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匆忙打车到报社,乔小米冲她招招手,落落走过去,乔小米神秘地说,“今天新掌柜会来巡班。唔,十点开见面会。办公室通知下来了。”

田东凑近来,“八点啥,我听听。”

乔小米白他一眼,“去,帮姐姐我冲杯咖啡来。”田东有点悻悻地,“大个一天两天的,成天把个姐姐挂嘴上。”乔小米伸手摸摸他的脸,娇里娇气地说,“乖哦,弟弟,等下姐姐给你吃糖糖!”

落落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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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办公室有这两个活宝,生活才不至于沉闷无聊。她顺口也跟着说,“弟弟乖,姐姐我也要杯咖啡!”

田东急忙凑过来,一把搂住落落的腰,头微微靠到落落肩上去,无比温顺地说,“唔,我听落落姐的。”

乔小米摔过来本杂志,骂,“要死了你。”

落落抿着嘴笑。

突然间觉得不对劲。办公室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落落循着乔小米的目光看过去,门外正静静地站着一行人,最前面的那个,竟然是言良生。

他穿着墨绿条衬衫,嘴唇紧抿,眉头轻轻皱着,像是非常不满的样子。落落吃了一惊,突然警醒到田东的手还在自己腰间,急忙伸手使劲打开他,再抬起头来,门外已没了人影。

乔小米低声尖叫,“看到没,就是他。包下我们杂志社的,就是刚才那男人。啊,真帅。听说是做房地产的,好像还开着超市什么的。哎呀,总之是个大老板。很有钱。估计就是钱多得没地儿花了,就拿来搞搞文化产业什么的。”

落落的心已经乱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变得随随便便了?她真正懊恼起来。他包了她所在的报社,怎么昨晚一整晚,他都没对她提起?

十点钟,会议准时召开。从落落坐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良生完美的侧面。他真的是个英俊的男人。落落几乎是贪婪地偷偷地注视着他。他的表情很严肃,落落觉得他应该感觉得到她的注视,但他一次也没有转过头来。这只能证明,他生气了。他为她刚才的轻佻而生气。

这么想着,落落便觉得有点委屈。办公室里开开无关痛痒的玩笑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不然日子这么冗长无聊,怎么捱过?谁知道那么巧,他刚刚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分管报社工作的副部长姓王,他表现得有点依依不舍,“从此后,报社就是言老板的孩子了。”他自以为说得很有感情,听的人却无动于衷。这位王部长,到报社走走看看的时间实在有限,哪有人真听信他说的,他曾经把报社当作他的孩子。落落就看到,乔小米轻轻地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

报社的分工原封不动,猛哥依然负责报社的各项工作,言良生不过是挂个总编的牌子罢了。他高兴就过来瞅两眼,不高兴完全可以一两年不露面,打个电话来,无论说什么都是圣旨。

会议简短俐落,言良生只说了一句话,“大家继续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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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离开,他也没有正眼看过落落。落落站在窗前看他,他从容地上车去,那姿态,像再复杂的一切,也不过云淡风轻。

落落在心里默默地说,一眼,一眼就好。拜托你抬起头来,哪怕只不过是仰望晴空里的碧云。

车子轻轻鸣声喇叭,轻盈地疾驰而去。

手机响起来,是陈启真。电话里的他有点兴奋,“落落,我妈妈来了。说我们工作都忙,那就由她来帮我们装修房子好了。”

这个男人,一早就买好房子,一心一意地等待着她的首肯,他不会催她,他只懂得默默等待。他真的是个好人。嫁给他,幸福是一定的。

落落的心轻轻地牵动一下,说,“晚上一块吃饭好吗?我请客,为伯母接风洗尘。”

陈启真笑了,“面子真大,我都嫉妒了。你都没请过我。”

落落说,“谁叫你比我有钱。而且你又比我老。你要照顾妹妹啊。”

陈启真大笑起来,半晌,轻声说,“呀,落落,怎么办,我真爱你。”

约好晚上六点,陈启真要来接她,落落坚持要自己过去。

因为想着要给启真的母亲准备份见面礼,听启真说过,是知书达礼的知识女性,自然不喜太过奢华和张扬的东西。在商场里逛了一圈,陈启真的电话来了,落落只好匆忙地买条丝巾,冲到马路边上叫车。

出租车有点破旧,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车厢里却意外地播放着忧伤的情歌:没关系,从前还不是这样一个人,可今天为什么却特别难过…

落落听得有点出神,手机又响。落落看也不看,拿起来就说,“呀,启真,我马上就到了。”

那头却是乔小米,听得出来那边有点嘈杂。乔小米说,“啊呀落落姐,那个,那个,言良生,出了车祸了,我们约好一块去医院看看情况,你要不要一块去?”

“什么?”

