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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闻言心里一动,转而另一个多年以来的疑问再次浮上来,她看了看许尽欢,踌躇片刻,还是问道:“你和梁景行…”

许尽欢急忙摆手打断她,“他没跟你讲过?”

“他只说你不想结婚,所以拿他当幌子。”

许尽欢大笑,“这人倒真够朋友,唔…怎么说呢,其实我不喜欢男人。”

姜词此前已隐隐有这个猜想,“…对不起,我之前对你有所误会。”

“没事儿——我要是早知道你跟他的关系,肯定会亲口跟你解释。梁景行也是实诚,让他保密他就真的一句话也不说,难怪女朋友都给气跑了。”

姜词笑了,渐而淡下去,微微低垂目光,“…其实我不是故意不跟你们联系,就是有点跟自己较劲儿,毕竟都出来了,总不好灰头土脸地回去。”

许尽欢笑道:“我理解,而且恐怕就我一个人赞成你俩暂时分开。”

姜词抬头看她。

“我是梁景行好朋友,所以在立场上不免会偏向他。梁景行这人其实跟你一样的固执,只不过固执的方式略有不同。你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真要照以前的状态相处下去,最后免不了还得一拍两散——我说话直,你别介意。”

姜词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得对。”

许尽欢顿了几秒,问她:“有回崇城的打算吗?”

“会回的,就是…”姜词犹豫。

“他还在等你。”

姜词一愣。

“你再不回去,他就真老了。”

·

许尽欢走后,这两句话仍然不断在脑中回旋,咒语似的驱散不去。她最终妥协,问了问陈西子最近的行程安排,得知接下来有近两周的空闲时间,便将心一横,定了飞崇城的特价票——不能退换,也算是断了自己退路。

真的确定归期,姜词更加踌躇不决。每天花半小时收拾行李,添添减减,可总也收拾不完。

磨磨蹭蹭地逃避着,还是到了出发的日子。

落地时崇城刚下过雨,空气里翻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儿。姜词回到霞王洞路的家里,掏出钥匙却半天插不进去,这才发现竟然换了锁。

她只好就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洗澡换衣,掏出手机屡次想拨出去,又退缩了,近乡情更怯。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不到正午已是烈日当头。姜词自觉这样不行,从箱子里找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装进纸袋,精细地花了个淡妆,鼓足勇气去了梁景行的公司。

因为没有预约,前台不肯放行,姜词只好试着拨了刘原的电话,谁知竟然还能接通。

刘原听她自报家门之后,顿时见了鬼一样地低叫一声,忙说,“我,我马上来前台,姜小姐你稍等!”

几分钟后,刘原开门出来。

姜词笑与他打了声招呼,刘原似见了外星人,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遍,这才说:“请进来吧。”

沿途经过了她曾经画的那两堵墙,经过多年,那颜色已有几分淡了。

刘原停下脚步,“那个,梁哥今天恰好在公司,姜小姐你…你自己过去吧。”不待她再说什么,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姜词本想拉个人过去缓解火力,这会儿打算落空,那股双腿发软的紧张感再次袭来,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刘原虽坐在自己工位上,却伸长了脖子注意那边的动向,谁知板凳还没坐热,姜词又拎着纸袋回来了。刘原愣了愣,“怎么了姜小姐?”

姜词神情平淡,“我来得不是时候,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着,脚步利落地走了。

刘原一头雾水,赶紧跑去办公室,却见门虚掩着,从缝里看去,谈夏正站在梁景行身边,弯着腰与他说话。

刘原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女人,来得还真他妈凑巧。他想也没想,猛一下推开门,“梁哥,你出来我跟你说句话!”

外头日光白灼晃眼,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姜词走得很快,心里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刚走到路边,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姜词!”

如遭雷击,她身体一震,缓缓转过身去。

第49章 水洗蓝(02)

一时似被阳光照花了眼睛。

姜词不自觉敛了呼吸,看着那人疾步走来。他行走带风,白色衬衫的衣袖挽起来一截,手腕到小臂的线条利落有力。闷热潮湿的空气一时也仿佛凝滞,无声无息地潜入肺叶,烧得心口一阵异样。

她不由捏紧了纸袋的提绳,试图做出一个略微自然的表情,然而脸上肌肉僵硬得不停使唤。她觉得自己成了一只被堵住了出口,却不断沸腾的水壶。

梁景行已到了跟前,呼吸里带了点喘,低头看她。

姜词微微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而梁景行率先出声,“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

礼貌,妥帖,三分熟稔。

姜词呼吸终于顺畅了,像是总算从水里打捞出来。她手指缓缓放松,笑起来,“看你在跟人谈事情,就没打扰。”

梁景行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既然回来了,中午一起吃顿饭吧,替你接风。”

“不…”姜词脱口而出,转而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硬,又立即解释,“中午还有事,改天吧。我过来就是想问问,我家的锁是不是…”她见梁景行点了点头,很淡地笑了笑,“还有,给你带了点特产。”

她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举起来,看了一眼,神情一滞,又立即收回来,“…出门着急,提错了。”

梁景行往她手里看了一眼,目光似有实质,姜词不自觉地将袋子往身后藏。

“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麻烦,乘出租很快。”

梁景行站着没动,神情却是不容拒绝。

地下车库潮湿清冷,一股凉飕飕的风迎面扑来。梁景行还是开着那辆卡宴,车内布置和几年前不差分毫。

路上,姜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梁景行也不说话,只有广播里路况播报的女声,徒劳地缓解着两人之间的微妙的气氛。仿佛隔了个真空罩,人在里面比划着,声音却传不出来,那场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好在路上不堵,不多时就到了酒店楼下。

下车前,姜词斟酌着用词,“那个,我家钥匙…”

“给我的特产呢?”

