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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

正嘉皇帝终于披了一件烟紫色的罩袍。

“快告诉朕,那些人有没有伤到你?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皇帝握着薛翃的手,不肯放开。

薛翃道:“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马儿受惊后,又给那贼人追上,当时他持刀想要杀了小道,幸亏江指挥使到的及时,将他斩杀刀下。”

皇帝点点头,百忙里扫一眼身边的江恒:“江恒是得力的,朕正是知道他一贯能干,所以特叫他派人护送你来回。”

江恒垂着头,暗中挑了挑眉。

旁边伺候的郝宜想到皇帝先前暴跳如雷的样子,跟现在这菩萨似的简直判若两人,郝宜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正嘉又道:“可说了是什么人了?”

薛翃摇摇头:“仓促中没有说什么,看得出他们只想要小道的性命。只是我想不通,我也没跟谁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要置我于死地呢?”

正嘉肃然点头:“你说的对,这种人太过可恨。江恒。”他转头看向江恒,道:“此事还是你负责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三天时间。”

江恒道:“微臣遵旨。”

正嘉才要回过头来,突然发现江恒脸上带血,这才又细看了一会儿:“你受伤了?”

江恒道:“这是贼人的血,请皇上放心。”

正嘉松了口气,又看见他银白色的飞鱼服上也处处染血,便道:“你也是辛苦了。不过这辛苦也是值得,幸而护了和玉无恙。你先回去吧。”

江恒行礼退出,正嘉重吩咐郝宜:“去取定神茶来给和玉。”

郝宜也领旨退出,却吩咐小太监去取茶,自己追上江恒问道:“江指挥使!”

江恒止步回头,郝宜问道:“这次真多亏了指挥使,不然和玉仙长有个万一的话,真不知主子会是怎么样呢。”

江恒想到方才亲眼所见正嘉单袍迎接之事,垂眸道:“是我分内的事,公公不必如此客气。”

郝宜又问:“指挥使,听说是俞莲臣的人?是不是真?”

江恒道:“这个还要等再细查才知。”说罢,转身下台阶而去。

郝宜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正要回去,却见田丰急匆匆地来了。郝宜道:“和玉仙长平安回来了,你干什么还是一脸颓丧?”

田丰悄悄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郝宜吃了一惊:“真的吗?”

“我亲眼所见,”田丰道:“公主哭的泪人儿似的。你要不要禀告皇上?”

“这……”郝宜迟疑,“皇上的心才稳了稳,这会儿去说好像不是时候。”

田丰道:“那我可不管了,你才是最贴皇上心的人,终不成这些坏消息都是我去说。”说着就走了。

郝宜硬着头皮回来,正小太监捧了定神茶回来,郝宜亲自送到内殿。

才迈步进内,就见正嘉皇帝握着薛翃的手,低着头,细细地说着什么。

郝宜有些不敢擅自往前,只听皇帝在说:“你没有事自然是最好,以后,再也不许你轻易出宫了。”

郝宜心头一震,手中端着的茶杯一晃,茶杯跟底座相撞发出细微声响。

薛翃慢慢将手抽回。

郝宜知道已经惊动了,索性低着头入内:“主子,定神茶来了。”

幸而正嘉心情大好,也并不计较。

郝宜把茶放下,犹豫再三,终于说道:“主子,方才田丰来说了一件小事儿。”

正嘉抬眸:“什么事儿?”

郝宜陪笑道:“这听说、宝鸾公主给丽贵人伤着了,公主很伤心呢。”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因为听说和玉仙长的事,公主怪丽贵人出言不逊。”

正嘉还未反应,薛翃轻声道:“皇上,都说人走茶凉,我这还没有走呢,您的公主就给欺负的这样。倒也是开了眼了。”

倘若是先前薛翃没回来的时候正嘉得闻,这会儿自然没有丽贵人的活路了。但是因她好端端回来,正嘉心头正是万里晴空,什么也不在意了。

听了郝宜的话本来没当回事,突然又听薛翃如此说,才微微上了心:“这种事,皇后会料理。”

郝宜忙道:“听说已经去见过皇后了,皇后……好像是息事宁人。”

正嘉皱眉:“什么?”

