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意田用行动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他人生第一次领略到什么是痛苦。这种痛苦跟得知哥哥突然离世时的痛苦全然不同。

谢母从青岛的疗养院回家。他问母亲,“妈,我跟哥哥是不是长得很像?”谢母听到他提起死去的长子,眼泪立马滚了出来,“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哥哥,心里就跟刀割似的难受。你哥哥怎么这么命苦——”家里的老阿姨连忙过来赶他走,“不知道你妈身体不好吗?你还这样刺激她!”

谢得默默走开。阿姨把谢母扶进房休息,出来对他说:“这还用问?你跟你哥哥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以后少提这些话,知道吗?你没见你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谢得决定跟辛意田断绝来往。他以后再也不要看见她。但是当他得知辛意田即将出国留学时,他改变了主意。他想要得到她。

现在他得到她了。谢得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只不过中间隔了整整六年。

辛意田一大早赶回沈家收拾行李。辛妈妈问她要不要打电话叫出租车,她却接到董全的电话,“辛小姐,谢先生让我送你去机场。我现在在你家外面。”她赶紧跑出去把董全迎进来,“董哥,真是麻烦你了。你吃早饭了没?”

“没事儿,先送你去机场。”

辛妈妈忙进厨房装了一些包子、油条,让他带在路上吃。辛意田提着行李出来,笑说:“董哥,那我就不客气了。今天起晚了,差点睡过头。”

董全一边开车一边安慰她:“不要急,时间还早,来得及。谢先生向来是飞机起飞前一个小时才出发。”

“他走的是贵宾通道好不好?”辛意田咕哝,“现在是上班高峰期,我怕堵车。唉,到了机场还要换登机牌,托运行李。”

董全开玩笑说:“那就让飞机等你几分钟。你人都到机场了,他们总不能扔下你不管。”

事实上辛意田非但没有误机,反而因祸得福。她登机手续办理得太迟,经济舱满员,机场工作人员只好给她免费升舱。因此她花经济舱的钱坐在了头等舱的位置上。她把椅子放平,躺下来睡觉的时候心想:原来最后办理登机手续还有这等好处,看来以后要如法炮制。

她回北京工作没两天,又接到了董全的电话,“辛小姐,你下班了吗?谢先生让我接你去吃饭。”

辛意田的第一反应是——“他人呢?为什么不自己来?”她在挣扎要不要去赴约。

“这个——,谢先生还在建筑工地现场勘查——”

辛意田意识到董全的为难,忙说:“董哥,我刚才说着玩的。你已经到了吗?稍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很快下来。”

董全在路上犹在解释:“谢先生原本打算亲自来的,今天他自己开车。后来担心一时赶不回来,北京堵车又厉害,才让我先来接你——”

辛意田为刚才的失语后悔不已,赶紧说:“董哥,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生气,能坐你的车是我的荣幸。谢得他开车老是闯红灯,我才不要坐他的车呢。”

董全呵呵笑了,“辛小姐,你能跟谢先生在一起,我真是高兴。”

辛意田很想反驳他,说自己没有跟谢得在一起。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她坐着他司机的车,去指定的地方和他共进晚餐,这就跟小偷说自己没偷东西一样缺乏说服力。

过了会儿,董全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刚才来的路上碰到王小姐,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一个人拿不过来,我就上前帮了把手…”他顿了顿,见辛意田好像不怎么在意,松了口气,这才继续往下说,“听说王小姐怀孕了,也不知是真是假。这事儿听着跟开玩笑似的。”

公司里的同事得知她分手的消息,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纷纷上前表示同情和安慰,当然,背后的冷嘲热讽和幸灾乐祸自然也免不了。辛意田早已习惯了这件事。因此无论是魏先还是王宜室现在已经不能激起她心中汹涌澎湃的怒涛了。她诧异的是董全怀疑的态度,告诉他:“是真的,医院的检查报告写得清清楚楚。”又加了一句:“我见过。”

董全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她:“这种东西也可以造假的。只要医院有熟人,开个疾病证明或是检查报告什么的,容易得很。再说,王小姐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

辛意田被他的话勾出了好奇心,“她以前怎样?”

