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小时候,跟电影回放一样。一个片段跳到另一个片段,零零碎碎的,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我…”

辛意田听到他提及谢厚,心里触动了一下,柔声说:“你太想他们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

谢得打断她,“我不认为他们不在了,他们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一个高于我们所存在的世界的天国。”

辛意田有点愣住了,过了会儿说:“你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她思索了一番,又说:“假如事实真如你所想,我们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只是一个从身体到灵魂的过度场所,终归是要离开的,那么活着本身是一件多么令人沮丧的事情!它只不过是一场梦,根本不是真实的,而我们还在其间自得其乐。”

“所以,人生如烟火,璀璨只是一瞬,幻灭才是永恒。”

辛意田无奈地叫嚷起来:“你这个悲观论的拥趸者,我不要跟你讨论这些形而上的东西。反正我只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就超越了死亡,还有既然活着,不如好好活着,享受自己目前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我要享受美食了,你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

谢得被她如此抢白,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拿起筷子。辛意田夹了一些菜放到他碗里,用家长的口吻说:“全部吃完,不许剩。”他抬头看她,一脸严肃地说:“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话的语气。我是你男朋友,不是小孩子。”

辛意田见他如此认真地提出抗议,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你这个样子,不是小孩子是什么?”他突然站起来,双手穿过餐桌捧住她的头,舌头伸进她嘴里吻她。辛意田惊吓不已,怕打翻餐具,双手半抬,上半身不由自主前倾以配合他的突然袭击,整个人当场僵在那里不得动弹。等她发现双手其实可以自由移动时,立马推开他,看了看周围,不知道服务生是不是避开了,反正一个人都没有,半嗔半怒道:“你干什么,人家都流血了。”说着摸了摸被他咬破皮的唇角,嘴里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此后的时间里她没有怎么理他,吃完饭表示要回沈家。谢得没有强留,开车送她回去。她有点郁闷,下车前赌气似的说:“后天我要回北京。”

谢得“哦”了一声,没有其它的表示。她暗暗骂了句“傻瓜”,也不跟他道别,打开车门走了。

第二天她去看坐月子的何真,看着躺在她怀里睡觉的妞妞说:“哇哦,小孩子长得真快,这才几天,已经变了一个样儿,白白胖胖的,胎发又浓又密,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女。你自己能给她穿衣服、洗澡吗?”

何真摇头,“目前还不敢,都是我妈帮她穿。”

何妈妈过完年就来了,何家老幼青三代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的教师宿舍里。何妈妈见女儿如此委屈,不得不站出来跟亲家公商量为他们买房的事,说他们有了孩子,不比从前可以将就着住,两家大人每人出一半,替他们把房子首付付了。陆少峰的父亲没有跟妻子说,偷偷拿了十万块钱出来,说是给孙女的红包。此后陆少峰逢年过节每次回父亲家,都少不了继母在耳边诉苦,赚钱如何艰难,物价贵的离谱,一对儿女开销大的惊人等等,弄得他后来都不敢去了。

何真叹气说:“其实我爸妈哪里有钱,守着几亩地种几棵果树,一年忙到头,也赚不了几万块,碰上年景不好,还要赔钱。我每个月寄回去的钱,他们都给我存起来,连本带利还给我。”

辛意田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样急着买房,还不是为了妞妞?自己连一件好点儿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何真把妞妞身上盖的小被子拉拢,“生了孩子才明白,养儿方知父母恩。第一眼看到妞妞,那种感情从来没有过,是从心底最深处最深处流露出来的。当时就觉得,为了她,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生命啊自由啊尊严啊所谓的这些东西。”

辛意田想起不知谁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是脆弱的,而母亲是伟大的。

“谢得回来了?产房的事还没谢他呢。我们走投无路,人家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还是让董哥打的。有时候真的觉得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阶级之差。”

何真的话把辛意田从走神中拉了回来,“哦,没事,不用谢,反正他也没放在心上。你要谢不如谢我。他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还是少理他为妙。”

“他父亲走了快一个月了吧?哀伤过度可不太好,要有节制,不然对身体和心理都是一种极大的损伤。”

辛意田沉吟着说:“他的性格比较不容易走出来。不像正常人,碰上生老病死、悲欢离合这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慢慢地消化,清除,淡忘。他不一样,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实际上根本没有清理干净,残余的部分留在那里,时间越长积得越多,等到承受不住——,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岂不是很危险?跟定时炸弹一样。”何真吐了吐舌头,过了会儿又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不要成天想着那些不愉快的事嘛,不然活着多累啊。”

