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吧。”谢琅随着他出去,就忍不住感慨,“要是有个电话就好了。”

卫青没听清,“有个什么?”

“有个鸿雁就好了。”谢琅连忙说。

卫青皱了皱眉,“不是这两个字吧?”

“不是。我说的是我们那边可以传信的东西。这边好像只有鸿雁可以吧?”谢琅问。

这方面卫青还真没了解过,“可能。”

“鸿雁?”谢琅望一下天空,心中忽然一动,“养蚕里后面山上有没有?”

卫青笑了,“你想抓?”

“对啊。养一只以后有什么事,我叫它来就成了。”谢琅道,“你得空的时候想去我家玩,也让它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你喜欢吃的东西。”

卫青楞了一下,“你要鸿雁就为了这个?”

“对啊。否则像今天这么小的事都要我跑一趟,多麻烦啊。”谢琅看向他,“你不嫌麻烦?”

卫青有马,还真没觉得麻烦,“我赶明儿帮你问问?”

“算了。”谢琅摇了摇头。

卫青:“怎么又算了?”

“你把红薯拉走,我把麦子种下去就彻底闲了。我去找几只鸽子,看看能不能弄一只信鸽。”谢琅道。

卫青惊讶,“你还会养鸽子??”

“不会。就是不会才问你雁的事。”谢琅道,“可我闲着也是闲着,万一养出来,送给陛下,再同陛下讨一样东西。”

卫青:“那你直接同陛下说啊。你不要高官厚禄,要别的东西,陛下一准想都不想就答应你。”

“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谢琅说完,就看着卫青。

卫青噎住了。

这东西比高官厚禄还不能乱给。

“你不是不——你是帮小七要的吧?”

谢琅赞叹道,“仲卿果真聪慧过人。”

“我怎么听这话这么耳熟呢。”卫青皱了皱眉。

谢琅笑道:“东方朔夸我的啊。来牵驴的那天,我同仲卿说过,还不下一次。对了,东方朔离了没?”

“离了。家里的现钱都给女方才离成。”卫青说着,又补一句,“没能再娶。”

谢琅:“那是因为他没钱。”

“三公子果真聪慧过人。”

谢琅和卫青俱一惊。

扭头看去,东方朔身前还站着一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

谢琅想问他怎么在这里。一想他和卫青去上林苑找人,上林苑是刘彻的后花园,在去上林苑的路上碰到很正常。

谢琅冲刘彻行个礼,就转向东方朔,“先生今日不忙?去三郎家中坐坐可好?”

第89章预防瘟疫

东方朔神色一僵,下意识躲到刘彻身后。

刘彻对他表示鄙视,“一只家养的老虎而已。”

“那也是老虎,不是老鼠。”东方朔小声嘀咕。

谢琅笑道:“世人常把女子比作母老虎,女子先生都不怕,还怕一个刚满两岁的小老虎?”

“女子有可爱的一面,老虎只有可怕。”东方朔道。

谢琅笑了笑,转向刘彻,“陛下可是去上林苑?”

刘彻微微颔首,“走吧。”

到上林苑,卫青和谢琅同收红薯干的官员汇合就去养蚕里。经过东方朔身边,谢琅故意停顿一下。而没容谢琅开口,东方朔就火急火燎道,“三公子,陛下的事当紧,陛下的事当紧。”

谢琅乐了,“我是有事向陛下禀报。”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刘彻,“棉花得到十月底。”

“晚一点无妨。吾要好的。”刘彻看着谢琅说。

谢琅笑道:“这是一定的。”随即转向东方朔,“先生当真不去?”

“三公子,您就饶了在下吧。”东方朔都想给他跪下。

卫青忍俊不禁,拽一下谢琅的胳膊,“走了。”

谢琅骑着驴出了上林苑,回头瞥一眼,“胆子也太小了吧。”

“他的反应才正常。”卫青道。

谢琅转向他。

卫青:“陛下和我不怕,是因为了解你。那时虎子也不像现在这么大,张开嘴能把人的脑袋吞进去。”

“虎子敢伤人,我不可能养它。”谢琅道。

卫青笑道:“那就是东方朔正好怕老虎。就像有的人怕狗,有的人怕猫,有的人怕老鼠一样。”

“有可能。不说他了。他们都知道?”谢琅往后看一眼。

卫青点了点头,“都是聪明人。”顿了顿,“即便不知,也不会直呼我的名。”

