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打道回府时,赵以澜忽见前方有一道火光,她忙停下脚步,慢慢向那边走去。她没敢走太近,在能看清楚对方之后又缓缓退离。等离得有点远了,她忙拔腿就跑。

十来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黑衣人围坐在篝火边,安静得就像是坟墓一样,根本就没人说话,若非赵以澜是个无神论者,早就被吓破胆了。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围坐在篝火边做什么?难道说是什么邪教仪式?还是说,他们的目的,是等商队的人都入睡之后…杀人越货?

赵以澜脚下步子更快了,她得赶紧通知商队管事,做好迎敌准备!

不远处,一个面上戴着面具的黑衣人从树上跃下,面具后,他的目光遥遥落在那远去的小小身影上,那略有些熟悉的感觉令他眉目一动。

他踱步回到营地,对一人道:“陈护法,刚才有人来过?”

身形特别纤细的一人忙起身恭敬道:“回主上,并没有。不过,五十丈外有个商队在驻扎。”

面具男目光一凝,脑中是方才夜色下那不甚清晰的背影。怎么会是她呢?她早已丧生在地宫底,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他沉默地站了会儿,忽然向那人离去的方向大步走去。

陈护法见状,连忙跟上,其余人也纷纷起身,紧随其后。

赵以澜冲回商队后,立刻便找到了商队管事,气喘吁吁地说:“那边、那边有好多穿黑衣蒙面的坏人,很可能是打算对我们不利的,快、快提防起来!”

管事眉头一皱:“你看清楚了?有多少人?”

赵以澜道:“至少有十人!我一看到就赶紧回来报信了,也没来得及数…”

她话音未落,只见管事登时变了脸色,目光惊惧地落在赵以澜身后。

赵以澜慌忙回头,只见一群男人将商队包围,手拿大刀、斧头和棍子,各个面上带着邪恶的笑意。

领头的是个面上有着一道很长刀疤的壮汉,他大声道:“赶紧把值钱的都交出来,若你们好好配合的话,老子饶你们不死!”

众人恐惧的惊呼声不断,纷纷朝中间聚拢,商队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赵以澜看着这些包围了商队的土匪,心脏狂跳之余,又忍不住有些困惑。这些人似乎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些黑衣人。那些黑衣人衣着统一,而这些人,身上穿着粗布衣裳,还没有蒙面。

难道说,准备打劫商队的,竟然有两方人马?

就在赵以澜惊疑不定之时,管事正跟土匪们交涉。

“大爷们,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里有一些银子,请大爷们笑纳,莫要伤了我等性命!”管事面上虽冒着冷汗,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给刀疤男笑脸。

刀疤男看了管事递过来的银子,面上一阵恼怒,一脚把管事踹倒:“你他妈的当打发叫花子呢?老子今日心情好打算积点德不杀生,你们最好给老子识相点,不肯交钱的话,老子把你们都杀了再把你们身上的东西一样不留都扒下来!”

刀疤男那恶狠狠的威胁着实令一些人吓破了胆,即便再不情愿,也只得开始从身上往外掏银子。

管事手脚并用爬回自己人这边,看看自己这边不过五六个护卫,而对方人又多,咬咬牙只能弃卒保帅。

赵以澜此刻已经点开系统面板,准备兑换内功丸。这些人不杀生只求财,她若是身上没什么银子,倒也无所谓,可她身上有通泰玉佩和两千两银票,她一点都不想便宜了他们啊!事到如今,她只好再冒充一回武林高手了。

就在她准备兑换的前一刻,那群土匪后方的黑暗处,走出一行人来。

那一群人一身黑衣,各个脸上蒙着黑布,唯有领头者戴着一个金属面具。

赵以澜瞳孔一缩,立刻就把手缩了回来,整个人猛地一矮,躲在了人群之中。

——要不要这么巧啊,居然又遇到舒断念了!

想到若自己动作快了一点,或者舒断念他们动作慢了一点,自己诈死一事就会暴露在舒断念面前,赵以澜便一阵后怕。好不容易一劳永逸摆脱了这个大麻烦,她可不愿意前功尽弃。

刚才她看到的那群黑衣人,就是舒断念他们吧?不过当时舒断念并不在里头,她才没有认出来,不然她早跑…好吧,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也没地儿逃。

黑衣人们的出现引起了刀疤男的注意,他厉声喝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这可是我黑虎的地盘,你们识相点最好给老子滚,否则老子杀了你们,你们可别去阎王那儿喊冤!”