辛意田摇头说:“哎,别提了。明天不情人节嘛,我昨天故意说后天要回北京,特别提醒他是后天,2月14号。他居然说好,气得我差点摔门。”

何真笑道:“哎哟,留学法国的人就是不一样,作风这么浪漫,情人节看的比春节还重。”

辛意田做了个鬼脸,“我一个月前就在想,情人节要送什么礼物给他,为此绞尽脑汁,结果他完全不当一回事。所以我决定小小的刺激他一下,省的他有事没事成天胡思乱想,”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不过要你配合哦。”她说的一脸神秘,引的何真忍不住问她要怎么配合。

第33章

第十七章意外情人节(上)

谢得下班前接到一个陌生来电,是本市的座机,接起来一个女人冷冰冰地说:“你听好了,你女朋友在我们手上,赎金一百万。你要是敢报警,我们立马撕票。”说完挂了。他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后打辛意田的电话,不出所料关机了,再照刚才的来电显示回拨过去。

座机不停地响。何真看着上面显示的手机号码问辛意田,“要不要接?”辛意田骂道:“你傻啊,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当然不能接。”她动手把电话线拔了,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

何真说:“你这个玩笑开的是不是有点大啊?万一他报警怎么办?那我就死定了,少不得要挨警察一顿骂。”

辛意田大手一挥,“放心好了,他受过训练,很会应付绑架勒索这些事,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报警的。我担心的是,他不会真的带一百万现金在身上吧?万一路上要是弄丢了呢?我赔不起啊。早知道要五十万就行了。”

另一个同谋没好气说,“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安抚即将暴跳如雷的谢老虎吧,我看他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脾气好到能忍受别人戏弄的人。”

辛意田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胶带放进包里,再次提醒何真:“说好了,到了阿美家我给你打电话,你再用手机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不要接他的电话,会露馅的。我走了。你千万别忘了。”

谢得从银行取了一百万的现金,装在一个蓝色的旅行包里,做完这些,他坐在车里闭目养神,等待绑匪的下一步指示。脑海里浮现绑匪打来的座机号码,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号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仔细分析,对方既然是要钱,那么表示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恶意报复,只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应该不会对辛意怎么样。他比较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只要一百万,难道是作案前没有对他进行身家调查又或者这次的绑匪根本不成气候?

手机提示有新的信息。他打开来,是一个地址,在郊区一带,地方有点偏僻,最后附言:你一个人去,如果报警,你会后悔的。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对方居然告诉他具体行车路线,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礼貌。

他打了个电话,然后发动车子,直奔目的地。下了高速是一条略显狭窄的马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杉树,叶子全掉光了,光秃秃地排列在冬日的原野里。左手边是浩浩荡荡的上临河,日夜奔腾不休,空气因此比市内寒冷。天黑了,路上车子很少,也没有路灯。他开得很慢,通过车灯看见前方右手边矗立着一栋瓷砖镶嵌的二层小洋楼,隔着一段距离把车停了,提着旅行包慢慢走过去。

院门没有锁,微微敞开,仿佛等着他自投罗网。他推开铁门走进去,这是一栋典型的南方民宅,大概许久没有人住,显得有些荒凉,院子里的杂草齐腰高,冬青丛也没有修剪过的痕迹。他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凝神屏气听了一会儿,除了北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什么都没听到。伸手推门,吱呀一声,辛意田双手双脚被缚坐在沙发上,嘴上贴着胶带的画面立马映入眼前。他愣住了,先是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别人,然后跑过去,伸手去撕粘在她嘴上的胶带。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辛意田忍不住把藏在背后的双手拿出来,推开他说:“疼!你轻点,我自己来。”

谢得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绑匪呢?”

辛意田怕他生气,连忙抱着他的脖子使尽浑身解数吻他,等他开始喘气,趁机大喊:“情人节快乐!”

谢得脸上的表情显得过于平静,盯着半趴在他身上古灵精怪的女友看了好半晌,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没事就好。”

他的这种平静落在辛意田的眼里,无异于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赶紧讨好地说:“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嘛,哄你又不高兴,只好自导自演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喽。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没有生气吧?”

“你说呢?”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辛意田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小猫般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双手放在头顶做小白兔状,瓮声瓮气唱起了儿歌:“请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

他忍俊不禁,忙转过身去。注意到沙发上放了一本书,问:“等很久了吗?”做贼心虚的某人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你来不来,所以带了本书打发时间。”

他拍了下沙发靠垫,“你说我能不来吗?亏你们想的出来绑架这一招,没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丢人现眼!”