郝宜笑道:“大概皇后娘娘不想闹出来、怕惹皇上不快吧。”

“伤了公主,这种事,息事宁人?”正嘉冷笑,“皇后真是贤惠的过头了。”

他却也知道薛翃在意宝鸾,心中一动,便道:“去传朕的旨意,丽贵人屡次冲撞不敬,废黜贵人位份,贬为庶人,迁终康宫。”

郝宜吃了一惊,久久没反应过来,正嘉喝道:“还不去!”

郝宜这才跪地:“奴婢遵旨。”

等郝宜去后,正嘉微微一笑,对薛翃道:“这样处置,你可满意吗?”

薛翃道:“如何处置,凭万岁的主意,小道怎敢置喙。”

此时正嘉看着她,越看越是喜欢,亲自将定神茶端过来:“先喝了吧。”

薛翃双手接过,慢慢地喝茶。

正嘉在旁,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薛翃一举一动,失而复得,更比先前珍爱千万倍,只觉着她每个动作都美不胜收,赏心悦目。

好大一会儿,皇帝的目光才从薛翃面上下移,在修颈上逡巡片刻,无意中却瞧见她的手腕上隐隐地仿佛有道痕迹。

那好像是一道淤青。

皇帝微惊,正要拉过她的手来细看,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屡次给打扰,正嘉心中逐渐不快起来。

转头看时,却见郝宜去而复返,慌慌张张的脚步飞快。

皇帝正要喝问,郝宜跪地道:“回皇上,出事了。那丽贵人出事了!”

“糊涂东西,”正嘉却是波澜不惊,淡淡道,“有什么说就是了。再这么失惊打怪的,就别想在朕跟前伺候了。”

“是,”郝宜这才忙收敛了惊慌,却仍忍不住有些声颤道:“来传信的说,是云液宫的宫墙塌了一处,正好那丽贵人跟宫女经过,不知怎么竟给砸了个正着,两个人当场就死了!”

第53章

听见“云液宫”三字, 正嘉皇帝的脸色才稍微变了变。

皇帝拧眉问:“好好的墙怎么塌了?”

郝宜说道:“说是上回地震的时候就留了一道裂缝, 大概是先前风吹雨淋的松动了没有人发现。”

“这也巧了, ”正嘉道:“这件事, 交给田丰去查吧。”

郝宜领命而出。

薛翃因听说宝鸾公主受了欺负, 不知那孩子哭的如何,又听竟出了人命, 心中越发记挂, 便道:“万岁, 小道也该回去了。”

正嘉道:“你才回来, 就忙着要走吗?再多陪朕说会儿话。先前消息传回来, 你不知朕多担心你。”

丽贵人身死的消息,显然并没有影响皇帝分毫。

只不知对皇帝而言,是丽贵人之死叫人意外, 还是云液宫的宫墙塌落更令人震惊。

正嘉思忖片刻,问道:“你还没说今儿回高府,他们待你如何?”

薛翃道:“一切都很好。”

“当真?”皇帝笑问:“朕听说你派人回来到太医院拿药,是怎么了?”

“哦, 这是给老太太的。”

“怎么,你给她看病了?到底是什么病症?”

“粗略看了看,像是内热积蓄, 又多分的用了些养血补脾的药, 所以闭塞火邪。”

正嘉目光下移, 落在她的手腕上, 终于探手过去一把擒住。

薛翃微微吃痛, 一瞬挣扎。

正嘉定睛看她:“怎么?”却不等她回答,便举手将她的袖子掀了起来。

雪白的里衣袖底,果然是一道鲜明的青紫肿痕,因她肤色净白如玉毫无瑕疵,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而这种形状跟伤势,显然是男子的手劲留下的痕迹。

薛翃对上皇帝探究的目光,听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痕迹,却是在高府的时候,给高倜用力一握所致。

薛翃道:“是那刺客动手的时候,留下的。”

“那方才朕问你好不好,你竟不说?”正嘉近距离盯着薛翃,“若不是朕发现,你就只字不提了?”

薛翃道:“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正嘉道:“但对朕来说,就是头等大事!除了这里,可还有别的地方落下伤了?”

当时高倜将她撞在廊柱上,虽然薛翃自己看不到,但也明白,肩背上必然也留有伤痕。

薛翃垂眸:“回皇上,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