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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人也如此,只是既然跟谁都是如此,随便找一个人就是一生,这大概就是人们痴心地相信天长地久的原因。

可是,这一出天长地久的戏,需要两个人来演,苏青自始至终,演的都是独角戏。

她无论是情路还是此刻,都没有找对自己的位置。

此时,苏青湿着眼睛,模糊中,在不远处的万绿丛中突然奇迹般闪出一点红,她揉一下眼睛,双腿跟遇到救星一样向那红点儿飘移。

绿色的一群国安球迷的球衣之中,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如此耀眼。

她仿佛看到李川站起身来,不顾周围人的冷眼,穿着红色T恤的他在周围国安绿色队服的人群中那么显眼。

他本来就长得唇红齿白的,其实最不适合来到足球场这样的场合,也不擅长这种运动,为何偏偏对足球着迷呢?

你还是来了,你是骗我吧,你骗我出国,其实是你想给我惊喜。

认识这么久,你就像是摒除了男女之情的绝缘体,我从来都没收到过一朵玫瑰花,我也从来都没过过情人节,也始终没有牵手旅行。

又进球了!绿色的波浪又翻滚过来,苏青像是怕溺死在里面一样踮起脚看着那一抹红色,李川风姿绰约地朝她招手。

之前身边的所有人都把苏青当成李川的女朋友,开始时她也解释,可时间长了,旁人的洗脑让苏青也恍然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也许李川就是那种张不开嘴的男人,他没表示,那就等于默认了。

于是无数个时间点,苏青都像是说书的老艺人一样:李川啊,他站在人群里就像是一棵树,一点儿人间烟火都不带。

如果旁人再多问一句,她就一副我俩甜蜜岂能对外人说道的表情。

苏青这个时候越发觉得自己的不值,没得到人也没得到心,只落得了一个虚名,把最美好的几年都浪费在一个木头般的男人身上。

近了,又近了,李川穿着红T恤尽在眼前,苏青内心翻涌着一阵阵恶心,一把拉住李川的手,一时间有太多的酸楚翻云覆雨起来,患有选择困难症的人反而不知从哪点说起,只是略微一怔的工夫,李川的眉眼开始融化,顷刻之间玩了一下画皮的法术。

当李川的脸清楚地变成了李文博的时候,苏青的肠胃实在忍不住主人情绪的暗潮翻涌,将晚饭吃的日本料理全部吐在座位前面那个大叔的秃头上,那中年男还沉浸在进球的亢奋中,突然黏腻未消化完全的呕吐物从天而降,他回头破口大骂,李文博把刚刚自己脱下的绿色球衣拿过来给苏青擦嘴,满脸赔笑地安慰这个倒霉的“垃圾桶”。“垃圾桶”的怒气渐消。

大概是眼睛觉得此时不抢镜,说不过去,苏青只觉得眼睛也泻下了一堆混合了芥末的寿司和生鱼片,鼻子此时忙不过来了,一阵眩晕之时,苏青依然清楚地告诉自己:1/好想告诉李川,每次跟他吃完日本料理,回家后都要泡一碗面才会觉得不饿。

2/前面被吐一头的中年大叔,请你不要生气,你蔓延的秃顶曲线很像我爸爸,若我爸爸知道女儿被人这般辜负,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

3/多希望那穿着红色T恤来指引我找到座位的人,是李川你啊。一个毫无关系的李文博尚能体贴如此,你何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4/李文博,虽然你长了一副讨人厌的模样,但如果有一天你会上天堂,也是上帝记住今日你帮我的善行。

5

按摩店里,李文博忍痛把自己的“御用”按摩师傅让给苏青,被一个手劲儿虽然大力但按得心不在焉的师傅按摩后背之时,他依然不太习惯,当然内心更是满心疑惑,为何一个看球看到吐的女人,吐完之后竟然还有战斗力跟前面那个倒霉的秃头大叔旁边的女的吵架,竟然还吵得如鱼得水。