“唉,反正这些事都过去了,说出来也没什么要紧的。那时候谢先生跟王小姐谈朋友——,辛小姐,你别误会,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他们早就分手了。王小姐总是怪谢先生没时间陪她,谢先生又不肯迁就她,于是提出分手。王小姐大概是不甘心,同时又觉得丢脸,那时候她还不到二十岁,做事很冲动,一气之下到妇女儿童保护协会告谢先生打她,并出具了验伤报告。其实谢先生根本没有碰她,是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验伤报告也是她一个医生朋友帮她开的。”

“哦,原来是这样!”辛意田露出震惊的表情。

“本来我们要追究王小姐的法律责任,告她诽谤。是谢先生说她那天之所以会从楼梯上滚下来,大概是因为他提出分手造成她心神恍惚,上楼的时候一脚踩空,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说起来他也并非完全没有责任。所以我们只好算了,即使谢先生名誉受到很大的伤害。”

辛意田叹了口气说:“她当时应该哭得很厉害,才会出此下策。宁肯同归于尽,也绝不乖乖就范。唉,性格也未免太要强了点儿。”

“因为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我才会对王小姐怀孕这件事半信半疑。王小姐人其实不坏,对人很大方,也很讲义气,只是她处理事情的一些做法,大家不能认同。”

辛意田没有说话。她对王宜室是否真的怀孕已经不关心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她有点明白了人们常说的“命运变幻无常”是怎么一回事。她以前也总是问“生活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诸如此类的话。现在她会想,大概是因为她在教你如何学习“坦然接受”,其中的内容包括有痛苦、悲伤、绝望,幸福、快乐、希望等等,直到你学会为止。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有人及格,有人不及格。

她想要及格。王宜室比她年轻太多,还不懂得对人对事要有敬畏之心。在她这个年纪的很多女孩,都不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回事。她们信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并认为这是自然之道,而忘了人类在漫长发展过程中建立起来的社会伦理和道德体系。它们看似毫无用处,实际上牢不可破,并且最终将你的所作所为反作用到你自己身上。用一个成语概括就是,自食其果。有的是好果,有的是恶果。

对于个人来说,基本上是这样。但是将之期待到别人身上,希望所有人都恶有恶报,未免太过理想化,这种期待再进一步私人化,那就是“迷信”了。很多事例证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并不是真理。

个人和现实是如此的矛盾。

“头上三尺有神明”,辛意田用这样的行为准则约束自己,但也没有恶毒地诅咒王宜室倒大霉,只希望可以避开她。

她在考虑搬家的事。

第27章

第十四章会唱歌的鸢尾花(上)

辛意田的房租合同没有到期,同住的小郭对她提前搬家一开始有些不快。她说:“我走了,你可以当二房东,招新的房客进来住嘛。房东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他说没问题。”小郭想到每个月可以少交一点房租,欣然同意了。

辛意田开始在网上找房子。这真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千金租房,万金租邻。坐她旁边的同事说:“跟人合住问题就是多。你为什么不一个人住?你又不是交不起房租。”她盯着网上发布的合租信息说:“两个人住当然比一个人住划算,这是其一;其二,一个人住,晚上要是生了急病,都没人打电话帮你叫救护车。”同事笑说:“你不是新交男朋友了吗?不跟他一起住?”

辛意田做了个鬼脸,看着她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交了男朋友?”同事笑她掩耳盗铃,“我不用看,听也听的出来。他不是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吗?”说话间,谢得的电话又来了。她叹了口气,“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抓起手机到走廊上接听。同事在后面笑说:“那就不洗,干脆同流合污。”

谢得的第一句话向来是问她在哪儿。

“上班时间,不在公司还能在哪儿?你呢,在干什么,不忙吗?”辛意田对他的问题有点不耐烦,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在开会。”

“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开会也要上厕所啊。”

“哦,你又偷偷溜出来!你以前老是逃课,现在是不是可以叫逃会?”她笑着揶揄他。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随你高兴。”某人心情颇佳,柔声问:“周末可不可以来上临?”

她苦着一张脸说:“上了五天的班,很累耶,周末我只想闷头睡大觉。”

他不满地说:“我每天都在上班,也没有你累。”

“哎呀,你比较年轻嘛——,啊,回头再说,有学生找我。”她挂了电话,投入到工作中去。

魏先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他把房子装修费退回到她银行卡里,并提醒她是工行的那张,最后附了一句“对不起”。辛意田看完短信便删了。她去银行办理业务的时候,顺带查了一下余额,大吃一惊。装修房子的时候,预计费用是二十万,两人平摊,她出了十万,魏先却把二十万都汇到了她的户头上。

她又气又恼,问柜台的工作人员可不可以把钱退回去。对方回答可以,但是要收手续费。她更加郁闷,一气之下提了十万块钱现金出来,打车来到魏先的公司,打电话给他,冷声说:“我在你公司楼下,你现在下来,立刻,马上!”

