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不上詹婧,这让徐天华满心不安。他再在家里找了一圈,试图发现妻子可能的去向。却发现她的钱包、身份证之类物品都留在家里,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房门钥匙。另外从衣柜和鞋柜里的情况来看,她走时只穿着家居服和一双绣花拖鞋。这意味着她应该并没有走远,但为什么凌晨一点多了还没回家呢?

凌晨时分的深夜,妻子却莫名其妙的不在家,而且什么东西也没带,这让徐天华焦虑重重又担心不已。最初他想打110报警。但想到成年人失踪要超过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的规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决定再等等看,希望能等到妻子推门进屋的身影。

当天晚上,徐天华完全是彻夜未眠地等着妻子回家。然而,从繁星满天等到晨曦初亮,再等到朝阳升起,他也始终没有等到妻子的身影。这让他感觉越来越不妙,于是,他果断地打了报警电话。

“相信我,我老婆一定是出事了!否则,她绝对不可能丢下女儿一晚上都不回家的。”

詹婧和徐天华正式结婚后,曾经外出工作过三个月。但是自从怀上了小妞妞,她就辞了职专心在家养胎。妞妞出生后,因为孩子需要人照顾,而且徐天华飞行员的工作报酬也足以养活一家三口,所以她从此留在家里当起了全职主妇。

作为一位全职主妇,詹婧每天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整个家庭转。怎么把女儿照顾好是她的首要职责,她几乎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女儿身边,把小妞妞照顾得无微不至。

所以,徐天华坚持认定老婆的彻夜不归一定是出了事。警方接到报案后,很快派出两名警员来徐家做了一个初步调查。不过,他们调查的重点,却是不停地盘问徐天华与詹婧的感情是否出现问题。因为,他们怀疑这位家庭妇女的突然失踪,没准幕后真凶就是口口声声担心她的丈夫。

詹婧不只是当晚没回家,她从此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过面,就那样神秘的人间蒸发了。而对于这桩失踪案,警方最初的调查一直是围绕着徐天华展开。像任何女性失踪或遇害的案件那样,丈夫与男友永远是首先被怀疑的对象。

案发当晚,徐天华在午夜十二点半后离开了机场。机组班车把他送到家的时间是凌晨一点过五分。而他打电话报告妻子失踪是次日清晨七点一刻。警方认为,如果他当晚回到家与詹婧发生过争吵或纠纷,并失手杀死了妻子,那么他是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掉尸体,再倒过头来扮演一个爱妻情深的好丈夫。

第162章

基于这一猜想, 警方曾经派出鉴证人员彻底搜查了徐天华的家。但是, 无论如何翻来覆去的寻找,他们始终没能在徐家发现一星半点的血迹。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徐天华的嫌疑了, 毕竟他完全有能力兵不刃血地杀了老婆。而像扼死或勒死这类杀人手法, 是不会产生任何血迹的。

但是, 詹婧的父母却都表示十分信任自己的女婿, 绝不认为女儿的神秘失踪会是徐天华对她下了毒手。他们告诉警方,这对小夫妻青梅竹马打下的感情基础特别牢固,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从来没有红过脸,更加没有产生过任何矛盾。所以徐天华是完全没理由杀害詹婧的。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警方后来不得不排除了徐天华的嫌疑, 并开始调查起了詹婧的其他社交关系, 试图从中寻找可能对她不利的人。但詹婧毕竟只是一个每天在家带孩子的家庭主妇, 社交关系十分单纯,在这方面并没有多少线索可供警方查询。

相关线索都追查不出结果, 最终, 警方对詹婧的失踪案陷入了一个难解的死局。她的失踪案就这样逐渐成为了悬案一桩。

十年后, 雅安小区里一个化粪池里意外找到的骸骨, 让警方重新注意到了詹婧的失踪案。

因为詹婧的个人特征与这具骸骨比较吻合:年龄在二十三至二十五岁之间;有过一次生育史;是那种健康结实的体格。不过想要真正证实骸骨是否詹婧本人, 需要做DNA鉴定。

十年前,詹婧失踪后只是基本信息被录入了失踪人口库内,并没有DNA信息。现在想要证明在化粪池的骸骨到底是不是她,需要从她女儿妞妞身上提取DNA样本来进行一次对比。

雷霆设法找到了詹婧的丈夫徐天华。十年光阴匆匆过, 昔日年轻的飞行副驾驶如今已经是一名成熟的机长。他已经再婚了,第二任妻子慕莲是一位幼儿园教师。妞妞整个幼儿园时期都在慕莲班上,这个失去母爱的小女孩得到了慕莲无微不至的悉心关爱。所以,在詹婧失踪整整四年后,他和慕莲结了婚。

