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答应了:“老二,你别瞎说了,哪能这么昧着良心瞎要钱,小芾既然要和他们家订婚,那都是一家人,不能让小芾被别人看不起。”

“妈,你别说话,”二叔不耐烦地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就是,真是老糊涂了,没见过把钱往外推的。”陈招娣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

“我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奶奶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下真恼了,“那是你亲侄女呢!再说了,死的是她爹,不是你爹!你们俩给我安生点吧!”

“奶奶说得太对了,”杜子骐在旁边懒洋洋地开了口,“那是小芾的爹,小芾做主,别人说的,我们家都不认,你们夫妻俩想要狮子大开口,我给个建议,自己去救个大老板吧。”

事情到了这份上,也由不得陈招娣他们胡闹了。

最后商定的赔偿金额八十万,两个法定继承人奶奶和宋芾一人一半,杜卫军又拒绝了陈招娣他们要拿现金的要求,坚持把钱都各自打到了奶奶和宋芾的账号里,又额外偷偷各加了十万。

陈招娣两夫妻见木已成舟,什么好处都捞不到了,便铁青着脸回自己家去了。

奶奶很难过,拉着宋芾一个劲儿地替他们俩解释:“小芾啊,你别怪你叔你婶,他们俩没见过这么多钱,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以后奶奶好好说说他们,他们会明白的,咱们还是一家人。”

宋芾苦笑。

那两人是改不了性子了,只盼着奶奶能够看清一点他们的本性,不要再傻呵呵地相信他们。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杜卫军还在住院,不得不先离开了,临走前叮嘱宋芾:“事情办好了就到西都来,我会提前安排人接你,东西都不用带,家里都有。”

宋芾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杜伯伯,我想带我奶奶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怕我走了万一她有个什么不对。”

杜卫军点了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让志峰去安排,找省城的大医院彻底检查一下。”

“谢谢杜伯伯。”宋芾高兴极了。

送走了杜家父子俩,宋芾回到灵堂,就听着隔壁院子里一阵指桑骂槐的声音,陈招娣和几个交好的村里人在泄愤。

“真是白眼狼。”

“拿着他爸命找的婆家,不要脸。”

“见钱眼开的货色,就知道巴结有钱人,娘家人都不管了。”

院子里帮忙的几个亲戚都尴尬地看着宋芾,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宋芾只好装着没听见,自顾自去忙了,倒是奶奶气得不行了,抓着亲戚一个个诉苦。

吵吵闹闹的一天过去了,晚上的时候陈招娣他们不知道怎么想通了,重新又过来帮忙了。

奶奶舒了一口气,可宋芾的心却一沉。

陈招娣打的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得很。

这一带农村里丧葬规矩很重,出殡前要孝子摔盆,如果死者没有儿子,那就从最亲近的子侄一辈中选一个摔盆,摔了盆的侄子要分家产,前世,宋芾的赔偿金就被硬生生地分走了一半,连宋明名下的地和老宅也被堂弟分走了。

难道这一世,她也要这样被欺负吗?

她不愿意。

这些钱,她宁可给别人也不愿意便宜前世对奶奶刻薄至极的二叔一家。

她琢磨了一个晚上,还真的给她想出了一个办法。

前世,陈招娣为了分到更多的家产,让儿子拿乔躲在家里不肯出来,让宋明的棺木停留了一个小时。当时村里的村长、族长和老人都轮流来劝说她,说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就是这样,女儿不能送终,孝子要拿家产,搁在从前,孝子把宋明留下来的全都拿走了也在理,这样僵持下去,只能让尸骨未寒的宋明没法上路、不得善终。

事出突然,她不得不含泪答应了。

可这一次,她如果可以找到另一个“孝子”,就不怕二叔一家人的要挟了。

第二天,宋芾悄悄找到了杜家帮忙处理后事的王志峰,问他有没有人专门做“孝子”的,她想出钱请一个。

王志峰有点纳闷:“花钱请孝子干什么?不如我帮你问问我家大少爷,看他有没有空过来。”

“不不,不用不用…”宋芾慌忙反对。不知怎的,三兄弟里脾气最差的应该是老二,但她却更害怕老大一点。

王志峰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拨通了,一边还不忘安慰她:“你放心吧,我家大少爷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很孝顺父母的,你爸爸救了他爸爸,他一直很感激…大少爷,是,我是王志峰,小芾想找你。”

手机递了过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找我?”

