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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吓了一跳,随意揭下一张冲回客厅,“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梁景行脱下衬衫和长裤,头也没回,“从你相簿里翻拍的。”

明亮的光线里,梁景行背上沾着汗水,线条紧实有力。姜词耳根微微一热,也不知是该看他还是该看自己手中的照片,“…你,你该不会做饭的时候看吧?”

“不,”梁景行看她一眼,“我只剁排骨的时候看。”

“…梁叔叔你太变态了!”

梁景行挑眉一笑,“还有更变态你想不想知道?”

姜词脸颊噌地烧红,捏着照片一溜烟跑回厨房。

再出来时,梁景行已经上了二楼,换了身居家的衣服。

姜词递了瓶水给他,“你今天不上班了?”

“眼下还是你更重要。”

姜词笑了一声,“我不会再不打招呼就跑的,两周后要回一趟帝都,西秦画廊有宣传活动,我得出席。”

“西秦不错,签他们很有前途,”梁景行在沙发上坐下,看她一眼,语有激赏,“你的画我也看了,很好,比三年前更好。”

这话姜词听得多了,此刻被梁景行夸耀两句,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国外遭了两年罪,不能毫无成果,否则也对不起西子姐的栽培。”

“你跟陈西子怎么认识的?”

“我在大理认识了一个朋友…”

梁景行目光一敛,“你去过大理?”

姜词点头,“我最开始在大理待了一年。”

“我也去过。”

姜词一怔,“什么时候?”

“前年二月。”

“…那时候我刚走,去帝都了。”姜词越发觉得惭愧,“你…找了我多久?”

“旅游,顺便找你而已。”

姜词笑了,“…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

“行,找你,顺便旅游。”

姜词忍俊不禁,说回正题,“我在大理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恰好是西秦画廊最早的创办者之一,画廊的名字就是以陈西子和他的名字组成的。我去帝都找到西子姐,恰好那时候还有个进修的名额,西子姐就给我了。”

“无条件的?”

姜词笑说:“当然有条件,我签约前两年的画作,画廊都要抽取百分之五十的佣金。”

梁景行沉吟,“这条件有些苛刻了。”

“我倒觉得无所谓,她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我在帝都的吃穿用度,上语言班的钱,以及留学两年的费用,全是她一手包办。我钱可以少赚,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梁景行笑了笑,点了点头,“看来这三年,你过得很好。”

“不好,”姜词陡然觉得鼻酸,走到梁景行跟前,一条腿跪在他两腿间的沙发上,低下头,声音一时沉沉,“伦敦总是下雨,一下雨我就会想你。”

梁景行叹了声气,伸手搂住她的腰,“那你都舍不得打个电话。”

姜词摇头,“要是听见你的声音,我一定会崩溃,撑不下去。”

“后悔吗?”

姜词一顿,认真地想了想,“不后悔。”

在帝都,她与陈西子一见如故。这女人虽然精明市侩,但人情世故看得格外通透,且拥有极为精准的艺术鉴赏能力。

陈西子看过她带去的画,这样评价:“姜词,你胸中有沟壑,但如今活得太狭窄单薄了。你听过尼采的一句话吗?谁终将声震寰宇,必长久深自缄默。”

此后,陈西子极力劝说她接受出国进修的建议,“系统的学习对你有益无害,国外氛围大为不同,出去感受一下吧。”

最初的那段日子,仅是适应语言环境,就让姜词心力交瘁,便如伦敦的天气一样愁云惨淡。

后来,为了驱赶心里挥之不去的焦灼与阴郁,她开始强迫自己去参加很多活动。音乐会、画展、摄影展、舞台剧、球赛…各式各类,不一而足。还做背包客,去了欧洲的很多地方。她将自己当成一块干燥的海绵,不断吸取水分。