谢琅放心了。

上次卫青带人去拉红薯,只有谢琅家那点,一趟拉完了。这次全村的红薯和棉花,不知得去多少次,谢琅真担心他们一秃噜嘴全暴露了。

到那时他不想搬去城里,就得搬去刘彻的上林苑或甘泉宫。因为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养金猴、白虎和黑狼。

谢琅所担忧的卫青都懂,快到养蚕里的时候,卫青又提醒众人一遍,要喊他王公子或仲卿。

随卫青前来的官员和侍卫担心自己说漏嘴,干脆都板着脸装严肃。

村里人见他们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胆子大脸皮厚的想跟他们套近乎,也不敢开口。以致于十月中旬,棉花拉走,都没人知道卫青姓卫,而不是王。

蝗虫来袭那天谢琅曾跟卫青说,鸡蛋太多就做变蛋,并不是随口一说。

谢琅家有二十多只鸡和三十多只鸭子,其中一半是母鸡和母鸭。下的蛋谢琅一家五口根本吃不完,必须拿去城里卖。

偏偏今年鸡鸭多,城里的蛋很便宜。谢琅就改吃鸭蛋,把鸡蛋存起来做变蛋。

谢琅大概知道变蛋怎么做,他小时候帮他外公做过。可他没实际操作过,浪费了上百个鸡蛋,谢琅才做成。

猴哥和虎子试过,吃不死猴和虎,谢琅就把家里的两百多个鸡蛋全做成变蛋。鸭蛋做咸鸭蛋。待谢琅把鸭蛋和变蛋全移到西偏偏房里,愣是堆出了一座小山,别提多壮观了。

谢琅便指着那堆装着蛋的坛子问小七,“这些蛋够咱们吃到明年这个时候,高不高兴?”

小孩乐得见牙不见眼。

“可咱们家现在每天能收将近三十个蛋,而咱们一家五口只能吃十来个,也就是说每天都要剩十几个,你三爷我三五天就得去城里卖一次蛋。”谢琅指着院里光秃秃的葡萄藤,“天这么冷,三爷不想去城里怎么办?”

小孩不假思索道:“那就不卖。”

“不卖就坏了。”谢琅道。

小孩犯难了,“那怎么办?”

“鸡鸭杀了。”谢琅道,“留五只母鸡和五只母鸭。一天下十个蛋正好够咱们吃的。”

小孩仰头看着他,“不卖了?”

“听说过几天还有雪。你想让你三爷冒着严寒去卖蛋吗?”谢琅道,“你孟达爷爷买咱家的红薯干,给了咱家许多钱,咱家现在不缺钱。”

卖红薯的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谢琅就去城里买个坛子,把铜钱全放坛子里。满满一小坛,此时便放在客厅的几案上。

小七只知道铜钱可以买东西,看到那多钱,小孩高兴了很多天。

谢琅见小孩表情松动,就继续说,“不杀鸡和鸭,我就要找村里人买。还要给他们钱。”

“那就杀吧。”小孩权衡一下,“要留五只母鸡和母鸭啊。”伸出十根手指提醒谢琅。

谢琅笑道:“当然。你三爷骗过你吗?”

“三爷从不骗人。”小孩不假思索道。

谢琅点了点头,“是呀。所以今天就把公鸭全杀了。你三爷未来三天不用再收拾鸭子,就可以领你们去山里玩了。”

小孩一听完,高兴了,“我帮三爷。”

“那咱们去烧水。”说干就干,谢琅领着小孩去灶房烧满满一铁锅热水,就去宰鸭子。

七只鸭子放在大大的洗肉盆里,加上滚烫的热水,可以说整整一盆。

十月底的天冷,还不至于冷的让人缩在屋里。更何况对于百姓来说,再冷都得做事。谢仲武门口的烘干房附近自然是人不断。

这些人见谢琅一次杀这么多鸭,都觉得他疯了。

谢琅早已想好理由。听到冯英问,“你是不是把鸭子全杀了?”谢琅便顺势说,“我担心明年开春生瘟疫。”

“瘟疫?”

瘟疫是比蝗灾还要可怕的存在。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人没的吃。瘟疫一出,人畜不用吃了。

冯英不禁走近一点,“你听谁说的?”

“我猜的,做不了准。”谢琅道。

冯英:“有什么依据没?你不可能胡乱猜吧。”

“物极必反啊。干旱到豆苗快死了,来蝗虫了。现在家家户户都养了几十只鸡和鸭,拉的到处都是屎,冬天冷,把屎冻住没事。春天暖和,人容易生病,牲口肯定也会生病。无需太多,一家有一只,瘟疫就出来了。”

“三郎叔,你说的都是真的?”

