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想,我们先离开这里,地宫里的阴气太盛,不适合她的身体!”纭菩急急地催促着他。

步玄尘抱起昏迷的衣泉净,纭菩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三人迅速离开地宫。

再次回到清风阁,仿若隔世,步玄尘安顿好衣泉净,却见纭菩披着黑色的宽大单袍,雪丝披散在肩头上,那样无助又悲伤地站在房里,他微微一怔,太多的事情让他无瑕分心,讶声问道:“纭菩,我去叫芷儿,你需要尽快歇息。”

“玄尘,泉儿,对不起!”纭菩的声音紧绷而低沉,不见平素的清润温雅。

步玄尘不解地望着她,若要论对不起,该是他才对,她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有何对不起他们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接连几声对不起,纭菩已经哽咽得无法言语。

想不到,绕了一大圈,她才是最不应该出现在他们身边的人。

父债女还,如果他们知道一直在关心、保护的人居然是他们生死仇人的女儿,叫他们情何以堪?

“纭菩,不要说了,你何错之有?”步玄尘扶住虚弱的她,她脸上真切的悲伤令他不解,见问不出任何答案,闪身去叫芷儿,有芷儿照顾她,他方能放心地照顾泉儿和竞天。

纭菩摸索着慢慢地走到床边,轻柔地抚摸着衣泉净冰凉的小脸,哑声说道:“泉儿,原来,一切都是姐姐的错,如何又能再当你的姐姐?如何让你在将来面对我时为难?放心, 我一定会让你的身体慷复的,你一定要坚强起来!”说完,她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温热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却温暖不了那双冰凉入骨的小手。

“姐姐…”芷儿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他们找了她一晚上,居然见到的是满头雪丝的姐姐。

“骆姑娘!”聂龙惊讶地站在门口,见她如此模样半晌没有回神。

纭菩收敛起脸上的伤痛,心里已有打算,她站起来,寻声望去,柔柔地说:“芷儿,和我一起回房吧!”

芷儿猛然惊醒,焦急地看着昏睡的衣泉净,小脸上净是疑惑和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人回到房里,熟悉的梅香飘浮在房内,想起那晚笛箫追逐的情景,纭菩的脸上浮现缥缈的笑容,似真亦幻,原来,一切,都是虚无的。

“芷儿,我想沐浴,我自己来!”纭菩的声音极其疲惫,芷儿瞧着她虚弱的身子,异常平静的表情,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慌,纭菩似是无力再说话,芷儿咽下所有的疑问,迅速去安排。

沐浴房里,纭菩待芷儿出去之后,方才褪尽衣衫,浸泡在热水中,身上不堪入目的伤痕,让看者心惊,她知道自己的身上肯定有严重的伤痕,才不让芷儿瞧见的。

身体上的伤痕好治,心上的呢?

泉儿的心伤何其重?

步玄尘的伤痛至今让他无法振作。

而古竞天呢?那个一身傲骨、霸道又心怀天下的男人,那颗冷静的心下面,压抑的又是怎样的痛苦?

想起那个令她迷茫的男人,想起昨晚那个疯狂的男人,她的身体恐惧地颤抖起来。

对男人没有任何其他概念的她,第一次,终于知道了男女之别,更知道了男人的可怕。

娘亲,我该怎么办?菩儿该怎么办?

他造的罪孽,已经多到菩儿承受不起了,太多了…

所有的人的痛,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她的血亲?为什么她的身上,留着他的血?

纭菩闭上眼睛,沉浸在热水之中,那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娘亲温暖的怀抱,稍稍驱逐了她的彷徨和无助。

竞天,我该恨你吗?