一小时前,主门东北角看台的群众自然沉浸在主场国安连进三球的喜悦中,却也不会忘记第七排的两个女人快打起来了。

穿得较为朴素的那个女人依然沉浸在“我这么惨刚吐完你还要找我不自在你是不是人”的怨气冲天里,嘴角还带着若隐若现的食物残渣,手边拿件球衣擦嘴。

被吐了一头顶的中年男没生气,跟这女人旁边的高个男人当和事佬,而一边的长腿浓妆美眉则不依不饶得仿佛是道德标杆。

离得比较远的群众倒是听不到什么声音,就是长腿美女指手画脚后,那个朴素女张了几下嘴,长腿妹就跟点燃的火箭一样腾飞而起。

任何伟大而复杂的故事,其实几句话都能说清楚:苏青犯恶心吐了前排的中年男一身,中年男嘟哝了几句倒也没事了,倒是他旁边素不相识的长腿女嫌弃中年男脏让他滚远点儿,苏青这个时候反而不乐意了,这场天赐的呕吐最终的ending(结果)急转直下为两个女人的战争。

后来,李文博跟别人说起苏青时,由衷地赞叹:“女战士啊!杀人武器啊!你不知道她把那‘大长腿’噎成什么样!”

那个长腿妹迁怒于苏青万一吐到她的名牌包包赔不起的时候,苏青倒是沉得住气:“赔不起?你这拉链被磨得跟你花了的妆似的,用A货你也低调点儿啊,用不用我给你介绍一下物美价廉的淘宝店?绝对比你这动物园的好。”

腿从肚脐眼开始分叉的大长腿此时就跟装了弹簧一样:“你才用A货,你们全家用A货。”

苏青此时已经觉察到对方有点儿泄气,她把身上的球衣脱下来,递给身上还有呕吐物的大叔:“叔,您擦一下,实在不好意思。”

等那女的蹦跶完还在叽叽歪歪的时候,苏青假装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瞥了她一眼,幽幽地冒出了一句:“腋毛也不知道刮一下。”

李文博和大叔对视一眼,发现爷俩都忍不住想笑,那大叔飘过来的眼神相当的赞美:“行啊爷们儿,你媳妇儿说话够呛人的啊!”

李文博微微地朝大叔点点头,那意思是:“一般一般,要是一寻常女子,能坐在爷身边吗?”

就像是内存不高的电脑突然一下子玩起了游戏中的满血复活模式,大长腿BiuBiu地蹦得更厉害了。

身边一群看球的半大小子开始起哄,长腿妹脸挂不住了:“MD,一群穷鬼,要不要脸。”

口不择言的代价是身边的其他人不乐意了,一群北京市民毫无条件地站在了苏青一方:“你说谁呢!”

“哎哟,当然说咱们了,穷得连假LV都背不起。”

“谁看球还化大浓妆啊,她这是看球没钓到凯子,等会儿还要去旁边的MIX去泡老外。”

“西餐妹啊,她吃得动老外那大家伙吗?”

“哎哟,你是看上她了,今晚要不要为国争光灭了她啊。”

后来李文博躺在按摩床上,回味刚才的骂战时,不免感慨,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在工人体育场看球时,口不择言得罪一群国安球迷,最后那长腿妹被欺负得体无完肤,闪着泪光决定:玩凌波微步果断闪人。

李文博在包里翻来翻去,按摩师看了看门外:“烟瘾犯了啊?行,你抽吧,我给你看着点儿老板。”

李文博把包扔到一边:“不给您找麻烦了,烟都给人了。”

刚才从球场临分别时,李文博要拿钱给那大叔干洗衣服,不吐不相识的大叔特别仗义地推了半天,在刚才拉架过程中结下了深厚友谊的这爷俩互相拿烟给对方,依依不舍地告别。

李文博情不自禁地把身上两包软白万宝路送给他以示情深意重,球赛散场时工体北门堵成了一锅粥,车水马龙之间,那大叔与李文博依然十八相送,大叔回头不忘嘱咐:“爷们儿,下次看球见啊!照顾好你媳妇。”

