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桂芬站了起来,“你们俩个进屋,我们进屋说。”

我跟着赵桂芬进了屋,屋里是新装修的,地面擦得亮晶晶的,南屋的炕上铺着新炕革,被子整齐地叠在一起,地上摆着有些历史但不破旧的三人沙发,看得出来赵桂芬是个很勤快干净的妇人。

她坐到了沙发上,我跟黄书郎坐在了炕上,我从窗户能看到那几个村妇都没走,伸着头听着我们说话。

“报应。”赵桂芬低头抠着手指甲,好像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一样,“我弟弟挺聪明的…十四岁那年上学的时候让山上滚下来的石头把腿给砸折了,农村人…也不会治,只能找土大夫看,一来二去的耽误了,他就瘸了,从那以后他就变了,性格越来越奇怪,十八岁的时候不顾我妈的阻拦到外面赚钱去了,大概…十一年前吧,我婆在山外面,离这儿挺远的,那个时候我儿子才六岁,我听我一个远亲提起才知道他回家呆了有半年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回了娘家想要看看他,谁知道…我发现他竟然在菜窖里藏了个女的,我问他是咋回事,他说是在路上捡的精神病,他寻思着自己没媳妇儿,就领回来了,怕跑丢了关起来了…那个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我好说歹说跟他和我妈发了火,他这才把那女的从菜窖里挪了出来,那女的太惨了,大冬天的穿着我妈的破棉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弟弟不是人啊!就是个畜牲!我实在看不下去眼了,给她治了伤,她拉着我让我救她…她说她是城里的大学生,让我弟弟绑架回来的,可是…”赵桂芬哭了起来,“可是我弟弟…我弟弟当时都二十五了,也没个媳妇儿,他那样找个女人多难啊,我家又穷…我跟我妈商量着,张罗了几桌酒,让他们结婚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手却抖个不停,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她已经尽量轻描淡写了,我却从中听出了那个女孩的悲惨,一个女大学生,被人关到地窖里□□作践了半年,出来了之后又被迫“结婚”,那是一段多么暗无天日惨无人道的时光啊。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她怀孕了,不吃不喝的整天就是作…我看她是真疯了…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就觉病要生孩子,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赵小芹替她接生的,我听见…她求赵小芹让她通知她家里人救她出去,赵小芹表面上哼哈答应了,也骂了我弟弟不懂法,法肓,早晚让警察抓去蹲大狱,转过头又劝她,已经生了孩子就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跟我弟弟好好过…”

赵小芹不是普通的村妇,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那个姑娘对赵小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吧。“她是怎么死的?”

“赵爽生下来之后,我弟弟嫌弃是个女孩,刚三天就打她骂她,□□她…我打了我弟弟,赶他走!伺候她出了月子,她那个时候不说不笑,给吃就吃给穿就穿,我以为她想开了就没事了,再加上婆家那边实在离不开人,我就走了…后来听说她逃跑了,被村里的孩子看见了喊了大人来,我弟弟带着几个人把她追了回来,绑在院子里…活活把她打死了。”赵桂芬哭了起来,“我弟弟变态啊,把她就埋在…就埋在菜窖里。自己出去打工了…我现在想起来了,死了的几个人…就是当初一起追她的那些人,那个孩子…就是江南。”

我的心纠结在了一起,几欲呕吐,难怪…难怪死了那么多人,难怪一听说报应就有人变了脸,还有那个穿灰衣服的邻居,她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当初做了什么?旁观?劝说了?可谁也没有做真正正确的事,救那个可怜的女孩一命。

该死!都是该死的人啊!

我头晕脑涨地从屋里出来,那几个围观的女人已经四散逃了,我隔着木板隔成的隔墙看过去,隔壁穿灰衣服的女人一手拎着行李包,一手领着一个孩子往外走。

“你们都知道!”我追了过去,隔着板杖子道。

“我男人当时不在家!我不敢!我不敢管啊!我劝了啊!我说了不少好话,告诉赵婶对那女孩子好点!我说话了啊!”穿灰衣服的女人说道,“别找我!别找我!”