还没来得急恨,却发现,原来,欠你的,太多…太多…

2008-05-29 第二更

第68章 为你而画

芷儿担忧地在外面来回地走着,纭菩脸上的伤痕让她担忧不已,她手里拿着步玄尘送过来的药瓶,却始终不见纭菩从沐浴房出来。她发现纭菩变了,除了发丝突然改变了之外,还有着其他的变化,她似乎装着许多的心事,却不愿意告诉她。

一会儿之后,纭菩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白色的棉袍、雪白的发丝,毫无血色的苍白容颜,她身上唯一的颜色,就是额际触目惊心的伤痕。

芷儿怔怔地望着这样的纭菩,就在这一刹那,她感觉纭菩离自己好遥远,仿佛就要飞离她的身边,她蓦然一惊,焦急地跑到她身边,像无尾熊似地抱着她。

“姐姐,换一件袍子吧!”芷儿将她牵到厢房里,火炉已经生起,屋里温暖极了。她迅速打开衣柜,泪眼朦胧,拼命地咬牙忍住,姐姐昨夜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此模样?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只是,姐姐身上的白色让她觉得刺眼极了。

纭菩微偏着头,静静地坐在小榻上,神情若有所思,没有制止她的举动。

芷儿终于挑到一件满意的深紫色长袍,熟练地替纭菩换上,在看到纭菩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时,顿住,惊讶地问:“姐姐,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好多啊…”

纭菩平静地遮掩住,自己将长袍整理好,淡声回道:“我没有事!芷儿,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芷儿紧挨着她坐在小榻上,望着她突变的容颜,大眼里泪花闪烁,哽咽地问:“姐姐,你的头发全白了,一夜白发,这是为什么?”

“是吗?白发?!”纭菩幽幽地一笑,柔声回道:“赎罪吧!”

“赎罪?”

“芷儿,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留在这里,照顾好泉儿,她的心受伤很重,你要多多开导她、陪着她…”

“不,泉儿有步庄主照顾,才不需要我呢,姐姐才需要我。姐姐,你不要丢下我。”芷儿不满地打断她的话,大眼里是怕被她抛弃的恐慌。

“傻丫头,还记得我们在皇都郊外说过的话吗?只要芷儿找到一个好归宿,我就彻底地放心了。”纭菩浅浅地一笑,将她楼在怀中,神情温柔而怀念,还有着强行压抑的不舍,被她努力地掩饰着。

“姐姐,我要一辈子陪着你,否则,我谁都不要。”芷儿慌乱地抱紧她,眼里是浓浓的不舍和倔强。

“呵呵…芷儿,聂龙可是千里挑一的好男儿,好好把握,相信我的直觉,他是你此生能放心地去依靠的男人。好了,我累了,先睡一会儿。”纭菩柔柔地笑了起来,纯净绝尘的容颜在雪丝的衬托下更显缥缈脱俗,她放开芷儿,走到床边,和衣躺下,一滴泪滑落到绣枕上,闭上眼睛,陷入沉沉的昏睡之中。

她好累,心更累!

芷儿不安地守在一旁,她太了解纭菩了,只要她做出了的决定,就从不反悔,更是说到做到。

一天的时间眨眼即逝,芷儿疲累地趴在纭菩身旁,沉沉地睡着了,小手紧紧地抱着她。

经过一天的睡眠,纭菩的精神好了许多,静静地听着芷儿均匀的呼吸声一会儿,扬起宠溺的笑容,轻轻地拉开她的小手,翻身下床,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在床边立了一会儿,绝然地离去。

她打开房门,走在寒风凛烈的走廊上,寻着记忆,慢慢地摸索到古竞天的房间,轻轻地推门进入。

“谁?!”一直在房里守护的聂龙敏锐地望向门边,幽暗的房里只见来人雪白的发丝发出淡淡白光,他一怔,是她?

“骆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来这里了?”聂龙惊讶地问道,忙将油灯点燃,后知后觉地发现,点不点灯,对她的意义并不大。

“聂龙,芷儿有点儿倔强,有些事情喜欢钻牛角尖,请照顾好她。”纭菩缓缓地走向床边,那个气息清浩明朗之处。

“骆姑娘放心,只要有我聂龙在,就不会让芷儿受一点儿委屈。”聂龙坚定地立下誓言,她知道纭菩在芷儿心中的份量。

“我相信你!”