“哦,说是今天早上开了快车。”

“那么,他怎么样?”

“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好像还在手术室吧。”

电话挂断了,落落急切地对司机说,“麻烦您,到人民医院。”心里头乱糟糟的,他为什么开快车?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坐立不安地又叫司机,“麻烦您,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车行到中山大道,堵住了。交警站在街道中间,拼尽全力地吹着哨子,车子像上了年纪的老牛,慢腾腾地向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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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等不及了,付了车钱下了车,太急了,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嫌走着太慢,便小跑起来。擦肩而过的行人好奇地盯着她看,是的是的,是有点奇怪。一个穿着时髦的时尚女子,蹬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在人行道上奔跑。落落一辈子没有尝试过这样跑步,她不喜欢体育课,小时候八百米测试,她从来不及格。

气喘吁吁地跑到医院门口,碰上了乔小米。她一把抓住乔小米,“良生怎么样了?”

乔小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他秘书把我们都赶出来了。只说言总不喜欢嘈杂。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了。不过估计性命没问题的。不然那秘书不会那么镇静。”

落落叫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强作镇静啊。”

乔小米说,“你怎么了,落落?”

落落这才觉得自己的失态。她侧过脑袋,掩饰地说,“呵,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吗?可为什么心跳得不像是自己的?

乔小米亲热地拉拉她的手臂,“走吧,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呆在这里,也无事于补,不过自讨没趣罢了。落落姐,我们吃饭去好了。”

落落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努力地冲乔小米笑了笑,“呵,你去吧。我约了朋友吃饭。”

“那好,我走啰。落落姐拜拜。”

“小米拜拜。”

独自坐在门诊室的长椅上,落落这才觉得脚在疼,低下头一看,脚踝被磨破了,她的泪轻轻滴下来:天哪良生,你不能有事。

手机响了。这次真是陈启真,“落落,你怎么还没到?没出什么事吧,要不要我去接你?”

落落疲惫地说,“不好意思启真,我因为有点急事不能过去了,你代我向伯母说声抱歉,改天一定亲自向她陪罪。对不起启真。”

手机关掉了。落落倚在长凳上,有护士走过来,她急忙站起来问,“你好护士小姐,请问,今天下午送进来的言良生,嗯,言良生,他的手术结束了吗?”

护士还没回答,旁边有人惊呼,“落落!”

落落回过头,竟然是叶佳怡!

叶佳怡沉着脸,惊愕的眼神里满是疑问。落落心里为难死了。她拉着叶佳怡走出医院,门外夜色初降,叶佳怡燃支烟吸上。

沉默半晌,落落抬起头来,轻声说,“我先走了!”叶佳怡又气又急,在她身后大叫,“周宝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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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叶佳怡会震惊,会生气,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从何说起。连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事,又该如何向人表达?即便从那久远的从前说起,叶佳怡仍然有理由生气,她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告诉佳怡,她和言良生,十年前就认识。如今倒显得,她委琐卑鄙,明知道女友爱上了旧交,还要在其中偷偷插上一脚。

一晚上没睡好,清晨起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腊黄,头发枯燥,眼圈乌黑。

打开手机,陈启真的信息铺天盖地涌来。她跳过它们,试图寻找来自佳怡或者良生的。

但没有。

心情灰淡。到办公室里坐定,给陈启真回了条信息,我没事。陈启真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你没事就好。”落落有点不耐,一个大男人,用得着婆婆妈妈的吗?突然心中一凛,他的好,她一贯受之若饴,突然间却烦了恼恨了。并非启真的问题,而是她。

她轻咳一声,“启真,我们报社最近有点事,这段时间会很忙,可能会不太有时间联络你。”

启真也知道报社外包的事,这理由听上去充分且无懈可击。启真说,“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其实仍然是牵强的。她不过一介小小编辑,忙死也轮不到她。再说他妈来了,她是他的女朋友,怎么可以不去面见长辈?哪怕仅仅出于礼貌。可启真不愿计较。他爱她。落落用手撑住额头。

乔小米来了,落落的精神不由得一振。这个喇叭筒,每天都会有最新八卦的。果然,她说起某某小区,丈夫杀死了有外遇的妻子,自己跑出去旅行;还有某某亲戚家的小女儿,为了保住婚姻,不停地怀孕流产,就为了生个儿子;再就是某某,为了达到离婚目的,到处对人说老婆得了精神病…

乔小米啧啧地说,“落落姐,你说现在的人是怎么了?特别是男人?”

田东凑过来,“小米姐,别担心,哪怕全世界的男人都变坏了,还有我是好的。我对你是真心的。”

乔小米啪地一个爆栗过去,喝道,“小子,有事没事别拿老人家来开玩笑。”

落落有点烦燥。

这时猛哥踱了过来,手里端着茶杯,边喝茶边问,“我说小米,知道不知道言总怎么样了?”