现在,徐天华一家三口住在S市近郊一个绿化率达到60%以上的高档景观小区里,生活看似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安宁。

事先电话联系过,雷霆登门造访时,徐天华特意留在家里等他。当他从雷霆口中得知一具从化粪池里掏出来骸骨有可能会是自己失踪十年的原配妻子詹婧后,高大结实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痛楚难当。

“什么?那具骸骨真的有可能是小婧吗?这…她怎么会被人塞进了化粪池呢?”

“徐先生,骸骨是否属于詹女士这一点我们目前还不能确定,需要做个DNA对比才能证明。所以,我们希望你能提供你女儿的DNA样本来做对比。”

“当然可以,不过妞妞现在还没放学。需要等她本人回来吗?”

“没必要,她的牙刷或是梳子都可以用来取样了。”

徐天华二话不说找出女儿的牙刷交给雷霆,同时慎重无比地要求说:“如果有了结果,请你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好吗?”

“没问题。”

把妞妞的DNA样本送到警方的刑侦实验室后,雷霆就向马啸请了一小时的假,提前下了班。因为池清清下午在几家婚纱店挑选礼服,急召他过去帮忙拿主意。

虽然距离明年仲春时节的婚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但是婚期越近,事情就越多,像选定结婚礼服这种事必须提前进行。尤其是定制礼服需要时间,更是不能耽误了。

这天是星期六,池清清不用上班,整个下午都在吴悠的陪伴下逛着市区那几家有名的婚纱店。因为她并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样的款式,必须要多看几家店,多试穿几套衣服,那样才能知道哪一种适合自己。

最终,在吴悠这位闺蜜的帮忙筛选下,池清清选中了三套风格不同的婚纱。她准备等雷霆到场后逐一穿给他看,让他来选出最满意的一款。

“反正婚纱主要是穿给他看的,他觉得哪一款最好就选哪一款吧。我现在已经选择困难症严重发作,没办法做决定了。”

雷霆赶到婚纱店时,池清清正穿着一套古典型的公主款婚纱款款走出来。整套婚纱以纯净的乳白色绸缎精制而成,上半身的贴身设计让身材显得玲珑有致,下半身是层层叠叠裙摆曳地的蓬蓬裙,窄腰与宽胯的设计源自维多利亚时代,蕴满复古的优雅。

这样一套仙气与优雅完全结合的婚纱穿在池清清身上,让她看起来惊人的美,也惊人的仙,整个人如诗如画。

“亲爱的,你穿婚纱的样子实在太太太太太美了!”

雷霆毫不掩饰的赞美,让池清清含羞带喜地嫣然一笑:“真有那么美吗?”

“真的,虽说女孩子穿起婚纱来基本上都是美的。但是在我眼里,绝对没有人能美过你了!”

“这么说我在你眼里是世界第一美人了。”

“何止啊,我眼中的宇宙第一美人也是你。”

吴悠忍不住干咳了两下说:“你们俩够了,秀恩爱也要有个度啊!这样毫不在乎观众的感受真心好吗?就不怕被人打吗?”

池清清吐了一下舌头笑道:“某人看来被虐到了,好吧,为了避免挨打,亲爱的,咱们就收敛一点吧。”

接下来,池清清又分别试了另外两套婚纱给雷霆过目。不过,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雷霆还是觉得第一套婚纱最美最好最适合自己的未婚妻。

池清清自己其实也最喜欢第一套,她很开心雷霆与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一对未婚夫妇很快就拍板付了订金,为明年的婚礼定制这套古典优雅的白色婚纱。

对于他们的效率吴悠深感惊讶:“没想到你们这快就搞定了婚纱,要知道有些准新娘挑婚纱可以挑上十天半个月的。譬如我,之前就一直想着可能还会有更好的,不用着急下订。”