黑衣人们集体沉默,舒断念扫了一眼土匪们后头的商队,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他看不到之前那令他觉得熟悉的身影。

陈护法道:“主上,这些人…”

舒断念冷冷道:“杀了。”

黑虎见对方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暴跳:“你们他娘的居然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砍死你们!”

陈护法似有犹豫,又确认了一遍:“那商队的人…”

舒断念思索了一瞬,才沉声道:“不许伤了。”

陈护法领命,立刻吩咐下去:“不得伤了商队的人,这些土匪格杀勿论!”

黑衣人们齐声应是,纷纷拔出腰间长剑,悄无声息又杀气腾腾地迎向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

赵以澜看着眼前这一幕,便知他们这商队所有人的小命和钱财都能保住了,舒断念竟然会发善心救下商队,也真是难得…等等,他真是在发善心么?

她正惊疑不定,身边一道清朗男声低笑道:“你在躲他?”

赵以澜侧头,便见何枫晚抬手指了指外头,他所指之人,正是戴着面具悠闲地立在一旁的舒断念。他的手下对付区区一些土匪完全是杀鸡用牛刀,他这老大自然可以闲闲的在一旁看热闹了。

赵以澜一口否定:“不是。”

何枫晚嘴角一勾:“那等会儿事定,我便请他过来向他道谢,如何?”

赵以澜默默盯着何枫晚不吭声。

见赵以澜这反应,何枫晚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笑道:“姑娘请放心,我可没什么恶意,只是好奇一问罢了。”

赵以澜心道,你没有恶意,可我有啊…

对于舒断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有个不成熟的小想法。她觉得,以舒断念的性格,只要这些土匪们没有主动招惹到他,只怕他根本不会理会商队的死活。商队扎营的地方距离舒断念他们扎营的地方足足有一百多米,这些土匪们本也打搅不到舒断念,他又为什么会带着人过来?

在他过来之前,她正好发现了他们,又从那边跑了回来,说不定就是舒断念看到了她,所以才会跟过来…问题就是,他是确信他看到了她,还是只是隐约看到个轮廓并不确信所以过来看看?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跟舒断念正面对上,在他心里的她,应该是死的她,才最完美啊!

本来她是想赶紧趁乱换上千面,花费五点好感度弄一张完全没用过的脸隐匿在人群之中,可没想到何枫晚凑了过来,看样子还无法支开。既然他送上门来,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谁叫他让她没办法用千面躲?

赵以澜对何枫晚露齿一笑:“你听说过赵昊吗?”

何枫晚瞳孔猛然一缩。

赵以澜笑道:“看来你还记得他,没错,我跟他很熟,他就是我的表哥。何姑娘,你的事,我都已经听说了——你所用的蛊,对我没有用处,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听赵以澜这么说,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何枫晚当即就歇了心思。子蛊还剩下一个,若又被眼前的姑娘用某种神秘的方法毁了,那他便彻底失去了傍身武器。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个他素未蒙面的姑娘,了解的事看来不少,而她口中的表哥赵昊确实毁过他的子蛊,他实在不愿意冒险。

他眼神闪动,盯着赵以澜不放。原来他之前并未多心,这个小姑娘果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之前装作完全不认得他,还让他没有起疑,却偏偏只有十三岁,如此年幼便能如此,此人不可小觑。

“你想要什么?”何枫晚露出浅笑。若他没有猜错,这个小姑娘跟外头那个面具男只怕有仇,她明显在躲他,如今即便被她知道底细又如何?此刻她也有把柄捏在他手中。

赵以澜指了指外头的舒断念,对何枫晚微微一笑:“何姑娘,我表哥跟你好歹相识一场,我这表妹,便代替他送你一项大礼如何?外头那人,武功深不可测,你…想不想要他?”