宋芾立刻就结巴了:“不…不是…是…我…”

听筒那里没有声音,却也没有挂断,好像很耐心地等着她讲话。

宋芾的心稍稍定了定,总算捋直了舌头:“我爸明天出殡,我想替他找个摔盆的孝子,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不能摔盆?”杜子嵂反问。

宋芾的鼻子一酸,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想,也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宋明唯一的女儿,当然是应该由她送最敬爱的爸爸去另一个世界,然后衷心祈愿爸爸在那里幸福安宁。

可是,这里的风俗却不容许她那么做,她没有资格。

“我知道了,我来安排,放心。”杜子嵂淡淡地道。

宋芾茫然,她什么都没说,杜子嵂知道了什么?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还有,你有手机吗?”杜子嵂问。

宋芾本能地回了一句:“有。”

“等会我会让王叔把我们几个的号码给你,以后有事情,直接打电话给我们。”

“好。”

“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没有了。”

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声,宋芾看了一眼屏幕,觉得有点恍惚。

杜子嵂在电话里好像比面对面要和气一些,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的缘故。

王志峰把三兄弟的号码发给了宋芾,宋芾一个个存了下来,看着通讯录里的人名,她原本有点惴惴不安的心脏,渐渐定了下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宋芾就起了床,按照这里习俗,棺木得在天亮前送上山,以免天亮了阳气太重,耽误了死者魂魄的往生之路。

送葬的亲朋好友都在了,唯独少了一个宋诚。

奶奶着急地问宋亮:“小诚呢?快让他出来给他大伯摔盆啊,别耽误了时间。”

陈招娣假惺惺地抹了一把眼泪:“妈,小诚他昨晚开始就病了,这孩子太实诚,实打实地替他大伯守了三天灵,可能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我可不敢让他来摔盆了。”

奶奶目瞪口呆:“什么?那怎么办?谁替阿明送终?”

宋亮没好气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总不能让你孙子出事吧?咱们可是穷了一辈子的,摔了盆要是沾染上了什么祸事,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是啊,拿赔偿的时候要和我们划清界限,摔盆送终了想到我们了,这天底下的好事哪能让一个人给占了,你们评评,是不是这个理?”陈招娣朝着过来送葬的亲朋好友问。

亲朋好友们面面相觑,按人缘说,是宋明受人尊敬,可是,宋亮这夫妻俩厉害得很,也没人想要得罪他们。

有人做和事佬了:“她婶,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让你儿子辛苦一下,你家儿子摔了盆,那就是阿明的孝子,阿明的家产就有他的份。”

“对,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阿明家里的也没话说,也算是冲了霉气。”

奶奶恍然明白了过来,气得浑身发抖:“阿亮,平常你哥是怎么对你的?现在这节骨眼上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事不能把你哥送走了再说吗?”

宋亮猛吸了一口烟,下定了决心:“妈,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小芾这丫头靠不住,我们小诚不能随随便便摔盆,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们家,她倒是拍拍屁股去享福了。三十万赔偿金得给我家小诚,还有哥的地和房子,得分一样给小诚。”

作者有话要说:热腾腾的双更奉上,感谢大家的捧场,醋哥打了鸡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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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三十万赔偿金,占了总数的四分之三。

比前一世还狠。

宋芾早有心理准备倒也还好,奶奶却不敢置信地趔趄了一步,差点一头栽倒,指着宋亮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亲朋好友们窃窃私语着,宋明生前的几个好友很生气,忍不住帮宋芾说话:“你们这也太狠了,哪有拿这么多的?小芾又不是不知好歹的,肯定会表示的,三十万太多了。”

“谁让哥没生个儿子呢?”陈招娣阴阳怪气地道,“这送终可不是随便送的,要折了福气的。用三十万换我们小诚的福气,我觉得挺合算的,说不定小芾以后也能跟着走运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边在讨价还价,那边抬棺木的送葬队不耐烦了:“你们还出不出殡?不出我们走了。”

大叔公上前劝说:“招娣,小芾,你们都各退一步,别伤了亲戚的和气,这送终的孝子的确该分家产,小芾,你也别舍不得这钱,就当替你爸买个往生的太平,对吧?”

村里有几个年长的长辈,论辈分宋芾该叫太公,也一个个轮流过来帮着宋亮说话。

前世宋芾见这么多人帮二叔家说话,稀里糊涂地就被洗脑了,觉得二叔家出了力,的确应该分一半给堂弟;可是,后来二叔一家并没有满足,反而变本加厉,奶奶葬礼的时候也是这样,无视奶奶留下的遗嘱,以“家产天经地义就是给儿子、孙子的,万万没有给孙女的”和“谁送终给谁”的理由把一切都拿走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习俗呢?女孩为什么就不能给父母送终?明明是爸爸用生命换来的一切,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分给二叔一家?明明是她尽力医治了奶奶,二叔一家不闻不问,为什么最后奶奶留给她的东西还是要被他们抢走?