“如果没有看到满意的,我也会一直挑下去。但是这套婚纱我第一眼就很喜欢,而雷霆也是一眼就看中了它。既然我们俩都十分中意,也就没必要再继续挑了。”

“好吧,婚纱可以不用挑了。但是接下来你们还要挑礼服呢,别以为服装这一块就算完事了。”

除了重头戏的婚纱外,池清清还要挑选一套中式结婚礼服与一套小礼服。因为婚宴中,新娘至少要换上两次装。

“今天不选了,因为我已经审美疲劳,都不知道哪一件衣服好看了。更重要的是,我已经很饿很饿了,饿得能吞下一头牛。所以,我们先去吃晚饭吧,下次再来选。到时候,悠悠,你还得陪我来,咱们把伴娘的礼服也一起选了吧。”

停顿了一下后,池清清忽然想起来问雷霆:“对了,你决定好了伴郎人选吗?伴郎的礼服也得提前准备呢。”

“我想找小李,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雷霆的想法让池清清不由自主地一怔,“你怎么会想到找他呀?当然,你和他很熟,平时关系也不错,找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他女朋友的事…恐怕会让他不想参加婚礼吧?”

“嗯,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同样是这个原因,又让我觉得应该要邀请他来当这个伴郎。他女朋友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也是时候走出来了。无论是作为同事还是朋友,我都想拉他这一把。你说呢?”

“我十分赞成你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小李愿不愿意配合呢。不过不管结果如何,你还是可以开口试试了。”

池清清和雷霆的谈话过程中,吴悠一直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过,当她陪着池清清回更衣室换衣服时,却笑嘻嘻地开了口。

“清清,如果那个李麒答应出任伴郎,就说明他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到时候,或许我这个伴娘可以试着向他发射一个求勾搭信号。”

好朋友一番似是开玩笑的话语,池清清也同样以玩笑似的口吻作答:“咦,悠悠,难道你还惦记着小李这块老腊肉呢?”

“讲真,幼-齿小鲜肉一向不是我的菜,老腊肉则要有味道多了!不是吗?”

“是倒是,可是也得啃得动才行啊?像小李这种有过去的男人可不是好啃的呢。你也说了,他前女友在他心里的地位因为死亡而变成完美,根本没办法与之竞争。”

“但是如果他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不用继续讨论下去了。你赶紧换好衣服,咱们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吧。”

这天晚上,池清清和雷霆、吴悠一起在某餐厅吃了晚饭。饭后,他们先把吴悠送回住所,然后再一起去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后,雷霆带着池清清回了自己家。这天晚上雷氏夫妇都不在家。雷刚要飞去外地出差,谢芳则陪着两位学生去了首都参加一个钢琴比赛。所以,那套公寓相当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

池清清这是第二次在雷家过夜,她洗完澡后,穿着一件雷霆的白衬衫走出浴室。宽松的男式衬衫套在纤细的女体上,简直就是挡不住的诱惑。玲珑的锁骨,修长的双腿,都被宽宽大大的衣裳衬托得格外惹人怜爱。

雷霆一眼瞥见,就忍不住想要搂抱她。她一边灵活地旋身躲开他,一边娇笑着说:“干吗干吗?想耍流氓吗?”

“我必须诚实地说一句,我现在真的很想耍流氓啊——为什么女人穿男人的衣服诱惑力这么大呢?”

“在你没有洗澡之前不许碰我,快去洗澡了。”

“没问题,我会立即以光速闪进浴室的。”

“的”字的余音还在空中盘旋着,雷霆的人影已经嗖的一下钻进了浴室。池清清笑靥如花地拍着门板说:“喂,你可不能光速就洗完了啊,那样我这边可是通不过的。洗得越干净越好,因为我可不喜欢臭男人。”

趁着雷霆在浴室洗澡,池清清决定玩一把浪漫。她关掉卧室里的灯,并找出几个杯装香薰蜡烛点亮后,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摆设在屋中。然后她在床上斜躺下来,与满室摇曳的烛光一起等待着雷霆的出现。

一刻钟后,雷霆从浴室出来了。他只裹着一条浴巾就进了卧室,看着屋里一派烛影摇红的浪漫场景,还有烛光下美人玉体横陈的美妙姿态,他激动得扯下浴巾随手一扔就扑到床上去了…

柔软的女体,强健的男体,两具同样青春的身体无比甜蜜地交织在了一起。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愉悦地享受着来自爱人的亲吻与抚摸。每一缕感觉,都让人无法不为之沉醉。

然而,沉醉之外,池清清忽然嗅到了一种焦糊味。她下意识地一边瞪开眼睛一边问:“什么东西烧糊了?厨房里应该没煮东西吧?”