纭菩冲着他温柔地一笑,神情里是满满地信任,弯腰握起古竞天的手,细细把脉,绣眉放心地舒展开来,说:“竞天明天就能醒来,他会没事的。聂龙,请帮我取一下笔墨纸砚和桌子,摆放在床边,还有,两个时辰之后,请步庄主来这里找我一下,麻烦了。”

聂龙不自觉地按着她的要求,在床边摆好一张小桌子,笔墨纸砚一一齐全,他深思地望着她,这个总是温润柔和的女子,今天特别的不一样,却不知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谢谢!我想单独和他相处一会儿,你通知步庄主之后,去陪芷儿吧,她一天未用膳了,这里有我。”纭菩柔声道谢,而她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未进食,却浑然不觉饥饿。

聂龙看了她半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堡主对她的在乎,他是最清楚的,而她的人品性格,更是折服了所有的人,将堡主交给她,他完全信任她。

待房里恢复安静之后,纭菩收回颤抖的小手,再次碰触古竞天,她的身体害怕得发抖,但她又必须过来,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她努力调整呼吸,试图驱逐心中对他的恐惧之感,小手抚摸上他的俊颜,察觉到他脸上不太自然的肌肤触感,一丝疑惑闪过脑海,未多做停留,左手握着他的手腕,开始凝神查探起他的未来。她想为他作几幅画,就当是临别的赠礼。

“竞天,原来你长成如此模样。”纭菩的声音里是微微的慨叹。

“知道吗?我只见过两个拥有金色心脏的人,一个是你,一个是赫君玺,但他的心现在浸泡在鲜血中,金心已经消失。拥有金心的人,注定要成为大英雄、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成就一番惊天伟业,你更有着帝王的雄心,你会成功的,因为你是古竞天。”她的声音里,是忠心地希望和信任,凭着古竞天的能力和性情,他会成功的。

“忘记骆纭菩吧,你有你不凡的人生,而骆纭菩,亦有她要完成的使命。”最后一句,她的声音转为低沉,几不可闻,复杂而带着淡淡的悲伤。

她左手握着他的手腕,右手开始作画,时而绣眉微拧,时而露出震惊、时而露出欣慰,又时而露出矛盾的神色,两个时辰过去了,她作完几幅画,累得冷汗淋漓,运用异能,最耗费的,就是她的心力。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突然,一丝红光闪过脑海,血光乍现,然后,什么也探查不到了。

她怔怔地站在床边,不顾疲累的身体,再次认真地探寻,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场面让她震惊地瘫坐在床上,手中的毛笔落在最后一幅画上,她慌乱地拾起毛笔,眼泪簌簌地直落,一滴一滴落在纸上,将未干的墨迹晕染开来。

她松开他的手腕,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回忆起认识他的所有点点滴滴,本是应该害怕的男人,本是应该憎恨的男人,甚至,曾经矛盾心动的男人,在此刻,都归于平静了,她将所有的记忆都留在了这里,带走一颗无牵无挂的心,开始属于她自己的旅程。

脑海中的那个景象,古竞天的未来,令她紧锁眉宇,一脸沉重。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犹豫了片刻,再次绝然地离去。她打开房门,步玄尘站在走廊里,容颜憔悴,正不解地望着她,她居然将他赶了出来,两人静静地站在寒冷如冰窖的走廊里。

“纭菩,你的身子骨弱,进屋再谈。”步玄尘担忧地欲拉她进屋详谈。

纭菩反手拉着他,浅浅地一笑,说:“玄尘,还当我是知己吗?”

