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还没走到站牌那里送祁嘉上公交,那辆跑车竟然又掉头来停在了站牌处,他撑着车门一跃而出,径自走到了我的面前。我压根没有理清思绪,只顾着扭头去看刚才那个大美妞,可是车里空空如也,只有副驾驶座上留着的购物袋。

“林乐遥!”罗颂扬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炸了起来,我一个激灵,急忙收回视线放回到他身上,无辜地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脑门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身子倾了倾,几乎要倒在我身上。我急忙后退几步,他已经站稳了脚步,看着我问:“你老实回答我,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你有没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不开心?”我跟着重复了一遍,随即便了然,原来他玩的是这个把戏。忍不住笑了出来,却被他更狠地瞪了回去,我敛容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很替你开心,如果能固定下来一个的话,我会更开心的。”

“林乐遥!”他的拳头如生风了一样,朝着我的脸就挥了过来。我惊得赶紧闭上了眼,同时听到祁嘉的一声惊呼,可那阵风却从脸颊旁一掠而过,耳畔一阵闷响,再睁开眼时,他的拳头已经狠狠地砸在了柱子上。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把我吃了一样,最后在我们沉默的僵持中,他终于丢下一句:“算你狠!”

看着他终于要走,我也松了一口气,回头安抚了祁嘉几句,又扭过头,眼前却是一花,他竟又半路折回,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按在柱子上便强吻了下来。

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我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扭断,可是嘴唇上的痛却让我忍不住想要跳脚。他粗蛮地啃噬着我的嘴唇,舌头也抵到了我的齿间,急躁地撬着我的牙齿想要长驱直入。我看着他一脸狂暴的样子,朝着他的嘴巴狠狠咬了下去。

在他吃痛的怒视着我时,我再次嫌恶地抹了抹嘴巴骂道:“你他妈的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亲我嘴巴!恶不恶心啊!”

他的眼睛里怒气越来越盛,隐隐仿佛有火在燃烧,几步逼到我面前应战:“你他妈的这么久没见到我,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想念吗?你他妈的见我和这么多女人在一起,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吃醋吗?你他妈的真的压根儿不喜欢男人不喜欢我?你他妈的到底是我玩你还是你玩我!”

我实在没弄清他在讲什么,只感觉到一阵疲惫席卷而来,皱了皱眉,轻轻地脱口而出:“不管是怎样,我不想和你玩就对了。”

05

回到钟越的公寓时,我还担心被他发现异常,偷偷摸摸钻进浴室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嘴唇,大脑也高速运转着怎么应付他的质问。当我在做这些打算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在意起钟越的看法,这些变化是在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发生了,我想除了上帝,无人知晓。

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走出浴室,钟越正坐在正对面的餐桌上,抬眼看到我,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是掉泥塘里了?洗这么久。”

我一边擦着头发朝沙发走去,一边干干地笑了笑:“太热了这天气。”

“过来!”他似乎看中了我躲开他的小心思,直接下命令,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借口自己太困想要提前去睡觉,话才讲到一半就被他拦了下来:“过来!”

这次的两个字比先前更有力度了,我只得放好擦头发的毛巾,如履薄冰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餐厅的灯光很暗,柔和的昏黄光线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心中暗暗窃喜或许他并没有发现我红肿的嘴唇。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身手敏捷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稍稍一用力,我已经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伸手拨了拨我的头发,然后起身走到洗浴室翻了一阵子,重新走回我身边的时候手里竟拿着吹风机,插了电源又命令我:“转过来。”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大概是拒绝惯了,也大概是反抗惯了,他似乎料到了我这种回应,当即不容我反驳地扳过我的肩膀,直接打开吹风机替我吹起了头发。

风声呼呼地响着,他的手指在我的发丝间轻轻地穿梭,我看着镜子里他专注的侧脸,心中仿佛涌起坚冰融化的那一种悄然无息的温柔。

他一边帮我吹一边教训我:“头发都没干就睡觉,想头疼吗?更何况还在生理期,你就不能注意点?”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他是如何得知我正在生理期的,已经不是我关心的重点了,而是为什么他可以这样大言不惭毫不羞涩地跟我提及。他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看着镜子里的我慢慢地勾起了嘴角,我的脸顿时又轰地烫了起来。

那一刻的我竟然觉得整颗心都仿佛泡进了温热的蜂蜜水里,说不清,言不明,只能傻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得像个白痴。而钟越的声音就在此时贴到我耳边响了起来:“你敢不敢擦一擦你的口水?”