第58章 坑害

何枫晚眉目微动, 目光随即落在舒断念身上。

这些土匪不过是散兵游勇,或许有着一两把力气,对上普通百姓自然占据上风,可面对真正的武林人士时, 他们就像是三岁稚儿, 毫无还手能力。这些黑衣人尚如此厉害,更遑论领头的面具男了。

若有这样一个厉害的傀儡,他在外何须频繁更换下蛊对象?

何枫晚确实心动了,然而他也知道收益越大风险越大的道理,那面具男如此厉害,他又要如何给他下蛊?

何枫晚冷笑:“怎么, 你打算帮我拿下他?”

赵以澜道:“对呀,不然我提它作甚?”

何枫晚道:“你如今自己也要躲着他, 又如何帮我拿下他?只怕你是以厚利为饵, 让我自寻死路吧!”

赵以澜道:“何姑娘, 你这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可是双赢的主意,对你我都有好处。你看看, 那人的手下都那么厉害, 他绝对可以独步武林无敌手的。你蛊毒厉害, 给他们一下,他们就能成为你的私兵,走到哪儿都碰不到敌手,有没有觉得很心动呀?”

何枫晚道:“我可没那么多蛊可以控制那么多人。”

赵以澜愣了愣道:“那也没事, 控制了他一人,就等于控制了他的所有手下,即便不要他的手下也不要紧,有他就等于拥有一个小门派的力量了!”

何枫晚道:“他究竟是谁?”

“我也不晓得。”赵以澜摇摇头,“我有一回不小心破坏了他的计划,便被他惦记到如今,还好我聪明,诈死逃了。”

何枫晚道:“他这回,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赵以澜道:“大概不是吧。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决计不能让他看到我,不然我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浪费了,为了诈死,我可花了不少力气呢。”

何枫晚目光又一次看向舒断念,开口道:“我要下蛊,需与他有身体接触,此人一看便知不好接近,你又要如何帮我?”

赵以澜道:“那简单,你就骗他,说你晓得《天命》其中一卷的下落。”

“《天命》?”何枫晚眯起眼睛。

赵以澜耸耸肩:“我也不知这《天命》是个什么东西,既然他在找,想来是什么宝贝吧。”

何枫晚眯起眼,他对眼前这姑娘实在没多大信任,他只知道她躲那面具男是真的,那面具男的武功好是真的,其他的…试一试倒也无妨。

他对赵以澜笑了笑:“若我将你没死之事告诉他,岂不是更稳妥些?”

赵以澜呵呵一笑:“你觉得你告诉一个人他的仇人死而复生了他还会感激你吗?”她顿了顿,笑得愈发温柔,“你要真敢告诉他,我肯定要拖你下水,跟你同归于尽的。”

何枫晚挑眉,似乎并不认为赵以澜能做到。

二人本就离得近,赵以澜一伸手便挽住了何枫晚的胳膊,仰头看他凄婉地说:“枫晚哥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不管我?我要是出了事,你也会伤心的吧?”

何枫晚嘴角一抽,单看面前这小姑娘那凄楚的模样,旁人还真会当他们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她说得没错,若他真出卖了她,她只怕也有能耐让那面具男不放过他。

何枫晚抬手将赵以澜挽着他手臂的手扯开,似乎前面那威胁的话不是他说的似的,只微笑道:“那么就此说定了,我替你给他下蛊,你欠我一个人情。”

赵以澜心道,明明是互利互惠的事,何枫晚倒是会给自己要好处。

她笑道:“这事儿咱们都有好处,凭什么是我欠你人情?两清才对吧。”

何枫晚正要继续讨价还价,黑衣人们已经将土匪们干净利落地解决完毕,他只好低声道:“不知姑娘名讳?”

赵以澜想了想,她表哥叫赵日天,她怎么的也不能太弱了啊。

她笑道:“我叫赵珀恬,我不介意你叫我恬恬。”珀恬,破天,一样的吊炸天啊。

何枫晚觉得自己很介意:“…赵姑娘。”

土匪们的尸体落了一地,黑衣人们一个个查验过去,若遇到没死的,就补上一刀。

眼前这凶残的一幕令商队众人胆战心惊。虽说那个面具男人先前说过不得伤害他们,可他的手下那凶残的行事手段着实令人惧怕,这样杀人不眨眼的人,谁知道会不会在解决掉土匪之后转头就对他们下杀手?