她摆着手,转身锁上了门,领着孩子低着头向前走。

远方传来一阵佛乐和哭嚎声,我们顺着声音看过去,一辆四轮车装着棺材从村外行驶了过来,车上满满的都是花圈,在车前面挂着“赵小芹千古”的挽帐。

“找她!”灰衣女人说道,“找她!村主任!村长!他们都知道!我找过村长!找过!当初村里连公路都没有,只有他办公室里有一部电话!当初赵瘸子打她的时候我找他了…他说管不了,我要打电话报警他不让!赵小芹把家里的门关得死死的,假装不在家!他们!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找他们!”

是啊,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我是农村人,我知道村主任在村里的权威,他只要出来说一句话,那个女孩至少不必死!可他竟然连报警都不肯…

所以下一个死的会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的心纠在一起,很难过。

第56章 报应(二)

村主任是个六十多岁的身材发福的普通农村老头, 头发刷白刷白的,我注意到桌上摆着一张“扶贫留影”, 上面的日期是两个礼拜前的, 那个时候他的头发大部分还是黑的,只是有几根白头发而已。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摸了摸头发, “我儿子…淹死了。”他低声说道,“一夜白头啊。”

淹死的人里有他儿子…也就是说当初他儿子也跟着赵瘸子去追那女孩了?“你儿子跟赵瘸子是朋友?”

“他俩是同学,赵瘸子跟我儿子关系挺好的, 我儿子心善,一直对赵瘸子挺好的。第一批办低保的时候就帮赵瘸子办了,我刚才说没说过?他在乡里上班。”村主任喝了一口水,“你们说你们是看病的?看什么病…我怎么听说你们一直在村里散布封建迷信思想…说什么报应…”

他儿子心善?可惜心善并没有用对地方,“报应的事不是我们说的, 是赵小芹死之前说的。”

“那娘们儿…嘴里没个把门的, 啥话都敢说…死了也不消停。”村主任说道,“啥报应?我吴满仓行得直坐得正,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您要是这么说, 那我们是来错了。”我站起了身, “本来我们想帮你想点办法的。”

“你…你啥意思?”吴满仓说道。

“死得人够多的了直接责任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死下去,得有个停手的时候。”我说道,冤魂索命也要有个限度, 真的屠了一村的人,无论责任大小全杀了,我倒不可惜这一村的人命,我可惜那个姑娘将永世无法超度了。

“停…停手。”吴满仓…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说…真是她…真是她…我找了人超度她了啊!赵瘸子发财盖新房的时候,我还逼着他把她挖出来买了新棺木找个好地方埋了啊。”

“你承认当初的事了?”我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所大学的?”

“我不知道。”吴满仓摇了摇头,“我都没见过她…不能见!不见还能假装不知道,见了咋办…”他念叨着,“我当时寻思着赵瘸子娶个媳妇不容易,生了个闺女就跑了…肯定生气,打两下就打两下吧,村里的婆娘哪个没挨过打呢,打出来的婆娘滚出来的面。我们村里也有像她这种情况的,生了孩子之后都安生了,消停地好好过日子,谁想到赵瘸子手黑,把人给打死了。人已经死了我还以咋办?报案?赵瘸子进去了,他老娘跟他闺女谁养?我真是没办法。”

“你不报案也是因为当时你儿子也跟着追人了吧?”我说道。

吴满仓从烟盒子里拿出一根卷好的烟点上,“是,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多数是为赵瘸子考虑。都是一个屯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妈寡妇失业的拉扯大两个孩子不易啊。”他抽着烟说道。

那个女孩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啊,也许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女儿的生死,正在苦苦寻找着女儿,我刚想说什么,外面忽然跑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她跑进来冲进门。

“淹死了!淹死了!”老太太说道,她抓着吴满仓的衣服,眼睛里满满都是眼泪,“当家的,淹死了!”

