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不是你得罪了他,或许你和他之间有利益冲突。你再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威胁到什么人的利益?”

“利益——你的意思是指金钱纠葛吗?那就更没有了。我只是一个大学讲师,我能威胁到什么人的利益呀!就算和同事竞评副教授,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头衔和待遇更高一点而已。谁会为了这些东西不惜铤而走险的杀人呢?”

马啸想了想又问:“那你爱人那方面会不会有什么相关线索可以提供呢?”

“我爱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更加不会和任何人结怨树敌。”

蒋国梁否认了警方的一切揣测,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马啸和雷霆不得不遗憾地离去。

马啸和雷霆离开后,蒋国梁的哥哥蒋国栋很快从父母的病房里走出来。

刚才隔着一扇房门,蒋国栋大概听到了外头的部分对话。此时此刻,他看着弟弟笑得有些僵硬地询问:“国梁,警察又来找你干吗?”

蒋国梁郁郁地叹着气说:“警方跑来问我是不是在外面得罪过任何人,所以惹来了对方的血腥报复,导致——浩宇被砍死。但这怎么可能啊?我从来没和任何人发生过矛盾或冲突呀!”

蒋国栋听得眉心一跳,“警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呀?浩宇的死不是因为疯子胡乱砍杀无辜造成的吗?”

“警方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疯子在随机杀人,但他们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沉默片刻后,蒋国栋岔开话题说:“国梁,爸妈都还没醒,你先进去守一会儿。我肚子饿了,下楼吃点东西再来。对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带上一份上来吧?”

“不用了,我没胃口。哥,你吃就好了。”

一边说,蒋国梁一边无精打采地走进了病房。蒋国栋独自一人表情阴晴不定地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然后他转身朝着安全楼梯走去,同时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

第55章

虽然没能从蒋国梁嘴里问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但是雷霆认为问题应该只能出在他们这里。与马啸商量了一下,他决定对蒋国梁夫妇展开详细的调查。

一番详查后,蒋国梁夫妇的生平经历警方基本上都摸清楚了。雷霆还找了不少与他们相熟的人谈话,进一步了解他们的为人处世。结果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与人结怨或影响到他人利益的迹象。

正如蒋国梁所说, 他没有得罪过任何人,也没有影响过任何人的利益。他爱人也是如此。两口子都是与人为善的人,在街头见到乞讨的老人或残疾人都会给钱, 亲友之间有什么困难也都乐意施以援手,是好评度很高的一对夫妻。

这样一对仁心善意的夫妇, 真是怎么找也找不出一个可能对他们怀恨在心的对头来。

查不出可疑的对象,让这桩案子陷入了困境, 马啸忍不住设想:“会不会真凶根本就没有主要目标, 而是一个纯粹为了杀人而杀人的变态。只是他不想背负杀人入狱的后果,所以设计了一个白痴来顶缸。”

雷霆不喜欢这个设想:“这种处心积虑的杀人计划不可能是随意杀人。风险太大了!如果纯粹只是想要杀人, 半夜三更在偏僻的地方拦住夜归的路人捅上几刀就跑, 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一点风险都没有。犯不着光天化日下进行。”

雷霆还是坚信三个当场遇难的孩子中,一定有一个是真凶的主要目标。这天晚上他又继续留在办公室加班,重新把所有的调查资料都翻阅一遍, 想看看自己是否有什么疏忽遗漏的地方。

当时钟指向深夜十一点的时候, 仍在埋头看资料的雷霆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一阵“喵喵”的猫叫声。

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雷霆发现玻璃窗外蹲着一只胖乎乎的喵星人,一身黄褐相间的虎斑条纹让它看起来活像一只小老虎。这只虎斑猫正用两只只爪子挠着玻璃窗,一副想要进来的样子。

看着窗外那只意图明显想要入室的虎斑猫, 雷霆怔忡一下后就马上反应过来了。一边发自内心的微笑着,他一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拉开窗户。

窗一开,那只虎斑猫就直接蹦进雷霆的怀里。两只前爪亲昵地攀住他的衣襟,仰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猫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喵喵”叫着,叫声甜腻如饴糖。

一边温柔无比地抚摸着怀里的喵星人,雷霆一边含笑看着它说:“看来某人一定是想死我了,所以特意跑来见我,对吧?”