魏先心中有数,当辛意田把一纸袋现金递给他,质问他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没有接,低声说:“我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很抱歉…”

“所以你想用钱弥补你心中的愧疚?”辛意田发出一声冷笑,咬牙切齿说:“是不是只要我收下这十万块钱,你的良心就可以得到救赎?”

魏先脸上的神情很是难堪。

“可是我为什么要让你的良心得到救赎?那又不归我管!”她把纸袋塞到他手里,恶狠狠地说:“你搞清楚,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拿着这些钱给你的孩子买奶粉去吧!”

魏先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离开,什么都补偿不了,这种感觉让他很无力。他懒洋洋下了班,到松露花园接王宜室出来吃饭。王宜室自从得知自己怀孕后,一直闷闷不乐,对魏先的态度也变得不耐烦起来,动不动便对他发脾气。魏先体谅她是孕妇,十月怀胎很是辛苦,全都忍了下来。

王宜室黑着脸坐在副驾驶座上,大声抱怨:“不能抽烟,不能化妆,不能穿高跟鞋,逛街也不让,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左手碰到旁边的一个纸袋,不由得问:“这是什么?”她拿起来一看,翻了个白眼,“你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不怕被人打劫啊?”又问他取这么多钱干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魏先没有瞒她,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她突然怒了,冷笑说:“你以为你是谁?人家看的上你这十万块钱?还不够谢得送她的一个手机链呢!自讨没趣了吧?她现在跟谢得在一起,你是不是后悔了?”

“你可不可以冷静一点?”魏先头痛地说,“你不要误会——,无论怎么说,是我对不起她在先——”

“你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你以为她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吗?她跟谢得不清不白的时候,你还做梦呢!”

“够了你!”魏先大声斥责她,“把她踩在脚底尽情地中伤、污蔑,这样你就高兴了?”

王宜室愣了下,随即气得脸色发青,“停车!我要下车!”她转身去掰车门,用力拍打车窗。

魏先怕她动作太大,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在路边停下来,按住她胡乱挥舞的双手,“你气什么呢?为了你,我连家都不能回了。”他叹了口气,“不要气了,吃饭要紧。你不饿,宝宝会饿的。”

“我才不管他会不会饿呢!我根本就不想要他!”她大声说着不负责任的话,“你倒好,一时痛快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魏先不知道该怎么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开心,既霸道又无理,生气的时候根本没法沟通。吃完饭逛商场,两人来到珠宝区,王宜室对钻石饰品情有独钟,趴在柜台上一一细看,完全无视跟在她身后的魏先。

魏先为了讨她欢心,当场买下她看了很久的一个钻戒,标价是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他付的是现金。那相当于他大半年的薪水。

当他把戒指戴到王宜室手上的时候,她兴奋的满脸通红,拉着魏先的手又蹦又跳,立马把刚才的不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魏先看着她宠溺地笑,摇头说:“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也不害臊!”她的快乐是这样的直接,毫不掩饰,就像她的怒气一样来得毫无道理。

辛意田直到搬完家才跟谢得说这件事。他有点生气,“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一下?什么事情都自己说了算?”辛意田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解释说:“搬家而已啊,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东西不多,找了搬家公司,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再说,我现在不是特地打电话告诉你嘛。”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对方明显处于不快当中。

“喂,你怎么了?信号不好吗?”

“你现在住哪里?”面对已经成为定局的事实,他唯有接受。

“在公司附近,走路只要二十分钟,每天可以不用挤公交、地铁上班,真是太棒了!生活重又变得美好起来。”她十分高兴,又说:“跟我同住的女孩也在附近上班,比我小两岁,都已经结婚了。她先生调到济南去工作,因此把其中一间房分租出来。”

“你为什么不一个人住?这样我岂不是又不方便去你那里?”谢得对她没有把自己考虑进去的安排大为不满。

“你不是在上临吗?”

他顿了顿,闷声问:“周末你来不来?”

辛意田立马觉得头大,“周末我要加班,刚才齐主任说…”不等她说完,对方切断了电话。她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你自己工作至上,就不许我对工作认真负责吗?今天都星期四了,几乎全价的飞机票,谁承受得起?”

第28章

第十四章会唱歌的鸢尾花(下)

第二天她刚上班,收到快递公司送来的电子客票行程单,是用她的名义订的。上面时间写的是今天晚上八点。她看到下面的票价,差点叫出来,头等舱,全价。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去跟齐主任请假。

哪知齐主任在走廊上碰到她,喊住她说:“小辛啊,刚才你男朋友打电话来说你周末要回家,那明天你就不用来了。”辛意田连忙说好,对谢得这种闷不吭声、专横霸道的做法又爱又恨。

下了班她回住处简单收拾一番直奔机场。

到了上临,谢得亲自开车来接她。他一个人,既没有带助理身后也没有跟着保镖。“晚上我住哪里?”辛意田上车前问他。

他难得开玩笑,“露宿街头!”

