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来!”宋未来开始不耐烦,眼风扫向我,“乐遥,你怎么放他们进来了,没看到我还在录歌吗?”

我只好走过去,看了一眼带他们进来的声乐老师,压下嗓子说了一句:“以后训练,手机全部都不许带在身上,不能专心,还唱什么歌。”

宋未来闻言,脸色却是一变,显然是明白了我的弦外之音。我仿若无事地走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休息不够还是心情不好?”

她将水还给阿Moon,回头交代了一句:“我们继续来。乐遥,你把他们都带出去,谁都不许进来干扰我,还让不让人专心唱歌了。”

我低眉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以牙还牙,她比我还小孩子气。然而此时,身后有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宋未来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中的歌词本狠狠地摔在地上:“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我回头看向这群表情各异的新人,也看到了陈妙言脸上震惊的神色,突然心中有了主意。

【03】

下班的时候钟越截住了我,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当着一帮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员工,凶神恶煞地朝着我吼:“林小姐!你跟我出来一下!”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向我,肯定以为我又犯错了,可是杀千刀的,我并没有啊!在阿真关切的眼神中,我煎熬地挪到了钟越身边,小碎步跑着跟了出去。走廊上,他斜倚在栏杆上,点燃一根烟,吸了好几口,这才抽空理会我,语气烦躁地质问我:“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未来的策划案吗?我还真有了灵感!”我正手舞足蹈地准备演说,他却抬起眼皮,眼神阴鸷,把我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他叹了口气:“你就打算这么若即若离地跟我玩捉迷藏?我们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你明明也答应了我,当初是谁说得那么大义凛然,不怕死,也不怕活下去!”

“可是我怕你,”我堵住他的牢骚,“我怕牵连到你,你的事业刚刚起步,这样的关键时刻,我怎么可以添乱子。”

他低头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下意识扭头四顾,挣扎着想要脱开。我手心一凉,他却很快松开:“你没有添乱,工作也很出色,我希望你和我并肩作战。”

我心中一动,低头看着掌心里那枚钥匙,他的声音在耳畔轻柔响起:“我找到了新的住处,但还缺个保姆,你来帮我打理。”

我猛地仰起头,愕然盯着他的眼睛。他神色怡然,我差点就要问出戒指的事,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他背后正走过来的欧姐,即刻把钥匙收好放进了口袋中,低眉顺目回应:“我都知道了,钟总,我一定会好好做,绝对不负众望。”

欧姐正好站定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钟总很看好我们乐遥啊,不过她的确不错,我带的人,我很有信心。”

钟越扭头看去,顿时明白我方才的异常,嘴角处的笑意更甚:“原来是Linda你的人,那我更放心,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欧姐撇嘴:“那我可要斗胆违抗圣旨了,你带乐遥去吧,我要回家给老公做饭呢。”说着,她已经翩翩而去,看着她的身影走远,我心生钦佩。她一向是雷厉风行的职场丽人,没想到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妻子。

钟越也想到了这层,低下头来压着嗓子戏谑:“你要不要回家给我做饭?”

“不要脸!我又不是你老婆!”我推开他,却掩不住心中的甜蜜,很努力才板起脸来,“我告诉你,你的女朋友现在很不配合,我非常头疼!”

“你?”他蹙眉不解。

“宋未来!”我无奈叹气,“她现在视我为仇敌。”

“嗯,意料之中。”钟越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因为我把你的事告诉她了,不过放心,她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绝对会守口如瓶。”

我点了点头,眼看着下班的人越来越多,我只好催他离开:“你先回去吧,如果我晚上有时间的话,大概、可能、或许会去给你做饭的,再见!”说完,我一溜烟跑回了办公室,正好迎上了一脸担心的阿真:“怎么样?钟总有没有为难你?”

“不算吧,也不是很为难。”我自言自语般嘀咕,抬头冲她笑了笑,收拾了包同她一起离开。

因为接近年关,大街小巷都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让我陪她一起去超市置办年货。我暗叹一声,钟越的运气真不好,当即给他发了短信过去,表示没有机会为他做饭,本人深感遗憾。

我妈的美容店是一直营业到晚上十点的,只是现在她当了老板娘,手下有好几个打工小妹,兴致来了,她随时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在约好的地方等到她,她笑意盎然地八卦起来:“最近忙着谈恋爱,一脸都是桃花啊。”

我斜了她一眼,八成是跟那帮姊妹没遮没拦惯了,却还是没忍住浮出了笑意。

“峥嵘还不错吧。”我妈推了推车过来,“我看他就是个好孩子,脾气也好,能顺着你这个倔性子。”

我一时默然,想解释,却又无从下手。这时手机正好来了短信,是钟越。我偷偷落后几步,打开一看,顿时两眼发直,一不小心撞上别人的后背,鼻子一阵酸痛。暗暗咒骂一声,低头重新按亮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委屈的表情,他居然会发表情卖萌了!

