杂物间烧起,当时我就睡在隔壁。”

裘四叔说,“我不知道你睡在隔壁,隔壁房间原先是你奶奶睡的,一般人都会避讳,不是吗?”

柚子微顿,沉默一会说,“那你为什么要从杂物间烧起,不是因为火势会迅速蔓延,让住在里面的人没有时间逃走吗?”

“因为你爷爷的宝物,就埋在杂物间底下。”

薛大顿时两眼发亮,“真的?”

“老太太临死前说的。”

柚子怔然,看着这从小就对她好的人,不知道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裘四叔说,“修路的事很着急,谈妥了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你一直住在那里,我们就没有办法拿到那些宝贝,所以你必须得走。”

柚子禁不住笑,“你们很缺钱吗?”

“缺!”裘四叔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只要有很多的钱,我就可以安心带你二娘走,虽然我走了,但阿香可以用那些钱好好给爸妈送终,我也可以没有牵挂地走。”

柚子想说他愚钝,钱可以代替儿子吗?

不能,永远都不能。

二伯娘问,“你为什么不报警?”

柚子看看她,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摁下停止键,“喂”了一声叫薛大,就将笔扔给他。

薛大急忙去接,差点没接住,“这是啥?”

“录音笔,记得交给警察。”柚子又添了一句,“你亲自交给警察,村里人就不会再对你指指点点了。”

本想拒绝的薛大一听,立刻将笔收好,死死捂住裤兜。大伯娘眼一转,掏了手机低声报警。

二伯娘看了鬼鬼祟祟的她一眼,没有阻拦。裘四叔要去抢手机,却被她用眼神拦住了。裘四叔怔了怔神,可还是冲了过去,大伯娘惊叫起来,“杀人啦!”

薛大拿起旁边的凳子慌慌张张朝他抡过去,裘四叔一个躲闪避开了,下一瞬就见一个垃圾桶朝他脑袋上扣。

大伯娘扔出垃圾桶命中他的脸,又怕又喜。

薛大猛地一个撞击,把裘四叔撞翻在地。

眼见他们还要打半天,薛起觉得挺吵,朝要挣扎起身的裘四轻轻“嘘”了一声。

裘四叔顿觉四肢无力,像被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满是垃圾。

薛大满心以为是自己的功劳,顿时神气起来,问老婆,“我厉害吧。”

大伯娘连连点头,“厉害,厉害。”

二伯娘看着地上那个狼狈的人,没有过多的表情。

说好如果真相败露,就一起安然赴死的人,最后还是违背了誓言。

他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老宅传说中的宝藏吧。

偏偏要拿照顾家人做借口。

还说爱她。

她一笑,分外清冷。她转向柚子,又问,“你既然都猜出来了,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报警?”

柚子沉默片刻,才开口,“之前别的凶杀案里,有过凶手被异灵附体的情况。我本来还想,或许你们是被异灵附体了。”

二伯娘轻声笑了笑,“你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不怕。”柚子看了一眼在浮云上悠然听八卦的人,“祖宗在保佑我呢。”

报完警的大伯娘也立即双掌合十,念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柚子看着二伯娘,问,“二娘,你没有一点后悔,杀了我二伯吗?”

二伯娘怔神看她,缓缓摇头,“没有。”

要恨一个人到什么程度,才会在要了他的命之后,还那么憎恨?

柚子不知道。

“没有。”

没有人问二伯娘,但她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在回答柚子,还是在回答自己。

屋里的空气沉重得让柚子有些难呼吸,远处有警笛声,离这里越来越近。

柚子慢慢从房里出来,走出大门。前面是一条泥路,泥路旁边是一大片花生地。

端午的花生还没有熟,花生苗还有些嫩叶,整整齐齐地生长着。

生机勃勃。

柚子看着,忽然想起来。那晚她听见老宅有轻轻笑声,吓得蒙头就睡,根本没有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