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所念人/爱不逢时上一章:第 19 章
  • 我有所念人/爱不逢时下一章:第 21 章

“那也得准备考雅思,早做打算又没什么坏处。”陈觉非喝了口茶,“你要是去澳村,正好我能照应你,可以跟我合租房子,也省得你过去走弯路。”

张语诺一怔,张了张口,却是没说话。

姜词却是神情平淡,“大一读完了再说吧。”

陈觉非又问起姜词过年的安排。

“能有什么安排,跟去年一样。”

“要不跟我们过去?反正现在都这么熟了,我爸妈我舅舅都不会介意的。我外公跟你老师也有往来,你过去倒不算师出无名。”

都过去一年了,陈觉非想问题竟还是这样单纯,也不知道究竟算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姜词端起水杯,“…这是过年又不是去你家赶庙会,我用什么身份过去?”

陈觉非露出一口白牙,“你要真想过去,什么身份不行?要不我委屈委屈,让你当几天我名义上的女朋…”

姜词“砰”一下将杯子搁在桌上,杯口溅出些许茶水,而坐在对面的张语诺恰也在喝水,立时呛得咳嗽了几声。

“陈觉非,你讲话不要满口跑火车。”

第37章 绛紫色(07)

·

陈觉非急忙解释:“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我对你真没别的想法!要有早有了!”

姜词神色平淡,“那今后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对面的张语诺轻轻放了水杯,低垂着头,咬了咬嘴唇。

吃过晚饭,陈觉非又说要看电影。正是周末,很多大热的片子全都没票了,最后只好去看一部只看海报就知是烂片的国产恐怖片。

整个厅里坐了不到十人,三人便随意找了位置坐下。电影烂得十分平庸,姜词吃着爆米花,全程面无表情。倒是张语诺和陈觉非,吓得时不时一阵尖叫。姜词见他俩互相紧抓着手臂,神色紧张如临大敌,不由觉得好笑。

其中一幕,女主角不听劝告独自去了地下室,音乐一时阴森森的极为瘆人。姜词吃完了一大桶爆米花,一时无事可做,伸手去拿搁在扶手上的可乐,一不小心碰到了张语诺的手肘。

“啊啊啊啊啊啊!!”张语诺骤然厉声尖叫,扬手一打,怀里的爆米花一时洒了一地。

后排的观众也被这叫声吓傻了,张语诺回过神来,颇觉困窘,神情似有恼怒,看了姜词一眼,嘴里咕哝一句,但并未说什么。

姜词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张语诺也不看姜词,只低头拍掉裤子上的爆米花,“电影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去吧。”

到了地铁站,三人分别,姜词嘱咐陈觉非:“你把语诺送到家,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陈觉非点头,“放心,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张语诺没说再见,已转身往另一侧去了。

姜词自然是觉察到张语诺生她气了,打算第二天打个电话跟她聊聊,谁知刚回到家没到两个小时,正要上床睡觉,突然响起“咚咚咚”砸门的声音。

真是的“砸”,一声声震天动地。

姜词吓出一身冷汗,提起搁在床边的钢管缓缓走到门口,“谁啊?”

“是我!姜词!你开门,我有话问你!”

姜词从未听过陈觉非如此怒冲冲的语气,静立片刻,心里已明白七八分,上前开了锁,让陈觉非进来。

他一米八三的身高,往姜词跟前一站,脸色沉沉,颇有些骇人的气势,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问:“姜词,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别装傻!你跟我舅舅!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姜词瞥他一眼,只问:“犯法吗?”

陈觉非一愣,肃杀的气场立时萎了一半。

姜词神情冷静,“既不犯法,又不违背道德,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你…”陈觉非逼近一步,“那可是我舅舅!我问一句怎么了?而且我舅舅有女朋友,你凭什么不要脸地插.进去?”

“许尽欢自己承认过吗?”

