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园采访王师傅没多久,就有车子在外面等他了。园园明白老师傅很忙,也不好意思多问,匆匆结束了采访。王师傅走后,时间也不早了,园园他们一行三人便在高岭找了家餐馆吃了晚饭。

回高翎庄子时,园园坐傅北辰的车。一上车,她就隐隐闻到一股檀香味,随后便看到了车上摆着一朵芙蓉石莲花。她“咦”了一声,看向傅北辰,又憬然有悟地“啊”了声。

“怎么?”傅北辰侧过头看她。

她摇头:“没,没事。”那种细枝末节的偶遇还是别说了吧。

之后在路上,园园翻看自己今天记录的东西,不由感慨道:“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然,路上若有师父指导那就更加如虎添翼了。”

在开车的傅北辰听了这话不禁笑了笑。

到了高翎的庄子,两人下车后,傅北辰问:“你明天回菁海是吧?”

“是的。唉,今晚要赶工写稿了。”今天晚上写好,明天回去再修改完善,后天上交主编审判…应该不会死很惨吧?园园有点没把握。

“我今晚也住这儿。明天走。”

园园欢悦道:“那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请教你对吗?”

“自然可以。”傅北辰笑道,然后顿了顿,又不急不缓地说,“你明天也可以跟我的车回家。”

“那真是太好了!”园园觉得这次在景德镇能遇上傅北辰,简直太幸运了。

晚上高翎借出了他的工作台给程园园,自己拉着傅北辰出去吃消夜。高翎的大工作台特别好用,园园开了电脑,并把笔记本和带来的资料摊在旁边,时刻准备查阅。

山里的夜有些凉,园园之前洗完澡后穿的是一条黑色的无袖连衣裙,这时候就觉得肩膀有些冰。站起来想活动活动,谁知带起了一阵风,将桌上的资料吹掉了几张。她蹲下去捡,没一会有人弯腰捡起了最后一张纸。

“写得怎么样了?”是傅北辰。

“快好了。”园园看到他,没来由一阵欣喜。结果站起来的时候,就一头撞上了桌角。

咦,怎么不疼?她疑惑地看上去,原来傅北辰及时用手拦在了她跟桌角之间。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儿吧?”她看着他被撞红了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傅北辰收回手,回了她一抹浅笑后问,“写的时候,有问题吗?”

“有,呃,不,没有。”园园觉得很对不住他,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谁知傅北辰却心有灵犀地走到她的笔记本前,问:“我能看一下吗?”得到园园的首肯后,他真的坐下来从头到尾认真地看了起来。期间,园园定定地看着他的侧脸,心里不由想: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教出这样的人呢?

门外一阵风吹进来,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傅北辰从屏幕的背光中抬起了头,询问:“你冷了?”

如果不是一直在留意她,必定不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但园园却没多想,弯眼一笑说:“没事儿。对了,高老师他人呢?”

“他喝醉了,我让小李把他拖去屋里睡了。”

园园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住他的屋子,就这么对他呀?”

傅北辰只摇头说:“酒品太差。”说着,他又道,“山里夜凉,你去加件外套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他明明很温柔地讲着,可是园园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反驳。于是只好乖乖地上楼。

等她再下来的时候,看到傅北辰已经把桌子都收拾好了。

“我看你的报道也差不多了。我改了一些,你明天再看吧。”傅北辰说完就把电脑关了机,合上了。

园园“噗嗤”笑出来:“你都关机了,我只能听你的了。”

傅北辰抬起头看她,问:“逛逛?”

“好呀。”园园欣然接受。

院子里摆满了烧坏的瓷器,瓶瓶罐罐,大大小小,什么样的都有。月光如水,这些瓷器各自孤傲地立着,发出清冷的光,显得遗世而独立。

傅北辰伫足,望着这些残缺的艺术品,神情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有些难以分辨。

“高老师为什么不把这些残次品低价处理掉?”园园低声问。

良久,傅北辰也没有出声。正当园园以为他没有听见时,只听他慢慢说了一句:“瓷器如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得出来高翎很珍惜它们,所以宁可留着,也不愿低价处理。”

月明星稀,四周是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园园望着地上的瓷器不由重复念了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傅北辰转头看向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好像记得,曾经我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而有人就是这么回答我的。”

“谁啊?”园园顺口问道。

傅北辰略一迟疑,笑着摇了摇头:“我忘了。”

看来还是我记人的本事高啊,园园心道。

她仰起脸看向他,却发现傅北辰也正定定地看着她,眉眼间的神情深邃难辨,让她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得作势转头,向远山处眺望。随后她又偷偷看了傅北辰一眼,他已在看那些瓷器。

园园想刚才他那神情应是自己看错了吧。

次日,因为高翎醉酒一直没醒,园园跟傅北辰都是礼仪周到的人,在这里叨扰了高老板许多,走时必然是要跟主人家当面道别的。好在程园园这一天还算在“出差行程”里,只要今天能到菁海市就行,晚点没事。而傅北辰好像也不急。于是两人上午就在高老板的坯房里看师傅忙活了。偶尔交谈几句,多数是关于陶瓷的话题,如此竟也觉得时间过得意外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