虎斑猫煞有介事地看着他直点头,一双亮金色的大眼睛像两只宝石般熠熠生辉。嘴里发出来的“喵喵喵”约等于“对对对”。

因为雷霆这几天一直忙碌不休,池清清又有好几天没见到他。累积在心头的想念,让她梦中离魂附身喵星人后直接跑来了他的办公室。此时此刻,以一只猫咪的身份,她无比满足地趴在他怀里,享受着爱人亲昵的爱抚。

一边抱着“池小咪”回到办公桌前坐下,雷霆一边笑眯眯地说:“我也想你。还打算明天早晨抽个空去给你送早餐呢。你不是喜欢吃那家店的肉包嘛!我给你带两个够不够?”

办公桌上的电脑正开着,雷霆正利用Word文档在归纳案件的一些要点所在。“池小咪”一看键盘就在自己身旁,抬起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地按着键,不太灵活地打出一行文字。

“够了,再带一袋豆浆就更好不过了。”

雷霆笑得更开怀了:“哇哦。这是谁家的猫这么聪明?还会打字呢。”

“没有家的流浪猫,也并不聪明,全靠我这个人工智能在撑场面。”

“只是流浪猫,你肯定?一般流浪猫可没有胖成这副熊样的呢。瞧瞧这小脸蛋圆得也是没谁了。而且连脖子这个编制都已经不存在,完全肥成了胖墩一个。”

“池小咪”打字回复道:“那是因为宝宝能自力更生喂饱自己呀!刚才我附上它的身体时,发现它正在一户人家偷吃狗粮呢。能吃成这副胖墩样,估计都是高热量狗粮的功劳吧。”

雷霆无法不失笑:“什么?猫居然跑去偷吃狗粮。好吧,这货的偷食力简直MAX!”

在Word文档上输入文字的同时,“池小咪”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雷霆对案件的要点归纳。下意识地浏览了一番后,她输入一行文字询问:“这个案子还是没有找到关键切入点吗?”

雷霆叹着气说明了一下警方目前陷入的困境后,“池小咪”又继续打字询问:“这么说你们已经把该查的都查过了。如果查得这么仔细都没有查出什么线索来,那么真凶显然不在你们调查的范围内。”

雷霆其实也在这么想,他只是十分想不通:“可是如果真凶不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就说明他与三名遇难儿童的父母没有直接人际往来。如果都没有来往的话,就不可能会结怨,也不可能会有利益冲突,更没理由要杀害他们的孩子了。那样完全说不通啊!”

“池小咪”无法否认这一点。她把文档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一边想,一边输入文字说:“如果单看表面因素,刘晓丹的孩子其实是最有可能的主要目标。周晖算是一个土豪,而豪门大户争家产时,经常上演这种骨肉相残的狗血戏码。其他两个孩子的父母都只能算是工薪阶层。小康之家没有巨额财产可供争夺,缺乏巨大的利益驱动,很难让人为之冒险杀人。”

“的确如此,所以周梓诚一开始被我们认定是真凶的主要目标。可是卢月桂和周明的嫌疑都已经排除了,的的确确不是他们在幕后策划的这桩案子。”

“池小咪”忽然想起来问:“对了,卢月桂怎么样了?”

雷霆深深地一声长叹:“不好,刘晓丹杀了卢月桂的女儿后,她就彻底精神失常了!而刘晓丹基本上也疯了!唉!”

“可怜,两个女人可怜之外还有可恨之处,但她们的孩子就真是纯粹的可怜可惜了!”