姜词一怔。

梁景行转头看她一眼,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情绪,“我跟你去拿。”

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儿,又被她咽了下去。为了减少两人独处一隅的机会,姜词特意没乘电梯,可沿着楼梯走到二楼时,她才发觉这选择更蠢。

楼梯通常没人,安静逼仄。梁景行走在身后,沉稳的脚步与呼吸,与她的一声声交叠,存在感强烈得难以忽视。

总算到了四楼,姜词从包里掏出房卡,“稍等,我进去拿。”

梁景行脚步一顿,停在门口。

姜词走回房里,从桌子底下拿出本该带出门的纸袋,走回门口,笑说:“在伦敦买的纪念品,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

“弃”字没说出口,梁景行一个闪身进来,反手摔上门。

姜词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退。梁景行猛将她手腕攥住,返身一推,一手撑住门板,目光沉沉,气势迫人,渊渟岳峙,仿佛山雨欲来,“还装?”

姜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谁装了?”

梁景行伸出手,轻轻捏住她的耳垂,又沿着耳后的肌肤,一寸寸往下,大拇指贴在了颈动脉上。

他手指仿佛过了电,姜词顿觉汗毛倒立,嗓子眼发紧。

梁景行目光沿着手指,落在她的颈间,大拇指微微用了几分力道,“胆子不小,居然还敢回来。”

他的目光和动作都极度暧昧且充满了意味,声音却低沉而冷静。

姜词声音发紧,微微抬起头,却是不输气势,“…我家就在这儿,凭什么不能回来。”

梁景行沉沉笑了一声,呼吸喷在她鼻尖,“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三年前就该一把掐死你。”

“现在也不迟。”姜词心脏狂跳,似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呼吸却都滞在喉间。

梁景行目光越发深沉,大拇指紧贴着她的脉搏,触到极为有力的搏动,一下,又一下。

静了数秒,姜词身体忽然悬空,一阵天旋地转,还未反应之时,后背重重撞在了床上。

梁景行跨跪在她身侧,居高临下,一手扯着领带,低头看她,“单身吗?”

姜词心跳过速,耳膜里血液轰轰作响,几乎听不见自己声音,“…单身怎样,不单身怎样?”

梁景行挑眉,“不怎样,一样的。”话音甫落,猛地俯下.身,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咬在唇上。

姜词吃痛,“嘶”了一声,扭头去躲。

梁景行腾出一只手,沿着她裙子的下摆探进去,“别挣扎,免得弄伤。”

“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这是强…”剩下的那字没说出口,又被狠狠堵在口中。

那手掌伸到前方,粗鲁地捏了一把,姜词便觉脑中有根弦“嗡”一声断了,理智也一分一分塌陷。

呼吸之间,他身上的气息一阵阵撞入鼻腔,浓烈而又熟悉。

刚到英国的时候,姜词到处搜集香水,试图能找出一种味道,可以替代这人的气息。从普通的商业香到昂贵的沙龙香,这种尝试都属徒劳。后来有一次,她在图书馆无意间嗅到一种清冽却温暖的气息,当场呛出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拉住了那男生的手问他打听这香水的品牌d的银色山泉,她用打工的钱买了一瓶,每晚喷一点,在这味道的包裹中酣然入眠。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在身上辗转的游移的手指,真实得仿佛梦境…她终于知道,无可替代。

梁景行抵着她,灼热的呼吸喷在鼻尖,用手指拂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睁眼。”

姜词睫毛颤抖,缓缓地睁开眼皮,对上梁景行滚烫而清澈的目光。一滴汗从他眉间滚下,落在她锁骨上。她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全身发抖,像一个无法注满的容器,所有充沛的感情争相交融,沸腾不止。

然后,梁景行一个挺身,撕裂神经的疼痛之中,所有一切都被填满了。

疏离与隔阂、误解与冷漠、拒绝与逃避、追逐与放逐…都在这一个瞬间,全部消弭。

正午的日光从玻璃窗投射而入,明亮,纯净,热烈。

·

结束之后,姜词立即摸过一旁的空调遥控,将冷气打开。她出了一身汗,仿佛囿于涸辙的鱼,到最后只剩徒劳的呼吸,“…我要喝水。”

梁景行坐起来,拧开一瓶水,递到她手边。

姜词轻轻喘着气,浑身脱力,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挣扎着坐起来,接过瓶子咕噜噜喝了大半,便又躺下。

齐腰的长发,覆在她光洁的背上,黑与白对比分外强烈旖旎。

梁景行侧身躺下,伸手拿起一缕。

“你别碰我,烦。”

梁景行低笑一声,“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词脸埋进被子,烧得通红,嘴上却还是逞能,“那是给你面子…”

梁景行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要不再试试,你不用给我面子。”

姜词恼羞成怒,抓起枕头朝他砸去。梁景行轻轻松松接下来,就势将她往怀里一揽,“…真不觉得好?”