这样持续半年之后,她发现自己渐渐平静下来,并且开始享受孤独。

“有一年我在华沙旅游,住在一对老夫妻的家里,”姜词在沙发上躺下,头枕在梁景行腿上,一点一点,娓娓道来,“这对老夫妻年轻时候都是芭蕾舞演员,后来妻子出车祸撞伤了腿,再不能在舞台上演出。那时候两人都正如日中天,妻子的艺术生涯戛然而止,丈夫毅然拒绝更换搭档,随着妻子一起离开了芭蕾舞台。后来妻子开了个舞蹈教室,丈夫从头学起,数年后成为高级机械工程师。他们还有三个孩子,如今都已成材。他们的家里有个花园,种满了玫瑰,全是两人自己打理的。”

姜词抬眼,看着梁景行,双目漆黑明亮,“…从前我认为爱就该肆意张扬,无所顾忌;但其实爱也可以坚韧沉默,静水流深。如果没有这三年,我不会懂,所以我不后悔。你是对的,你在引导我不要走上一意孤行的道路…”

“我有错的地方,”梁景行低声道,“刚愎自用,不肯跟你沟通,做什么都怕伤害你。”

姜词握住他的手指,“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我了。”

梁景行轻抚着她的头发,沉默半晌,声音一时黯哑,“你头发都这么长了…”

“英国理发贵,没钱剪。”姜词煞有介事。

梁景行没有笑,也没说话,目光渐而深沉,抚摸的动作里忽然有了更多的意味。姜词呼吸也不自觉放缓,安静无声凝视着他疏朗深邃的眉眼。

一个瞬间,梁景行低下头,微热的嘴唇轻触她的鬓角,摩挲着,将她脑袋往旁一偏,吻在耳后。姜词深吸一口气,脖子跟着一缩,全身都好似过了电一样。这样极尽轻柔地亲吻片刻,一只大掌忽伸进去,几分粗暴地揉了一下。

一刹从一个极端跌入另一个极端,身体立时变做一张满拉的弓,紧张,微颤,蓄势待发。

梁景行呼吸粗重,翻了个身,将她衣服飞快剥落。她似觉羞赧,伸手去挡。他将她手臂格开,陡然生出些恶意捉弄的意思。折腾许久,直到她一迭声地告饶,这才罢手,接连不断的冲击似都携了千军万马的力量,狂风骤雨一般不止不息。

她汗水涟涟,双颊渍得通红,黑色的眸子里水汽弥漫,呼吸好似断了线,“…梁叔叔,不要了…”

他目光深黯,俯身吻她,哑声问:“…叫我什么?”

她从白茫茫的混沌中夺回一丝清明,思及方才的称呼,不觉羞耻难堪,只咬紧了牙关再不开口。偏他更加强势,更加恶意。到最后她终于放弃,随他折腾,只无意识地胡叫。

天与地颠覆,而她纵身洪流,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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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景行终于停下,一声声喘着气,翻了个身,将姜词抱在怀里。

姜词脸上汗津津的,额发全都浸湿,此刻被巨大的疲累攫住,听着梁景行依然鼓噪的心跳,觉得满足,丝毫不想动弹。

休息了一会儿,忍不住调侃他,“…你这是憋坏了吧?”

“姜词,我发现你这人只会耍嘴皮子功夫,来真的一点不行。”

“是是,肯定比不上你身经百战。”

梁景行挑眉,“你这是要翻旧账?”

“翻得过来吗?”

“那恐怕不能,要我一个一个数给你听吗?”

姜词手肘撑着沙发,将身体支起来一些,似笑非笑,“数来听听。”

梁景行一巴掌拍她头上,“这点斗狠的功夫刚刚怎么不用上,嗯?”

姜词脸一热,又趴下去,“…不跟说你了,老流氓,越说越来劲。”

梁景行笑了一声,一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再没听见姜词的动静,侧头一看,她呼吸均匀悠长,已经睡着了。

梁景行轻手轻脚起身,去房里拿了张薄被盖在姜词身上,自己去冲了个凉。

第51章 水洗蓝(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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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西边橙红的霞光渐褪,露出其后深蓝纯净的天色。她从行李箱里找出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看见那枚跟了她多年的打火机,拿起来揣进口袋,脚步轻快地下楼。

厨房里飘出食物的香气,姜词走过去,却见梁景行挽着衣袖,正在炒菜。

姜词晃到他身边,探头往锅里看了一眼,又见旁边有切好的黄瓜,伸手拿了两片。

“再炒个菜就能开饭。”梁景行看她一眼,“饿了?”