这边一片寂静,黑衣人们也是,结束任务之后便又退到一旁,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何枫晚走出人群,在黑衣人们的戒备之中对舒断念道:“我有一样东西,你一定感兴趣。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舒断念并未开口,他身边陈护法道:“你是何人?”

何枫晚道:“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齿,但我所说的东西,你们一定有兴趣。”

“不要装神弄鬼,快说究竟是什么!”陈护法冷笑。

何枫晚道:“天命。”

他这二字掷地有声,原本毫无兴趣的舒断念也看了过来,他淡淡开口:“你知道《天命》是什么?”

何枫晚眼锋一扫,笑道:“你真要在这儿跟我说这些?”

舒断念沉默,迈步向林中走去。

何枫晚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不知你是否认识一位姓赵的姑娘?”

躲在人群中的赵以澜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这个何枫晚真决定要跟她同归于尽?他要真敢这么做,她、她是不会放过他的,要死一起死!

舒断念这辈子遇到的姑娘少,姓赵的也就那么一位,听何枫晚提起,他心里一紧,无端端生出些许希望来,如同小猫似的轻轻挠着他的心。

“你想说什么?”舒断念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冷声道。

何枫晚道:“我认识一位姓赵的姑娘,她似乎认得你。”

舒断念沉默,似在等着何枫晚继续说下去。

何枫晚不动声色地瞥了人群中一眼,他看不到那个小姑娘躲在了哪儿,可他知道,她一定在紧张地听着他跟这个面具男的对话,想到她或许正被他的话吓得浑身颤抖,他便觉得浑身舒畅。

“那位姓赵的姑娘…”何枫晚悠然道,“就是告知我《天命》一书之人…她叫赵小草,正是碧玉年华,身世神秘,本是我的婢女,后来不幸被贼人抓走,至今音讯全无。唉,也是可怜。”

赵以澜听到前面已提起了心,听到后面又放下心来。这何枫晚原来是故意在吓吓她,可真是太恶劣了!那么,她后面再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别怪她了啊!

面具下舒断念眉头紧皱。

听到前半段,他忍不住心生希望,然而等对方说完,他就知道他白激动一场了。名字和岁数都对不上,况且那一日他亲眼见她掉入深渊…不可能是她的。

他再度迈开步子,朝林中走去。

何枫晚又朝人群中看了眼,也跟了上去。陈护法紧随其后,带着其余人陆续跟上。

没了黑衣人之后,原本噤若寒蝉的商队众人都长舒了口气,纷纷活跃起来。

有人跟商队管事商量:“咱们赶紧走吧?趁着那些人还没回来。”

管事经过这一遭也吓破了胆,立即吩咐所有人收拾收拾,连夜上路,只怕再有什么变故。

赵以澜觉得这些人真是想太多,若舒断念真对商队有企图,又怎么会不留人下来看着呢?既然没人看着,只能说明他对他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在所有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赵以澜跑去跟商队管事说:“那位公子跟他们走了,是不是要等他回来?”

管事面露犹豫道:“那位公子,看样子跟他们挺有瓜葛的模样…唉,我们都是小老百姓,实在招惹不起这些人啊!”

赵以澜道:“那至少给他留辆车子?”

管事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那辆车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便留下吧。”

管事被人叫走,赵以澜四下张望,见没人注意自己,便躲到了林子里。

赵以澜让何枫晚出头的主要目的,还是引开舒断念——哪怕只有一时半会儿也好。其实若何枫晚没有注意到自己,她甚至都不会让何枫晚出头。商队里人多,她若是换了张脸,谁知道她是谁?如今何枫晚也算是自作孽撞到她枪口上来,被她拿来当枪使。如今危机情况已经解除,她也得收收尾了——她总不能真让何枫晚控制了舒断念啊!

她拿出千面,新设定了个老年男人的身份,戴上后变成了个仙风道骨的武林高手——呃,暂时还徒有其表。这个老男人的人设,就是她从前曾经提到过的希波神医,医术和武功一样好!

赵以澜又花了3点好感度兑换了内功丸,吞下后便向舒断念和何枫晚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得并不远,赵以澜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了他们,当她从夜色中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她。

赵以澜看向前方,何枫晚和舒断念站在一边,而陈护法等人却站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