感慨了一番后,“池小咪”言归正传,因为她忽然有了一个突发奇想的猜测。源自于校友Q-Q群里的谈论。

“你们警方现在认定唯有蒋浩宇最有可能是真凶的目标是吧?真凶如果真想杀他,财杀的条件要是不成立的话,就只有可能是仇杀了。既然孩子的父母没有得罪过人,那会不会是孩子的祖父母和人结了仇呢?我听说他是蒋家唯一的男孙,一直被祖父母当成心头肉。也许有人想通过杀了他让那对老人痛不欲生呢?”

雷霆怔了怔:“这倒是一个全新的设想呢,或许我可以从这个角度出发再查一下。”

雷霆正和“池小咪”通过电脑交流着,一位刑警同事突然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流星走进来。见他抱着一只猫坐在座位上,十分惊讶地“咦”了一声。

“哪来的猫啊?”

“呃…它自己从窗口跑进来的。”

一边回答着,雷霆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办公桌是面对着大门口,否则那位同事进来时可以看见“池小咪”正在电脑上打字,肯定要吃惊得哇哇大叫不可。

“自己跑来的,那应该是流浪猫。不对,流浪猫没有这么胖的,也不会这么乖乖的任人抱,它们对人的防范心理很强,不容易亲近。”

“呃…可能是一只和主人走失的家猫吧。”

同事走过来,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猫咪的头。“池小咪”本能地扭头躲开,除了男朋友外,她可不想和别的男人太过亲近。

雷霆也不想自己的“猫咪女友”被别的男人摸,一边有意无意地侧过身子挡住同事试图再次伸来的手,一边用问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师兄,你刚才值班时被叫去出现场了,哪里又发生什么案子了?”

“哦,流光路一家自助银行门口,有个倒霉的公交车司机被劫杀了。我刚刚出完现场回来,现在手头一堆资料要整理呢。”

同事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里那份案卷材料。有一纸材料随着他这个动作从资料夹里滑落下来,被雷雷眼疾手快地一手捞住,并自然而然地瞥了一眼。

那一纸材料正好是死者的身份信息,当姓名一栏的“蒋国栋”三个字映入雷霆眼帘时,他吃了一惊:蒋国栋不是蒋国梁的哥哥吗?怎么死的又是蒋家的人?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同名同姓啊?

雷霆马上坐直身子,把那纸材料捧在手心里,仔细专注地看上一遍。

从相关信息中,雷霆很快确定了这个蒋国栋就是蒋国梁的哥哥,而非同名同姓的其他人。直觉告诉他,这桩案子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蒋国栋今年三十五岁,是公交公司的一名司机。

案发当晚十点钟后,蒋国栋结束了最后一趟班车的驾驶工作下班。在骑摩托车回家的路上,他在一家自助银行门口停下来取钱。取完钱后,他刚刚走回自己的摩托车旁,还没来得及跨上车座,突然被人从背后捅了两刀。而且两刀都刺中了心脏,导致他当场身亡,钱包手机也全被抢走了。办案警察一开始都无法确认他的身份,后来还是根据他的摩托车车牌才查出来的。

看似只是一桩普通的抢劫杀人案,但是雷霆却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因为一般来说,像这类拦路抢劫的犯罪行为,动机大都只为求财,而非杀人害命。就算要动刀子也多半是朝着受害者腹部捅上两刀,藉此瓦解掉对方的抵抗就行。而蒋国栋却被人从背后直刺心脏,这种致命的刀法分明是不想给他留下任何生机。要人性命多过求人钱财了。

蒋国梁的儿子蒋浩宇才刚刚横死不久,现在他的大哥蒋国栋又意外横尸街头,雷霆无论如何不相信同样的厄运会一而再的降临蒋家。老一辈的人们,或许会迷信地认定是这家人在走背字。但像他这种新新人类加警察的双重身份,只会从这种一再降临的厄运中嗅出阴谋的味道。

