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脸色煞白,晕倒在落落怀里。

落落失声痛哭。

爱有多深就伤有多深13

坐在医院的长廊上,落落感觉时间过得好慢。

让佳怡先回去,佳怡执意不肯,要在旁边陪她。姜姜握着佳怡的手,像是要告诉她,不怕。

落落怅惘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有点想念良生手掌的微温,这时候,假如他能在身边,该多好。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在守着母亲,她不能老是去烦他。

小米的手术动了很长时间,落落想了想,给田东发了条短信,“小米出事。”她不能肯定田东会不会来,她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小米难堪。但是,她真的不知道找谁了。

落落问佳怡,“女人怀孕,怎么这么可怕?”

佳怡低声说,“不不不,落落,为自己心爱的人的话,便很美好。”

田东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怎么回事,落落姐”。

落落说,“算了,没什么,田东,你回去吧。”

这里是妇产科,田东敏感地看了一眼手术室,再愚笨的男人,也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田东怔怔地站立半响,掉头就走。

落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懊悔极了,当初,就该狠狠劝阻小米的。

没想到,十几分钟后,田东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份盒饭,“来,吃点东西,大家都饿了吧。”

刚吃完饭,小米被推了出来。落落急忙上前去,小米闭着眼睛,神情疲惫。医生说,“小产了,真可惜,孩子都成形了。是个男孩。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一尸两命。”

泪珠从小米紧闭的眼里汩汩涌出。

落落转头对佳怡说,“你还是先回去好了。老呆在医院里,空气不好。对孩子不好。这里有我和田东,没事。”

佳怡迟疑一会,紧紧地握一下落落的手,和姜姜离开了。

落落正要和田东说话,田东急忙竖个手指在唇边。落落停下脚步,任护士把小米推进病房。田东说,“别说我在这,小米会难过。”他的声音有点哽咽,“麻烦你了落落姐,你陪她两晚吧,其它的让我来。”

落落给良生打电话,简略地说了事情经过,“我在医院里陪陪她。”良生沉吟一会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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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了,落落有点难过。她想多听他说两句话,这些日子以来,他忙着陪伴母亲,好长时间没好好陪她说话了。

醒来后的小米不言不语,只是吃了睡,睡了吃。田东果真没有在病房里露过面,每次只把食物和日用品送到病房门口,让护士带进来。

第三天,小米终于说话了,“落落姐,谢谢你。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落落伸手出手去握住她的。小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

回到家落落倒头就睡,做了许多的梦。梦里一直有不同的人在说话,吵得她头疼欲裂。

应该是睡了非常久。醒来的时候到处漆黑一片。她轻轻挪动身子,这才发现良生伏在床边睡着了。大约是一直陪着她,困极入眠。

落落心里一阵感动,伸手摸摸他头发。良生被惊醒了,睁开眼睛便笑,弯着身子爬上床来,孩子一样撒娇着拱到她怀里。落落被逗得咯咯笑,刹时间便觉得那些沉重的不快烟消云散了。

两个人嬉笑一阵,良生说,“等会我还得过去陪妈妈。”

落落问,“是不是情况不太好?”

良生说,“很不好。医生说不确定哪一天。”

落落有些黯然,心疼地把良生搂在怀里,狠狠亲他的脸,“我爱你良生。别难过。”

她送他下楼,只听得楼上有人叫,“小生哥哥,等等我。”ANNA蝴蝶一样飞下楼来,亲热而自然地挽住良生胳膊,“我跟你一块去看妈妈。”

良生说,“也好。”回过头来,有些担忧地看一眼落落,“一个人,怕不怕?”落落顿时红了脸,心里却甜滋滋的。笑着冲他摇摇头,眼角余光却一眼瞥到ANNA的脸色难看起来。

进了屋心里还有点小得意。任她身材再火爆,良生也不会喜欢她。

顺手打开电脑,很意外,邮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署名“ANNA”的邮件。打开来,里边只是一个网址。

点开。眼前赫然出现的竟然是良生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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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皱皱眉。她记得良生的博客开在新浪,基本和她一样,属于心血来潮系列,开了后十天半月也不更新一次。这个163的,她可从来没见过。随随便便地看了几眼,呼吸顿时就困难起来。

“就这样,重逢了。”“一间报社能挣什么钱,我从来没想过要靠它挣钱,可是我乐意。这样,她便在我的注视之下。”原来心还是那么疼。那道自以为痊愈了的伤口,还是那么疼。”“我爱她吗,当然,曾经深爱过,可如今,我还爱她吗?我听到我的心冷冷地回答自己,不,我不再爱她。我只想把她曾加诸于我身上的伤害,更甚几倍地回赠予她。”“她仍然爱我。这很好。”

