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陆意之说得对,她和他已结为夫妇,即便旁人瞧见也不过夸他们一声“夫妻情深”…只是她终究还是有些不习惯,不习惯在外人前这般亲近,即便他们已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她活了两世…

即便前世也曾嫁过人,可她与卫玠之间却从未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如今虽然嫁给了陆意之,可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短…

何况她幼承庭训,总觉得于夫妻之间的亲昵本该只显于闺阁之中、不露于外。

王昉依旧垂着头,她未曾错过身旁人注视的目光,这个目光太过专注,即便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其实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曾见过她所有的不堪,知晓她所有的不好。

她是喜欢他的…

而她的余生是要与他一道过的。

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担忧的?王昉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侧头朝陆意之看去,她的面上还带着几分三月春桃般的娇羞,语气却很是坚定:“陆意之,我会尝试着慢慢习惯。”

陆意之闻言便笑了起来,他知晓以王昉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很不容易了,何况他也不急…他和她的余生还很长。

“王姐姐!”

身后传来陆棠之的声音,两人停了步子朝身后看去,便见陆棠之提着裙子朝他们小跑过来,她白皙的脸上因为这一段小跑而显得有些粉嫩…陆棠之眼瞧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更是泛开了几分笑意,连带着口中也是笑跟着一句:“是我说错了,如今呀,该唤嫂嫂了。”

她话中的揶揄味太重,王昉止不住便红了几分脸。

陆意之见此却是挑了挑眉,自家的媳妇自己可以调戏,别人可不行…他仍旧握着王昉的手,闻言也不过是开口问道:“我与你嫂嫂要去逛园子,你有什么事?”

陆棠之早就习惯自家二哥的态度了,因此听他这般说,她的脸上也未有什么变化,手却是揽住了王昉的另一只胳膊,一双眉眼慢慢弯起几分,口中是跟着说道:“我是来找嫂嫂去看小侄子的。”

小侄子说得便是徐静嘉和陆则之的儿子,尚未满月,小名唤作“福福”…

王昉听她这般说,心下却也有几分心动…她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徐静嘉了。大婚那日她虽然未曾过来却还是遣陆棠之添了妆、递了信,连着几张信纸却是为她道喜。如今她们离得这么近,她合该…先去瞧瞧她。

她想到这便侧头朝陆意之看去:“园子…”

陆意之闻言却是笑了笑,他伸手抚了抚她耳边有些被吹乱的头发,未等她说完便开了口,声音温和、眉眼含笑:“去吧,等你有空了我们再去逛园子。”

他这话说完便又看向陆棠之,跟着一句:“照顾好你嫂嫂。”

即便陆棠之早已习惯了陆意之的态度,这会也忍不住想对他说一句…这差别待遇是不是太大了些?

陆棠之觉得自己委实是有些委屈的,两个哥哥往日也不过是冷淡些,如今却都成了妻奴…这也亏得她心大,若不然这府里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呢?她想到这又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夸赞了自己一句。

王昉闻言也有些无奈——

这是在府中,左右也不过几步脚程的距离,她能有什么事?还照顾呢…王昉伸手轻轻推了推陆意之,口中是言:“你回去吧。”待说完这话,她便握住了陆棠之的手,跟着一句:“我们走吧。”

陆棠之早已回过了神,闻言是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便领着王昉往前走去。

徐静嘉所住的地方名唤“泷盈苑”,王昉来过一回虽说已隔了一段时间,可对于这条路却还是有几分熟悉的…此时日头正好,两人一路缓步往前走去,途中自然也说了不少话。虽说如今她们两人已换了一层身份,可毕竟往日的交情还在,说起话来与往日也没有什么差。

“我还从未见到二哥这幅样子…”

陆棠之一面是挽着王昉的胳膊一面是笑说道:“他往日里呀最是肆意不得,平日就是面对爹爹与阿娘也是一副随性模样…往日我还怕二哥会欺负你,如今瞧着二哥呀哪里舍得欺负你,只怕是一点重话也不会说。”

王昉的脸上依旧带着几许绯红,心下却是高兴的…

他的确待她很好,只是若说欺负…她脑中却是想起昨儿夜里时的几个片段,他还是欺负过她的。

“嫂嫂…”陆棠之说着话也未曾听人回,便侧过身子去瞧她,待瞧见王昉面上的绯红时…她先是一愣,跟着便急急问道:“嫂嫂你怎么了?怎么脸红成这样?”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伸手去探王昉的额头,热乎乎的,难不成还真是生病了?

