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园想,要不要攀下交情呢?但很快她在心里摇了头。他又不认识她,再者他跟她的关系,那真是远到不能再远了。

园园连忙挤出笑容,恭恭敬敬地伸出手,程序化地回道:“傅老师,久仰了,我是《传承》杂志的编辑,我叫程园园。我正在做一期瓷器的专题,希望傅老师能多多指教。”

傅北辰伸手礼貌相握。

他的手干燥温暖,园园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也生得极好…傅北辰发现对方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见怪不怪地看了她一眼。园园发觉,不禁大窘,脸上一阵发红,慌忙把手撤了回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傅北辰不以为意,接着她之前的话说道:“不敢当,我们就随便聊聊吧。我看过你们的杂志,做得很不错。”

傅北辰学术成果那么丰厚,又被那么多人抬着捧着,居然还会这么谦逊,真是太难得了。

而对于前一刻自己的分神,园园总结为:画面太美…

之后园园端正态度说:“傅老师,您的名字是不是取自那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中的北辰?”刚说完,又发觉自己犯傻了——刚貌似去姓直接叫了他北辰。

傅北辰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始终带着点笑意:“是。”

园园见对方好像并没察觉到,她暗暗松了口气,又说:“傅老师——”

傅北辰却打断了她的话:“你叫我傅北辰就行。”

园园为难,直呼其名怎么想都有种高攀大人物的感觉,但想到自己以前就是见过他的,总有种他是“熟人”的感觉在那,最终园园从善如流道:“好吧,那我就叫你…叫你傅北辰了!”

“好。”

两人正说着,又有人走进了亭子。来人年逾半百,长得很有特色,倒挂眉,三角眼,冲天鼻外加两撇山羊胡子,还穿着一身所谓的中式衣裳。刚进到亭子里,他的眼睛就在傅北辰和程园园身上滴溜一转,眉稍微微地动了动,张嘴便笑道:“两位都未婚?”园园一愣,下意识地往傅北辰那边靠了靠。谁知,傅北辰看了她一眼,却回复了那个人一句:“是未婚。”

园园不由心说,他怎么能这么确定她未婚呢?

而那人又嘿嘿一笑,山羊胡子随之抖了抖:“二位情路坎坷,原本三年内是最好不要结婚的。但万事都有化解之法,只不过费点功夫。”这句话说得很有艺术,他没有点出两人是情侣,若不是,他没错;但若是,两人自会顺着想下去。

园园看了傅北辰一眼,等着他的反应。她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算命先生”的。因此如果是一个人,她是不打算理的,但傅北辰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太明显的意图。

“哦?”傅北辰挑眉。

那人一看有戏,赶紧接着说:“我这有几道天禧符,你们可以买两个去,随身戴上,便可尽快有情人终成眷属。”

园园一听,心道:果然,骗子的尾巴露出来了。正想示意傅北辰他们走吧,却听他问道:“多少一个?”

“我看跟二位也有缘,就意思意思,一百一个吧。”那人搓了搓胡子,一副忍痛的模样。

“这么贵?!”园园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

傅北辰却神色自若地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了两张一百,递给那个人:“我要一对。”

园园震惊地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

那个人一拍大腿:“好咧!”随即从包里掏出两个黄色荷包,递过去,一转手把那两张一百拿了过来。

“二位,我去山上还有事,有缘再见。祝二位早得佳偶,姻缘美满。”买卖既成,那人乐颠乐颠地就走了。

看着他飞快地消失在山间,园园不解地回头问身边的人:“你…他明明就是骗子,你为什么还要花钱买他的符咒呢?”她不信连她都看得出来的假,傅北辰会看不出来。

“真真假假,又何必太在意。况且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也没什么不好的。”傅北辰淡声说。

青年领军人物果然不差钱啊,园园心中感叹。

傅北辰将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递给她:“既然买了,那这个送你。”

“啊?”园园赶紧摇摇手,尴尬一笑,“这个,我还是不要了吧。”看刚才那个人,一口一个二位,就差把他俩凑一对了。这要是拿了荷包,那不就真成一对了。

傅北辰一笑,也没有强求,随意地收起了那两只荷包。

等到高翎赶到接夫亭的时候,园园正在跟傅北辰聊高岭村的古迹。期间园园跟高老板发过条信息说已跟“傅先生”会合。

“北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不过看你跟咱们程白聊得颇愉快,想来我再晚点也没事。”

傅北辰依然一派春风和煦,对高老板的说辞只笑了下。

而园园望着高翎心道:实在不信高老板跟傅北辰昨天才刚认识。不过园园想到她跟高翎也是才认识,交流起来也已经毫无芥蒂。不得不承认,高老板就是有那种上一刻才认识你,下一刻大家就是老朋友的本事。

这大概就是性情中人高老板的魅力吧,园园兀自想着,没注意到傅北辰在跟高翎交谈时,眼神总会似有若无地流转在她身上。

第四章、重逢还初识(下)

这一天园园的收获很大。不仅在高岭村见到了很多资料上的名词所代表的实物,而且还在两名“专业导游”的带领下,知道了它们的各种用处,这是她光看资料永远都理解不了的。

最后她还被带着去见了景德镇硕果仅存的一位把桩师傅王家炆。

关于把桩师傅的资料,园园在来之前自然是查看过的,但是基本上有看没有懂。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位明代万历年间,以身殉窑的把桩师傅童宾万。即便是后来被封为“风火仙师”,受一代又一代窑工们的祭祀,园园还是觉得,他的故事太惨烈——惨烈到让她每每想起来就有种心有余悸之感。

因为如今镇上很多窑炉都复建了,王家炆师傅成了不可替代的大忙人。所以见他一面很难,这次园园能拜会到王师傅,自然是全靠傅北辰和高老板的面子。已年过古稀的老师傅跟傅北辰似乎是认识已久的,言谈间看得出老人对傅北辰很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