雷霆也感觉到了,“是啊,怎么有股糊味。”

那时候,睁开眼睛的池清清骇然发现窗帘居然起了火。她手一指想要喊,却什么都没喊出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每次进入惊吓模式,接下来就肯定要自动切换到离魂模式。

池清清虽然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但是雷霆已经发现窗帘着了火。原来刚才他把浴巾随手一扔时,带倒了一支蜡烛。火苗燎上了一旁的窗帘,现在整幅窗帘正在迅速地燃烧起来。

雷霆惊得赶紧跳下床去灭火,窗帘已经烧得火光熊熊,靠拍打是肯定没有用了。他赶紧先把人事不省的池清清抱去安全的客厅,再冲进卫生间接上一脸盆水用来救火。

泼上好几盆水之后,燃烧的窗帘总算熄了火。但是经历了水深火热的卧室已经变得狼藉一片,得费上很大一番力气来收拾残局才行。

看着乱七八糟的屋子,雷霆苦笑不已:“看来今晚的浪漫之夜又要泡汤了!”

客厅里,传来鹦鹉小东西怪里怪气的声音:“啊哦!早知道点蜡烛玩浪漫的结果是没法浪漫了,刚才我就不手贱点什么蜡烛了!”

鉴证科将妞妞的样本与那具骸骨做了DNA对比后,结果最终证实了骸骨就是詹婧的遗骸。这一结果,让这桩十年前的女性失踪案变成了凶杀案,警方对此重新展开了侦查工作。

从雷霆嘴里听说了这一结果,徐天华当即就红了眼圈。他声音颤抖地说:“真的是小婧吗?这十年来,虽然…我已经猜到她应该是不在了…否则…绝不可能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我和妞妞一眼。但是…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居然会在一个化粪池里躺了十年。这…到底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平时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为什么会落得一个这样的结果啊!”

徐天华的声音满是哽咽,虽然他的痛苦与悲伤都是那样的真实,但在雷霆和马啸彼此交换的眼神中,却都透着几分不信任。

因为,十年前詹婧神秘失踪的时候,她和徐天华的家就在与雅安小区相邻的丽景花苑。当时他家住在丽景花苑四号楼,与发现骸骨的雅安小区六号楼化粪池,步行也就是七八分钟的时间。而且两个小区都是那种开放式的小区,没有围墙与门禁,弃尸的难度可以说相当低。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当时雅安小区的住宅楼才刚刚建成,配套设施并不完善。譬如花花草草的绿化植物还在种植中,小区里的水电工程、排污系统也都还在后续安装中。小区最初的施工方记得,所有排污水管的管道口以及化粪池的井口都是后来才加盖的井盖。因为井盖到货比较晚,所以有一段时间这些污水管井口和化粪池井口都是无遮无挡地露在外头。反正还没有交房也没有住户,而且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井口也都被设计安置在绿化带中,绝不至于会有人走在马路上意外失足摔进去。

这也就意味着,将詹婧杀死并弃尸雅安小区化粪池中的人,很了解这一小区当时的建设情况。准确地掌握了化粪池暂时没有井盖这一信息,并趁机把它当成了自己的理想弃尸点。

而能如此了解雅安小区这些情况,并在杀害詹婧后趁机把尸体塞进化粪池使其彻底销声匿迹的人,除了徐天华又还能有谁呢?