辛意田恍然大悟叫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有人勒索用固定电话和自己手机的吗?都不用卫星追踪,随便一查就查出来了。”怪不得他觉得座机号码眼熟,上大的电话号码前五位数都是一样的。当保镖告诉他手机户主名字叫“何真”时,他脸都绿了,才明白过来被她们联手耍了。他决定顺水推舟一探究竟,看看她们到底在捣什么鬼。车子经过广场中心,一路都是卖玫瑰花的人,这才醒悟过来。

辛意田使劲捶他,“你太坏了,刚才故意占我便宜!”激动之下她忘记双脚被绑想站起来,结果差点跌倒。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投怀送抱。”他露出一个坏笑,蹲下来解她脚腕上的绳索,解了许久都没解开,有些不耐烦,“没事你打这么多死结干什么?”

辛意田重重哼了一声,“为了入戏嘛,人家很专业的。哪知道绳子太长了,只好多打几个结啦。你越解我脚越疼,那边厨房里有刀。”

他没好气说:“活该!”起身到厨房找了一把水果刀,把绳子割断。

辛意田打开他带来的旅行包,惊叹道:“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现金,太不安全了,赶紧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

谢得打量房子,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白墙、地板、枝型吊灯,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家具只有沙发、餐桌、椅子寥寥几件,像是随时准备出租一样,不由得问:“这什么地方?”

“一个学生家里,他们一家移民加拿大,偶尔会回来。我给她翻译论文,她把房子借我用几天。我跟她说借来拍短片,嘻嘻。”

他调侃道:“拍你被绑架的短片吗?”

“够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花了很多心思的,还不是想送你一个特别一点的情人节礼物。你到底有没有觉得惊喜啊?”辛意田一边说一边把地上散落的绳子、胶带还有沙发上的书收进手提包里,拉上拉链说:“好了,不管你是惊多一点还是喜多一点,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你车子停在哪里?”

“干嘛要走?你不是借了几天吗?不留下来住一晚上简直对不住你花费的这番心思。”他大喇喇的在沙发上坐下来。

“你以为这是酒店吗?一没有吃的,二没有被子,怎么过夜?”

“吃的可以在附近买,至于被子,找一找肯定有,不然他们回来住盖什么?”他径直走进主卧,打开壁橱,里面放着毛毯、被子、枕头、凉席等杂物。

辛意田还是摇头,“我不要住,没有空调,晚上会冷。我在一家西餐厅订了位置,晚上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谢得瞟了她一眼,慢吞吞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冻着的。”

最后他们到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一些日用品,外加方便面、香肠和卤蛋,胡乱对付了一顿。辛意田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头:“我的情人节大餐啊,就这样被方便面取而代之了。”

谢得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吐气说:“我的情人节大餐,现在正式开始——”

辛意田回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挑眉说:“你想的美,我才不要——”

他低下头吻她的脖子,“你不是被绑架了吗?哪有说‘不’的权利?”

辛意田哼了一声,不服气说:“你又不是绑匪!”

“我不介意当一回采花大盗。”

“可惜我不是任人摆布的人质。”她丢下这句话,笑着跑走了。

大概是受到“绑架”一事的刺激,晚上谢得在床上极度亢奋,想尽办法折腾她。辛意田一开始有困难,但是为了取悦他,努力配合他的为所欲为,慢慢的进入了状态。他越发来了兴致,不但要她做出各种难以启齿的动作,自己更是百无禁忌,什么话下流专门说什么。辛意田又羞又恼,翻身下床要去找棉花塞耳朵。最后两人累极,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第34章

第十七章意外情人节(下)

身体得到酣畅淋漓的发泄,心理自然而然为之一轻,谢得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整个人的状态是许久未曾有过的积极、昂扬。

辛意田懒洋洋醒来,他已经穿戴、洗漱完毕,站在镜子前打领带。因为没有窗帘,阳光笔直射进房间里。她用手挡住眼睛,打了个哈欠说:“你要去上班?”

“我妈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他没有转头,貌似漫不经心地问。

大概因为刚醒来的缘故,辛意田感觉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许久才缓过劲来,“以后再去,行不行?”