她做了个“OK”的手势,“好啊,完全没问题!有一年我在欧洲旅行,整个夏天都是露宿街头。和一大群留学生,每个人带一个睡袋,公园,广场,野外,横躺竖卧,大清早爬起来,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人蛹,好像停尸房…”

谢得突然转过头来看她,好一会儿才问:“国外生活好吗?”

辛意田认真地想了想,点头说:“好的比坏的多。”通过国外的这段生活,让她建立了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并让她对爱、幸福、家庭等等这些美好事物深信不疑。

“在我还没有接手公司之前,我也曾想过那样的生活。现在——”他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前方,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我有时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疲于奔命。我根本没有时间享受生活,我甚至不能在我想你的时候去找你——,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都习惯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责任。”

辛意田看着一脸疲惫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知道他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安慰。他只是累。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刚才在飞机上,读到舒婷的一首诗。”谢得瞟了她一眼,继续开车,对这个话题完全不感兴趣。

她自顾自往下说:“名字叫《会唱歌的鸢尾花》,蛮有意思的。”她开始轻声吟诵:“在你的胸前∕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用你宽宽的手掌∕暂时∕覆盖我吧——”她停下来,问他:“怎么样?听出什么了吗?”

谢得的敷衍极其漫不经心,“不错——,哦,到了,下车。”

辛意田对此没有说什么。她看着眼前矗立的五星级酒店说:“不用这么浪费,我可以回沈家住。”谢得的回答令她吃惊不小,“我住这里。”

她站在豪华套房里像房间一样宽阔的阳台上观看上临市的夜景,回头问:“你有那么多的房子,为什么要住酒店?”

谢得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出来,“有什么区别吗?”

“住酒店虽然方便,可是你不觉得没有人气吗?”她拿过他递给她的杯子,喝了一口,“我不喜欢住酒店,没有归属感,因为知道迟早是要走的。”

“反正只是回来睡觉而已,住哪里不是住。”他表现的无所谓,“过年过节,不忙的时候,我也回家住。不过——”他停下来想了想,“既然你不喜欢住酒店,那我去问问他们还有没有房子没有卖掉。你喜欢什么样的?大一点还是小一点?公寓还是别墅…”

辛意田忙打断他,“你还是继续住酒店吧,不然谁给你打扫房间?我人在北京,山高水远,有心无力啊——”

谢得把手里的酒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在一边,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细语呢喃:“今天可以吗?”

“你让我先洗个澡——”

他不容她逃避,果断掰过她的身体,动作轻柔地吻她。辛意田被他就地推倒,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地上?我的床你嫌小,你的床不是又大又软吗?”她眼睛看着里面的房间。

“地上没有声音啊!”说完他把她的衣服从肩头褪下。辛意田仰躺在地毯上任由他摆弄,用手指着天空惊喜地说:“快看,月亮!今天初几,农历?”她爬起来要去拿手机查日历。

谢得受不了她,“你能不能专心一点?”看她的表情一脸郁闷,发狠说:“你要是不行,我就用这个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瓶润滑剂。

“不用了——”辛意田突然把他推倒,趴在他身上笑意盈盈地解他衬衫的扣子。谢得对此半信半疑,因此前戏做得很足。辛意田半躺在他怀里,像被人咬了一口的月亮升上来,皎洁的月光如同一匹白纱铺在她身上。她突然拍着他的脸问:“你还记得刚才我念的诗吗?”

谢得从她颈侧抬起头,想了想说:“什么鸢尾花?”

“对啊,你听——,在你的胸前∕我已变成会唱歌的鸢尾花∕你呼吸的轻风吹动我∕在一片叮当响的月光下∕用你宽宽的手掌∕暂时∕覆盖我吧——”她把他的一只手掌放在她的左胸房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现在总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谢得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兴奋的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原来你一下飞机就在引诱我——”

辛意田笑起来,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是你自己迟钝——”她在飞机上无意中翻到这首诗的时候,脑海里忽然产生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像流水在岩石上面无声地淌过。然后明白自己想要。

那天晚上,她热情非常,什么样的姿势和动作都愿意尝试,宛若一朵会唱歌的鸢尾花。谢得仿佛做了一个极美的梦,柔软缠绵,极尽其情。他变得又轻又硬,放任心思,一直飞,一直飞,飞到极高极高的空中,又飞到极深极深的海底,然后在那里晕眩、爆发。

直到一觉醒来,他还在疑惑昨晚那种极致的快乐是不是真的。辛意田一边害羞地穿衣服一边低声说:“我也很疑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渴望,像雨水落进大海一样,势不可挡。”

谢得从被子里跳出来把她按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闻她身上、头发上的味道,“起这么早干什么?”