仿佛脑子里“咣当”被敲了一槌,我恼羞成怒扭头就要发火,他的脸瞬间俯了下来,唇上一热,他已经轻轻地覆了上来。

好像的确是蜂蜜水甘甜的味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忘记了拒绝忘记了反抗,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水晶灯的灯光明明那么暗,可是怎么还是闪耀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呢?

整个人就要溺毙的时候,他辗转到我的耳根,再一次命令道:“以后不许让别的男人碰你一根手指头。”

我立即清醒,推开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书房,一颗心仍旧沉浸在那蜂蜜水中,浓稠得再也化不开。

06

就在放假前备考的那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里,祁嘉出事了,严格地说来,是祁嘉的妈妈出事了。

她妈妈摆的夜宵摊被巡街的城管抓到,推搡中,祁嘉妈妈摔倒在地上,脑袋刚好撞在了地上微微凸起的一块石头上。

我们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祁嘉妈妈已经醒过来,头上绑着纱布,隐隐还能看到渗透出来的血迹。祁嘉正坐在床沿陪她妈妈说话,夏日傍晚的晚霞染红了一整片天,落日的柔光扫在她的侧脸上,好看得仿佛是印象派的油画一样。

祁嘉妈妈一开始见到我们还能笑眯眯地和我们打招呼,随后却忍不住掉了眼泪,紧紧抓着祁嘉的手哽咽起来:“你们都那么好,你们都那么好,我们的祁嘉怎么办啊…”

“妈!”祁嘉忍不住出口阻止,表情也有些烦躁。

然而祁嘉妈妈却完全止不住眼泪,双手哆哆嗦嗦地拍着祁嘉的手背:“年纪这么小就有了孩子,也没个人来负责,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我们祁嘉的命不好啊…”

我们都尴尬地站在原地,仿佛通通都变成了哑巴。上一次祁嘉妈妈闹事的时候,我和程程都在,明明知道相劝无果,可我还是不得不清了嗓子上前安慰:“阿姨别太担心了,我们都会帮忙照顾祁嘉的。”

祁嘉妈妈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坐在一旁的祁嘉不言不语,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大家纷纷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安慰祁嘉妈妈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是好久不见的周律。其实第一眼看过去,我压根没认出来他是周律,陌生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他剪短了头发,也刮干净了胡子,清清爽爽斯斯文文的,哪里能联想得到他会是个颓废的流浪歌手?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我和程程一时都变成哑巴了,不知道是该跟他say hi,还是该问他what’s wrong。

周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病床前,冲着祁嘉妈妈微微颔首,然后开口正色道:“阿姨,我是祁嘉的男朋友。”

我们集体几乎被震晕,他却又来了一句,“祁嘉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负责的。”

祁嘉妈妈愤然坐了起来,抓过背后的靠枕就朝周律身上砸了过去,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王八蛋!你对得起我女儿吗?你毁了我女儿你知道吗!”

周律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由着她打骂,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急忙上前阻拦,却听到周律抬起头,表情是我从来未见过的坚定和认真:“阿姨,我会娶祁嘉的,等她一毕业我就娶她。”

“谁要嫁给你!”一直没有说话的祁嘉终于站了起来,眼底也是红红的一片,她走到周律面前用力地把他往外推,口中还不停地骂着,“谁让你多管闲事!孩子我自己能养,你们都不要管我!滚!你们都滚!”

她话音才落,整个身体开始无力地下滑,我正要上前拽住她,周律已经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祁嘉的脑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脸上一片潮湿,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却已经听不真切了。

我和程程互相对望了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小说里电视剧里的英雄角色,如今就站在我们的面前。若是从前,我们一定会捧着肚子不屑一顾地嘲笑一番,可是如今看着周律那张紧绷着的脸,我们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突然想到那天特意来找我聊祁嘉的周律,明明那么随性不恭的男人,却在我面前露出了一种类似虔诚的表情,甚至在我当他的感情是个玩笑的时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原来再坚硬的人,当有一颗柔软的心时,也无非是脆弱的。

我们都退出了病房,之后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知晓了,关于周律这样孤注一掷的感情,需要认可的不仅仅是祁嘉妈妈,还有祁嘉自己。

病房外的夕阳有一种如火如荼地气势,我抬头望着那绚烂的晚霞,突然觉得美好得仿佛是个童话。谁说残阳如血,谁说夕阳迟暮,每一次极尽全力地燃烧,都是为了再次从灰烬中涅槃重生。