王昉在陆棠之伸手过来的时候已经回过了神,她轻轻咳了一声,手却是握住了陆棠之的胳膊,口中跟着柔声一句:“我没事。”

她这话说完未免陆棠之再问,忙又跟着一句:“到了,我们走吧。”

陆棠之心下还有几分疑惑,不过瞧见王昉已经恢复如常的面色便也未再说什么…两人迈步走进了泷盈苑,院子里的丫鬟瞧见她们过来忙迎上前与她们屈身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给二奶奶、三小姐请安。”

“起来吧…”

陆棠之平素来惯了,这会便领着王昉往前走去…

屋子里摆足了炭火,显得暖意十足,帘外的丫鬟早先也已通禀过了,见她们过来便笑着福了一礼,一面是打起了帘子由着两人往里走去。

徐静嘉这会正坐在床上,她的身上穿着一身常服,头发松松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额头上戴着一块翠绿色的抹额…待听见声响便笑着转过头朝她们看来,声音温和,一如旧日:“陶陶,棠之,你们来了。”

王昉听到这个称呼,眉眼也泛开几许笑意,她伸手握住了徐静嘉的手,口中亦唤她一声:“徐姐姐。”

陆棠之却是循了室内一眼,开口问道:“嫂嫂,福福呢?”她尤其喜欢这个孩子,平日总要抽空来逗他一会…这会进来头一个想到的自然也是他。

徐静嘉听她说起福福,一双眉眼更是泛开几许温和笑意,她一面是握着王昉的手,一面是柔声说道:“先前被奶娘抱到碧纱橱喂奶去了,估摸着这会也该出来了。”她这话刚落,便有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子走了出来。

王昉听到声响便也抬了眼去瞧…

那个奶娘手中正抱着一个小儿,小儿的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瓜皮帽,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这会正半歪着头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朝她看来。

“福福——”

陆棠之瞧见他出来便笑弯了眉眼,她从奶娘的手中接过孩子,福福许是习惯了她的亲近也未曾闹她,仍旧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会儿转到这,一会儿转到那,一副十分有趣的模样。

“嫂嫂瞧,这便是福福…”

陆棠之一面抱着人朝王昉靠近,一面是笑说道:“他可乖了,一点也不闹人。”

王昉闻言便垂下了眼睛朝福福看去,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小儿的脸颊,福福如今年岁小还不会说话,只是觉着有趣便伸出手“咿咿呀呀”得也不知是在说什么…他咿咿呀呀说得久了,唇边便有口水泛了出来,倒是平添了几分憨态有趣模样。

奶娘笑着伸出帕子擦拭了干净,而后是与陆棠之笑说道:“三姑娘,还是奴来抱吧。”

福福年岁虽小,可重量却不算轻…陆棠之抱久了的确会受不住,她笑着点了点头,任由奶娘把福福抱了过去,而她便握着一个拨浪鼓坐在一旁轻轻拨弄着…屋子里弥漫着拨浪鼓与逗弄小儿的笑语声。

徐静嘉瞧了一会,而后便收回了眼。

她握着王昉的手让她坐在了圆墩上,而后是细细瞧了人一回,口中是跟着一声温语,话间却带着几分可惜:“可惜了,没能瞧见你大婚时的模样…”

“万事都有先后,你如今身子不爽利,即便能下床我也不忍让你过来…”王昉这话说完便也看了回人,经了这一段岁月,徐静嘉较起往日是稍显丰腴了些,眉眼却一如最初,依旧温柔而清雅,除此之外还有一抹余外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她同样也在程瑛的脸上看到过…这是一个人对岁月感到满足,对世事感到满足才会露出的笑容。