陈觉非又给噎住了。

“陈觉非,我跟梁景行什么关系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是他外甥,也是我朋友,你要是心平气和问我情况,我也可以心平气和解释给你听,但你要是来兴师问罪,恕不奉陪。”她将门打开,掌着把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陈觉非。

陈觉非咬牙站了片刻,还是暂将一腔怒火压了下去,“你解释。”

姜词将门合上,抱臂靠着门板,“梁景行和许尽欢究竟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去问。总之我跟梁景行自主自愿,没有任何龌龊的勾当,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六月。”

“…”陈觉非差点飚脏话,“所以你们瞒了我大半年?姜词,你是不是故意讹我好接近我舅舅?”

“智商呢?”

“…”

“我跟梁景行才是认识在先。”姜词掀了掀眼皮,“还有什么想问的?”

陈觉非本是有备而来,却被姜词几句话打压得七零八落,憋得一阵胸闷,“你打算跟我舅舅发展到哪一步,不会打算…”

“当然是奔着结婚去的。”

“…我告诉你,别指望我喊你,唔,那什么…”

“你以为你喊我一声‘舅妈’我能多长两斤肉?”

他一心想回避的这个称呼被姜词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心里又是一阵冒火,“我舅舅可是大你十二岁…”

“那怎么了?”姜词打断他,“鲁迅许广平相差十七岁,孙中山宋庆龄相差二十七岁,杨振宁翁帆相差五十四岁…十二岁怎么了?”

陈觉非哑口无言。

“除了年龄,你还有别的反对理由吗?”姜词站直身体,上前一步,仰头直直盯他,顿了顿,“…你是不是喜欢我?”

陈觉非还未来得及回答,手腕一被姜词一把捉住。

陈觉非呼吸一滞,扭动手腕打算挣开,姜词瞪他一眼,“别动!”

她捏着他的脉搏,静静等了十多秒,平稳正常,并无什么变化。

几秒钟后,姜词撒开手,“看来是不喜欢。”

“…”陈觉非彻底无话可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一见你就想到你光头的造型,能不笑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姜词倒是一点不恼,“那你还有反对的理由吗?”

陈觉非不吭声。

“我知道语诺对你说了什么,你听了她的话就这么冒冒失失过来质问我,你让她怎么想?”

陈觉非一愣,“什么她怎么想?我过来问你跟她怎么想有什么关系?”

“…”姜词叹了声气,“陈觉非,你知道我想说你什么吗?”

“什么?”

“长得帅,可惜是个二百五。”

“…姜词你别太过分!”

姜词打开门,“你赶紧回去吧,我要睡了。”

陈觉非还想再说什么,可所有话头都被姜词堵回去了。再者这么晚了,他待在人家女生家里的确不合适,郁闷地站了片刻,还是依言离开了。

到底咽不下这口气,又给梁景行打电话,凉飕飕地笑了一声,“舅,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梁景行莫名其妙,“你这什么语气?我干什么了?”

陈觉非踩着脏兮兮的雪水走在马路上,抬头望了望天上,半个月亮的影子都没有,他突然觉得特别孤单,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舅,你这么不厚道,小心遭报应哟。”

“…陈觉非你给我好好说话,阴阳怪气什么德性。”

“你居然跟姜词狼狈为奸瞒了我这么久。”

梁景行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陈觉非又笑了一声。

“你现在在哪儿?”

“姜词家附近。”

“…你找她了?”梁景行语气冷肃,“陈觉非,你既然知道了,应该首先来问我,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

“谁欺负她了?”陈觉非没想到宠了自己二十年的舅舅就这样胳膊肘往外拐,心里立时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十分的不是滋味,“从头到尾,我从她身上占到一点便宜了?”

梁景行忍俊不禁,心想他倒是说了句实话,“姜词跟你说了什么?”