“有点。”她嚼完黄瓜,从兜里掏出打火机,“这个还给你。”

梁景行往她手里看了看,笑道:“原来是你拿去了。”

“嗯…”她陡然意识到,相处了大半天,梁景行还一支烟都没抽过,“你现在不抽烟了?”

“戒了。”

姜词点头,“戒了也好,这么难抽的东西,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

梁景行手一顿,“你试过?”

“试过,就大半年。”姜词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渐低,“…控制不住,想你的时候就想抽烟。”

梁景行目光沉沉,“…傻姑娘。”

“那你为什么戒了?”

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一阵一阵翻出来,顶灯乳白色的光似给一切罩了层柔和的滤镜,便听他沉声回答:“不知道要等多久,我得老得慢一点。”

姜词一怔,顿觉喉咙一梗,“…你不老,一点也不。”

“我已经大你十二岁,占了这么大便宜,以后不能走太早,多陪你几年。”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姜词立即打断他,“刚在一起你就说走的事,成心的吧?”

梁景行笑了一声,“行了行了,你松手,菜要出锅了。”

姜词松开手,瞪着梁景行,眼里起了雾气。梁景行侧身捏了捏她鼻子,低头亲她一口,“你知道我这人想得比较多,真不是故意的,乖,别生气。”

姜词紧咬着后槽牙,“放狠话谁不会,你以为我在乎吗?四十年,四年,四天,四小时,我既然决定跟你在一起,怕什么分开?”

“我知道,”梁景行腾出一手,用力抱住她,“我错了,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

过了片刻,姜词瓮声瓮气说:“梁景行,菜糊了。”

“…”

吃过饭,梁景行问她要不要出去逛一逛,姜词实在累得慌,外面热,出门又要出一身汗,便提不起兴致,“我还是歇一歇吧,明天得去拜访陈老师。”

思及此事,她便觉得忐忑。

梁景行安慰道:“放心,陈老师现在火力全集中在我身上,我去一次他骂一次,说我为老不尊。”

姜词哈哈大笑,“他真这么说?”

“嗯,”梁景行也跟着笑了,“还说好白菜给猪拱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还有什么,祸起萧墙…”

姜词笑不可遏,“那你还一次次去,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骂也得去,他担心你,我得时不时去汇报情况。”

姜词低垂目光,“对不起,当年留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陈老师也是怕你荒废才华,如今既然事业起步,没有偏离他帮你规划的道路,倒也不会真的怪你。”他见姜词仍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去?”

“不用,”姜词笑了笑,“我当年都有勇气走,现在还怕没勇气回吗?”

第二天,姜词拎着梁景行赞助的一盒子武夷大红袍,上门请罪。

陈同勖正在绷画布,听见门口清清脆脆的一声“陈老师”,扭头一看,顿了几秒,当即扔了手里的东西,低哼一声起身往楼上走。

姜词摸了摸鼻子,走进画室,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到一旁,拾起地上的布画钳和小锤。

陈同勖坐在楼上屋里生了会儿闷气,起身出来,却见姜词正举着锤子,一粒一粒地往内框上钉钉子。

以前这活儿也都是她干,她认真细心,动作又灵敏,绷出来的画布松紧适中。

陈同勖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还晓得回来。”

姜词吓了一跳,锤子差点砸着指头,立即抬头看向陈同勖,“陈老师…”

陈同勖一摆手,阻止她的话,从楼上缓缓下来,“接着绷。”

姜词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绷完之后,又细致地抹了三层乳白胶,搁在一旁通风,等着干后打磨。

陈同勖见她动作熟稔,确实一点没忘了这些基础,气也消了几分,但仍是板着脸,问她:“这几年画了多少画?”