谢琅吓一跳,扭头看去,“春娥?”再看,他爹的表弟,“表叔,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你婶说入冬以来还没下雪,担心过几天下雪,路上没法走,让我来看看你。”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走过来,“刚才说的那些真是你猜的,还是你那些朋友告诉你的?”

谢琅见他手里还拎着一块羊肉,估摸着是来谢自己给他棉种和红薯苗,“猜的。但这种事,没有最好。有了,到那时候这些全都得烧了埋起来。不如现在杀了。也省得我去城里买猪肉了。”

“那我们呢?我家没有猴哥、虎子和小狼。三郎,我们的卖给你?”冯英道。

谢琅顿时想翻白眼,“城里多少钱一斤,我给你多少钱,你卖不?而且你还得帮我收拾干净。”

“卖!”冯英道,“我现在就去找你大伯。”

谢琅笑道:“去吧。”

冯英转身就往南边去。

谢春娥见他笑的很不对劲,“三郎叔,冯英婶子家的鸡鸭有问题?”

“我大伯娘得骂她。”话音落下,姚桂芝的声音传过来。

大意现在鸡鸭便宜,一只鸡不值五文钱,而且鸡鸭都是吃地里的蝗虫长大了,就算全给谢琅又怎么了。她差那几文钱么。

谢琅忍着笑吩咐小七,“去拿两个板凳。”随即跟谢春娥和他表叔解释,“虎子在屋里,你们先别进去。”

“三郎叔,先别管他们。”

谢琅眉头紧皱,想看看谁说话这么无礼,抬头见是钱小花走过来,低咒一声,就指着谢春娥,“她是谁?想问问我该怎么办?别说我不知道,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钱小花噎了一下,“你,你是里长。”

“我是里长,瘟疫又没来,找我干什么?”谢琅瞪着眼睛问,“当初选我当里长的时候,你们自己答应的,小事不来烦我。大事自己解决。什么时候瘟疫来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钱小花指着他,“你,你——”

“你什么?三郎说得对!别有事没事就来烦他。”

钱小花猛然转过头,“我说话你插——王,王大公子,您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们平时就这样同三郎说话。”刘彻眉头紧锁,“三郎,明天就跟我走。”

“使不得,使不得。”姚桂芝跑过来,“钱小花,该干嘛干嘛去。”

钱小花连忙往谢仲武那边跑。

姚桂芝走到刘彻面前,“大公子别生气,我们村就那一个不懂事的。你当,你当她放屁就成了。”不容刘彻开口,就喊小七,“带你孟达爷爷去屋里歇会儿。春娥,大兄弟,去我家坐坐。”转向谢春娥,和谢建业的表弟。

两人没动,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

姚桂芝夺下来递到刘彻的侍卫手里,“走吧。”

两人下意识看谢琅。

谢琅笑笑,“去吧。我吃了饭就过去。”

俩人这才往南边去。

刘彻并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看着谢琅,“还得多久?”

“半个时辰。”谢琅实话实说。

刘彻眉头微皱。

谢琅没听到声音,扭头见他表情不好,心中一凛,“出事了?”

刘彻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谢琅眉心一跳,事情不简单,“朝中?”最近没听天天去城里的村里人说啊。难道是?算着日子,卫青该建功立业了,“北边?”

刘彻再次点头,走到他身边,也不嫌鸭子腥,粪坑臭,蹲下就问,“你觉得仲卿怎么样?”

“你心里已有答案了不是么。”谢琅道,“或者你还不别的选择?”

刘彻微微摇头。

“那就相信自己一次。仲卿不会让你失望的。”

刘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仲卿心细胆大。”谢琅道,“心细这一点您比我清楚,胆大,就说一件事,他从他父亲家跑出来的时候多大?”

刘彻仔细回忆一番,“吾认识子夫的时候,他才十来岁。那时他已跟他母亲住在一起。在他父亲家的时候,像小七这么大。”

“跟在您身边多年,您也没少教他。如今称得上智勇双全?”谢琅反问。

刘彻不假思索道:“当然!”

“所以我说您心中已有答案。”谢琅道,“最近做了个好吃的,叫小七给你拿两个。那东西不可多食。这句是真的。”

刘彻站起来,转身之际忽然想到,“晌午吃鸭?”