步玄尘深深地看着立在寒风中的人儿,雪丝被风吹得飞舞起来,一身紫色的棉袍,她仿佛是梅仙降临,绝尘而冷傲,肯定地说:“当然!关于这点,我从没有怀疑过。”

“好,那就相信我!我现在马上启程去寻找救泉儿的药,我一定会在泉儿十八岁生日前将药给你。竞天…他已无大碍,明天早晨就会清醒,在这之前,请不要让任何人进去。请准备马车吧!”纭菩的脸上浮现欣慰,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纭菩,你一个人?不行,我不答应!”步玄尘俊眉一拧,想也不想地回绝了,她要去也要等竞天醒来之后再去。

“知道吗?泉儿就算是不中那个奇怪的毒,也活不过十八岁,那是月噬之女的宿命。我要去找的,就是保她性命的东西,她的生日,不到一月的时间了。芷儿,麻烦你照顾了。我走了。”纭菩说完之后,转身往走廊深处走去,她知道有一样东西能带她离开,那就是蓝莺,没有马车,她出了竞天堡之后,租一辆马车就好。

步玄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干脆的女人,说到做到,毫不拖泥带水,看似柔弱,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和固执,长长地叹一口气,拉住她,无奈地说:“纭菩,你决定了的事情,似乎无人能让你改变主意。”

“谢谢夸奖!那个药,只有我能去找到,我必须去。”纭菩淡淡地称谢,小脸上满是坚持和誓在必得。

步玄尘见她如此坚持,加上对泉儿的身体极其担忧,点头同意了,与其让她独自离开,还不如他派人保护着她离去,这样,也能有一个照应,并好向竞天交待。以握机阁的势力,随时能将她的消息掌握,竞天也能随时去找她。

“跟我来!”步玄尘牵着她,往竞天堡专门负责战马管理的东区走去。

翌日清晨,古竞天悠悠地醒来,茫然地望着熟悉的床头,转眸看了一圈,这里是清风阁,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紧蹙眉宇,仔细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月噬之夜,他准备在地宫中闭关修练,试图再做一次抵抗,后来…玄尘…然后…衣泉净…菩儿…该死的…脑海中断断续续浮现的画面让他震惊地弹跳起来,蓦然发现自己内力充盈,是从来没有过的强大,还来不急讶异,就瞥到了床边小桌上的几幅画。

他疑惑地拿起来看,脸色倏变,画中的人是那般陌生又熟悉,那不就是他吗?但不是现在的他,似乎,是预言…

菩儿?!他来不急穿上外衣,直奔纭菩的房间而去。

2009-05-30

第69章 因为是你

“啪…”

房门被古竞天用力地推开,大门冲撞着墙壁,吱呀直响,将屋内的人儿吓得忘记了哭泣。

古竞天锐利的眸子扫视屋内的每一处,除了哭泣的芷儿之外,没有任何人,菩儿人呢?

“菩儿呢?她在哪里?”古竞天焦急地询问,本就严酷的脸庞更显威严,吓得芷儿愣愣地望着他,一时无法反应。

聂龙亲自端着早膳走过来,看到古竞天身着内衣出现在房里,微怔,惊喜地叫道:“堡主,你终于醒了!”

古竞天回神抓住聂龙的手腕,着急地问:“菩儿呢?她在哪里,快告诉我!”

聂龙瞥了芷儿一眼,正要回话,步玄尘走了过来,他绝美出尘的俊颜憔悴了许多,望着古竞天,语气沉重地说:“竞天,我跟你谈谈。”

古竞天蓦然回想起步玄尘的所作所为,脸色一沉,两人消失在房里。

芷儿突然“哗”地哭了出来,姐姐真的不要她了,她知道,以后再也不能跟姐姐一起生活了,呜呜…聂龙头痛地望着哭泣的小丫头,只要是牵扯到骆姑娘的事情,芷儿就会变得异常执著和固执,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

