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高老板总算是醒了,因怠慢了客人而深感歉意的高老板又坚决地挽留他们吃了中饭。最后傅北辰跟程园园离开高翎庄子时,都快十二点了。高老板给他们送行,并热情邀请他们下次再来。

“高老师,您那么客气,我还没走,已经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再来了呢。”园园笑着说。

“随时欢迎啊。”高翎一拍胸脯,又指着傅北辰轻声说,“只是来的时候,记得把傅专家也一并带来。我可急需要他的指导。”

傅北辰含笑不语。园园却假装生气,叹了一声道:“原来高老师只是利用我。”

“哪儿的话。”高翎喊冤,然后挤挤眼睛道,“是北辰昨晚吃消夜时说的,你如果再来采访,他不介意再…”

这时候,傅北辰终于开口了:“看来高老板昨晚上喝的酒还没醒,我们就不陪你疯了。”然后边说边开了车门,示意园园上车。傅北辰有些无奈,本是普普通通客套的话,被这高大老板一曲解,就变了味儿。

园园倒是没多想,赶紧跟高翎道了别,钻进了车里。等车开了后,她摇下了车窗,侧头欣赏着沿路的景色。她想,等她老了,她一定要回家乡养老,有山有水。

傅北辰看了一眼园园被吹乱的头发以及单薄的T恤,开口道:“今天风大,小心吹着凉。”

园园伸手随便捋了捋头发,笑着说:“我不冷。”随即,她发现他微蹙的眉间又紧了紧,便乖觉地赶紧关上了车窗。

傅北辰儒雅端方地开着车:“你住哪儿?待会儿直接送你回家。”

园园着实不想麻烦他:“没关系,你哪儿方便就把我放下,我自己坐公交回去。”

“还当自己坐的是长途客车?”傅北辰微笑,“或者,不方便告诉我家庭住址?”

“没有啦…”那种情况下,园园不得不将她以前在程白家见过他这件事跟他说了,她之前没说不过是怕他有人情负担。她简单跟傅北辰说了她家跟程白家的关系——两家虽不是亲戚,但因她父亲跟胜华叔叔关系好,胜华叔叔帮了她家很多,胜过亲戚。她现在也借住在胜华叔叔家。以及她年少时在叔叔家看到过他一次。

傅北辰听完,轻声笑了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我们还真的挺有缘。”

“是呐!”

车内暂时又恢复了安静。

傅北辰余光扫过身旁的人。他轻而悠长地呼吸了一次,任由心口被丝丝缕缕的情绪缠绕,那是种淡薄却又仿佛深入骨血的牵念。

第五章、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程白从医院下班回来,回房间浴室洗了澡,擦着头发走到阳台上想打电话,就看到前院门口有辆车开走,而程园园就站在门边使劲儿挥着手,挥了好一会儿,她才收手笑眯眯地走进来。

“园园回来了?”围着围裙的朱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笑着跟园园打招呼。

“嗯,朱阿姨。”

“刚看到是有车送你来的,是男朋友吗?”朱阿姨问。

园园想起傅北辰,心里的敬重感恩之情又涌上来了,刚要开口,看到楼梯上走下来的人,硬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程白从她面前经过,也没看她一眼,走到客厅里坐在了沙发上,开了电视。

园园刚想要上楼去,戴淑芬回来了,程胜华晚上有饭局,所以连车都没下就又直接走了。戴淑芬看到女儿跟程白都在家了,说了句“都饿了吧”,就进了厨房去帮朱阿姨的忙。这段时间住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的,戴淑芬一直很过意不去,所以但凡有空,她就会帮忙做些家务事。园园自然也马上跑到了厨房里去帮手——主要是为了避开程白。

“出差累吗?”戴淑芬问女儿。

“不累,还挺好玩儿的。”

这时,程白也走进了厨房,戴淑芬忙询问:“程白,要什么?”

“没事,您忙,我弄盘水果饭前吃。”程白走到冰箱前。

戴淑芬一听,笑道:“你们医生世家,吃东西就是比较讲究一点。”

园园打算溜出厨房,却被戴淑芬喊住了帮程白洗水果。她非常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洗水槽前,园园拘谨细致地洗着苹果,只要站在程白旁边,她都会显得有些小手小脚。

朱阿姨跟戴淑芬在一旁讨论着菜的做法。没一会,朱阿姨的电话响了,因为高压锅呜呜作响,她便去了客厅里接,而戴淑芬也走到了外面的墙角去摘葱。程白装好了荔枝,拿了只园园洗好的苹果,从刀架子上抽了把尖刀出来,动作熟练地削了起来。“交男朋友了?”

“呃,嗯…”不实的话脱口而出,如同遇到某些危险就自动开启的自我防卫。可说谎真不是她擅长的,说完园园就脸臊了。尽管对于程白,即使骗他说她近日就要结婚,都没必要有半点惭愧之心的。最感到惭愧的反而是,她有种亵渎了傅北辰的感觉。

“干吗要这么廉价抛售自己?你也还不算过季货。”

园园恼羞道:“总比你有价无市好。”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这是夸了他?

程白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但笑得不怎么真诚。

园园看到那只被他切得四分五裂的苹果,抖了一下,惜命地闭口。

从景德镇回来后的隔天,园园去上班,第一时间把稿子交给了主编张越人。张越人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烟草味道,估计昨晚熬夜赶稿了。园园从小就有点鼻炎,闻不得烟味,于是屏着呼吸退后了半步。

张越人拿着稿子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园园心里不禁有些忐忑,怕他直接就把稿子扔回来让她重写。哪知张越人一句评价都没给,却问:“听高翎说,这次去那边,你遇上了傅北辰?”

园园分不出主编这句话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是褒是贬,便只能点头,想想还是加了一句:“傅北…老师,他人很好,还帮我改了稿子。”

她叫傅北辰叫惯了,一下子脱口没刹住车,差点就溜了出去。

张越人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我倒不知道原来他还是复姓。”

复姓傅北。

园园愣在当场,这么冷的玩笑,她实在是无力接。

张越人倒是并不纠结她回不回应。“还有两期,闵教授书画赏析的专栏就结束了。接下来,我计划做敦煌。”说着,他笑了下,“傅家声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希望你可以请到傅教授主笔。”

“主编,请问傅家声教授是?”

“傅北辰的父亲,H大古籍所教授。”张越人道,“下周末之前,我需要对方的答复。”

“…”

简明扼要的任务要求,却让园园听得脑袋发疼。景德镇那根弦还没有完全松下来,新的弦就已经绑上了,还是那种嘎嘣脆的音色。

《传承》的传统特色专栏,就这么丢给她这号初出茅庐的新人了?只因为她认识傅北辰吗?主编还真放心。

回到座位上,园园给傅北辰发了条短信:“我的稿子交上去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