看着那些人的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都是那么让人恶心,

宋芾没有松口,倔犟地抿着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拼命忍着,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一次,她虽然还是那么弱小,可她不想妥协。

杜子嵂说了,他会安排的,她相信他。

在他的安排到来之前,她不能放弃。

突然,一阵引擎声由远而近响起,在前面的晒场上停了下来;没一会儿,浩浩荡荡的一堆人过来了,有人扛着摄像仪器,还有人拿着话筒,旁边跟着村长和几个打扮得很正式的男男女女。

院子里的吵闹声一下子静止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这队不速之客身上。

宋芾的后背被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杜子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紧绷的神经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小美女,我来晚了,你有没有想我啊?”杜子骥笑吟吟地问。

宋芾的脸一红,迅速地摇了摇头,一想不对,又点了点头。

杜子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眼中忽然闪过一道薄怒:“怎么,哭了?”

宋芾诚实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刚才…我有点害怕,怕你们…把我忘了。”

杜子骥有点愧疚。

昨晚住在镇上的酒店,虽然定了起床的闹钟,但这个时间对他这种晚睡晚起的作息来说实在有点困难,起晚了十分钟,紧赶慢赶,还是比预计到达晚了五分钟。

“放心,不可能会忘,”杜子骥决定将功补过,“你等着看我们安排的好戏。”

村长领着人进了宋家,满面堆笑地过来介绍:“齐主任、吴县长,这就是你们要采访的宋家,这件事情我也是才知道,我们村当然响应省里这一次的破除婚丧嫁娶旧俗行动,只是实际推行过程中难免有点阻力,我也在努力。”

拿着话筒的是个打扮入时的女性,几个亲朋压低声音叫了起来:“是省电视台的那个主持人!每天播新闻的那个于梅!”

“等一等,你们要干吗?”宋亮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上前阻止,“我们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管!”

“请问你是死者的弟弟吗?我们接到爆料,听说你要拿走死者女儿的赔偿金?”于梅见过太多难缠的采访人,很有经验,顺势就把话筒递到了他嘴边。

“我儿子要替我哥摔盆送终,我怎么就不能拿了!”宋亮恼怒地道。

“你哥有女儿啊,是不是那位小妹妹?”于梅朝着宋芾招呼,“小妹妹,你不想替你爸摔盆吗?你要把你爸的丧事都推给你叔叔和堂弟吗?”

宋芾连连摇头。

“哪有女人摔盆的!从来没听说过!”陈招娣急眼了,朝着亲朋好友招呼,“你们说是不是?”

亲朋好友面面相觑。

有几个看不惯他们夫妻嘴脸的亲戚嘟囔了一句:“听是没听说过,可你们也不能一口就要了三十万,这让小芾以后怎么过日子?”

奶奶看着这架势也有点慌,毕竟家丑不想外扬,被电视台的人拍去了,那不就是全市的人都知道他们家这些破烂事了?这也太丢人了。“阿亮,招娣,你们别闹了,赶紧送你哥上路,给你们十万块,行了吧?这钱不让小芾给,我给!”

“对啊,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亲戚们都过来劝说。

陈招娣哪里肯干,婆婆的钱,她早就看成是自己的了。

“不行,没有这个道理,哥啊,你闺女就钻在钱眼里了,”她嚎哭了起来,在灵堂棺木前一躺,“帮着夫家坑害我们宋家,现在还贪图钱不肯让你侄子送你上路,这是啥闺女啊,这是黑心肠的闺女啊!没良心啊!”

村长被她这样撒泼无赖的模样下了脸,十分恼火:“你干什么呢陈招娣!丢我们村的人!你儿子到底来不来摔盆?”

“不分家产不来,”陈招娣死撑着不认输,指着刚才帮他们说话的几个长辈,急吼吼地寻求帮助,“你们倒是说话啊,这祖宗的规矩难道能随便坏了吗?”

那几个长辈原本被许了好处,现在看着这架势不对,都面面相觑哑了炮了。

“原来爆料人所说的都是真的,”于梅惊叹了,她是城里人,身边从来没有这样重男轻女的规矩,来以前她还将信将疑,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了,“在我们身边居然还真的有人会有这种可怕的封建思想。为了摔盆,这位刚刚年满十八的小妹妹即将要失去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赔偿款,这是封建丧葬礼仪对女性明目张胆的压迫,省府和市府的移风易俗宣传太有必要了!小妹妹,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替你爸爸摔盆出殡吗?”