婚后的徐静嘉要比往日过得还要好,这一个认知让王昉觉得高兴。

徐静嘉依旧握着王昉的手,眉眼温和,口中是言:“你我最初见面便是在陆家,哪里想到岁月翩跹…竟还有如此的渊源。”

“是啊…”

王昉听她这般说,忍不住半弯了眉眼,她也从未想到过他们之间竟然会有如此渊源。她想起最初见到陆意之的时候,那时他倚树而眠,端得一副肆意风流的模样…她与他笑说一句“是你啊”,语气恍如故人。

其实不过是因为…

她曾见过后来的陆意之,那个掌天下十万兵马的五军都督,那个曾在她前世死前见过的男人。

徐静嘉原本还想问一问陶陶,九章待她可好?

九章的性子向来有些独来独往,又有些肆意随性,她的确有些担心陶陶嫁过来会受欺负…只是在瞧见王昉弯起的眉眼后,徐静嘉却觉得有些话已不必再问。

这样的笑容她曾在自己的脸上看到过。

屋中的欢声笑语依旧在…

王昉陪着徐静嘉聊了许久,却是临到午膳时才先告辞。

徐静嘉原本是想留王昉在这用饭,她这话刚刚落下,王昉还未曾说话,陆棠之便已笑着抬了头…她手中的拨浪鼓依旧响着,脸上却带着几分揶揄:“大嫂若是今儿个留了二嫂用饭,只怕不消一会,二哥便该赶过来了。”

“九章?”

徐静嘉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待瞧见王昉面上的绯红时,她才笑着化开了眉眼之间的疑惑…口中是言一句:“既如此,你便先回去吧。”

如今她们离得近了,倒也不必拘于这一时。

王昉看着两人脸上未曾遮掩的笑意,一时却是又羞又臊…偏偏她也无话可说,若她当真留在这处,保不准那人还真得亲自上门一趟。

她想到这便站起了身,在两人的笑眼中红着脸先提出了告辞。

等王昉回到九如斋的时候。

小厨房里的午膳也已准备得差不多了,王昉由着玉钏服侍着她净过手,眼却是朝里头的布帘看去一眼…没有半点动静,陆意之去哪了?

她想到这,口中是问道:“二爷呢?”

“先前楚大人过来了,这会二爷应还在外院的书房…”玉钏一面是握着一方帕子替王昉擦拭着手,一面是问道:“可要奴遣人去与二爷说一声?”

楚大人?这说得应该就是楚斐了——

王昉想了想便开了口:“不用,我亲自去一趟吧。”

玉钏见此便也未再说什么,她取过一旁放着的斗篷重新替王昉穿戴好,而后便扶着王昉的胳膊往外走去…外院离九如斋还是有一段距离,途中自然也碰到了不少奴仆。

众人见她过来皆垂下了眼,恭恭敬敬朝她见了礼。

待至书房…

门前有个身穿暗青色长衫、约莫三十余岁的清瘦男人站着。

王昉来陆家时间还不久,对于这些奴仆自然也未曾认全,玉钏便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上一句:“主子,这便是程嬷嬷的儿子,如今在替二爷做事的徐亥。”

王昉闻言是轻轻点了点头。

徐亥也已见到了王昉,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怔楞似是未曾想到她会到这这处来…只不过也就这一瞬,他便又恢复了如常。徐亥低垂了眉眼朝王昉迎来,待拱手打过见礼后口中便跟着一句,却是恭声唤人:“二奶奶。”

“徐管事…”

王昉与他点了点头:“我来寻二爷。”

“二爷就在书房,您请稍等…”

徐亥说完这话便又朝她拱手一礼,而后才去书房那处禀报…先前二爷还说了若是无事便不必打扰,可见是与楚大人有要事相谈。只不过二奶奶的事…徐亥想着二爷平日待二奶奶的紧张,心中估摸着这应该算不上“无事”吧。