他走过来,站在床边从上往下看她,笑说:“迟早要去的,你怕什么。”

她说不出“我不想去你家”这样直接的话,换了个委婉的方式,“你不觉得有点操之过急吗?我们在一起才几个月而已——”

“可是我们认识已经七年了。”

“我——”辛意田看着他欲言又止。一些凌乱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没想到两人的关系会进展的这么快,快到让她措手不及。

谢得顺势在她床头坐下,低声说:“放心,我妈只记得哥哥离开前的那些人和事,之后的记忆呈混沌状态,她应该不记得你。”

辛意田没有说话,转过头去看窗外。

“我爸走了,我才发现这世上只剩我妈最后一个亲人。她身体和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我很担心,才会从酒店搬回家里住,想趁她还在的时候多陪陪她。我们早点结婚,家里有小孩,她不会那么寂寞,这是其一;其二,以前我从没想过结婚这种事,如果一定要的话,那个对象只能是你。”他习惯把情绪、想法、态度隐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吐露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种毫无保留的态度让他有种赤身裸体在大街上行走的感觉,像是失去自卫能力一般,因此说的时候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这种看似询问实则强硬的做法让辛意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爬起来穿衣服,在他带上门出去之前说了一句:“结婚是大事,不是我们俩说了就算的。”

谢得停住脚步,双眉蹙在一起,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

两人收拾妥当离开,谢得送她回沈家。车上辛意田接到母亲的电话,“诗龄跟均和又在吵架,把均安也得罪了,抱着琪琪要走,被我拦了下来。老沈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还有你,在外面过夜也不说一声,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啊?”她忙说:“我这就回来了。大过年的,他们两口子又吵什么架啊?”

事情起因是这样的:沈均和跟朋友打麻将,一天一夜没回家,输了不少钱。老婆廖诗龄找到他,叫他回家他不肯,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把麻将桌掀了。两人一路吵回家,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少说几句。廖诗龄不小心把沈均安一瓶香奈儿的香水砸了,沈均安借着这个机会说了她几句。廖诗龄不满她偏袒弟弟,嘀咕她赖在娘家白吃白住,把她离婚一事也拿出来说。沈均安气得大哭,收拾行李要带女儿走。沈家山动了大怒,吓的所有人不敢吱声。沈均和一看不对劲,脚底抹油溜了,廖诗龄尾随而去。因此当辛意田回去的时候,沈家硝烟弥漫的战场暂告一段落,沈家山抱外孙女琪琪出去喝茶,沈均安躲在房间里看电视。

辛妈妈站在门口张望,老远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过来。辛意田下车,有些意外谢得也跟着下车。他朝辛妈妈走去,喊了一声“阿姨”,说了几句过年好之类的吉祥话。辛妈妈仔细打量他,眼中露出迟疑的神色,最后什么都没问,只招手说:“外面冷,别光站着,进来坐。”

谢得有些拘谨地坐在沈家的客厅里,辛意的妈妈对他似乎还有印象,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喝了杯茶,坐了十来分钟便走了。

辛意田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辛妈妈敲了敲门,说:“家里有香肠和干鱼,你要不要带一些去北京?”她忙说好,找了个干净的袋子出来。辛妈妈一边往里面装一边慢慢说:“刚才送你回来的那个年轻人,你在跟他谈朋友?”

她轻轻点头。

辛妈妈又问:“他叫什么?”辛意田过了好一会儿,低声说:“姓谢。”

“真的是他!”辛妈妈面露怒色,“你们是认真的还是闹着玩的?”

她低着头不说话。

辛妈妈脸色一变,冷声喝道:“你以后少跟他来往,听见没?”

辛意田十分无奈,“妈,他不是什么骗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不要对他有偏见嘛。”

辛妈妈提高音量厉声说:“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差点身败名裂!还有他们谢家的人,是咱们惹得起的吗?”

“妈,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我不是没事嘛!他那时候还小,做事不知道分寸,又喜欢恶作剧——”

辛妈妈气得打断她的话,“那是小孩子恶作剧吗?给你下安眠药,试图非礼你——,十六岁的男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还用人教吗?从小心术不正,会是什么好人?你啊你——”她指着女儿的脑袋大骂:“越活越回去了!你今年多大,他今年多大?”

辛意田被骂的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谢家有钱是不错,可是咱们不稀罕!他们谢家的人,一个个全是厉害角色,出了名的蛮不讲理。你稀里糊涂不知道,我可清楚着呢!你啊,真是少不更事!他妈知不知道你们的事?”

辛意田支支吾吾说:“我们在一起没多久——”

“那就好,赶快分了!”

“妈,我不是因为他的钱,他对我很好的——”

辛妈妈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跟魏先分手,感情受到很大的打击,但也不能这么胡来啊!我从小怎么教你的?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能自暴自弃。我相信你,你就给我夜不归宿?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辛意田招架不住,忍不住说:“妈,我二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子——”辛妈妈不等她说完,马上说:“那你还跟人家小孩子谈恋爱?这是对感情认真负责的表现吗?”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好说:“好了,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提着一袋子香肠和干鱼赶快跑回房间。她把袋子胡乱扔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条鱼的鱼头说:“你看你,给我招来了多大的麻烦!”