或许,我们可以相信,也能够选择坚持和等待。

Chapter 09.山一程水一程,最凄凉的事不过是无限风光无人相伴罢了

01

在钟越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后,我有些不敢去面对他了。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戏弄我,还是带了一份真心实意在其中。但无论是哪一种,大概我都有些无法接受吧。

学期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回了一趟家。本打算不惊动我妈,收拾了衣服便走,可是刚刚进门就看到她正弯腰穿鞋准备出门。我侧了身子让路给她,逼仄的小通道里她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进我的耳朵里:“你让我帮忙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我一时没明白究竟是什么事,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摇摆着从我视线里消失,才顿悟过来,难怪那天去医院看祁嘉妈妈的时候,施维也完完好好地跟在坤子身后,看来事情的确是解决了,那个局长并没有找她的麻烦。

心下一愧疚,我便在家里逗留了一夜,其实也算是为躲着钟越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我本以为他会电话过来问一问究竟,然而我的手机安静了一整晚,除了祁嘉的那一通电话之外,根本没有钟越的任何消息。

我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倒是祁嘉在电话里跟我商量的事情让我有些震撼,她说周律在她妈面前提出要带她去外地,因为这边熟人太多,怕祁家承受不了流言蜚语的压力。祁嘉在电话里跟我笑了起来,她说:“乐遥,你说他可不可笑?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我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已经想过一切的可能,流言蜚语算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无所谓的。”

躺在床上的我,不由愣住了。那个温婉娴静的祁嘉,从来都仿佛是跟在我们身后的小透明,我以为她脆弱,以为她容易被欺负被伤害,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的内心也可以如此强大。

浑浑噩噩地抱着手机睡了过去,潜意识里或许还在等着某一通电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妈已经买好了早餐回来了,她倒算准了我不会走。

我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站在洗浴室里刷牙,她抱着手臂靠在门口,似不经意地问:“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还挺有钱的?”

“没有。”我含着一口牙膏沫淡淡出口。

我妈斜了我一眼:“那钟家公子和你没关系?没关系肯帮你这么大忙?那个局长的事,是他出手摆平的,你以为你那点小算盘能将人大局长拖下水?”

我愣了片刻,漱干净口后坚持道:“的确没关系。”

我妈却突然发飙:“你当老娘都不看新闻的啊!我告诉你,离他远远的,你老娘我不是攀龙附凤的人,不指望你嫁入豪门!你要再跟他混到一起去,迟早老娘的老窝都要被抄了!你以为你能好过?想要男朋友,我替你找!”

我拧开水龙头,捧上满掌心的水便往脸上泼,待渐渐神智清醒后,我听到自己慢条斯理的声音:“你认识的能有什么好人?”

“死丫头!”我妈作势就要冲上前来,我迅速擦干净脸从她身边钻了出去,看着她震怒的脸,我笑了笑:“暑假我也不在家,你会清净很多。”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我便觉得浑身疲软,真的,跟她吵了这么多年的确有些累了。不知道我们是前世结了多大的仇,今生成为母女却要互相折磨,谁都不肯饶过谁。我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我懂事的时候,外婆常常在我犯了错让我罚跪的时候,一遍遍拿着量衣服的尺子抽打着我的掌心,口中不停地重复着:“打不死你这个小蹄子,打不死你这个小蹄子,不好好管教你,你就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了!”

从前我还对妈妈这个词觉得好奇,对她长什么样子感到期待,可是渐渐的,我便觉得耻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耻辱是什么,只是每次外婆打我的时候,我很怕别的小朋友会听到她口中的“不要脸的妈”。

02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门,打了电话给程程却久久没有人接。头顶上的太阳火辣辣的,我感觉整个人都在冒着烟,快要烧起来一样。躲进街边的咖啡厅,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后便靠在窗口发起了呆。

咖啡厅里放着大提琴的音乐,我真是喜欢这个乐器,声音低沉又哀伤。我妈出狱后接我和她住,也曾想把我打造成多才多艺的才女,好让我以后接手她生意的时候有更好的资本。但她这项投资投错了方向,当她把我塞进国画书法班的时候,我已经不着痕迹地在她离开后便逃出了充满一股怪异气味的教室。

我隐隐记得任薇安是会拉大提琴的。

然后,我想到了钟越。我妈靠在洗手间门口问我的问题,再一次清晰地在我脑海里响起。他从来不是我的男朋友,却为何偏偏做了那么多男朋友做的事?而我,却为何没有再拒绝?

在等他的电话无果之后,我鼓起勇气拨通了他的号码,电话里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似乎还在睡觉。我沉吟半晌才开了口:“你在哪儿?你住的公寓里吗?”