“我愿意。”宋芾颤抖的声音坚定地响起。

“宋村长,你身为一村之长,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于梅又问村长。

“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这都什么年代了,对吧?”村长很圆滑,笑眯眯地踢皮球,“不过,我们都不讲究一家之言的,这种事情长辈为大,再问问宋家太公的意思。”

于梅把话筒递给了在场最年长的宋家太公。

宋家太公已经八十多了,老脸涨得通红。这辈的老年人很迂腐,当然不肯答应,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道:“这…这怎么行…哪有——”

“爸,你来凑什么热闹。”宋家太公的两个儿子出来了,一左一右把他拼命往后拉,赔笑着道,“我爸他老糊涂了,别听他的。”

于梅把话筒一个个递过去,一一采访现场的亲朋好友。出乎宋芾的意料,反对的亲戚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墙头草,站到宋芾这一边去了,甚至有一个亲戚还当场痛斥起陈招娣来:“呸,还说小芾没良心,我看是你们的良心给狗吃了,昨晚上就来许我好处,说是只要今天帮你们说话,到时候得了赔偿款就给我们红包做谢礼,这种昧着良心的钱,谁能要?”

躺在地上嚎哭的陈招娣嚎不出来了,脸越来越白,宋亮也说不出话来了。

夜长梦多,杜子骥一挥手,有人上来把棺木前的陈招娣抬走了,他拿起了棺木前的阴阳盆,交给了宋芾,朝她鼓励地笑了笑。

宋芾的手有点抖,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阴阳盆高举过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哐啷”一声,阴阳盆摔得粉碎。

锣鼓唢呐声响起,棺木被抬了起来。

起灵出殡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天使说让杜少摔盆,这不是还没结婚嘛,所以,还是小芾自己来吧!今天老三发个威(老大,你去哪里了哎呦喂!好感度都被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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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杜子骥从山上下来就回去了,宋芾一直把他送到了村口。

从出殡开始,宋芾就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深怕这梦醒过来,她还是孤零零一个躺在医院的ICU里等待死神的降临。

唯有在看到杜子骥那笑吟吟的表情时,才有一种真实感。

这真的是崭新的一个世界了。

这一世,叔叔和婶婶没分走爸爸留下的东西,爸爸顺利出殡安葬了。

这一世,她和杜家少爷的婚约没有取消,她有了一个未婚夫,虽然还不知道是杜家这三位少爷中的哪一位。

“这么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干什么?”杜子骥开玩笑着问,“是要给我一个吻别吗?”

宋芾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连摇头:“不是…”

杜子骥乐了:“好了,不开你的玩笑了,你别把功劳都算在我头上,这事是我哥交代我做的,要不然到时候我爸就算计我了,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订婚把自己绑住了。”

宋芾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对不起。”

眼前的少女娇怯可怜,好像一朵被晒得蔫了的白莲。

杜子骥有点头疼。

他的性格洒脱不羁,说话行事向来随心所欲,很少有这种话说出口想要收回来的念头。

“当然,我也费了不少心,这一天功夫,我跑了多少个地方、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个红包,才把这些人上上下下都打通了,把这件事情做得不动声色、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女人能让我杜子骥花那么多心思的,你算是独一份了。”

他口若悬河地吹牛逗着宋芾。

但是,宋芾知道他并没有吹牛。

前世,村长是站在宋亮这一边的,和几个长辈一起劝说她接受宋亮的条件,而宋太公也很有权威地维持这陋习的尊严,这一世,如果没有杜子骥,这两人肯定都不会改变主意。

而电视台和县府的那些人,更是杜子骥的功劳。

她抿着唇笑了,眼尾弯弯,笑靥轻浅甜美:“谢谢你呀。”

杜子骥被笑得晃了一下神。

这样浑然天成的漂亮女孩,就算是在西都市的美女圈里,也能有一席之地,更别论是在这个犄角旮旯的乡村了,宋明也就长得普通,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精致娇怯的女儿呢?

有利有弊吧,这样的女孩,如果没有人护着,可能真的要被那些黑心肠的亲戚生吞了。

“好了,你回去吧,”他叮嘱道,“以后少和你的叔叔婶婶接触,有事情就给我们打电话,等过阵子你来了西都就好了,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宋芾乖巧地点了点头。

杜子骥朝她飞了个吻,上车走了。

宋芾站在村口,一直目送着车子消失在了泥巴路的转角。

她很高兴。

这一世,看起来真的不一样了,或许,她还可以更贪心一点,祈祷奶奶能够好好地活着。

葬礼过后,省台配合着政府的宣传做了一起关于丧葬旧俗改革的新闻专题报道,宋芾闭着眼睛高举阴阳盆往下摔的那一瞬间被抓拍得很好,充满了一种鼓足勇气抛开一切的决绝,于梅称之为“打破封建陋习的一声脆响”,引起了广大观众和网民们的热烈讨论。

城市里的人不敢相信,同一片土地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习俗;而和宋芾同病相怜的农村女性有很多,都在市台官博的这期节目下留言,控诉着自己身边发生的□□裸的不公平,其中不乏宋芾邻乡的,宋芾的言行举止,给了她们改变女性在丧葬婚嫁习俗中弱势地位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