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桐还记着要感谢对方这么晚过来,乡下人的生活都简单,日落而息日出而作,这么晚的夜路除非特殊有事,一般人也不愿意走了,可她开口连句话都说不利落。贺启诚把她护在怀里让她能尽快缓过来,也不想让她强撑,“好了没事,有话到了茶园里慢慢说。”

  开车的老乡也姓季,因为过去茶园里一村人差不多都是一个姓,祖上都是老本家。他名字里有个贵字,就让季桐喊一声贵叔。大家过去仰仗季如泽一家生活,贵叔见了季桐自然高兴,只是眼看她和贺启诚这金主在一起,也不敢多问,犹豫着聊了两句。贺启诚不让季桐费力气,就由他耐下性子和人说话,说得贵叔更紧张了,车都开得飞快。

  好不容易到了茶园,山路更险。幕府附近这一片一直被上边征地的人盯着,十几年都悬而未决,事情没有定论,导致一直也没有进行开发。山虽然不高,却只有这么一条好不容易修出来的路,到了夜里极其可怕,车窗外只有一阵一阵呼啦啦刮过去的声音,不知道是树枝还是别的什么。

  季桐身上暖和过来一点,意识却有点模糊了,不知道是困还是累了,她勉强支撑着,结果听见窗外的动静,这才知道这是要上山了,这条路最难,她忽然担心起来,推贺启诚的手,坐直了要看一看,他不让。

  “没事,你闭眼歇一会儿,就快到了。”

  她还挣着要动,贵叔笑了,“怕你吓着咯!树影子一团一团的,小心晚上睡不着。”

  季桐知道贺启诚一路都担心她,他自己手都冰凉,其实比她冻得厉害,她也不敢胡闹了,老老实实到了村口。

  四下只有黑漆漆的夜,什么都看不清,万幸村里已经通了电,零星几户人家还醒着,屋檐下留了灯。

  季桐站在村口向里看,忽然觉得时间到了这里都停止了,一切都还是她儿时记忆里的模样。

  房屋低矮,被雨水刷出来一条一条老旧的痕迹,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园子,有铺开的茶树,依旧在夜色里晦暗不明,即使是这么冷的夜,空气里也能闻到某种特殊的气味。

  冷风打在脸上,季桐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像开启了关于过去的开关,让她瞬间就清醒过来。她试图和贺启诚讲过,却总是无法形容,这茶园里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散在空气里,夹着泥土和树梢飘出来一股清静味道。

  这几乎和山下的世界截然不同,但并没有好坏之分。

  城市有城市的好处,否则大家何必辛苦,但幕府这种简单的地方却是心之所归。人总要有些情怀,再难再苦必须回来看看,才能明白祖祖辈辈如此不易,而他们这些做后人的,必当守住先辈的根。

  贺启诚不想让大家耽误时间白白冻着,他已经向前走了一段,回头发现季桐还站在村口看,喊她快一点,贵叔也觉得夜里更冷了,怕她站僵了,顺口说家乡话过来问两句。季桐已经听不懂了,但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跟上他们。

  她跑过去拉住贺启诚的手,突然抬头和他说:“我今天才真正明白贺家祖训的意思。”

  不忘初心,对所有人都适用。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村子,贵叔放开嗓子要去喊村里其他人出来,她却拦下他,太晚了,没必要惊动大家。季桐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就想起过去回家的路,于是拉着贺启诚向前走,一路回自己家的老房子去。

  “有个石头堆,是村里人过去建房子留下来的,我爸说最早堆在这里是因为四周没有人家住,算是村口了,没想到后来村里养的孩子越来越多,家家娶媳妇盖房子,反倒延伸出来,把这石堆围在了村里。”

  季桐记得看到它就要向左拐,于是她带领大家顺着房子之间的小路走,很快就看见自己家过去的老屋。贺启诚和贵叔看她恢复精神了都放下心,干脆跟着她去,没多久就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季如泽过去的老屋留给了乡亲,这一村人祖上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是亲戚,但到季如泽那一辈的时候近亲几乎都没了,余下的人深究起来也算不清,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就把这房子托付了村里一位独居的老人,她无儿无女,怕她老了的时候没个地方栖身。

  贵叔跺跺脚就去喊人,如今住在房子里的秀奶奶竟然还没睡。

  山水养人,老人七八十岁了腿脚依旧康健,推开门披个袄子就出来了。秀奶奶眼花,借着微弱的亮光看不清人,只好顺着先喊阿贵,直到贵叔指着贺启诚和季桐说了好几遍,老人才惊讶地反应过来,一把就拉住季桐,叫了半天。

  季桐只听清楚了几个字,可这里是她过去的家,一切什么都没变,背后就是茶树园子,依山而出,层层叠叠,连这夜色都比静城要重上几分,他们当下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情。

  秀奶奶念了没几句就惦记着现在还是冬天,伸手拿自己身上的蓝袄裹住季桐。季桐这一下更难过了,老人脸上沧桑的皱纹就和这茶园一样,几十年如一日,简单平和,带着人之初的真善。