“我哪还记得,她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什么宋庆龄孙中山,鲁迅许广平的…”

梁景行一时默然,片刻,“你赶紧找个出租车回去,大晚上的别在外面乱晃。”

挂了电话,陈觉非还想感叹两句世道苍凉,打了个喷嚏,立马乖乖拦了辆的士,灰溜溜地走了。

世界观一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陈觉非对谁都爱答不理,在家宅了三天,惊得他妈妈梁静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时旁敲侧击,疑心他被人甩了受了情伤。陈觉非渐渐想通了,为了这一大一小一公一母两只狡猾的狐狸伤心哀叹,实在不值,便很快重新抖擞精神,故态复萌。

而梁景行,在接完陈觉非的电话之后,立即拨给姜词。

姜词迷迷糊糊刚要睡着,被铃声惊得一个激灵,摸过来眯眼看了看屏幕上的字,“梁叔叔。”

“睡了?”

姜词打了个呵欠,“刚睡着。”

“不好意思。陈觉非刚来找过你?”

“没事,被我打发回去了。”

“没事就行,我怕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没有…唔,”姜词想了想,“也许有。他说,一看见我就想起我光头的样子。”

梁景行笑了一声,低沉沉地从听筒传来,似是熨帖着耳朵,“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个。”

“我原来头发可是留了五年,能不在意吗。”

“现在也挺长了。”

“还不及原来一半。”

“你怎么都好看。”

姜词勾了勾嘴角,“光头也好看?”

“嗯,”梁景行忍俊不禁,“看着很有精气神。”

“谁信你随口胡诌,什么精气神,少年犯的精气神吧?”聊了片刻,已是睡意全无,姜词翻了个身,“你公司的事儿忙完了吗?几时回家?”

“不回去了。”

姜词一愣,“什么?”

“今年我就在崇城过年。”

姜词一时没说出话来,片刻后方才出声,“…其实我一个人没事儿,去年不也这么过来的。过年也就是个寻常日子,没多大意思。”

“是我想跟你一起过。”

姜词闭了闭眼,听着电话那端平稳的呼吸,仿佛近在咫尺,“…梁景行。”

“嗯?”

姜词笑了笑,只问:“你不回去,你父母不怪你吗?”

“我元宵抽空回去,没事。往年也并不是年年都回家。”

姜词想到梁夫人提及梁静思和梁景行时几分落寞的神情,心里终究不忍,“你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别人说你不孝。至于我们,还有这么长的时间,不急于这一时。”

“…真心话?”

姜词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声音一时变得沉滞,“嗯,措辞稍微美化了一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住你的别墅,你客厅电视大,看春晚比较爽。还有,零点的第一通电话,必须打给我。”

那边静了片刻,“好。”

“还有,得给我包个红包,规格嘛…反正不能比陈觉非的小。”

梁景行轻笑一声,“好。”

第38章 绛紫色(08)

拉拉杂杂聊了半个钟头,姜词又打了个呵欠,这才挂了电话。闭了会儿眼,脑中反而清晰起来,却也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睁眼了大半宿,凌晨三点才睡过去。

只睡了五个钟头,一起床就冒着严寒去了陈同勖的画室。

陈同勖训了她几句,说是她寒假以来太过懈怠了,勒令她平日不可疏于练习,得时刻保持手感。又说:“你那四副画卖出去了。”

姜词一愣。

“给我留个银.行卡号,回头我让人把钱打给你。”

姜词这才回过神来,从包里掏出银.行卡,从旁边扯了张纸,将号码抄上去。

“我今年过年不回山西,你到我家里来,你师母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姜词知道陈同勖这人不爱跟人虚伪客套,便直接应下来。她答应这么快,自然也是为了让梁景行那边能放心。

离开画室,姜词先给梁景行打了个电话通知这事儿,又拨给张语诺,约了地方见面。刘亚芬在置办年货,张语诺家里只剩她与张德兴两人。张语诺怕父亲需要帮忙,没敢去得太远,定了家附近的一家星巴克。

她似乎知道姜词为何而来,神情平淡,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要换一个人,姜词自然也懒得解释,但因为是张语诺,且牵涉到陈觉非,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你要是喜欢陈觉非,趁早自己跟他说清楚,我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张语诺抬眼看她,“我告诉他有什么用,他喜欢的又不是我,他…”

“他也不喜欢我。”

张语诺一怔,“他告诉你的?”