古竞天的房里,步玄尘坦然地望着愤怒的古竞天,坦白地交待:“纭菩,她一个人…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一个人走了?去哪儿了?她看不见,怎么能这样让她离开?她到底怎么了?我…我有没有…伤…伤害…她…”古竞天危险地瞪大眼睛,声音临近崩溃的边缘,激动地盘问,问到最后时,语气变得犹豫而小心翼翼,声音放轻了许多,他恐惧着心中的猜测。

步玄尘痛苦地望着几尽崩溃的古竞天,这是那个面对种种折磨而毫不妥协的人吗?这是那个费尽心血谋求恢复步族江山的族长吗?这是那个势力几乎可以颠覆皓月王朝的武林盟主吗?

古竞天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他更是从没有动心过,除了复仇、恢复步族的江山,其他的任何事情,从没有入过他的眼,游刃有余地玩转于各种身份之间,完美地扮演着每一个角色、每一个身份,甚至,一手打造了步玄尘的完美身份。他对纭菩放下的感情,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去衡量,这一次的动心,又岂是一点点?

看着他痛苦又惊惶的眼神,步玄尘犹豫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快说!快告诉我!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没有任何不适,为什么内力反而增加了?她到底怎样了?我命令你快点说!”古竞天疯狂地怒吼,双手抱着头,如果他不是自己唯一的胞弟,他早就出手了。

步玄尘闭上眼睛,缓缓地将昨夜发生的一切一一告诉了他,包括纭菩为了救他和泉儿,一夜白发,又为了救泉儿,只身去寻找奇药。

古竞天仿佛被判了死刑的囚犯,双目呆滞,脑海中断断续续的画面,菩儿痛苦的求救声,如一道魔咒,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回响,他却木然地不知如何反应。

他居然□了她?他居然差点儿置她于死地?一夜白发?这要经过怎样的痛苦,才会变得如此?菩儿…

古竞天高高地仰起头,痛苦地紧闭眼睛,双手攥得死紧,鲜血淋漓,一滴泪缓缓溢出眼角,顺着刚毅的脸庞缓缓地流下来,那是在面对再惨痛的折磨时亦不曾掉落的男儿泪。

心中的悔恨和自责,还有无助的自厌和痛苦,他无处发泄。

一直以来,肩上扛着太多的责任和重担,习惯了承受一切痛苦,却不知,仍有一种痛苦,是他无法去承受的,那就是亲手伤害了他所挚爱的女子。

醒觉寺里震撼他灵魂的千古绝音…皇都郊外她绝尘又无畏地面对着他最邪恶的身份…官道上她的无助和坚强…竞天堡里她柔顺却隐含的反抗…康都她反抗赫君玺时的勇敢…绝谷中她娇憨又爱哭的矛盾性情…唯我岛上她的悲伤难抑…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是血魔女人时的坦诚无畏…跟他谈合作时她的聪慧…跟他笛箫合奏时她的胆小逃避…那天晚上,她顽固又无惧的倔强…一夜红颜白发,只为救他…

“菩儿…”

古竞天悲怆地叫喊出她的名字,募地,他睁开双眼,泪光被他瞬间消退,目光酌酌地望着步玄尘,冷静地问:“她去哪里了?”

“她往皇都的方向去了,不过,今早…‘流’的飞鸽传书说,她…失踪了…她在马车里…突然不见了…”步玄尘懊悔地说,俊眉紧拧成线,冷静地分析:“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的行踪。”

古竞天再次紧闭双眼,那种窒息的黑暗差点儿将他击晕,而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她又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

他拿起桌上的几幅画,眼里是浓重的悲伤,他终于明白那几幅画的涵义了,那是她在跟他道别:

第一幅画,是血魔的画像,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画出血魔,孤傲而冷漠,唯独缺少那份世人眼中的凶残,这是她眼中的血魔吗?