辛意田当天下午回北京,谢得要来接她。她忙说:“你千万别来,我妈不待见你。”谢得没想到自己这么不受欢迎,问为什么。她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我问你,那次你是不是给我下了安眠药?我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我妈去你家接我,警察好像也来了,是不是?”

谢得许久没做声。“那我让董全去接你。”他挂了电话,重重陷在沙发里。谢家自从谢厚离开后,家里的布置一直没有怎么变过。他环顾四周,墙上挂着的字画没有移动过地方,花瓶还是放在窗台上,里面插着一束白色的橘梗,搁物架上放着他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旧时场景旧时人。他清楚地记得,十六岁那年夏天,辛意出国前来跟他告别,正是坐在他坐的这个位置。

第35章

第十八章怎样爱都不满足(上)

辛意田大四一个暑假都在准备面签、递签的事,开学前一个星期她才拿到法国大使馆返回的护照,上面盖着“通过”的蓝色印章。她顿时忙的人仰马翻,订机票,买东西,办银行卡,赴饯别宴,到处跟人见面。当接到谢得的电话时,她很是意外。她最后一次去他家给他补课,他冷淡而疏离的态度让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你要出国?”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感觉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一副“你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样子。

“对啊,去读研究生。”辛意田点头,寒暄道:“好久不见,你呢,期末考试考的怎么样?多少分?第几名?”

他无视她的问题,径直问:“什么时候走?”

“后天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从北京转机,所以明天晚上就要走。”

他喃喃低语了一句:“这么急!”很快说:“我想见你一面,今天可不可以?”

辛意田有些为难,“今天啊,今天要跟一个同学见面,早就约好了的。”

“孙季青?”他问。

“不是啊,是一个女同学,你不认识。”

他沉默了一下,态度强硬地说:“今天我一定要见你。你来我家。”

“这个——”

“我想见你!”

他如此坚持,辛意田无法拒绝,“那好吧,中午吃完饭我就去。我们本来打算下午去看电影的。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不在。”谢父长年累月不在家,谢母一大早和几个朋友去山里避暑,顺带呼吸新鲜空气,晚上不回来。家里的阿姨也跟了去。

“要不,你出来吧,跟我们一起吃饭看电影,好不好?”她提议道。

“我在家等你。”他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辛意田跟同学匆匆吃了一顿饭,坐公交车来到谢家附近,顶着正午的烈日走过去,还没走到谢家,前胸、后背、腋下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谢得打开门,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快饿死了!”

她本来就不情愿来,加上天气闷热,他又是这种态度,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冷声说:“哦,那我回去好了。”

他很快伸手拉住她,撇了撇嘴说:“来都来了。”

辛意田不愿自己显得小气,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随他进来,站在落地空调正前方吹风,问:“你怎么还没吃饭?”

他一脸怨气,“等你啊!你也没说什么时候来,我都不敢出去吃饭。”

“你可以叫外卖啊!”

“我不想吃外卖。”

“那吃什么?总不能饿肚子。”辛意田拿他没办法,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说:“给你下碗面条,加俩鸡蛋,吃不吃?”

“嗯。”他懒洋洋应了一声,背对她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辛意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又出了一身的汗。“你快吃,我去冲个澡,这天儿也太热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埋头吃了几口面,走过来敲浴室的门,“我妈有衣服,你要不要换?”

“不要紧吗?”她在里面问。

“你先洗,我去拿,放在外面。”

辛意田冲完澡出来,拿起外面衣物架上的衣服,发现不是谢母的衣服,而是一件灰色的长T恤,看款式应该是他的,似乎没穿过。她穿上它,把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洗。

谢得倚在门边打量她,头一次发现她个子竟如此娇小,合身的T恤穿在她的身上空荡荡的,仿佛随时可以乘风飞走。他解释说:“我妈的衣服,你穿好像不太合适,所以我自作主张——”

“没事,外面太阳那么大,洗的衣服很快就会干,先将就着穿。”她甩了甩半干的头发,用手把领口拉紧,小心翼翼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下面,以防走光。

谢得见她露出的大腿部分,肤如凝脂,白皙圆润,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我要喝水。你呢,喝什么?”

“果汁,有吗?”

“有。你坐着,我去拿。”

辛意田一边喝果汁一边跟他说话,感觉越来越困,拼命揉眼睛,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见状,不动声色问:“昨天没睡好?”

“大概吧,夏日炎炎正好眠。我有睡午觉的习惯。”

“要不要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