我妈见我落在了身后,扭头寻到我,几步走到我身边:“跟好了,别走路的时候玩手机。”

超市里一片火红,我走过食材区,走过家居区,走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在充斥耳膜的中国娃娃歌声中,我的心居然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在那片火红中,我仿佛看到钟越推着车走在我的身前,随手便从货架上扒拉了许多东西堆在推车里,步子走得极快,我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有时候不爽了,便吆喝一声他的名字,他便停住脚步,回转过身看着我嘲笑:“小短腿,快点!”

“靠!那你不能等等我啊!”一米七的身高,居然会被嘲笑成小短腿!

他优哉游哉地看着我小跑过去,然后伸出胳膊一把搂住我的肩,伸出他的长腿和我比划:“看,小短腿!”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在他的哀号声中大摇大摆离开。

那还是两年前,我住在他的公寓中,他爱上我的厨艺,非要拉着我一起逛超市。仿佛是小夫妻,所有的生活都是为着那一口茶,那一碗米。然而,我想要的生活,不过也就是一口茶,一碗米,一个人。

【04】

肖慎已经失踪很久,突然再次站在我家楼下,我还真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他懒洋洋地蹲在小区的花坛上,按着手机不亦乐乎,我歪着脑袋走过去,扬着声调吆喝起来:“哟!这是谁啊?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他惊得一抬头,瞥见我就嘻嘻哈哈笑了:“哟!这是谁啊?这么春风满面的?”

我劈头给了他一掌,领着他往家里走。这段时间他陪着曼莎去环城旅游去了,好阵子没见,突然大驾光临,一定是无事不登门。果不其然,待他搜刮完我家的冰箱,吃饱喝足腆着肚子歪在沙发上后,开口就是一句:“乐遥,我问你个事,你们以前说的那个林尚,祁嘉跟他到底怎么回事?”

他问话的时候,我正在开电脑,准备刷刷网页看看娱乐新闻,结果他的问题让我差点把水泼键盘上,“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祁嘉这阵子其实一直跟着我。”他见我表情严肃,也跟着正色起来,“我本来带着曼莎去玩的,她莫名其妙非跟着掺和进来,后来我才发现,她是在满城找着一个人。”

我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却仍是问道:“谁?”

“上次我们在酒吧外遇到的那个小混混,郑重。”

我没想到祁嘉居然还未死心,为了一个相貌相似的人,都能如此地孤注一掷,我想真是应了程程的那句话,她已经走火入魔了。郑重的出现,只是点燃了那根导火索,现在的她,像是扑火的飞蛾,浑然忘记了周身的疼痛,只为了那一簇火光。

“那她找到了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却也依稀觉得渺茫。

肖慎从果盘里抓了一大把小番茄,起身到玄关处换鞋,鼓着腮帮子含含糊糊地回答道:“你觉得呢?所以我才会过来跟你提醒一声。”

送走了肖慎,我怎么想都觉得心慌,直接打了电话找程程出谋划策,却总是无人接听,也不知道她这大晚上的到底在忙些什么。正当我翻通讯录想再找个什么人商讨下的时候,欧姐的名字突然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按下了接听键。

“未来的那条新闻,你做的?”

我不明所以,也听不出她话中的语气,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指的是什么新闻?”

“八卦论坛娱乐网站都挂首页呢,说未来耍大牌,欺压公司新人,不是你?”欧姐说话的尾音微微上扬,“我原本还打算好好夸夸你呢!”

我松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又立即被她接了下去:“你想捧那个陈妙言?如果她条件真的不错,就好好地包装一下,回头我向钟总反映一下。等过两天,替未来找个正面回应的机会,为她平反,保持下曝光率。”

挂了电话,我顿时忘记了祁嘉的事,原本我还为这次的决定而担心,怕是自己自作聪明,没想到得到了欧姐的认可,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只是钟越却借题发作,在我上班的路上截住我,故意阴着脸威胁我:“你这是公报私仇,对付宋未来,你这手段太不光明正大。”

“放屁!”我斜了他一眼,“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算我真的是公报私仇,你那心里也是在偷着乐!”

我出言不逊,他的脸更阴了:“你为什么不来给我做饭!”