第二幅画,是他的真容,那张倾世的绝世俊颜,那张他几乎不愿意面对的容颜,眼神坚定,犀利中带着霸气,身上的气势压过了俊容,给人无比的威严和强势。这是他吗?他几乎不曾以真容去照过镜子,从不知,他终于战胜了相貌带给他的压力。

第三幅画,是他戴着一顶类似皇冠的冠帽,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那是一种天下一统之后的淡定和满足。可是皇冠有点儿奇怪,顶端像是被什么水滴给晕染开来,使之看上去略显奇特,而他身上穿的龙袍,被墨汁弄乱,似是笔掉落在画上造成的。

他一震,她预测到了什么吗?

他的眼神、神情,画得是那样传神,足见画画之人的用心和那份灵气,她的眼睛看不见,却画出了最真实的古竞天,每一笔、每一画,都似刻入了他的心。

试问,天底下还有谁有这份灵性,能如此地知晓他的一切心事,如此简单、直接地看他?只有她!古竞天深深地呼吸方才平息激荡的内心,心撕裂得更痛了。

步玄尘惊讶地望着三幅画,不禁叹道:“好传神的画功,这…是她画的吗?”

“是她!她是在用心画画,不是用眼睛!”古竞天的声音异常低沉,亦是在对自己解释。

“用心画画?呵…她看人又亦常不是?竞天,造成这个局面,都是我的错,请惩罚!”步玄尘愧疚地低头认错。

“唉…”

古竞天冷冷地转身,动作温柔地收藏好三幅画,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似乎亦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妥当,冷静地问:“衣丫头的情形如何了?”

“她昏迷不醒,这次的毒引发了她的宿疾,纭菩说,如果没有找到那个药,她活不过十八岁,只有…不到一个月了…”步玄尘神情悲伤地说,脸上是无尽的悔恨和担忧。

“现在,你留守竞天堡,易容成我掌控全局,而我,以你的身份去皇都,我要用玄尘庄的势力做最后的准备。她肯定是去找一个人,我必须尽快逼着他出手,否则,他永远站在我们身后,策划着一切。”

步玄尘恢复冷静,眼里是久违的睿智,仍难掩震惊地问:“你是说,她是去找明镜无缘?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菩儿似乎知道他的许多秘密,却选择了独自去面对,该死的…我即刻启程,你负责调配所有的力量,做好战前准备。”

古竞天迅速披上锦袍,将画收入宝盒之中,望着恢复正常的步玄尘,语气沉重地说:“玄尘,一切拜托了!她…我必须亲自将她接回来,否则,我会后悔此生!”

步玄尘激动地说:“哥,是泉儿、纭菩和你的,让我重生,最痛苦的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你当好步玄尘,我会当好武林盟主,做好应做的一切。哥,纭菩值得你这样做,快去吧!”

古竞天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来,一张和步玄尘一模一样的俊颜豁然出现,将面具收入怀中,再郑重地看了步玄尘一眼,飞身离去。

步玄尘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略为沉思,打开衣柜,换上古竞天的衣服,在一个袖珍的玉盒里,拿出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仔细地戴上,仿佛古竞天重生了。

古竞天,本就只是一个掩饰的身份而已,他们两人本就形同一人,利用身份互换,出奇不意,他们才在短短的7年间打拼出如今的势力和局面。

竞天,纭菩,你们要尽快回来!

前往皇都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马车以超出马车承受能力的速度奔驰着,马车上,一个衣着脏污,全身包裹得像棕子似的少年,躺在一堆破旧的棉絮上,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翻腾出来。

她用尽身上唯一的一点儿防身药物,迷晕步玄尘派来送她的侍卫,偷偷地溜走,伪装成瞎子乞丐,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一辆南下皇都的马车,步玄尘给她备的银两足够她用,但她怕露财遭劫,装可怜地搭了这趟便车。马车上最多的,是车夫身上的棉袄,还有车里成堆的破棉絮,车夫是皇都人,被人雇来平凉城,急着回皇都应差,一路上几乎是在拼命地赶路,这也正和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