博客在三个月前嘎然而止。

落落的心像蓦然间被剜出大洞,血流了一地,疼到没有感觉。

不用质疑,她知道,这是良生的博客无疑。那些重逢的场景,那些私密的对话,还有那些,让她呯然心动的拥抱和亲吻,除了良生,又哪里还会有别人知道?从博主最后登录的日期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关闭了的旧博客。ANNA应该早就发现了这个博客的存在,然后在良生把它关闭后,悄悄地破解了他的密码——这对于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难事。当然,至于事实到底如何,落落是无从知晓了,她只知道,良生对于这一场复炽的旧情,原来一早预谋。

ANNA故意发给她看。

落落几乎能想像得出ANNA得意和幸灾乐祸的模样。

呵。她得逞了。

落落一直以为,良生固然怨恨过她,但那些怨恨,跟爱相比,应该是微不足道的。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她虽然躲避过,拒绝过,逃开过,可是,没有哪一刻,她怀疑过他。

她呆呆坐着,只觉手脚冰冷。

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那些情话,都是假的吗?都是他要报复她而使出的武器吗?他真天才。怀着万般仇恨竟然能那么泰然自若地扮演一个深情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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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滴滴嗒嗒地下起雨来,手机在桌上嗡嗡震鸣,显示屏上闪着两个字“良生。”

落落失神地盯着手机。手机停止了响动,稍臾又响。

落落走出门去。

她站在马路上,不知道要往哪走好。雨渐渐地大起来,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她抬头看一看屋子,灯光在雨雾中显得模糊不清。

她转身走,恍惚听到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空的刹车声。

她软软地倒在路中央。意识模糊之前,她感觉到泪流了满脸。

住了蛮长日子,落落才弄清楚小镇的名字叫天鹅。名字很美,小镇也很美。她渐渐习惯在黄昏时分踱到河堤上,河水静然,心情也如是。

给母亲打过一个电话,母亲说,“孩子,出了什么事?”她轻声说,“妈妈,别问我。我很好。没什么事。”从前锱铢必较的母亲竟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许是这些日子以来,也看开了。许多事,知道了又怎么样,追问又如何。还是算了罢了,随其自然吧。

给佳怡打过电话,佳怡几乎炸起来,“你搞什么啊,知不知道良生到处在找你?!”

落落说,“孩子几时出生?”

佳怡说,“才多大,急什么。”

彼此沉默下来。佳怡不见得猜不着蛛丝马迹,但落落不肯说,佳怡也总心领神会地并不追问。老友便是这点可贵。落落太怕人追问了。怕眼泪会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春节刚过,到处都还残留着节日气息。隔壁住着的大妈,十分可怜她的孤单,做了扣肉送过来。

她吃着吃着就哭了。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过过春节。独自在外的这些年,春节也是一定要回家的。父母亲也难得的友好和蔼,家里的气氛让人恋恋不舍。

除夕夜,她站在院子里仰望星空,烟火升腾,又转瞬熄灭,夜风袭来,竟是格外的寒意逼人。

也还是熬过来了。

那些疼那些痛好像渐渐消逝了,过去的日子倏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整日无所事事,不上网也不看电视,独独热衷下厨,烤一小块饼干可以做足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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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启真来的时候是黄昏。落落刚刚做了琥珀西红柿,门被敲响了。老式门,连门铃也没有。敲门声持续了很久,落落才醒悟过来,是自家的门在响。

手上还沾着啫喱粉,狐疑地打开门,看到启真的第一眼,整个人都呆了。

启真轻咳一声,说,“在做啥好吃的?”故意做出了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落落的眼眶红了。

知道她在做吃的,启真说,“落落,我学会煎鸡蛋饼,我做给你吃。”

启真把炉子搬到院子间,很耐心地生了火炭。他很专注地调面粉,搅拌鸡蛋,头发轻轻垂下来,搭在额前。

落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替他拨弄头发,启真突然抓住她手,轻而热切地说,“落落,嫁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她猜想得出,他必是周边小镇一个个走遍。她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

她哽咽着说,“我想想。让我想想。”

启真微笑了,“别想太久。”

他们在院子里支张小桌子,摆上碗碗筷,落落夸张地叫嚷起来,“鸡蛋饼有这么好吃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启真失笑了,伸手刮她鼻子。落落微微皱眉,撒娇地嚷,“好疼!”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微微侧过头,看到隔壁大妈站在门边,身后站着的,是一脸铁青的言良生!

落落手里的匙羹砰地掉到了地上。

他怎么来了?!

言良生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枉我找得这么辛苦,原来在这和旧情人唧唧我我啊。我真他妈的是个笨蛋!猪头!”他的身子绷得僵直,拳头捏紧,“周宝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十年前你玩这一招觉得还不够尽兴吗,十年后还要这样来捉弄我一次?”