“钟家老宅,我等你。”说着他便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了半天,我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不问,直接丢下“我等你”这三个字,到底是怎样不讲理的霸道?

拖着行李箱打车到钟家门口,叶嫂正在小花园里遛狗,看到我一阵惊喜:“林小姐,你很久没来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对她的热情实在觉得有些愧疚,他们都把我当钟家媳妇看,哪知道我这个人却是个冒牌货。问询了钟越的所在后,我便将行李交给叶嫂,只身一人上了旋转楼梯。

“乐遥?”有声音在背后叫住了我,我回过头便看到了钟越的姑姑。她穿着一身背带西裤,显得挺拔又有气质,实在看不出是上了四十的年纪。她笑着对我招了招手,我只得又走了下去。

“最近怎么样?”她倒了一杯茶给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我捧着茶杯也不知道她问的到底是哪方面,只能笼统地回答:“挺好的。”

她笑了笑:“那你和阿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我都不敢问他,一提就要发脾气,只好问你了,告诉姑姑,我也好开始做准备。”

“这个…”我吞了口口水,“阿越没跟我提起过,我也不知道。”

“这个死孩子!”她有些无奈地笑了,抚着我的肩膀道,“我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疼,他却老是跟我对着干,实在让人头疼,以后就靠你治他了。”

我只能应付着傻笑,不知道若是他们得知真相后,会不会从此把我视作眼中钉。心虚地上了楼,找到钟越的房间,叩了半天门都没有回应。我琢磨该不会还没睡醒吧,这都快到大中午了,从没见过他这么能睡啊。

正准备掏手机打电话叫醒他,门却从里面突然被拉开,我的手机还没来得及塞回去,整个人已经被他扯进了屋,连拖带拽着一起上了床。他拉起被子准备继续睡,我心惊胆跳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舌头跟打结了似的:“你,你神经病啊!”

他连眼睛都没睁一下,只是拍了拍旁边的空位:“过来。”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突然记起他那个相当浓情蜜意的吻,下意识便退后几步,一副戒备的姿态:“干嘛!”

他终于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看着我不乐意地埋怨起来:“过来给我抱下。”

我脑子又轰地炸开了,他那语气,分明像是小孩子伸手要糖一样!我狐疑地在他脸上盯了半晌,这才确定他没睡醒,脑子压根不清醒,我不能和这样的他计较。于是我依然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他报告:“我要跟程程他们出去旅游,大概一两个礼拜吧,跟你说一声,省的你以为我失踪打110了。”

话音才落,他已经怒气冲冲地掀了被子冲到我面前。刚才他拉我进来的时候,我因为糊里糊涂没看清,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才愕然地盯着他光裸着的上身和下半身那单薄的一条平角内裤。

脑袋就跟塞了原子弹一样,登时就炸得支离破碎。他却突然勾起嘴角笑得一脸戏谑:“好看吗?”

“我去你大爷!”我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扭头就要开门往外冲,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接着整个人跌回他的怀里,耳边是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擂着一面鼓,咚咚咚咚。哦,或许是我自己的心跳吧,它又跟生病了一样。

他不说话,脑袋搁在我的肩窝处,呼吸重重地吹在我耳边,我都怀疑他又睡过去了。不知道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多久,或许只有三秒,或许又有三分钟,我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是不是假戏真做喜欢上我了?”

他依然没有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我的耳边只有那座座钟摆动的声音。我的心跳渐渐平息下去,浑身的温度也终于冷却,我笑了一下,淡淡继续道:“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说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我会搬走的。”

身后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我才挂上一抹苦笑,身子便被扳了过去,他的眼睛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疑惑地问着我:“这是什么逻辑?”

我轻轻地推开他的胸膛,后退几步笑了起来:“你如果不喜欢我,那么我就是单恋,住在你身边就是自虐。你如果喜欢我,那这样住在一起迟早会出事的。”

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是指擦枪走火?”

看着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戏弄表情,我终于恼羞成怒,抬起膝盖朝着他的要害踢了过去:“你这个流氓!”

在他一阵倒吸气声中,我落荒而逃。

03

我这回是真生病了,得了一种患得患失类似于单相思的病。他肯抱我,肯吻我,肯每天接送我,甚至肯带我回家见家长,可是他就是不肯说喜欢我。

或许,他真的只是把我当一个提线木偶,配合着他演这一出出的戏罢了。

坐在程程的莲花里,我忧愁地想要一头撞死在玻璃上。

“你是说你向他表白了?”程程一边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八卦着。

“你能不能不提这事儿了!”我拿头撞了下玻璃,叹道。://.bookqi./

程程惊吓地扭头瞪着我,破口大骂起来:“你那猪脑袋想把我玻璃撞碎啊!你赶紧给老娘振作起来,待会儿还要去接祁嘉和周律呢,让他们看到非笑话死你不可!”