姜词声如蚊蚋,“…开始有点疼。”

梁景行手臂收得更紧,“嗯,我的错。”

姜词歇了一会儿,恢复了些精力,开始跟他算账,“梁叔叔,真没想到你衣冠楚楚之下这么禽兽。”

梁景行不以为意,“对付你这种人,还是简单粗暴的手段更好使。”

姜词又气又笑,“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愿意跟着你?”

“愿不愿意,试试不就知道了。”

“要是我真不愿意呢?”

“你表现得可比谁都愿意。”

姜词噎得哑口无言,耳根又烧起来,“…老流氓。”

梁景行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头顶,“去洗个澡,吃中饭,我们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

梁景行一顿,“聊你和我,我们。”

多年前,他曾对这问题避而不谈。

姜词静了数秒,“嗯”了一声,又说,“把我衣服递过来。”

“…你洗澡还穿什么衣服?”

“可我不能就这么起来啊。”

“又不是没见过。”

“…”

逗归逗,梁景行还是起身将衣服穿上,去浴室拿了条浴巾递给姜词。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梁景行弯腰收拾落在地上的纸袋。里面装着的小玩意儿撒了一地,他一一捡起装好,放到一旁。抬眼,看见了被姜词错拿的另一只。

两个袋子外观一模一样,只是一大一小,那只更小些。

他伸手将那袋子拎起来,往里一看,厚厚的一叠信封。他好奇拿出一只,瞥了一眼,顿时愣住。

信封上写着他公司的地址,并附“梁景行亲启”,贴了邮票,没盖邮戳。

再拿一封,仍是如此。

第三封、第四封…他将袋里的信封飞快点了一遍,四十七封,无一例外。

他随意挑出一封拆开,迅速扫了一遍:

梁景行,总说一个人走得太远,就会忘了来时的路。飞机还有一个小时降落,我自认为有几分孤勇,竟也会近乡情怯。不知道是担心崇城变成了我不熟悉的模样,还是你离我又更远了。情绪绪起起落落,是以既害怕归期到来,又怕归期不能早日到来。

落款日期是昨天。

再拆一封:

昨晚伦敦下雨了,做了个梦。梦里我挽着你走过上回你学校的那条路,灯光将梧桐叶染成细碎的金黄,从树叶的缝隙里露出深蓝色的天空。你同我讲你念书时的事情,好似我是与你年龄相仿的同窗。你不再俯视我,我也不必追赶得那样辛苦。醒来雨声潇潇,觉得难过。梁景行,这是我写给你的第几封信了?

水声停了,梁景行没动。片刻,姜词裹着浴巾出来,往他手里看了一眼,顿时低叫一声,跑过来抢他手里的信封。

梁景行抓住她的手腕,抬眼,“阿词。”

这一声里仿佛饱含了无限的情绪——这人总能将一个简单的称呼,喊出百折千回的意味。

姜词手一顿,“好吧好吧,你爱看就看吧,反正也是给你的。”

梁景行不说话,将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

温热的呼吸贴着耳廓,“回来就好。”

第50章 水洗蓝(03)

·

姜词心里一时酸涩不堪,额头抵在他肩上,“还生气吗?”

“现在不气了,”梁景行手掌按着她的背,“我看到拍卖会的报道,当即打算飞过去把你抓回来。但既然等了三年,何妨再多等你三天,如果你愿意回来…”

“如果我没回来呢。”

“那你完了。”

姜词扑哧一声笑了,“所以我回不回来都是一样的?”

“都一样,”梁景行故意沉了脸色,“姜词我告诉你,我在你身上耗了四五年,差点血本无归,你既然敢出现,还指望再跑?”

姜词吃吃笑个不停,“你不是勾搭上别的年轻小姑娘了吗,人家一口一梁总喊得多亲热。”

“啧,”梁景行将姜词一托,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就为这,招呼都不打一声?”

“怕坏你们好事嘛。”

“姜词,你是不是欠教训?”虽这样说着,梁景行还是解释,“我跟她父亲谈辉有个合作项目,她从国外回来之后,接手负责,项目已到验收结算阶段了。”

姜词只觉“谈辉”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但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便也没细问,只催促梁景行赶紧洗澡,出去吃饭。

退房吃饭之后,姜词直接随着梁景行去了别墅。

院子里那几株枇杷树绿意灌顶,亭亭如盖,还似旧日模样。

姜词进蹬了高跟鞋,赤脚走去厨房。刚一进门,便看见原本一尘不染的冰箱门上如今贴满了照片,细看…全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