大叔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苏青的肚子:“你媳妇吐成这样,不会有了吧?”苏青因为歉意都快笑得跟打完玻尿酸似的僵脸,听他这么说,就红了:“叔叔,我跟他啥关系都没有。”

大叔坏笑地看着李文博,满身脏渍宛如讲述男性友谊的旗帜。

“哎,那哥们儿真仗义。”李文博给屋里的俩按摩师傅讲刚才发生的一切,丝毫没忌讳是身边这位苏青小妞儿吐了人家一身。

当然了,苏青倒是没介意。她都那样了,她还介意什么呢,能给大家茶余饭后添一乐儿,她觉得挺好,积福。

苏青的按摩师傅就笑了:“留人电话没有?”

李文博义正词严地说:“哎哟,我还真忘了,真该跟这叔喝一回,不过俩大老爷们儿留电话也太怪了。”

苏青哼了一声:“我看你俩都快吻别了。”

俩按摩师傅都笑了,也接了话茬,开始说每周五晚上去旁边的Gay Bar玩之前来这里按摩之种种妖孽的段子,李文博觉得这俩师傅也太会找话题了:“师傅,您什么意思啊,我可不是搞基的!”

“也没说你,你在女朋友面前心虚什么?”

苏青懒得解释第二回了。

男人最平静的时刻,莫过于猛打一炮抽事后烟时的风平浪静。

女人最平静的时刻,应该是疯狂刷卡购物和吵架吵得淋漓尽致最后还吵赢了之后的心旷神怡。

苏青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充分发泄了之后,内心坦然地接受了自己被李川像甩拖布一样甩了的情绪,不过现在苏青面对李文博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虽然李文博在苏青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但今天晚上,若没有李文博在身边,成为她全世界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她还指不定能出什么事情呢。

李川突然从心底爬上来,依旧是那副喜怒皆平静的样子,他说…

苏青连忙把脸转到一边,闭上眼睛,试图把要浮上来的李川的影子赶出去,不小心牵动了背部一块肌肉,她“哎哟”一声,按摩师傅拍了一下她后背:“姑娘你别乱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手艺不行呢。”

“后背您多给我按按,职业病。”苏青假装没事,然而那种人生路上孤独前行的空虚感还是跟夜色一样措手不及地涌了起来。

李文博的按摩师傅正在给李文博拍肩膀,他看了看窗外:“这个点儿了,工体应该不堵车了。”

6

“刚才真应该坚持把那叔给送过去,仗义啊。”李文博手握着方向盘,看车厢里气氛太尴尬,试图拿万能的叔叔找个话题,可惜失败了,苏青没理他。

坐在副驾驶的苏青刚才在按摩店结账时没抢过李文博,老觉得欠了李文博,是的,人家非亲非故的,把你从球场解救出来,看工体北门外面太堵车,还找了个按摩的地儿让你疏解一下情绪。

苏青身为震东单震西单抢着付账的小能手,竟然在李文博手下败下阵来,一时间还接受不了,于是耷拉着一张脸,心里盘算着这笔账自己应该怎么还,以身相许估计人家是不会要的,难不成得把银行存款给他?