落落苍白着脸,她低下头,软弱地伸出手去,试图寻找一点可以支撑身体的倚靠,启真急忙握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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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着痕迹地站到她面前去,“落落有点不舒服,你先请回吧,有事以后再说。”

言良生暴喝起来,“你他妈的给我滚一边去!”他冲着启真就是一拳!启真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嘴角渗出血来。

落落尖声嚷,“言良生,你这个混蛋,你够了吧!你给我滚!你滚,我永远也不要看到你!”

言良生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悲伤又绝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刹那全软下来,“落落,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你告诉我,落落!我们一直好好的!”

落落的心被刺痛了。

他怎么还有脸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扶住启真,轻声说,“启真,我们去医院吧。”

言良生霍地攥住她胳膊,沉声道,“给我个解释。”落落头也不抬地说,“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良生眼尖,看到她额上有细细疤痕,不由得伸手去抚摸,“怎么搞的,摔着了?”

落落打开他的手,“别碰我!”

她挽着启真出门去,天色渐晚,这时候的小城安静而冷清,一直愣怔在一旁的隔壁大妈悄声说,“我儿子开出租的,我给他打个电话。”

落落点点头,轻声说,“谢谢您了,大妈。”

大妈有点赫然,“谢什么,早知道我就不带那个人来了,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落落低下头,很努力地笑了笑,“不,不关您的事。”

拼命忍才忍住了回头看一看的欲望。

车来了。

落落打开车门,让启真先上车,突然听到良生在身后轻声说,“落落别走。你这一走,我们就完了。”

启真回过头来叫,“落落!”

落落一咬牙,上了车,关上车门。车子疾驰而去。

四周都安静下来。车窗外的景色模糊一片。启真试图伸过手来握住她的,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心好疼。好疼呐。

启真的伤势并无大碍,抹了点药水,开了点消肿止痛药,医生就把他们给打发了。落落说,“我去酒店给你开个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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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真说,“我自己去就行。”犹豫一下说,“你没事吗,落落。”

落落冲他笑了笑,“没什么。真的。”

他们在医院门口道别,启真颇为依依不舍,“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去看你。”

车子停在巷子口,落落要付车钱,小伙子执意不肯要,落落只好把钞票扔在座椅上,打开车门就小跑着离开。

跑到家门口,才掏出钥匙,身后突然传来言良生的声音,“落落!”

落落吃了一惊。

良生疾步上前来,把她搂在怀里,头埋到她颈间,“落落,我好想你。别生气了,我们回家好吗?”

他那口气,像是落落闹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别扭,哄哄就没事了。落落深深吸口气,平静地说,“你真的那么爱我?”她挣脱他,退后一步,安静地看着他,“你确定你真的爱我?”她甚至微笑起来,“你不是要把我曾给你的伤害要加倍地赠还给我吗?”

良生愣住了。

落落还是笑,“你看,被我说着了吧。”

良生皱皱眉,“你胡说些什么啊。谁跟你说什么了?”

落落气急,“没有人跟我说什么,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你的博客写得很好。我认识你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文笔那么好。呵。不对,是我太不了解你。”泪水扑簌簌滚落下来,“你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你一直都想着要报复我。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原谅过我。你赢了,言良生,你的目的达到了。你成功地把我的心弄碎了。恭喜你。”

这些日子以来蓄意堆积的坚强全都崩塌下来。她想像过无数次,如果有一天面对着他,她一定要平静又坚强,她要让他知道,没什么大不了,她不在乎。可真正见着了他,她什么姿态都忘了。

言良生慌了神,趋进前来试图拥抱她,“对不起落落。”他困难地说,“我必须向你承认,我是那么想过。甚至我一直提醒着自己,不不不,不能再次爱上你,我不能爱你。我要恨你,我要报复你。可是落落,我是否真爱你,你感觉不出来吗?我没办法恨你。当你在我身边,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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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看着他,含着泪笑了,“好了。”她温和地说。“到此为止吧。我欠你一场抛弃。你欠我一场欺骗。我们打平了。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

“落落!”

落落置若罔闻,闪进门去,轻而坚决地磕上了门。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落落坐在黑暗中,电视屏幕哔剥闪烁着,喋喋不休的电视购物的主持人让落落感到亲切。她太需要一点声音了。

天光渐亮,落落走到院子里,发现门下塞进来一张字条,“我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等着我。良生。”

心微微地牵动起来。

对于他,她永远没法心如止水。哪怕直到此刻,她对他充满怀疑,却又暗自抱着希望。她对他充满怨怼,却又依依难舍。

启真来得很早,带来了油条和豆浆,喜滋滋地说,“我刚吃过了,这豆浆还真纯正哦。”

他很细心地用剪刀把油条剪成短短一小截,“来,落落,你老是不爱吃早餐。”

落落默默地笑了笑。启真说的也不是不对,从前她是不爱吃早餐的,可是和良生在一起之后,他从来就不允许她不吃早餐,渐渐地,她倒养成了吃早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