想到待会还有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钻进机场,我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好歹也是第一次集体出游,怎么说也不能破坏气氛,更何况这是程程旅游结婚的好日子,不管怎样都要给她这份面子。我正襟危坐起来,嘴角成功上扬。

程程和北野兵分两路,她负责接我和祁嘉周律,北野去接坤子和施维,最后在机场门口会和。当我看到坤子穿着背心和花短裤的时候,险些咬着了舌头,走上前去像观赏动物一样:“兄弟,我们不是去夏威夷。”

“不是差不多吗?大夏天的去海南,谁出的鬼主意?”他一边拿手扇着风,一边吐了吐舌头。

作为始作俑者的我,实在不想接这个话茬,只得回头跟着队伍进了机场。

一个小时后,飞机成功降落,程程又恢复了大姐大的派头,打车率领队伍到达预订的酒店,check-in之后扭头问我们:“你们谁跟谁睡?”

坤子揽过施维的腰:“我跟我媳妇睡,你跟你男人睡…”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了我的身上,几秒后又来回于周律和祁嘉的身上,最后他尴尬地笑了,走到周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算了,兄弟,你忍一年半载吧,还是咱俩睡得了。”

房间分配成功后,我和祁嘉施维钻到房间里洗了个澡。水开得很大,我整个人陷进了那硕大的浴缸里,牛奶放得很足,我享受着这难得一次的奢侈。门外祁嘉和施维在聊着什么,我也没有听清楚,只是隐约听到她俩咯咯咯的笑声。再然后,我就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乐遥!乐遥!”

我猛地睁开了眼,才发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打开门看到祁嘉担忧的眼神,她看着我犹豫地开口:“我都听程程说了,你,你别想太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真想掐死程程那个杀千刀的!

傍晚的时候大家才肯出酒店,咸湿的空气立即卷上了皮肤。他们一群疯子钻到海里玩了起来,我陪着祁嘉坐在一旁闲闲地喝着果汁。听到不远处周律朗然的笑声,我开口问祁嘉:“你想好了吗?”

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祁嘉也了然我话中的意思,她小口地吸着果汁,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走的,这里是我的家,就算要被吐沫星子淹死,我也要守在这里。”

我都快把吸管咬平了,终于听到了自己平缓的声音:“你还是喜欢着林尚?”

对面的她一直没有动,头还是偏侧着看向海洋的方向,良久,她才慢慢地转过头来,对准了我的眼睛说道:“我已经不知道了,刚开始坚持要生下孩子,是因为觉得这是爱的纪念。可是现在,却有一种责任感,这个孩子扎根在我的身体里,慢慢地长大,需要我,信赖我,依靠我,我不忍心放弃。”

我看着她说这番话时脸上那种平静的表情,心中有一种情绪仿佛无风时的海浪一样,轻轻地涌过又慢慢地退下,反复,再反复。

04

晚上去海边露天的小酒店吃海鲜,坤子打开啤酒瓶猛地灌了一口,抹着嘴巴感叹起来:“啤酒真是好东西!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隐隐约约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光景,我们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常常玩到月上中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可嗓子眼里还是不甘心地嚷嚷着:“喝!再喝!谁都不许耍赖!”那个时候,还有林尚在,他背着我走过一盏一盏的路灯,我们的身影也变长又变短。

我们都是怕孤单的小孩,除了想要紧紧地抓住眼前所有,不知道还有什么自己能够把握了。

祁嘉在半途中又开始犯恶心,皱着眉头歉疚地起身去洗手间,我正准备陪她,施维已经站了起来:“我刚好要去,我陪她吧。”

我就着她的话音坐了回去,看她们的背影消失后,我抬头冲坤子挑了挑眉:“眼看程程都结婚了,你们打算到什么时候?”

坤子又喝了口酒,懒懒地抬起眼皮子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嫁人,我就什么时候娶老婆。”

“我操!这话说得好暧昧!”程程口中的生蚝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便激动地举着叉子手舞足蹈起来。

我递了个白眼给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以为施维不在就能乱咋呼!”

北野伸手摸了摸程程的脑袋,安抚道:“乖,低头吃饭。”

“我操!你当老娘是狗啊!”程程猛地移开脑袋,瞪着北野活活一副泼妇模样,于是我又觉得头疼了,扭头对北野说道:“你别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