“谁!谁淹死了!”吴满仓道。

“咱们大孙子大刚子和赵桂芬家的大壮子!”

“啥?我不是告诉你看住孩子吗?不能让他们去玩水!”吴满仓狠狠给了妻子一个耳光,“你咋没看住啊!你干啥的啊!你死人啊!走!咱们去看看!”他冲了出去。

我跟着他到了村外的小河沟,赵桂芬已经在那里了,抱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天,另一个年龄略小一些的男孩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也已经没了气息。

“大刚子!大刚子啊!我的大孙子啊!”吴满仓跑过去抱着孙子大哭了起来。

“报应,都是报应!”赵桂芬抱着儿子念叨着,“她要杀绝我们,她要杀绝我们。”

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按道理围观的村民应该不少,可河沟旁只有几个人而已,听见了赵桂芬念叨,都低下头转身走了,我知道他们也要逃,他们当初或袖手旁观或从中劝和,看似置身事外,谁的手都不干净。

吴满仓还说村里也有几个被买来的媳妇,又有多少人手里沾着血。

“她叫什么名字。”我走到赵桂芬跟前问道。

“她说她叫梁薇薇。”赵桂芬道,“我一直记着这个名字。”

“她埋到哪里了?”我问村主任吴满仓。

“她…她埋在后山了。”吴满仓嘴唇颤抖着说道,他放下了已经冰冷僵直的孙子站了起来,“有喘气儿的没有?有喘气儿的去跟我把那作祸的鬼给刨出来。”

他大声地喊道。

还留在河沟旁的几个人也走了。

“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不去是吧!我自己去!”他向前跑着。

我跟黄书郎跟在他的身后迎着降落的夕阳走到后山,他在一个山坡前停下了,指着一个矮矮的坟,坟前还立着墓碑,没有写梁薇薇的名字,而是写着赵梁氏,难怪…难怪她的怨气那么大,死了也不得安生,没有名姓。

“凶地。”黄书郎四下看了看,“冤鬼埋凶地,难怪会这么凶。”

“什么凶地?我去一把火烧了她!看她咋作祸!”吴满仓冲了过去,伸手去扒坟上的土。

“住手!”我拉住了他,“不想死就住手!”

“儿子死了,孙子死了,我跟死了有啥区别!有啥区别!”吴满仓挣开了我拿手抠着土,指甲很快见了血,他坐在地上哭道。

我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个远远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姑娘,“停下,薇薇,停下来。”

薇薇很惊讶我能叫出她的名字,她摇了摇头。

“薇薇,冤魂索命也要有个限度,就算那些成年人都有责任,可今天死的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再杀下去,会永世不得超生的!”

吴满仓见我对着空气说话,脸刷地一下子白了,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薇薇笑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吴满仓跟前,把手伸进了他的胸口…吴满仓的脸一下子就青了,手捂着胸口脸上满是汗珠。

“够了!”我伸手拍开她,“住手!别再杀人了!”

薇薇很惊讶我能拍开她,她的手脚因为我的话动作僵硬了许多。

“我们谈谈!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我说道。

家?她似乎因为这句话而有所触动,她伸出了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浑身一凉…

一个女人的一生在我面前像是图画一样的展开,先是无忧无虑的童年,城市里普通的工薪阶层夫妻,像是珍宝一样的宠爱着自己的独生女儿,她每天都很开心快乐,按步就班的小学、初中、高中…高中时她暗恋班里成绩好长得又帅的男同学,在日记本里写满他的名字,脸红心跳地锁起来,高三毕业时她壮着胆子向男孩表白了,男孩给了她纯洁的一个吻。上大学时她也是个开朗快乐乐于助人的女孩,校门口的修鞋匠被城管掀了摊子,她很热心的帮忙捡东西。本来她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却不知道从那以后她的身后总是跟着一道阴郁的影子…在她大三那年她开开心心地拖着拉杆箱跟爸妈告别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学校…却再也没有进校门。

接下来是噩梦一样的日子,她被关在地窖里,强,奸,殴打,有时候他不在是他母亲来送饭,他母亲会骂她脏,骂她□□,骂她**!