或许,一切正如当初负责此案的警员所设想的那样,案发当天,徐天华在凌晨时分下班回到家后,不知何故与妻子发生了争执,然后错手杀了她。为了逃过杀人罪,他在慌乱过后决定把妻子分尸塞进附近那个新建小区的化粪池里。天亮后,再假扮一位忧心仲仲的丈夫去报案,声称妻子彻夜不归神秘失踪了。

只是,这其中有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詹婧死后被分了尸,从腰部被截成两段。尽管死后分尸血迹不多,但怎么都会在分尸现场留下痕迹。然而,十年前鉴证人员对徐家展开搜查时,并没有找到一星半点的血迹。

如果徐天华果真是杀妻凶手,那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呢?是在地板上铺了塑料布?还是把尸体转移到别处再分尸?雷霆觉得两者都有可能了。

因为徐天华是最有嫌疑的人,所以雷霆和马啸盘问了他很多问题。听出了警方依然在怀疑自己就是杀妻凶手后,他突然无比崩溃地拍着桌子大嚷起来。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伤害小婧的。她是我十五岁就喜欢上了的女人,是我发誓要一辈子厮守的老婆,是我女儿唯一的亲妈,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她。你们警察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求求你们信我一次吧,小婧的死跟我无关,她是被别人杀害的!不是我!你们能不能换个方向展开调查,把杀害她的真凶找出来啊?”

停顿了一下后,徐天华又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知道是谁杀了小婧,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因为他不但害死了小婧,还让她的尸体十年来一直泡在化粪池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葬身之处吗?可怜的小婧,她平时那么爱干净,家里永远收拾得一尘不染。到头来,居然…居然…”

徐天华说不下去了,他抬起双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头,哭得无法自抑:“天啊!我恨我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在家。如果那天我在家,小婧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出事那天,徐天华原本是休息的。但是因为一个同事要和他换班,所以那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早早就出了门。原本还以为晚上下班回到家时,也会像往常一样见到妻子和女儿香甜的睡容。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早上离开时还完整如初的家,忽然间就失去了女主人。终其一生,他都再没有机会一睹爱妻的音容笑貌。

看着徐天华无比崩溃的伤心痛哭,雷霆和马啸又对视了一眼。这一回,他们的眼神中的怀疑之色都减轻了不少。

与徐天华的谈话结束后,两名刑警对他的怀疑值直线下降。因为他表现出来的痛苦悲伤都足够真实,这让他们的直觉都认为他可能不是凶手。

如果徐天华不是凶手,那么杀害詹婧的人又会是谁呢?这位社交圈子十分狭窄的家庭主妇,平时的生活重点就是呆在家里带孩子。再加上她是异乡人,在S市没有什么熟人或朋友,所以基本上也没什么外出交际。而如果很少跟人打交道,也就没有与人生怨或结仇的可能性,又怎么会招来杀人之祸呢?

第163章

当年警方努力查詹婧的朋友圈, 查来查去也就只查到同一小区里几个同样在家带孩子的年轻妈妈跟她有过来往。这些宝妈们平时经常带着小宝宝在小区的花园里散步或晒太阳,也经常坐在一起聊天谈育儿经什么的。自然而然地就混熟了。

对于詹婧的离奇失踪,这些宝妈们都表示不可思议, 也都说她一定是出事了。因为,作为同样带宝宝的年轻妈妈, 她们都再了解一点不过了——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 是绝不可能晚上把熟睡的女儿单独留在家, 自己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的。因为万一孩子醒来找不到妈妈会哭会闹, 还有可能会出事, 任何负责任的母亲都不会冒这样的风险。

警方当年的调查一无所获,詹婧的个人经历单纯, 没有与任何人结过仇。她与丈夫之间的感情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与小区里经常来往的宝妈们也相处融洽;这意味着没有感情纠纷, 也没有邻里纠纷, 找不出任何问题来。

十年前的案情调查没有结果, 十年后重启的案情调查也同样让警方理不出头绪。雷霆把案卷资料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最后还是不无沮丧地揪着头发唉声叹气。

“马叔,这个案子还真是不好查呢。詹婧横看竖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生活圈子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看起来谁都没理由要杀她, 可是她却被杀了。真让人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杀人无非就是三个原因, 爱情、金钱或掩饰罪行。你觉得詹婧的被杀与这三个原因中的哪一点最靠近呢?”