姜词想到昨晚灯光下陈觉非略微放大的瞳孔和一霎放缓的呼吸,不由垂下目光,只说:“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这人就是个二百五,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你不说,他是不会懂的。”

“…你不怪我告诉了陈觉非你跟他舅舅的事?”

“迟早要知道的,我自己开不了这个口,别人告诉他也好。”

张语诺一时无话可说,静静看着姜词,神情复杂,半晌才开口,“姜姐姐,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姜词不置可否,“语诺,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会勉强你还能继续喜欢我。我们之间…掺杂的东西太多,这辈子都做不成推心置腹的朋友了。但有一点…”她抬起目光看着张语诺,神情十分的平静,“我不会害你。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我都不会害你。”

张语诺一时只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似有不忿,但更多是委屈占了上风。从小她就觉得姜词虽只大她一岁,却比她成熟太多。各种社交场合,姜词本不擅长,却还是引导她去参与;遇到任何新奇事物,也从不吝于与她分享。

他们一家刚来崇城,什么都不懂,便似刘姥姥进大观园。她转入这边小学的第一天,听见有人嘲笑她穿着土气,说话还带口音。但那时已如明珠光华的姜词丝毫不嫌弃,帮她买衣服,辅导功课,带她去崇城各种地方增长见识…她渐渐在新的环境生活得如鱼得水,甚至人缘方面更甚姜词一筹。

可在姜词面前,她仍是自卑的,似是根植于骨髓的一种本能,哪怕后来姜词家破人亡,她也未能从其困窘的境遇之中获得丝毫信心——她知道要是自己在那般境地之中,恐怕早就放弃希望了。

姜词将剩下的咖啡喝完,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我还得回去画画,你也回家吧,别耽误太久了。”顿了顿,“…今后,别勉强自己了。我算不上什么良师益友,现在更帮不上你什么了。陈觉非的事,或是别的其他事,还是要靠自己。”

定了一瞬,张语诺只垂头沉默不语,姜词便也敛了目光,起身走了。

·

陈同勖有两个儿子,都在国外读书,过年学校不放假,是以没有回来。陈同勖将年迈的父母接来了崇城,过年氛围倒是十分热闹。但姜词毕竟是外人,总归束手束脚,无法尽兴。

好在过了除夕,陈同勖要去各处拜年,姜词便回到自己家里。梁景行履行承诺,将别墅的钥匙交给了她,但那钥匙如今还原封不动地躺在抽屉里——要去了别墅,待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恐怕只会更觉得寂寞。

梁家交游甚广,听梁景行说,往年直到过了元宵,宾客往来才会渐渐结束。眼看着开学之前见到梁景行已是无望,姜词索性收敛心性,待在陈同勖的画室专心磨一副画。

初六这天,姜词突然接到了方青岩的电话——姜词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这号码是去年暑假在青海的时候互相交换的——问她要陈同勖画室的备份钥匙。

姜词略微收拾之后出了门,天气已经连续晴了一周,商铺陆续重新营业,休整过的崇城又回复平日忙碌的节奏。

姜词赶到画室,远远便看见门口停了辆车,车旁站着方青岩。他穿一件浅咖色的呢子大衣,一手插着裤袋,正在打电话,望见姜词来了,招了招手,片刻后挂断电话,笑说:“麻烦你跑一趟。”

“没事。”姜词打开门,领着方青岩进去,“是要哪一副?”

“《秋收》,陈老师说你知道放在哪儿。”

“你坐一会儿。”姜词上二楼,将方青岩要的画找出来。下楼时,见他正在站在自己未完成的那副作品之前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