“最忙时候能保持一个月一幅。”

“题材呢?”

“静物、人物、风景都有练习,日常没有灵感的时候,还临摹了一些教堂里的宗教画…”她观察着陈同勖的表情,小心翼翼问,“…老师,我都拍照了,您要看看吗?”

陈同勖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姜词便飞快掏出自己的手机,一张一张翻给陈同勖,边翻边介绍,“…这是在米兰采风回来画的…这张是看了俄罗斯基洛夫芭蕾舞团的演出…”

陈同勖一一看过,见她确实未曾疏于练习,画力较之以往又有了十足的进步,面色稍霁。自打姜词那画拍卖出去,且与西秦画廊签约的消息出来之后,便有许多书画界朋友打来电话向他道贺,说是名师出高徒。

陈同勖既惊又怒,惊的是姜词一战成名,怒的自然还是她和梁景行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又不告而别。

姜词见陈同勖神色稍有和缓,立即收了手机,诚恳道歉:“陈老师,三年前我意气用事,让您担心了。”

陈同勖低哼一声,“我担什么心,翅膀还没硬就想飞,压根不把我这个当老师的放在眼里,枉费我替你安排好了路,为了这么一丁点小事,自毁前程!”

姜词一言不发,垂头恭顺听着。

“走便走了,三年来连条短信都不发,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虽不是你父母,但当你了十多年老师,问问你的音讯不过分吧?”

“我错了。”

“还知道错,我看你是理直气壮得很!”

陈同勖训够了,见姜词低着头模样乖乖巧巧,一时也解了气,“…你在外受没受什么委屈?”

姜词一愣,鼻子发酸,急忙摇头,“没有,没受任何委屈,一路都遇到贵人提携。”

陈同勖走到窗前,检查画布上乳胶是否干了,“你和梁景行…”

“也挺好的。”

陈同勖看她一眼,“真喜欢他?”

姜词点头。

陈同勖叹了声气,未曾想自己当年所言一一应验,这孩子,到底还是得为情.爱吃上些苦头,“你喜欢我也不说什么了,他还是有心,你走了三年,他就找了三年。基本每个省都跑过,只要有点风声,二话不说就过去。所以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以后也别折腾了,惜福吧。”

“我知道。”姜词垂着眼睛,心里似坠了块石头,一时沉甸甸的。

过了一会儿,她拿过自己带来的茶叶,“陈老师,这是我用这回拍卖的钱给您买的一点茶叶,这东西不好得,也没弄到多少,您就当尝个新鲜吧。”

陈同勖瞟了一眼,又板起脸,“你今后用钱的地方还多,别搞这些有的没的。”

姜词知道陈同勖这回是假生气,他这人嗜茶如命,嗜画如命,如今有上好的大红袍在跟前,哪里真会不高兴。她笑说:“我现在亲人就剩您和梁景行,哪还有什么地方花得上钱。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陈同勖“勉为其难”地收下,“我上午画要起个头,暂时不陪你,改天去我家里吃饭。”

姜词应下。

陈同勖瞥她一眼,又叮嘱道:“平时没事多画画多学习,还年轻,事业为重。”

姜词过了陈同勖这一关,心里一块大石便落了地,出门便给梁景行打了个电话。

梁景行笑说:“你打个车来我公司,下班了跟我一起去陈觉非家里吃饭。”

“…谁家里?”

“陈觉非,我姐姐家。”

“…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唔…我怕尴尬。”

“这就怂了?”梁景行笑了笑,“没事,我姐性格很好相处。她当年能违背家里的意思,下嫁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比我俩有见识多了。”

这事儿,姜词曾听梁夫人说过,想了想,便说:“…好吧。”

“那行,我等你。”

趁着挂电话之前,姜词又赶紧问:“陈觉非还没回来吧?”

“刚毕业,回来了,在他爸公司实习。”

“…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