“情杀已经基本被排除了, 徐天华应该没有杀死自己的老婆。金钱显然也跟这个案子无关, 徐天华那份飞行员的职业不但很风光,而且收入也很高,他们没有任何经济方面的困难。”

“这么说来, 只剩下掩饰罪行了。雷霆,要不你去查一查,看看十年前丽景花苑那片街区有没有出过什么其他案子。如果有,搞不好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雷霆奉命在电脑系统里查询十年前的刑事案件,果然发现十年前,就在詹婧神秘失踪的同一晚,丽景花苑小区斜对面的一家烟酒店遭抢劫,所有财物都被洗窃一空。大半个月后,两名劫匪才被抓获归案。

同一晚上,同一片街区,一家店铺遭到抢劫,一名家庭妇女神秘失踪,这两者之间是否会有关连呢?一般来说,抢劫犯在针对一家店铺进行抢劫时都会先去踩个点,摸清楚四周的环境以及找一条安全的退路。有没有可能,劫匪抢劫完逃跑时正好被外出的詹婧看到了?因为担心她记住自己的长相并向警方检举,所以劫匪决定心一横杀了她灭口?

这一猜测马啸觉得不是没有可能的,虽然两名抢劫犯是在午夜十二点后进行的抢劫,詹婧似乎没有理由在那个时间段出门。但是,谁知道她会不会心血来潮跑出去等丈夫徐天华下班回家呢?

于是,马啸带上雷霆去了郊外的青山监狱。当年的两名劫匪还在这里服刑,因为入室抢窃以及均属惯犯,他们都被法院判处了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两名劫匪一个叫刘根长,一个叫管洪。当年他们是以抢劫罪被抓的,詹婧的死表面上看起来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他们足够聪明,是绝对不会主动承认这桩杀人罪的。

考虑到管洪年纪更轻应该更容易对付,马啸先单独把他叫来会见室谈话。他开门见山地说,自己最近在查的一桩悬案怀疑与他们当年抢劫烟酒店有关。如果管洪能提供重要线索,不但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还将予以减刑的好处——唯有这样,才能让管洪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说出实情。譬如,他可以指证是刘根长杀了詹婧灭口,自己却不用负任何责任。

减刑的诱惑力显然不小,管洪十分兴奋地眨巴着眼睛问:“你们想要我提供什么样的线索呢?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都告诉你。”

马啸当然不可以直说,否则管洪为了减刑,大可以顺着他的思路去编瞎话。所以,他含蓄地问:“我们希望你能具体说一说,那天晚上你们抢劫完烟酒店后撤离的过程。譬如,撤离过程中,有没有遇上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这个问题让管洪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你们想问的就这些吗?没有呢,那晚我们抢完东西就赶紧跑了。从店铺的后门钻出去就是一条小巷子。那巷子跟迷宫一样,七拐八拐地跑上一圈就安全了。”

雷霆忍不住又问一遍:“你们是从店铺后门出去的,那没有走到街道对面去了?”

“当然没有,干吗要冒险过马路呢?走小巷怎么都比走大街要安全多了。”

与管洪谈过后,两名刑警再把刘根长叫过来问了同样的问题。他的回答与管洪差不多,应该都是在说事实了。说到最后,刘根长还十分机灵地问:“警官,为什么你们要特意跑来问这个?难道那晚街道对面出了什么事吗?”

马啸想了想,如实相告:“是的,那晚街对面的一个住宅小区里有一个女人被害了。而同一晚你们也在附近准备抢劫一家店铺。你们当时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呢?”

刘根长实话实说:“没有,当时我们自己的事还顾不过来呢,可没有闲功夫去管街对面发生了什么。”

青山监狱之行,可以说是毫无收获。马啸和雷霆都意识到两名劫匪显然与詹婧当晚的失踪没有关系。如果有,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他们一定都会把对方供出来为自己争取减刑。

回城的车程中,雷霆一边开车一边说:“完了,马叔,现在这个案子又回到了彻底没头绪的状态。爱情、金钱和掩饰罪行,看来都不是凶手杀人的原因。这么看来,只能是无理由随机杀人了。”

案发当晚,詹婧独自出门时只穿着一双绣花拖鞋,只穿着一套家居服,只带了一串钥匙。她可能只是想下楼随便走走散个步,结果却一去不复返。那个杀死她的凶手极有可能与她素不相识,或许只是看到一个落单的女人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于是尾随她下了手。

马啸也觉得只剩下这一个可能性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她当晚是在小区里出的事。”

“是的,她连钱包都没带,穿的又是家居服和拖鞋,绝对不会走远的。而且我觉得凶手应该也是住在那个小区里的人。所以,他才会那么清楚隔壁雅安小区的情况,知道可以把尸体扔进还没来得及盖井盖的化粪池里。如果已经盖上了盖子,那种厚厚的水泥盖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根本就撬不动。”

“可是据徐天华说,妞妞晚上的入睡时间一般在八点左右。那么詹婧下楼散步的时间也就是八点到九点之间。这个时间段并不是深夜,她又是在住宅小区里随便走走,怎么也会被人杀了呢?”