几分钟前,池清清曾突发奇想地说过会不会是蒋家老夫妇得罪了人,所以真凶是针对他们展开的报复。当时雷霆只觉得这是一个新的思考角度,而现在的情况显然在证实这一角度的正确性。小孙子死了,大儿子也死了,蒋家老夫妇的悲痛值将有多高完全不难想像。

雷霆对那纸材料前所未的高度关注与仔细阅读,让一旁想要收回材料的同事无法不觉得意外。

“小雷,你怎么了?看这纸材料看得这么认真,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有问题,很有问题。师兄,这桩案子可能需要转给我们专案组负责了。因为这位受害的公交车司机与街心花园一案的受害者有关连。他是其中一名遇难儿童的亲大伯。他的死,我怀疑不是表面上的劫杀那么简单。”

一边说,雷霆一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怀里的“池小咪”一眼,她也直盯着那纸材料看了又看。感觉到他在注视自己后,她抬起一双亮金色的大眼睛,正正地迎上他的视线,四只眸子满是默契地对视着:没错,问题一定出在蒋家老夫妇身上。

顾不上时近半夜,雷霆马上抱着“池小咪”给马啸打电话,急不可耐地告知他这一意外出现的新情况。马啸这晚没有加班,因为他老婆病了,他得回家照顾生病的太座。

只听了雷霆头两句话,马啸就无法不惊愕:“什么?蒋国梁的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他大哥又突然被人劫杀了?这种情况还真是不寻常呢。看来问题一定出在蒋家这边,这两个案子当然要合并在一起调查了。明天咱们接下来就重点调查蒋家老两口的情况,看看他们到底招惹上了什么变态杀人狂。”

“是,马叔…啊…”

电话那端,雷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惨叫取代了,同时还伴随着话筒砸落的声音。马啸听得吓了一大跳:“喂,喂,小雷,你怎么了?”

话筒那端重新响起的声音是雷霆那名刑警同事,带着几分好笑:“喂,马叔,小雷他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被猫抓伤了。”

刚才雷霆抱着“池小咪”和马啸通电话时,原本一直温顺无比伏在他怀里的猫咪突然挣扎起来。用前爪抓伤了雷霆揽住它的右手背迫使他松手后,虎斑猫无比轻盈地一跃而下,飞快地蹿出门外离去。显然,池清清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喵星人的身体。

同事的解释让马啸奇了怪了:“猫——刑警队哪来的猫?”

“哦,是一只自己跑来的流浪猫,一开始还表现得很温驯,乖乖地任小雷抱在怀里。谁知道刚才突然翻了脸,抓伤他的手后跳窗跑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刚才听得我吓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小雷也真是,没事逗逗流浪猫玩也就算了,干吗还要去抱它呢?一不小心被抓伤了还要去打针。交代他明天一早就去打针,不然小心得狂犬病。”

同事把马啸的叮嘱转达给了雷霆,并拍着他的肩说:“以后看见猫咪最好别再抱了。要知道猫这东西就跟女人一样,可以超级温顺,也可以说翻脸就翻脸。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是很难hold住它们的。现在快去用肥皂把伤口好好洗一洗,碱性肥皂水能杀死狂犬病毒,明早再去打针。”

看着手背上几道血淋淋的抓痕,雷霆除了苦笑以外还能说什么呢?

次日一早,雷霆信守承诺抽空去给池清清送早餐。她笑盈盈地从楼上跑下来后,他一边向她展示手背上的伤口,一边控诉道:“这是昨晚你干的好事,我现在要慎重提出索赔。”

“我干的,不可能吧,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抓伤过你呀?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症的年龄呢,记忆力不可能那么差的。你可别冤枉我。”

“好吧,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事不是你干的,却是你造成的。昨晚你的灵魂离开了那只猫咪的身体后,我还一直傻傻的把它当成你抱在怀里。结果它不干,抓伤我跑了。因为你的误导在先,我才遭受了这样的身体伤害,你说我是不是有权向你索赔呀?”