李文博这一方,看着苏青板着一张关公脸,周围的小宇宙就差变暗黑,尴尬得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第一次人生里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还有我李文博搞不定的妞儿?可又觉得苏青这女孩儿,实在是有点儿意思,他有点儿发现了新物种的快感。

苏青略微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李文博,这还是她第一次打量这个在办公室里让人讨厌的家伙。在外地人不断围剿的帝都,北京土着相貌两极分化得特别严重,一部分人迅速发胖,有时候赶上家长接小孩放学,经常是一个大人领着一个胖得很横的小肉团,还有就是北京腔含在嗓子眼说话。

另外一部分人则像是为了宣誓北京是中国的首都一样,在人群中很显眼,鼻子眼什么的都安在适当的地方,每年电视上蹦出来的电影学院表演系的男孩都长成这样。

大概是从小被人哄着,青春期也被女孩成天追着,长得也好,穿衣服不乐于打扮,但打扮起来可以放在琼瑶剧里使劲摇女主角的肩头,但是千万别说话,一说话那股痞劲儿就完全破坏了视觉效果。也因为他们的人生实在不用咬着牙经历踩着尸体要在北京出人头地,一点儿要取悦别人的意思也没有。

他们的聪明,是那种不带心机的人精,让人如沐春风。

比如今天,苏青特别感谢李文博只字不问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啊,也不炫耀看我对你多好,行事风格非常爷们儿。

当然,也可能跟自己长得不美有关系——苏青看到黑黑的车窗上映着的自己的脸,心想,如果自己长得像刘恋那样,可能李川也不会数年如一日地对她一点儿非分之想都没有。

如果一个男人在你面前特别有绅士风度,其实那无关家教,可能是你长得太冷静了。借用《恋爱的犀牛》中的台词,人是可以依靠二氧化碳活着的,只要有爱情。

同样,男人是可以不用下半身思考的,只要你长着一张让男人冷静的脸…

苏青突然意识到自己沉浸在一个男人不要我的久病成医的专栏女作家的世界太久了,刚才李文博起了个话题,自己没接住,她也不知道问什么,“你什么民族?”

方向盘颤抖了一下,李文博差点儿趴下,妈呀,这是什么问题,“我…满族啊。”李文博长了一副从小就被女孩惯坏的脸,觉得苏青虽然工作时挺厉害,但本人实际上就是那种满大街都是的无公害少女,没想到私下里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满族?满族的姓不都是挺怪吗,你怎么姓李啊?”苏青含恨,问民族这个话题可以列到“苏青人生十大最傻时刻”了,没想到这话题还能延展下去,苏青拼尽全身战斗力,决心让这个话题不落地到她下车时。

“嗯,三十年前改的…”

“原来姓什么啊?”

李文博握着方向盘,直视前方,很不想说的样子,他咬了咬嘴唇:“钮…祜禄。”

苏青瞬间憋笑到内伤了。

如果把他俩的对话转化成日本漫画,她肯定得有一张笑得泪流满面还翻白眼的那种脸,她边上的对话框得全部都写着一大堆“哈哈哈哈哈”,才能表达出此时此刻她内心那种万马狂奔三观尽毁般的喜悦。

当然,看漫画的读者们如果不懂这笑点,大概应该是意志坚定、绝世独立、不为潮流所动没看过《甄嬛传》的,这里进行一下科普:被果郡王戴了绿帽子的雍正皇帝为了把甄嬛从甘露寺接回来,就说她是四阿哥的生母,一直都在甘露寺修行,还赐满族大姓钮祜禄。

李文博一脸鄙夷地看着苏青那张笑得乐不可支的脸:“没品位的家伙!看过宫斗戏了不起啊!”

“原来你是甄嬛的后代!牛×啊!”

李文博恨恨地说:“挺好的一个姓,现在说出来都跟假的一样,电视剧你也相信啊。”

“你们钮祜禄氏有没有啥名人啊?”

李文博有一种从烈士变成叛徒的一刹那犹豫:“和珅…”

苏青觉得自己在漫画的世界里,那张脸应该要笑得背过气,文字对话框里的“哈哈哈哈哈”应该能把李文博砸死了。

“原来你是奸臣的后代!”

“你说这帮搞电视剧的干吗啊,没事老搞我们满族人干吗。”

“听说和珅还跟皇帝搞基呢!”