冬天里好冷啊,她在菜窖里孤身一人,想着自己冻死在里面也是一种解脱,可是他不让她冻死,依旧每天晚上来找她,他有的时候那里硬不起来,就打她拿棍子桶她。

她以为暗无天日的日子永无尽头,有天家里却来了别人,一个看起来很善良的女人,她力主让她出来,帮她洗澡,擦药,给她换上新衣服,她以为自己有了希望,求那个女人替她通知家里人,找人来救她…可那个女人毕竟是男人的妹妹,怎么会帮她?

更有甚者他们甚至办了“婚礼”,村里人都来看她这个被绑住手堵住嘴的“新娘子”。

他们中也有人说她可怜的,也有劝赵瘸子对她好一点的,但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要报警,没有一个人肯救她。

她怀孕了,一想到肚子里怀着那个畜牲的孩子,她就生不如死,她使劲儿跳,使劲蹦,使劲儿打肚子,想把孩子堕下来,可他们看着她,不让她伤到他们老赵家的大孙子,她不吃不喝,他们就硬灌。

赵瘸子不打她也不碰她了,甚至跪在地上向她求饶道歉,跟她说他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她一定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否则她怎么会帮助他收拾摊子?

她吐了出来。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她终于早产了,小山村没有通公路,也没有像样的医生,来替她接生的是个女人,他们说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她以为终于来了个能听懂她说话,会帮助她的人,向妇女主任求助…

我眼前出现一副画面,年轻点的赵小芹握着她的手,眼里甚至还有鳄鱼的眼泪,“妹子,我来晚了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情形肯定会救你,可是你现在都有孩子了…孩子不能没妈啊,你留下好好过日子吧,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做主,不让赵瘸子欺负你。”

我感觉到了梁薇薇当时的心凉…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赵瘸子发了疯,要把孩子拿出去丢掉,是赵瘸子的妈和姐姐把孩子抢了回来。

她生完孩子第三天,赵瘸子就来强X奸她,说要让她怀儿子。他自己看见她下身的血硬不起来就打她,往死里打…她当时想着,打死她就好了。

可赵桂芬来了,把赵瘸子赶走了。

赵桂芬一直说着她是个好人,说自己从小到大因为是女孩受了多少虐待,说女人就要认命,已经生了孩子了,能往哪儿去呢?好好过日子吧。以后再怀孕生个儿子就好了。

她知道没人能救她,她看着天…想着最后再搏一次,给吃的就吃,给穿的就穿…尽快休养好身体。

她的女儿百天那天,赵瘸子碍不住村里人鼓动贪图几个人随的“礼”,摆了几桌酒庆祝女儿百天,那天他们都喝醉了…

她觉得是个机会,趁着所有人都睡着了,从赵家逃了出来,没想到的是刚刚跑到村口,就被出来玩的江南看见了,她求他不要说出去,他也答应了,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村里人就追出来了。

她跑啊跑,在山里迷了路…被那群人追上了。赵瘸子当场就给了她一锄头,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回了家。

她哭喊着,看着那一群人抓住她时兴奋的脸,记住他们每一个人…

赵瘸子把她绑在马圈的柱子上打她…打到最后,她已经脱离了身体,看着赵瘸子不停地殴打她,竟然觉得想笑,她是疯了吧,像是赵瘸子一直说的那样是个精神病。

黄书郎说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扯开了梁薇薇拽着我的手,我却觉得渡过了漫长的一生,浑身冒着冷汗蹲坐在上哆嗦成一团。

黄书郎搂着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拿出一颗药喂到我的嘴里,“含着,别咽。”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念叨着,“千刀万剐!杀了他们!”

“嗯,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嘘…没事了,没事了,是我…我在这儿呢。”他摸着我的头发,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没事了。”

我看着梁薇薇把手伸进吴满仓的身体里,捏住他的心脏狠狠地剜出来…竟然觉得痛快,仿佛挖出吴满仓心的人是我!