“早吗?都快十点了。”

他跟着起床,随便套了件睡衣在身上,“今天我放假,整整一天,不要开会,不要应酬,不要坐飞机,不要…”辛意田见他手舞足蹈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扑哧一声笑了,挑眉问:“那你想要干什么?”

“跟你在一起。”他走过来在她左边脖子上轻轻落下一吻。

辛意田笑着往后缩了缩,“痒——”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说:“快去刷牙洗脸,等下我们要下楼吃饭。”

他想起来,问:“上次的蟹黄灌汤包哪里买的?”

辛意田得意地笑了,“好吃吧?走,我带你去。”

两人在“苏记”排队等位。辛意田问他:“没有来过?就在你公司附近。”谢得摇头,环顾四周说:“很久没有在这种小店里吃过东西了。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所以我有穿越时空的魔力?”她拍手笑起来。

谢得一脸认真地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唉——”她叹了口气,“你真的很没有幽默细胞耶!不过——”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

“你送的这个手机链大家都说漂亮,上面的珠子颜色好特别,晚上还会发光。一个同事问我哪里买的,我说地摊上。结果第二天她跟我说,她找了一条街的地摊,也没看见这样的。后来知道我跟她开玩笑,硬逼着我请她吃了一次哈根达斯才善罢甘休。你看,你送我这么一个手机链,害的我破财请人吃哈根达斯,真划不来。”她佯装生气埋怨他。

谢得对于手机链没有多说什么,那是天然水晶里的极品,看着她笑说:“那下次记在我账上好了。吃完饭去哪里?要不要看电影?”

她不假思索地说:“最近没有好电影,回酒店休息吧。”回到酒店她拿出纸和笔还有电子词典坐在桌子前,谢得这才明白她要工作,没好气说:“你怎么比我还忙?”她回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他笑说:“外快。”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问:“你很缺钱吗?”

“不缺啊。可是——”她指着手边的纸张说:“翻译菜单这种钱,不赚白不赚。一张菜单两千块,还可以免费品尝,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辛意田转头诧异地看着他,“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只是在工作,赚钱不过是兴趣。可是你,不是说一周上五天的班,累得要死吗?”

“抱怨人人难免嘛。钱多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啊,至少可以让你在某些事情上,不用为了五斗米折腰。最重要的是,翻译菜单这种事,其乐无穷啊。一些中文菜名翻译成法语,笑得人肚子痛。”

“哦,是吗?”他把翻译好的菜名拿起来看,都是一些古里古怪完全不像菜名的名字,法语则看不懂。他看着身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Jet'aime.”辛意田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会儿笑说:“咦,你会说这一句?”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语调有点不对。应该这么说——”她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Jet'aime.”然后掌不住笑了。

谢得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因为用力过猛两人双双跌在地毯上,但是没有人在意。他双手撑在地上,抬起上半身看她,眼睛里闪着奇异的亮光,嘴角噙着微笑说:“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能不能用中文再说一遍。”

辛意田笑而不答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摊手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第29章

第十五章爱,请用力(上)

傍晚两人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烛光晚餐已经摆在桌子上。辛意田把按在电灯开关上的手拿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喜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恰恰相反!有什么菜?不过我今天比较想吃米饭哦——”她跑到桌边一看,惊喜地说:“哇哦,龙井虾仁,红烧鱼,我还以为是红酒牛排呢!”立即洗了手坐下来,抬头看对面的人,笑问:“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这家酒店的中餐做的比较好。”

吃完饭,辛意田站在阳台上看月亮。想起昨夜的激情,谢得的手从她衣领上方伸进去。她把它按住,摇头叹气说:“今天不行呢——,我们说说话吧。你看,清风,明月,你,还有我,多么适合聊天,对不对?”

谢得有些失望,但是他说:“好啊,你想聊什么?”

“随便啦。你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当农民。”

辛意田忍不住调侃:“哇,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的梦想!”

“因为这样就可以下田抓青蛙而不被爸爸妈妈骂啦。”他忽然想起哥哥说过要去当外星人这样的话,或许他真的去了,在另外一个他们所不知道的世界。他反问她:“你呢?想干什么?”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想当各种家,画家,作家,钢琴家,艺术家…结果现在,一天到晚宅在家。”

“听起来也是一种家啊!”

“我头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会说讨人欢心的话!”

“那要看对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