“真是我拿真心换绝情,《农夫与蛇》的现代版,早知道你这样,我今儿就应该让你迷失工体,淹没在我国安球迷大军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笑到一定程度后,大脑就感觉缺氧,做医生的朋友说苏青这是肺活量太小的缘故。

苏青笑点不高,为了不成为传说中时刻乐晕的女人,成为一个不苟言笑的职业女性,因此苏青近些年来一直以陈珊妮的《我从来不是幽默的女生》来严格要求自己。时刻严于律己不敢笑得太激烈,当然这珍贵的优良品德,也跟这些年来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她真心笑的事情发生有关。

工作做得很好吗?虽然苏青指导公司的小朋友工作的时候,偶尔觉得自己像亦舒小说中那些在办公室放个屁,也会有人称赞味道特别的黄金女郎。

但老板觍着脸不说人话自己想拍桌子辞职时,又不见得老板会跪下来求着你,毕竟税后八千的工作,你不乐意做,北京城有大把的人拥上来,那些花了百八十万读书的海归还做着月薪四千的工作呢。

爱情顺利吗?苏青也不见得对李川的情感有多情比金坚,在这段不咸不淡说不上来的关系中,她也本着配置不良资产的态度交往了几个不错的对象。

如果恋爱顺利的话,左右一权衡李川也就是枚草履虫了,只可惜其他男人并不上道。

苏青原想一生只被一个人睡,没想到被睡了一个又一个人,就是写成传记,苏青也会被纯洁的读者说成是不算痴情又不风骚的可怜女人,性经验和天长地久两边不靠,宁为瓦全不为玉碎,人生悲哀莫过于此。

苏青回过神来,发现内心的小人又扮演了一把三流的情感专栏女作家,刚刚抛弃的话题很快又掉到地上碰得稀碎稀碎的。

李文博倒是也没把她当外人,你不说,我也不问好了。

倒是苏青突然对李文博产生了一点儿内疚,自己老是演内心独白,让他这个骑士随时变成路人甲。

自己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可以让他随机产生点儿保护美女的心理满足感。但就她的色相,人家李文博明显在她这里骗不了色,更不想骗。

人家人道成这样,可自己却还在这里仰望天空装坚强的亦舒女青年,冷暖自知个屁啊。

“其实…今天我没事啊。”苏青不想再装了,决定主动敞开心扉,淡淡地说。

“对,你没事。”李文博专心致志地开车,仿佛前方有一条需要若有所思的道路。

苏青被他这种懒洋洋的语气逗乐了,她不相信这个男人能心细如尘什么都明白,更有点儿“我拿真心换绝情”的意思,拜托啊大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跟你分享我的私生活的呀,于是苏青撇嘴说:“说得好像你未卜先知什么都知道一样。”

“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感情呗。他爱你,你不爱他;你爱他,他不爱你;你爱他,他也爱你,但是舒淇是小三;要不就是金城武死活要把你搞到手,你不分他就要为你死,没办法必须分手。但其实吧,无论怎么变着法儿来,这都不叫事儿,人活着吧,就只有死这一件事儿,才真值得上心。”李文博满脸写满了“经验老到”四个字,三言两语就把苏青噎得还真没有自怨自艾的理由了。

苏青愣了片刻,却还是不死心:“你不会明白的,你是男人,你不会真正懂女人的,永远!”

“你这就唯心主义了吧,身在唯物主义国家你得改掉这种错误的世界观啊。苏青小姐,这不是男人与女人的问题,这压根儿就不是性别问题。这是两种生物的问题,不分男女。现在咱们回到根本问题上,为了便于你理解,我打个比方吧:有一种生物是猩猩,只想要一根香蕉。但是另外一种生物已经进化到山顶洞人,非要给他一车苹果他才能满足。将心比心,一堆苹果是比一根香蕉要好很多,但需求不一样,在猩猩的眼中一车苹果跟一车大便没什么区别,香蕉才是千金不换的至宝。这从属性上就决定,山顶洞人和猩猩是不能杂交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会绕来绕去,说一堆没人懂的鬼话,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儿。”

“对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不就是牺牲小我现身说法嘛。就跟咱俩围成一小圈儿戒毒一样,你都进行了丰富的心理建设对我敞开心扉了,我也得配合一下不是?你说你不懂?我怎么就觉得你懂了呢?”