“鸭肉得炖许久。您不甚饿就吃这个。”谢琅道。

刘彻:“就吃这个。”说完就朝屋里喊,“谢小七!”

“干什么啊?”

刘彻循声看去,“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猴哥打扫房间。猴哥太邋遢了。”小孩拎着扫把出来,“比猪还邋遢。”

刘彻见他还没扫帚高,忍不住笑了,“怎么邋遢?跟我说说。”

“你看看就知道啦。”小七转身从屋里拉出一个粪筐,“三爷给它的果子,它啃的到处都是。”

刘彻走过去,看到地上全是果皮和果核,而且果皮上几乎没有果肉,比人啃的还干净,“都是你猴哥吃的?”

“是的呀。”平时都是谢琅给它仨打扫房间。刚才谢琅叫小七搬凳子,小七搬两个到门口见刘彻来了,就回屋给刘彻搬凳子。结果看到他朋友房里脏的没法见人,姚桂芝又把谢春娥和谢琅的表叔拽走了,小孩想着外面有凳子,就拿着扫把给他朋友打扫房间。

见刘彻往里面去,小孩连忙拦住,“不可以进。”

“吾看看。”刘彻勾头往里瞅一眼,见有个榻,榻上还有被褥,惊讶道,“它仨睡榻上?”

小孩点了点头,“对啊。”

刘彻抿抿嘴,本该无语,又实在忍不住想笑,“你三爷这是把它仨当人了?”

“没有啊。”小孩道。

吃熟食,睡榻。他有一次夏天过来,还见谢琅用盆给它仨洗澡。不是人是什么?刘彻想问,可他见小孩只顾扫地,“我去问问你三爷。”

“你去吧。”小七挥挥小手,“我扫好,我也去。”

刘彻抬脚就要走,忽然想起来院里的目的,“你三爷说最近做了个好吃的,要你拿给我尝尝,那东西在哪儿?”

“什么好吃的啊?”小孩奋力拿起比他高许多的铁锨问。

刘彻见他太难,过去三两下帮他把赃物弄到粪筐里,就命侍卫拎出去倒掉,“你家都有什么吃的?”

小七洗洗手,拽着面巾擦擦就说,“我家吃的可多了。”

“谢小七!”

小七吓一跳,“怎么啦?”

“没事。”刘彻道,“肯定是叫你帮他舀水。”随手指两个侍卫,“你们过去看看。小七,我们去拿好吃的。”

第90章炒板栗

小七不为所动,“我要去看看三爷就叫我干什么。”

“三郎,叫小七干么?”刘彻开口问。

当然是跟小七好好聊聊,显摆可以,得分对方是谁。

可刘彻都听出来了,谢琅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一口气道,“没事了。”

“听见了吧。”刘彻转向小七。

小七不疑有他,“我们走吧。”

“在灶房里?”刘彻指着和那三只的房间相邻的灶房。

小七仔细想想,“灶房里好像也有。我去看看。”迈开小腿跑到灶房打开柜子,“有一点点,凉了。”

刘彻拿出来一看好生失望,“板栗?”

“我三爷炒的。可香了。”小七像献宝似的仰头说。

刘彻捏一个,“炒的?不是煮的。”

“不是。用砂石炒的。”小七指着柜子上面,“在那里。”

刘彻抬头看到柜子上有一盆黑乎乎的石子,“放铁锅里面?”见小七点头,又问,“你家还有没有板栗?”

“有啊。二郎爷爷给的。”小七转身指着对面的房间,“有一袋子。在山上捡的。三爷说,三爷说我们明天也上山捡板栗。”

刘彻掰开一个,见栗子肉和里面的毛皮黏在一起了,抬手扔脏水桶里,“还有什么?”

“在堂屋。”小七道。

刘彻使个眼色。小七往堂屋去。

谢琅站起来活动一下腰,扭脸看到一大一小大步迈进堂屋,转向客厅,摇头叹气,“上林苑不是连荔枝都种出来了么?”看向他身边的侍卫。

古人有时候牛逼的,谢琅不服都不行。荔枝那种只生在岭南的东西,竟被上林苑的匠人种活了。

谢琅听卫青说起的时候,一度想去拜访那位匠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神仙。

侍卫笑道,“还没结果。”

“明年结果了,是不是就不来了?”谢琅问。

侍卫脱口道:“不可能。”

谢琅翻个白眼,看着还有三只鸭子没脱毛,“你们挽一下袖子,帮我一起收拾。否则午饭就变成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