“别看!别看!闭上眼睛!你是郑多,你是郑多…别看…”

我喘着气,闭上眼睛…躺倒在黄书郎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暖哄哄的皮草和腥味儿的味道,我一直没敢跟他说,我觉得他身上的味儿也像猫…像我小时候偷偷养的小猫…我睡着了…我是郑多…我不是梁薇薇…我告诉我自己。

可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梁薇薇,从美好平静阳光灿烂的生活里硬生生地被推到无底深渊,原来我们觉得理所当然的生活,竟然那么容易被打碎。

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连公鸡都忘了打鸣,黄书郎躺在我的身侧闭目养神,发现我醒了,睁开眼坐了起来。

“都死了?”

“逃了。”黄书郎说道,“都逃走了,没人敢在村里住了。村里除了你跟我只有赵爽跟她奶奶。”

“她奶奶?”那个凶神恶煞一样的老太太?我推被坐了起来,“我们去看看。”

“你要救她?”黄书郎侧头看着我。

“不。”我摇了摇头,有什么可救的?她晚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躺在床上活遭罪,就是她的报应,这也是梁薇薇一直没有找她索命的原因,“我想救赵爽。”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她。

我跟黄书郎来到了赵家的车库,赵老太太胸口已经不再起伏了,赵爽头上绑了个白布条茫然地坐在地上,梁薇薇站在车库外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碰触的原因,我很轻易的就觉察到了她的心思,梁薇薇对赵爽九分恨一分恨,她恨赵爽这个强,奸的活证据,又因为血源天性对她有一分爱…就因为这一分爱,她对赵爽下不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双更补进度,看在我累到要吐血的份上…亲们继续支持啊!

第57章 上天难欺

我走到梁薇薇跟前, 抚开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看着她苍白清秀的脸,多漂亮的一个姑娘啊,如果没有被拖入地狱, 她会有多么美好的一生啊。

“结束了。”我对她说道。

她摇了摇头, 指着赵爽。

“虽然你一直在隐藏, 但是我全看见了。”就算是冤魂也不是一开始就有力量的, 梁薇薇这些年一直漂荡, 看着赵家人和村里的那些人在她死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过着平静的生活,因为政府扶贫政策和村村通工程, 村里甚至生活越来越好了,通了公路, 家家有了自来水, 年轻人出去打工赚钱,老人在家里带孩子,赵瘸子甚至在城里租了个小门脸, 开了间鞋店, 重盖了新房子,因为他有了些钱,媒人也开始登门了。

只是因为赵瘸子性格孤拐又抠索, 不肯多给彩礼不肯要带孩子的寡妇,这才一直没能定下亲事。

她真正觉醒是在去年的除夕夜,一直作梦娶新媳妇又舍不得钱的赵瘸子发现自己家的女儿已经出落成了清秀小佳人,而唯一能阻止他的赵母已经瘫痪在床, 禽兽不如的赵瘸子将魔爪伸向了他亲生的女儿赵爽…

梁薇薇爆发了!母性像是岩浆一样将力量注满了她的身体,她阻止了赵瘸子,看着女儿逃出家门,除夕之夜,别人家都阖家欢乐,赵爽却一个人蹲在外面不敢回家。

直到邻居实在看不下去,让赵爽进屋,邻居家里当过兵有些正义感的大哥,把赵瘸子打了一顿,警告他不准打赵爽的主意。

可邻居家的正义感也到此为止了,他们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可能忍住不宣扬呢?那婆娘告诉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赵爽被全村的大人以同情为名指指点点,小孩子不肯跟她玩,说她脏…

原本还算开朗的赵爽,变得自闭不肯说话,每天独来独往照顾奶奶。

可就是这样,村里的闲汉还是把手伸向了她,在她在河边洗奶奶的尿布时对她下手…

那个闲汉是赵瘸子的“发小”,当初追她的时候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他也是梁薇薇杀得第一个人,梁薇薇把他按进了浅浅的河沟里,淹死了他,保护了女儿。

杀掉第一个人之后,梁薇薇发现杀人竟然是那么容易,她的胆子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强,甚至可以凭借意念到省城杀人。

杀死,杀死他们所有,报仇,保护赵爽!