他想是这般想,心中却还是有几分踌躇。哪里想到他刚刚禀报完,书房的门便打开了…

陆意之迈步走了出来,待瞧见站在院子里的王昉时,他的步子便又加快了些:“怎么到这来了?”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伸手握过了王昉的手,许是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陆意之一双剑眉便又拢起了几分:“手都凉了。”

王昉俏脸一红,这还是在外院呢,尤其是在注意到跟着陆意之一道走出来的楚斐。

此时他正抱着手好整以暇得看着他们…王昉止不住便又红了几分脸,她轻轻挣了挣手,杏眼更是微微低垂了几分,避开那双带着几分揶揄和笑意的眼睛。

“我没事…”她这话说完才又跟着轻声一句:“我来喊你吃饭,可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

即便真打扰了,陆意之又怎么会与她说?

他依旧包着王昉的手,口中是说道:“以后这些事遣个下人来说便是…”王昉能关心他,他很受用,只是让她这样来回走动他可舍不得。陆意之想着以后索性便不必让这群人上门了,免得让这个小丫头来回走动。

不过陆意之想是这般想,他的面上却未有多余的变化,待手心里包着的手已经有些回暖…他便改成握着她的手,口中是跟着一句:“好了,我们走吧。”

王昉一怔,就这样走了?

她看了看身后的楚斐,楚斐可还在呢,他们的事谈完了?

她想到这索性便与楚斐开了口:“如今回府也有些晚了,楚大人不如一道留下来用饭吧?”

楚斐刚要点头应好,以前每回来寻陆意之都吃不到一顿好饭,今儿个可总算能开开胃了…他面上的笑意刚起,就听见陆意之轻轻咳了一声。楚斐面色一变,跟着是咬牙说道:“今日委实是不巧了,我还有事…”

他这话说完便与两人拱手一礼先走了。

等楚斐走后——

陆意之便握着王昉的手,笑眯眯得说道:“好了,我们走吧。”

这人…

王昉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不过是一顿饭…不过她终归也未说什么,任由人握着手,一道往九如斋走去。

第129章

待用完午膳。

王昉是要见一见程嬷嬷以及九如斋的下人, 这是后院之事,陆意之自然未曾干涉索性由她去了, 恰好他也有些公事未完成便先往里间走去。

程嬷嬷过来的时候…

王昉正坐在红木椅子上握着茶盏喝着茶,外头有人通禀了一声,没一会那帘子便被打了起来…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妇人走了进来。妇人穿着一身暗色绣百福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用一根银钗梳得很是整齐。

程嬷嬷低垂着头迈步走了进来, 她的面容显得有些严肃,尤其是那双眉眼更是透露着几分威严…她的身板挺得很直,手中握着一本册子, 待至人前便屈膝福了一礼, 口中是跟着一句:“老奴给二奶奶请安。”

“嬷嬷快些起来…”

王昉把手中的茶盏落在一侧的茶案上,站起身亲自扶了人起来, 眉目温和、口中是温声言道:“您是二爷的乳娘,不必如此大礼。”她这话说完便让人搬了个圆墩过来, 待扶着程嬷嬷落了座她才又由琥珀扶着重新归了座。

玉钏上了茶…

王昉看着程嬷嬷便又笑着说了话:“今儿个请您过来便是想见一见您, 与您说一说寻常话…”

她说到这是把话些微停顿了一瞬, 而后才又笑跟着一句:“二爷都与我说了,这么些年啊全靠您才能把咱们的九如斋打理得这样好。”

“奶奶与二爷这是折煞老奴了…”

程嬷嬷虽是入了座,却也只是占了圆墩的半边模样, 未敢全坐…她的面上依旧是先前那副端肃的模样, 只是在接过玉钏递来的茶, 口中却又添了一声谢。

而后与王昉说起话来的时候也越发添了几分柔和:“这些都是老奴的分内事, 担不得您这一声夸。”