落落立刻竖起了双耳,几乎是充满了感激地看了猛哥一眼。

乔小米摇摇头,“不知道。”

落落颓然地坐下,顺手抓过桌上的报纸来看。眼前密密麻麻的,全然不知看的是些什么。突然乔小米伸手挡住报纸,在她眼前使劲晃了晃。

落落抬起头来,乔小米说,“落落姐,失恋了?”

落落白她一眼。

乔小米哧哧笑,,拍拍纸纸,“那你看嘛反着看报纸?目前流行这种阅读方式?”

落落凝神一看,果然,报纸拿反了。脸立时烫烫地热了起来。她急忙站起来,掩饰地说,“昨晚没睡好,打瞌睡了,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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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二十四岁,当然还没老,可也不足够年轻了,应该早已练就把心事放在心底,面色波澜不惊的从容本事。唔。良生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扰乱了她的心房。

良生没有消息,佳怡也无声无息。每天固定打来的电话也没了。落落有点怅然。她们在大学里结下情谊,叶佳怡的每场爱情她都亲眼目睹见证,她批评叶佳怡不该让痴情的男生在楼下一等就一晚上,而叶佳怡每天都劝她去恋爱。在叶佳怡看来,这青春时光如此短暂如此美好,不拿来恋爱真是枉费人生了。落落最好的朋友,除了叶佳怡,就是书。她甚至翻来覆去地看《红楼梦》,要不然就看金大侠的神雕。叶佳怡觉得不可思议,她问她,“书中真有颜如玉?”

当然没有。但她心中有良生。她从没有一刻遗忘过他。直至毕业后两年,认识陈启真。他比她年长五岁,成熟稳重,对她处处呵护。她以为,良生从此就会渐渐地成为一个模糊的影子,直至消失,不再惦记再难想起。

如果他没有再度在她的生活中出现,也许会是可能的。

她到叶佳怡公司的楼下去,等佳怡下班。

叶佳怡很晚才下楼来,一眼就看到了落落。那么多年的朋友并非白做,落落从来没有专程跑到公司里来找过她,落落的诚意和歉意,她总不能装做不懂。细想想,那男人或者真的比较窝心,处处让人觉得妥贴安稳,但终究不过一个男人。叶佳怡见的男人,还少了去嘛。并不犯得着为此失去一直相交甚笃的闺蜜。

这样掂量一番,脸色便和缓下来。落落已然迎上来,微笑着叫,“佳怡。”

落落上前来就挽住了叶佳怡的胳膊,无辜又亲热地说,“亲爱的,请我喝咖啡好么?”

叶佳怡板着脸,硬邦邦地说,“没钱!”

落落侧过脸笑,“哎呀,没钱我借你啊。小事一桩。咱什么关系嘛。”

叶佳怡啼笑皆非。落落永远有这个本事,每次非要和她对着干,上一秒还吵得不可开交,下一秒她就会凑上前来讨要一个微笑或者拥抱。

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落落明知道她对言良生有感觉啊。想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

一走进路边的名典咖啡,落落立刻殷勤地为佳怡拉开椅子,几乎是媚笑了,“叶小姐,请坐!”

叶佳怡再也挂不住脸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你感兴趣让给你好了,你也别有犯罪感,我叶佳怡最不缺的就是男人!”话出口了,心里却突地难过起来。这个男人真正让她心仪。和以往有点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卖力讨好她,不会看她脸色说话做事。他是自信的,泰然的,有时候专注有时候心不在蔫。他让她充满好奇。她被男人宠惯了,没有试过被冷淡被忽视,他那若即若离的轻轻轻淡淡的态度让她充满了挫败感,相处几月,数度想过放弃,每每又忍不住主动联系他。不是没想过他有女朋友,他这样的男人,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原本就该是那种与诸多女人诸多纠葛的花心型男。但无论如何没想到,她想像的女人里,竟然有一个,活生生地呆在她身边,是她的金兰,她的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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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咖啡店里格外安静,忧伤的音乐若有若无地在空气里缓缓流淌。窗外阳光炙热,室内却凉意盎然。

落落轻啜口咖啡,出神地凝视窗外,像是在慢慢回想,良久,才耳语般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有过一场私奔。”

叶佳怡吃了一惊。印象里,落落一直是个乖的,安静的,淡然的女孩。大学里不是没有男生追求,却总是微微一笑,统统不予回应。要不是她亲口说出来,打死叶佳怡都没法相信她会有过一场私奔!还发生在十六岁!叶佳怡不能置信地盯着她。

落落轻轻一笑,“很吃惊是吧。对方是我父亲老同学的孩子。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他们,后来他爸爸去世了,他就来到了我们家。再后来,我们就恋爱了,我母亲大发雷霆,她不许我们在一起。于是,我们就离家出走了。不,是私奔了。”

叶佳怡倒吸口凉气。“天哪,落落,真没看出来。”

“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胆子大得生毛。”

“后来呢。”

后来啊。落落简洁地说,“后来我太想家了,就给我妈打电话,我妈就把我接回家去了。”

“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落落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才刚聊了天气罢了。叶佳怡小心翼翼地问,“言良生吗?”