  她心里的酸楚一下子涌上来,她知道秀奶奶从没走出过幕府,其实也听不懂她的话,但她却近乎哽咽着一个劲地和她说:“我爸暂时不能回来看您,他是想着大家的……我替他来看看,争取将来接他回来养老……”

  最终还是贺启诚理智,抬头示意她先走,提醒一句:“先进去,贵叔他们都上岁数了,外边太冷。”

  秀奶奶今晚实在太高兴了,说了很多话,贵叔给他们转达,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原本早该睡了,可今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熬着灯收拾一下过冬的衣服,耽误了一会儿,老觉得还有什么事没做完,结果竟然是季桐回来了。

  老人笑着听贵叔解释,忽然转过脸,又要问贺启诚是谁,她自然不认识他。贵叔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这里的人都不清楚季桐后来的处境。

  气氛好像突如其来地静下来,季桐叫了贺启诚这么多年的哥哥,偏到今天有些不情愿说出口。

  屋子里还烧着炉子,暖和得让人心情都好起来,她忽然不想在自己家里继续自欺欺人。

  季桐抬眼看了一下贺启诚,告诉贵叔:“我爱人,和我一起回来的。”贺启诚没什么表情,但拉住她的手微微收紧了,季桐想了想又说,“和我一起回家看看。”

  这一下贵叔哈哈笑起来,不知道他转达的是不是就有了更直白的意思,说完让秀奶奶乐得合不拢嘴。

  贺启诚看了季桐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

  这屋子只有一盏灯,昏昏暗暗地亮着,那光打在人身上不甚分明。

  他长长叹了口气,就连那墙上半边影子都轻松多了。

  晚上天黑路险,贵叔也没再回县城去,他帮着秀奶奶把东边两间房收拾出来,大家将就着就这么先住下。

  乡下的地方,什么都是干净纯粹的,屋子里很快也暖和起来,时间已经快到凌晨,贺启诚和季桐总算安顿下来。

  墙上透出月光,一整片牙白色的墙,他们所在的屋子上方有窗,后边就对着山坡。季桐正对着水盆边,刚把脸上洗干净,她松开头发,侧身的样子刚好打出一片剪影。

  贺启诚半躺着,本来在看手机,抬眼看见她在笑,正回头问他:“有信号吗?”她的手机没放在身边,一直都没注意。

  他摇头,房子里的信号基本时有时无,但在外边还可以和外界联系,比他原本想的强多了。

  “村里也有年轻人出去读书了,网络这么普遍,大点的孩子心思活,早就想把茶弄到外边去做生意了。”

  这个时代没有完全封闭的地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两个人没再说话,季桐继续梳她的头发,贺启诚伸手去顺着发梢挽起来,借着光看,却忽然像被它缠住了……明明往日里看着刚刚好的长度,今天却让他有些触动。

  季桐无知无觉,侧身背对他坐在床沿上,肩膀而下的轮廓分外柔软。

  这地方安静隐秘,原始的村落与繁华都市彻底隔离开,还有只属于故乡的气息,迎着一屋暖而暧昧的光。贺启诚忽然半撑起身,推开她的头发,细密地吻在她颈后,刚好一道蜿蜒而出的弧度。

  季桐被他弄得有些痒,她穿着白色的貂绒毛衣,缩了缩肩膀蜷起身笑,梳子是一把老人家里古色古香的木梳,她拿它捶过去,小声说:“睡觉吧。”

  贺启诚没说话,但他手却比往日里都凉,环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拖。季桐转过身贴着他的脸试了试,有点担心地问他:“你是不是冻着了?”

  贺启诚不以为然,他刚好侧过脸,声音就划着她的唇角带出来,“突然想起你说的话……”

  季桐还要问,问着问着自己不出声了,突然回身推他,顺着他的动作两个人一起倒下去。她第一次胆子这么大,居高临下地借着月光看他,突然伸手去扯他的衣服。

  这种时候贺启诚竟然还能气定神闲,顺手把旁边放的厚被子拉过去垫着,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让她自己来,结果季桐还是紧张了,笨得要命,连个扣子都解不开。

  他开始笑,那声音几乎敲在季桐心上,让她整个人都受不了了,真生出几分视死如归的心情,她咬住手里的梳子,顺着他的袖口想往里探,用尽了自己仅有的那点勾引人的本事,很快又控制不住开始脸红。季桐觉得自己没救了,她前所未有地涌上某种压抑不住的冲动,就在这黑漆漆的冬夜里,疯了一样地想要他……

  贺启诚很快不再强求,主动把她拉下来抱紧。他的手带着安慰的力度,让她很快踏实下来。她紧贴着他,刚脱下衣服就出了一身汗,两个人腻在一起,不分彼此也毫不知羞……不过没关系,她刚刚才说过,这是爱人,她的爱人。