“虽然时间段并不是深夜,但还是有夜幕作掩护。如果有人存心要对一个落单的女人想要下手,不愁没有机会的。”

雷霆不得不承认:“这倒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所以,丽景花苑当年的住户中没准有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杀人犯。雷霆,你想办法查一查,看能不能找出十年前的住户名单,逐一核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人员。”

“遵命领导。”

继星期六下午逛了好几家的婚纱店之后,星期天的下午,池清清又锲而不舍地和吴悠一起继续奔走在挑选礼服的路上。

这一天,她们光顾的店铺由西式婚纱店换成了中式喜服店。现在中国新娘们的结婚服装,一中一西两个风格争华并秀。既要西式的纯白婚纱彰显浪漫唯美;又要中式的大红喜服来传递喜气洋洋,一个都不能少。

在一家颇有名气的中式喜服店,各式各样的传统喜服看得池清清目不暇接。远到汉服唐装;近到清代的旗装;还有民国时代的旗袍与龙凤喜褂;每一款都端庄典雅,古韵十足,让她爱到心坎里去了。

“完了,悠悠,我的选择困难症又要严重发作了。怎么办?我觉得每一款都很好看,不知道要挑哪个了。”

“明白,理解,这就叫作‘乱花渐欲迷人眼’。”

“是啊是啊,我现在真是看花眼了。”

池清清和吴悠谈话时,有一位年轻的准新娘穿着一套汉代喜服走出了试妆间。那套汉代喜服是传统的交领曲裾深衣,红衣红裙都绣满金丝图案,说不出的华美动人,顿时吸引了店堂里所有人的目光。

“哇,这套衣服太美了!而且这位准新娘的颜值也不低,真可谓是相得益彰啊!”

“是啊,无论是衣服还是人,美貌度都挺高的。”

那位准新娘一边对着镜子喜孜孜地自我端详着,一边对身旁的一个中年妇女说:“妈,你再打个电话给绍波,催他一下。怎么这么老半天还不来呀!告诉他五分钟内再不出现我就要生气了!”

“婷婷,不用打了,他的汽车刚刚在门口停下来了。”

一边说,婷婷妈的手一边朝着店堂临街的落地玻璃长窗一指。婷婷满是欣喜地扭头张望时,池清清也自然而然地回了一下头,朝着窗外瞥了一眼。

落地玻璃长窗外,果然有一辆黑色小汽车正在停靠中。吴悠也注意到了,她“呀”了一声:“这是路虎揽胜系列中的一款呢,价格可不便宜,看来是位壕。”

池清清虽然对汽车毫不了解,但是也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辆气派非凡的豪车。她下意识地把车子端详了一番,当视线扫过车牌时,她的一双大眼睛立刻定住了。

因为,那个车牌与黄珊珊速写画中的车牌相似度几乎就是百分百,唯有最后一位数字不同。速写画中的车牌最后一位数字是2,而这辆车的车牌最后一位数却是Z。

如此高度相似的车牌,看得池清清心中一动,她想:有没有可能黄珊珊在经历过轮-奸后,精神恍惚,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把车牌的最后一位数弄混淆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辆车没准就是涉案车辆呢?

这么一想,池清清高度关注起了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位男青年。虽然他看起来相貌端正衣冠楚楚,完全不像一个坏人,但是——吴楚东的外表也完全不像坏人啊,可他坏得却没边了。不是吗?

从那家中式喜服店离开后,池清清就告别吴悠跑去了公安局找未婚夫。雷霆今晚当值,没空过来和她见面,只能由她找上门去陪他“红袖添香夜值班”。

事先说好,由池清清打包两份晚餐带过去。她在一家广式煲仔饭店打包了两份煲仔饭,还在等待过程中就先接到了雷霆发来的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