落落抬起头来,“是的,他就是言良生。”

他们坐了很久的车,落落几乎没出过远门,车子颠簸让她吐得天昏地暗,整个人虚弱地偎在良生怀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良生一路上都在忙着,喂她喝水,纸巾擦脸,帮她揉肚子,外加买票买饭找小旅店。他们在省城呆了一晚上,担心父母亲会找来,于是,在车站胡乱上了一趟车,傍晚七点,终于抵达H城。

八年前的H城,街道破旧,房子破旧,连街上的行人都是灰扑扑的模样。

他们住在一家小旅店,住了两晚上。落落几乎是睡在良生的手臂上。她对他全身心地信任,心里全无一丝情欲。良生喜欢轻轻吻她脸颊,这让她感到幸福,充满安全感。至于父母亲发现她失踪后的恐怖和焦虑,已经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两天后,良生租到了一间小屋子。屋子小得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幸好带着一个小小卫生间和一个小小阳台。他们身上的钱,付了房租,买了一点生活用品,便所剩无几了。

言良生拉着落落的手,神情郑重地说,“落落,从现在,我们需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彼时良生十八岁,但他远比落落成熟。知道私奔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从此无人庇护,一切得靠自己。他们都还太过年轻,实在不足以面对私奔之后的种种可能。但落落提了出来,他终于还是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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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单是落落挑的,浅蓝的碎花。白天她用温水洗过,阳光下晒了一整天,铺在床上,可以闻到阳光的味道。

良生从背后环住落落,瞬间里,从此后就这样相依为命了的感觉袭上心头来。良生轻轻亲吻着她的头发,落落紧紧地靠着他。那么年轻幼稚的身体,像春天里悄悄然绽放的花蕾,静默的晴空中划过飞鸟,闭上眼睛的刹那,落落看到良生漆黑的眼瞳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几天后,良生找到一份工作。在一家小饭馆里做服务员。落落问他,“累吗?”他摇摇头。落落又问,“他们对你好不好?”良生微笑了,“很好。他们都叫我小弟。”

落落每天呆在家里,没完没了地擦地板,在路上拣了可乐瓶,小刀割去瓶口,盛上水,院子里胡乱采摘一点不知名的花或者树枝插上,简陋的小屋陡然也透露出一丝温馨来。

她又买回来一个瓦罐,每每黄昏时分,便走到附近的菜市场去,买一点尾市的骨头和红萝卜,拿回来熬汤。她哪里做过这种事情,不是忘了放盐就是汤太咸,不然就是萝卜夹生。一次两次,良生不肯让她动手,他扶住她的肩,郑重地说,“你再做,我会难过。”

落落明白他的意思。他会觉得他没把她照顾她。他的理想和愿望就是把她照顾好,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她真的不再做。她喜欢搬张方凳坐在院子里等待暮色降临,良生有时候回来得早一点,有时候比较晚。她很耐心地张望着院门口,他的影子一出现,她便立刻微笑起来,站起来就奔到他怀里。他们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拥抱良久,良生说,“落落,你的微笑特别美。”

多年后落落便明白,自己于生活里不过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他爱她怜惜她,因此觉得她处处美好。

他们过得很拮据,可是快乐和幸福抵消了物质上的匮乏,每一天都是新的,美的。就连小小木格子窗跳进来的阳光,都仿佛带着跳跃的快乐音符。

一个月后,生活和心境渐渐平复下来,落落开始想念母亲。想念的口子一扯开,便如黄昏时分漫过沙滩的海浪,层出不穷地涌来。有那么一刹那,落落觉得无限愧疚。纵然平时父母亲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女儿突然无故失了踪影,可想而知他们的焦虑和惊慌。

有了心事,心神便有点恍惚。一天晚上良生做了糖醋排骨,落落只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她冲口而出,“怎么这么难吃,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良生突然发了脾气,他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上,转身出了家门。

落落愣住了。良生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更别说掉头就走人。傍晚的风扑扑地吹打着窗棂,落落无助地转头打量窗外,夜色凝重,稀稀落落的灯火散布在遥远处。从所未有的孤单和失落感袭上心头来,对家和父母亲的思念变得不可抑制。她从枕头下拿了十块钱,飞奔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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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的一家小商店有公共电话,落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来接电话的是母亲。一听到落落的声音,她立刻就哭了出来,“落落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