“爱比恨更强大。”我说道。

她还是指着赵爽…

“我会想办法安置她的。”我从车里把束灵罐搬了下来,“你终究是杀了人,要去城隍那里领罪,阴间自有规则律法。”

梁薇薇看着我,眼里流出泪来…

“别怕,我翻过阴律,你杀得都是罪大恶极的仇人,不会有事的。”

她还是流泪…

“你想回家?”我感觉到心中一阵的酸楚,“我带你回家。”

我给张强打了个电话,那天处理如意街店铺意外死人事件时,我看见他跟一个警衔很高的人说话,他在警方那里应该有联系人。

梁薇薇经历了什么,一定要有人知道,这个世界欠梁薇薇也欠梁家一个公正和交待。

死寂,自从独生女梁薇薇失踪之后,梁家就陷入了死寂,夫妻两个守着一套没有电梯的老旧公房,按步就班地生活着,回到家里时相对无言,梁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梁母绣十字绣,没人说话,没人聊天,生机从这个家庭里彻底消失了。

门铃响了

屋里的两个人互视了一眼,梁母放下十字绣站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两个警察…

梁母一下子哭了出来。

网络上也开始流传起富裕村和梁薇薇的故事,现实版“肓山”,更加震憾人心。

与此同时警方通报了关于梁薇薇案的案情通报。

根据群众举报,我局在XX县XX乡XX村发现一具枯骨,经初步鉴定与失踪人员梁薇薇DNA样本比对一致…

“是你们发现的薇薇?”梁母替我倒了一杯水,她体形干瘦,脸上皱纹横生,染成了黑色的头发,能明显看见白色的发茬。

“是的。”我接过水说道,“我上山徒步旅行的时候,发现了她。”

“谢谢。”梁母说道,“谢谢你。”

“网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梁父忽然说道,“薇薇真的被折磨至死?那个畜生…”

“我也不太清楚…”我低下了头。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我给郭处长打电话,他不置可否…”梁父流下了泪,“那个畜生!当初我们就怀疑薇薇失踪跟他有关,薇薇的同学说过那个修鞋的瘸子经常盯着薇薇,还跟踪过她,薇薇失踪了,他也不见了。可警察说找不到他,修鞋匠本身流动性就强,周围跟他一起摆摊的人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大名,他家住哪里。”

“叔叔。”我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薇薇一定是个很开朗漂亮的姑娘…我听说她成绩很好,很乖,很听话…”

“她一直很乖,很乖,从来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疯疯张张的。”梁母说道,“别人都羡慕我们有福气,有这样好的女儿。那天早晨她早早的起床去学校,为了赶公交车,连我替她准备了早餐都没有吃…”

“那天我出差不在家…不然的话我就开车去送她了…为什么我不在家!为什么…为什么她不等我回来!”梁父哭道。这个问题他肯定在十多年里问过自己无数次,每一次都像刀一样的插在他的心里。黄梅不落青梅落,白发人头黑发人是世上最悲惨的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我把束灵罐掏了出来,“叔叔,阿姨,现在我要做一件事情,我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我们相信你。”他们俩个看着我说道。

“好。”我点了点头,我看着他们的眼睛,语速轻缓地说道,“叔叔,阿姨,天快黑了,你们累了一天了,也应该去睡觉了,我现在要点一柱香帮助你们睡得更好。”

梁父和梁母都站了起来,打了个呵欠,两人走到了卧室合衣躺了下来。

我拉上窗帘,点燃事先准备好的引魂入梦香,打开了束灵罐,把梁薇薇放了出来。

“爸!妈!”梁薇薇看着入睡的父母,说出了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话。

“你们有一夜的时间。”我向后退了出去,关上了主卧的门。

我知道,梁家父母要做很长很长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