“啊,是那只流浪猫抓伤了你呀!唉呀它真是一只坏猫咪。来,让我看看伤口深不深。哇,还挺深的呢,是不是很疼?”

雷霆趁机卖惨:“当然疼了,疼得要命。过会儿我还得去打狂犬疫苗。我从小就特讨厌打针,而且听说打狂犬疫苗不但超级疼,还有不少副作用,比如发烧、头痛、四肢麻木什么的。听得我都不想去打了。”

“不行啊,一定要去打针。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警察怎么能害怕打针呢,咱可不能那么丢人。你乖,我陪你一起去啊!”

雷霆卖完惨再卖萌,朝着池清清眨眼一笑,眼神像在跳桑巴舞:“光陪我一起去就行了,没有赔偿了?”

身高一米八七的大男人,职业还是刑警,平时表情严肃得像时刻准备着给人上政治课,此时此刻却对着自己撒娇卖萌,池清清被撩得不要不要的,一颗心柔软荡漾如春水。

“好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赔偿呢?”

“最少也得是香吻三枚,而且是法式热吻,蜻蜓点水式的不算,别想偷工减料。”

“安了安了,法式热吻三枚,先挂账。现在赶紧去打针,打完针再来结账。行了吧?”

雷霆满足地笑了:“OK,那就先挂账。那个,你应该不会赖账吧?”

“当然不会,你放心,我是信得过单位了。”

池清清陪着雷霆去医院打狂犬疫苗。针刚打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是马啸催他快点回去。他一边匆匆地走出注射室,一边微笑着在她脸颊上轻刮一下说:“本来想打完针就跟你结账的,不过我现在得马上赶回单位去,这笔账回头再跟你算啊!”

池清清故意跟他唱反调:“不行,没得算了,过期作废。”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被他搂在怀里。而下一个瞬间,落在她唇瓣上,是他热烈烈的吻…

雷霆赶回刑警队后,马啸已经和魏队碰过头,汇报过案件的最新进展了。

魏队决定立即组织专案组成员开了一个会。会议上,由雷霆对大家详细介绍了案件取得的新进展。在得知蒋国栋昨晚遭劫杀后,对于蒋家伯侄俩先后横死的事,组员们都觉得未免太过巧合,也一致认同蒋氏老夫妇应该是案件的关键点所在。

魏队在会上做出安排,他将亲自带人去医院与蒋氏老夫妇谈话。雷霆和马啸则奉命去蒋国栋家,找他的遗孀冯红梅录一份详细的笔录。另外一组人马负责去蒋国栋工作的公交公司,向他的同事们了解他的情况。其余组员则通过其他渠道展开调查,譬如蒋氏老夫妇的家世背景、人际关系、电话纪录、银行纪录等等。

雷霆和马啸来到蒋国栋家时,未亡人冯红梅并没有出来见他们,因为丈夫的死击垮了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一直躺在卧室的床上痛哭不止。他们八岁的女儿蒋浩婷也在屋里陪着妈妈一起嚎啕大哭。母女俩的哭声二重奏十分悲惨,就算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不免心生恻然。

大嫂与侄女都因为极度的悲痛而无法见客,出面接待两名刑警的人是蒋国栋。儿子去世还不到半个月,哥哥又遭遇不测送了命,一再的沉重打击让蒋国栋变得更加憔悴不堪,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老了十岁都不止。

第56章

在蒋国梁身后, 还站着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人。

男人打扮得非常潮,穿一袭黑色机车皮夹克配皮裤,手上还戴着露指的皮手套,一看就是机车爱好者。蒋国梁介绍说他是冯红梅的弟弟冯青松, 惊闻姐夫出了事,特意请假赶来帮忙照应姐姐和外甥女。

雷霆和马啸坐下后,与蒋国梁谈了很久。除了再次询问一些蒋国栋的个人情况外, 还重点盘问了蒋家是否与邻里或亲友们有过不和睦的关系。

蒋国梁对此一脸不无厌烦的表情:“又来了,你们警察为什么老觉得一定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人, 所以才会招来这样的报复。我都说过很多遍了,就算我们得罪过什么人, 也至于是要闹到杀人泄愤的深仇大恨。你们绝对搞错侦查方向了!”