苏青被李文博说中心路历程,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倒是不甘示弱:“没觉出配合来,倒是闻到一丝高智商男性诡辩术的味道。”

“我诡辩什么了,我都上升到人类学角度了,是你一直在分男女,硬生生地把人民群众按照自然属性分成两拨儿,你这是暴君范儿啊!要不你把我当一女的?怎么说呢,我以前总觉得山顶洞人比较高级,老想给别人一车红富士,还负责削皮,拿着勺子挖果肉送到对方嘴里的那种。结果呢,遇到的都是猩猩,把她们都吓跑了。后来我意识到了,我没那运气一下子就能碰到我想要的那种人,世界上人这么多,你怎么知道老天爷就把你当成亲妈一样供着?你怎么知道人生最后的结局就是完美ending?感情这回事儿吧,得需要对手,势均力敌,让一打拳击的跟一练体操的玩儿柔道,那是双双欺负人。硬凑一块儿,只有两败俱伤,谁赢了都不高兴。”

“那你觉得我是猩猩还是山顶洞人?”

“嗯…你是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应该比较想当山顶洞人。”

“听你这意思,我对自己要求高一点儿还错了?我无私奉献想给别人一车苹果还错了?”

“要求高一点儿跟幸福一点儿,是两码事儿。比起山顶洞人,我宁愿退化成一只猩猩,不那么贪心,你给我一根香蕉就好。你要是给不了我,我就自己爬树去摘,人生这么复杂了,我不贪心,我就想对自己好点儿。”李文博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努力抚平自己越来越皱的眉头,“别为一车送不出去的苹果委屈,大猩猩不适合你,那你把苹果拉到周口店肯定脱销。”

苏青没话接了,跟路边卖的劣质卡通氢气球一样泄了气,敢情这一番谈话就是比惨,李文博还真是滚滚红尘中培养出来的优秀毕业生。

人总是有贱的,即使不是明星,但是这些经营惨淡人生的苦逼,也总希望在比惨大赛上拔得头筹,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某个项目的第一,会有一面奖牌放在胸口招摇过市。

这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显山不露水,隐约透露出他的“惨”早就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你内心就有种绝望感——MD,不能最幸福,也不能最惨,非要我安心接受毫无出头之日的屌丝人生,想演一下百转千回的苦情戏的机会都没有。

车内的空气有点儿冷,李文博把空调关掉,车窗摇下来,北京夜晚的风一下子灌进来。

路这么宽,两旁路灯昏黄,车很少,两人的小内心,同时都为这一刻北京夜色的美莫名摇曳了一下。

“哈,我也是乱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王语嫣,啥高级武功一眼就能认出来,指导别人一套一套的,可厉害了,但一到关键时刻就完蛋了。”李文博吐吐舌头。

苏青笑了:“你偷我的创意,我也觉得自己像王语嫣,不过不同的是,我空有一身本事,但没处释放…哈哈,还是长得比较难看的王语嫣。”

“你这话茬是不是等着我说你长得不难看,你长得可美了?”

“不敢,你那些话留给白富美们说吧。”

李文博假装闻闻腋下:“没良心,难道我身上有一股浑蛋的味道?刚刚夸我是高智商男性我还默默高兴了三秒钟呢。”

“看起来就不像是善类,不过你再罪大恶极,也会因为今天帮助我而上天堂的。”

李文博假装很害羞的样子:“哎呀,真是的,夸奖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苏青哼了一声:“你会不好意思?”

此时苏青和李文博倒是可以轻松地谈话了。

这个城市中的人都像是戒备的刺猬一样,平时都立起了刺,一副随时战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