她一面说着话, 一面是把手中的茶盏落于一侧…

而后是双手捧着那本册子呈了上去, 恭声说道:“这是九如斋的奴仆计数与二爷的产业,另外每月的用度支出也都计在上头…往日九如斋没个女主人,二爷便抬举老奴便让老奴理着这些事,如今您来了合该由您管着。”

王昉笑了笑——

她也未说什么话,只是让琥珀接了过来。

而后便低着头翻阅了起来,原本王昉以为陆家身为武将,姚如英又是个名士之女,只怕在这行商上头却要薄弱几分…倒是未曾想到这上头记着的产业竟有不少。除去她所知晓的金香阁外,还有不少在金陵城中名声算不得小的产业…竟都是陆家的。

而除此之外——

陆家在苏、浙一带更是遍布了不少产业,即便是比起王家也不在少数。

这也怪不得当日陆家亲迎前会送来这么多聘礼,即便是素来瞧惯了好东西的傅老夫人在瞧见的时候也忍不住夸叹了几声。只是当日他们都以为陆家这是强撑出来的,为得就是给她多一份面子,哪里想到原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程嬷嬷手中握着茶盏,浅浅喝下一口,待瞧见王昉眉眼之间的疑惑时便恭声说道:“这些产业都是二爷一个人的,如今金陵这一块是由老奴的儿子管着…至于其余几处,也都由二爷信得过的人看着。”

这些…

竟然都是陆意之一个人的产业?

王昉这一回却着实惊楞了一回,这未免也太多了些…不过也就这一瞬,她便又恢复了如常。陆意之能在这金陵城中这么多眼皮子底下把自己伪装得这么好,再多些产业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的唇边泛开一抹笑,而后便又继续往后翻了下去。

程嬷嬷坐在圆墩上…

她知晓这位二奶奶的名声,也知道她在国公府的时侯就曾管过家,只是她倒是未曾想到,这位二奶奶年纪轻轻竟如此沉得住气。这样也好,二爷身边有这样的人,他们底下人也能放下不少心。

王昉在家中的时候就没少看账册,这会看起册子的速度自然也算不上慢…没过一会她便合上了账册握在手中,而后是抬了脸与程嬷嬷说道:“嬷嬷记得很详细,我初来乍到只怕以后还有不少事要请教嬷嬷。”

“您折煞老奴了…”

程嬷嬷把手中的茶盏搁于一侧,而后是站起身与王昉福了一礼:“您有什么事尽管差遣老奴,这一声请教老奴却是万万担不得的。”

王昉面上依旧挂着笑,她让琥珀去扶了人起身,而后是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人,口中是跟着一句:“嬷嬷担得。”

“这…”

程嬷嬷看着眼前的账册,脸上带着几分惊疑,向来女主人进门头一个要做的事便是要把原先府中的人调换一遍,即便有碍着身份的,也会先把这掌权的事收回来…这是为了避免底下的奴仆有二心。

尤其是像这样重要的位置,一般不是由女主人的贴身心腹担任,便是女主人亲自管着…二奶奶往日在家中也是管过家的,这样的道理,她不应该不懂才是。

程嬷嬷心下思绪万分,难不成二奶奶是在试探她?

王昉看着程嬷嬷脸上的疑惑还有拢起的眉心,便又跟着笑语一声:“嬷嬷收下吧,九如斋由嬷嬷打理,二爷放心,我也放心…”她这话说完是取过一旁的热茶又喝下两口,待润了喉才又跟着一句:“以后嬷嬷每隔十日把册子拿过来,我看一回便是…至于平日里的用度照旧由嬷嬷打理着。”

程嬷嬷这般年岁,又在府中打滚了这么多年,自然能听出王昉这话是真心的…

二奶奶是真心要把这差事交给她…程嬷嬷心下略微一个思索便也未说什么,接过琥珀手中的册子,跟着是福身一礼:“既如此,老奴便也不推脱了…老奴听说您身边的纪嬷嬷往日也替您掌着事。”

“既如此,不若奶奶允她与老奴一道管着?”

“这样平日里即便有个什么事,也能多有个商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