冯青松也在一旁插嘴说:“是啊, 我姐夫人缘很好的。在公交公司干了那么多年,从没和任何人吵过架拌过嘴。他们单位每次评先进工作者时, 评谁大家都会有意见, 只有评我姐夫时没一个人会说什么。这样一个好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要杀他呢?你们一定搞错了!”

谈话一无所获,雷霆都不想再老调重弹下去了。于是任凭马啸不厌其烦地继续说服蒋国梁,他站起来四处走了走, 察看这个家里的情况。屋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显然冯红梅并不是一个爱收拾的勤快主妇。

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后, 雷霆信步踱进了相邻的餐厅。餐厅的一面墙被制作成了照片墙,大大小小挂了十几张照片。

最初,雷霆只是随意浏览着那些照片。不过, 当其中一张照片跃入眼帘时,却让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那张照片拍摄于去年夏天,是蒋浩婷跟着舅舅冯青松学游泳的一幕。冯青松穿着一条泳裤泡在泳池里,双手托着蒋浩婷的腰教她拍打双腿。赤-裸的双臂结实有力,右手腕上纹着一个蓝色的五角星图案。

那枚五角星图案有如火柴般在雷霆脑海中擦过,擦出火花四射。他迅速从手机中调出真凶身上的刺青图案,虽然那只是衣袖下露出的半个纹身案,但那一半与照片对比看起来像是同一个。

——真凶的右手腕部有星形纹身,冯青松的右手腕处也有相似的星形纹身;

——真凶被证实是一对兄妹或姐弟联手作案,而冯青松就有一个姐姐冯红梅;

——真凶难道就是冯氏姐弟俩吗?

蓦然扭过头,雷霆定定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冯青松,怔怔地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冯红梅的凄惨哭声。心情就像经历地震似的震撼不已:就是他们如此冷血地策划了街心花园血案害死了蒋浩宇和几个孩子,然后接下来又杀了蒋国栋吗?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后,雷霆一瞬不瞬地看着冯青松询问:“冯先生,请问你是做哪一行的?”

冯青松条件反射地掏出一张名片,一边递给雷霆一边说:“我是二手房经纪人,如果你有买房、卖房或者租房的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接过那张名片瞥上一眼后,雷霆冷不丁地又问:“康嘉莉是你的客户吧?她现在住的紫金公寓那套房子当初是不是从你手里租的?”

康嘉莉这个名字从雷霆嘴里一说出来,马啸就马上有所警觉地抬起头,两道视线像两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冯青松脸上。刑警的敏锐直觉让他瞬间有所明了:这个姓冯的小子看来不是一个酱油角色的某亲戚,而是与案子有关连的人。而且,他一定有什么破绽被小雷发现了。

虽然被两名刑警的锐利视线一起死死盯住,冯青松却还表现得泰然自若:“康嘉莉是谁呀?我的客户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呢。需要回去查一下档案才知道。”

雷霆淡淡一笑:“想不起来没关系,那我换个问题吧。你的右手腕上是不是有一个五角星纹身?可以把袖子挽起来给我们看一看吗?”

马啸听得蓦然一震,等不到冯青松答复是或否,就已经急切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捋起袖子查看。果然,他手腕处一个蓝色五角星纹身图案俨然在目。

冯青松也真是不简单,堆出满脸无辜又困惑的表情询问:“咦,你们警察不是来调查我姐夫的案子,怎么关注起我身上的纹身来了?”