  就因为季桐这一句话,两个人都有些激动。

  外边人都怕他们刚回来不适应乡下的冬天,所以屋子里被烧得格外热,这下反而让两个人靠在一起就觉得燥。

  贺启诚由着她趴在自己身上,余光里看见墙上那副剪影已经被他牢牢抱在怀里,他忽然觉得说什么话都多余,季桐早早什么都明白,他也不必再确认,仿佛两个人多年的时光通通都找回来了,一丝一缕像散在他脸上的发,轻轻柔柔地缠着他。

  她就是缠人的麻烦……一辈子让他烦,他忽然觉得不如干脆把她整个拆开揉碎了,一劳永逸,多省心。

  贺启诚就这么有些发狠地想,手顺着她腰线往下,忽然动作就大了。这人世的情爱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动人,一辈子扯不断,分不开,溺死才好,以至于他没什么耐心,很快就进入,他怕她不舒服,低声抱着她安抚,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怀里的人推着他向后仰倒,在被子里早就一塌糊涂。

  他笑季桐反应太快,她觉得丢人,捂住脸真急了似的要踢他,被他抓着腿直接往下压,她浑身都软了。

  温度太热,季桐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烫得让人难受,哪里都是灼热的触感。她迷迷糊糊地凑过去找他的唇,他有点故意,不让她得逞,最后逗得季桐委屈了,顺着他的下颚舔到喉结的地方,也成心偏要来撩他,用牙齿轻轻地磨,意犹未尽地咬一口就躲开。

  她舌尖的触感成了火热地狱里唯一的凉,一下就点醒了什么。

  贺启诚倒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停在上方就这么看她,季桐一丝不挂,这个时候了还被他直直地盯着看,她脸皮再厚也受不了,手足无措地伸手要他抱。

  他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而带着威胁,无来由有点恼怒地问她:“和谁学的?”

  季桐不肯说话,他就逼得她要尖叫,最后认输地摇头和他坦白,她真的从来没和顾今冬发生过什么,她说着说着就急了,知道他是明知故问,两个人闹着撕扯,被子都踹开,她拖着他一直往后,最后闹得他撞在旁边的矮柜上,她吓了一跳,总算老实了。

  贺启诚按着她的肩膀报复她,几乎要把她吞掉,她在他手心里渐渐有了点意识,闷着笑,着了魔似的勾引他。

  季桐这一夜好像终于开了窍,又或许是因为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地方,终于毫无顾虑,分外主动,缠得贺启诚食髓知味,明显有些失控。

  可惜季桐真没什么大本事,她这点道行用完了就没了,被他弄得完全失神,又仗着一点点委屈的心思逞能,一会儿就筋疲力尽混乱地叫他,低低贴着他胸口叫哥哥。

  男人在这时候多少有点古怪的习惯,贺启诚没什么癖好,偏偏就听不得她在床上这么叫他,无中生有,真被她这一叫弄出了诡异的禁忌感……他瞬间有点疯了,活活要把她折腾死,偏偏这小浑蛋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喊了什么关键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他,自讨苦吃。

  一室混乱,刚收拾出来的屋子,过去收过茶叶,还留着一股清淡的香。床上铺着极厚的被子,但因为实在太热,两个人最终什么都没盖。

  季桐被他按在被子上无遮无拦,连挣扎折腾的力气都没了,只记得捂着嘴不敢出声。村里的老房子都简单,哪有什么隔音措施,她不断被逼得快要哭出来,呜咽着躲,又被他翻了身贴在胸口哄。

  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和他的差距了,在这种事上她再怎么刻意表现都还是个小姑娘,永远长不大,谈不上任何真正的技巧,更不懂别的花样,翻来覆去软得像只猫,就记着蹭他求饶讨好。

  贺启诚知道她受不了,但是他停不下来,季桐侧过身的样子无比乖顺,再不像个刺猬似的伤人,直看得他狠了心捂住她的眼睛,让她在彻底的黑暗里叫也叫不出来,在他怀里浑身不住地发抖。

  她从未试过这么长久的欢愉,渐渐觉得浑身都要湿透了,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身下蔓延一片的到底是什么,最终绷不住觉得丢人,却不能睁开眼。

  她扭脸想要甩开贺启诚的手,打了一阵终于让他放开她,结果夜晚太黑,她抬眼正对矮树之上一弯明晃晃的月亮,活像一双紧盯着他们的眼睛,她全身一下子都绷紧了,好像两个人幕天席地般厮混在一起,这下她彻底被这月光刺激到不行了,哀哀地哼着,回身死命地抱紧他。

  贺启诚怕她嗓子哑了,揉了揉她的后背让她放松,又堵着她的嘴不让她再胡乱叫人。季桐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突然低头咬住他的手,活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泄愤似的出一口气。

  他吻她的后颈,“我当年不该可怜你。”他该任由季桐独自努力活出个人样,哪怕受苦受难也是她的命,那样她长大了,他或许就能不动这份心思。

  季桐的眼泪和汗混在一起,都顺着脸往下落,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扯了被子过来遮住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