马啸一声冷笑:“因为风华路街心花园血案的真凶手腕上也有一个星形纹身。跟你手腕上这个一模一样。”

“什么?”蒋国梁听得大吃一惊,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你的意思是,青松他…他…”

冯青松霍然立起,脸上的神色是极度的冤屈与愤慨:“警察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想说我就是那个杀人狂吗?拜托,如果你们找不到真凶就多下点功夫去找,不要因为一个刺青就这样捕风捉影行不行?你知道这种星形图案的刺青有多受欢迎吗?光在我纹身的那家店里,就已经为上千名顾客纹过了!”

雷霆慢条斯理地说:“行,那就不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了。请问出事那天你在哪里?能不能提供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青松他当时在我家,一直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冯青松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女人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所有人循声望去,看见卧室门口正站着倚门而立的冯红梅。

很显然,冯红梅的人刚才虽然在卧室里躺着,但两只耳朵其实一直在留意着客厅里的对话。而且应该是高度关注模式才对。

冯红梅半路杀出来,想为弟弟冯青松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一点并不让两名刑警意外了。

因为之前的DNA证据就已经提示了这桩案件是姐弟或兄妹俩联合作案。冯青松手腕部分的纹身已经证明了他是男嫌犯,那另外那个女嫌犯不用说自然就是他的姐姐冯红梅了。这对姐弟既然会联手作案,当然也会彼此互作伪证用来自保。

定定地看了一眼冯红梅后,雷霆似笑非笑地说:“冯女士,从我询问冯青松是否认识康嘉莉开始,你在里屋的哭声就停顿了。显然你没心思继续装哭,一直在高度留意外面的对话是吧?”

按蒋国梁的说法,冯红梅自从昨晚得知了丈夫的死讯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痛哭流涕。一个哭了那么久的女人,论理眼睛应该要红肿成桃子模样了才是。但冯红梅的眼睛却既不红也不肿,显然她对丈夫的死并不真正感到悲痛伤心,只不过是在干嚎罢了。

卧室里真正在哭的人是蒋国栋的女儿蒋浩婷,小姑娘已经哭累了,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对于雷霆语带讥讽的挪揄,冯红梅木木地僵着一张脸回答:“我哭了那么久,哭累了不想哭了不行吗?”

盯着她那双既不红也不肿的眼睛,马啸忍不住一声嗤笑:“你哭了那么久,眼睛都没肿,是怎么做的?”

冯红梅不自然地别过头,避开两名刑警尖锐的目光,假装没有听见马啸的嗤笑,故作镇定地说:“刚才听到你们想冤枉我弟弟是杀人犯,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还坐得住,当然要出来帮他作证了。案发时他就在我家,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他哪儿也没去。”

“我相信案发时你们俩在一起,但我不相信你们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你们其实一起偷溜进了康嘉莉的公寓,利用她的空房子来实行你们的杀人计划。对吧?”

马啸的这番话,冯红梅咬紧牙关继续否认:“不对,根本没有那种事。我们当时就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你们可以否认,但是证据不会说谎。冯红梅,我相信你溜进过康嘉莉的那套公寓,因为我们在公寓的卫生间里发现了属于女性的长发。一根染成酒红色的弯曲波浪发,看起来跟你这头红色鬈发很像呢。请问你介不介意拔下一根给我们拿回去做对比?”

马啸刚问完冯红梅,雷霆也紧接着对冯青松说:“还有你,麻烦也给我们提供一份DNA样本吧。街心花园特大血案的凶器是一把菜刀,警方鉴证科从菜刀上发出了一滴身份不明的血迹,不属于所有被害人,推断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让我们来验证一下是否与你的DNA吻合吧。”

“什么?有身份不明的血迹。”

出乎意料地一怔后,冯青松的神色中终于开始闪现不安,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