我一听,该我心里偷着乐了,原来他计较的是这个。原本还打算损上一句,却看到公司大楼近在眼前,我只得命他掉转方向,把我在偏僻处放下:“乖,不要闹,我今晚回去给你做饭,给你买肉吃!”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我要喝粥,要喝上次你喂肖慎的粥。”

他记性真好,我强忍着笑意说:“那是KFC里的外卖粥,你如果真喜欢,我可以帮你带。”

眼看他的脸色一变再变,我急忙抽身躲过,拎着包愉快地迈着小碎步融入了上班族的人群之中。

因为那则新闻,陈妙言果然被狗仔挖了出来,甚至她加入公司之前的选秀视频都被一一曝光,清新的外表,真实的性格,居然还未正式出道,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关注。伴随着她的曝光,第一批新人正式出道,她被准确定位,走的是小清新创作型歌手路线。

她来找我,在我意料之中。她化了淡淡的妆,正在摄影棚拍摄公司为这一批出道的艺人打造的宣传片。我掏出一瓶水给她送了过去,为了防止唇彩脱妆,还不忘找别的经纪人要了吸管替她插上。

“谢谢你…”她怯怯地看向我,眼底倒真的充满感激。

我冲着她笑了笑:“你应得的,祝你成功,合作愉快。”我相信,她不会在这样重要的阶段,出卖我这个伯乐以及她的顶头上司。

但,这个顶头上司实在是运气不佳,我在前往超市买菜的路上,被程程的电话改变了行程,隔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发现了我的那通未接来电。

【05】

DEADLINE里,程程摇着酒杯,低垂的脸被灯光打得五光十色。我越过层层人群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要了一瓶啤酒,还没喝就叹了一口气。可是先说话的人,却是程程。“乐遥,我是不是特别没劲儿啊,我怎么感觉自己现在越来越无趣了,从那次酒吧被捣毁之后,或者说从我嫁给北野之后,我的人生怎么突然就停滞了呢?”她抬起头,朝着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看看你,现在这工作也算是做得风生水起,祁嘉也读着她的研究生,只有我活活沦落为黄脸婆,我当初非要结婚,他妈的是不是个错误啊?”

“你别动不动就牵扯到结婚离婚上来,你要想真有劲儿起来,我相信你比谁都会折腾!”

“那必须的!”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然我再开个酒吧,把DEADLINE给吞并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屑一顾,“还不如你生个孩子出来折腾。”

程程沮丧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地砸到了桌面上:“我一没文化,二没样貌,只剩下我爸留给我的臭钱,再这样堕落下去,我指不定真要和北野离婚了,没有共同语言啊!最近他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回家吃饭了,他大爷的,我都已经把樱桃小丸子看了三遍!”

看她一脸闺怨气息,我不由得失笑,替她加了瓶啤酒,轻轻碰了碰:“我倒是有个忙想让你帮,我妈想拓展她那家美容店,虽然门路都有,但资金不够,不如你们合伙?虽然你的确没什么文化,只会出口成‘脏’,长得也是天涯人说的中等偏上,但好歹你有魄力!你有从你爸那儿遗传下来做生意的基因!”

程程顿时眼睛发光,急不可耐地就要跟我回家见我妈,我不得不拖住她:“我有话跟你说,祁嘉去找郑重了!”

“谁?”她倒是贵人多忘事。

我将肖慎告诉我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阴着一张脸,活像是张口就要吃人:“别管她!她要犯贱就让她去犯好了!她不见棺材不流泪,我们死活拦着也没用!”

她话虽说得不好听,可我却一直都懂,她是在担心祁嘉。从最初对祁嘉的不待见,到不由自主地替她出气,她其实习惯了祁嘉兔子一样缩在她的保护下,也习惯了自己武装成凶神恶煞的样子来训斥她。可是对着那样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却坚决的祁嘉,我和程程都已经没办法了,只能尽力地站在她身边,一旦出现任何危险,就可以第一时间伸出手拉回她。

在我和程程正忧伤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一阵不自在,仿佛频频有人朝着我们的方向张望,可等我四顾寻找,却又看不到任何异常。显然,程程也有同感,她摇着酒杯眯着眼睛凑了过来:“你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仇家了?”

我被她阴森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呸她:“乌鸦嘴!我行得端走得正,谁会买凶来杀我?大概是我的花容月貌吸引了别人的眼球吧。”

话音刚落,我立即后悔得想要咬掉舌头。耳边一阵低低的轻笑,我猛地转过头,居然是个颇为眼熟的面孔,我半天想不出名字,程程已经率先认了出来。是这阵子风头正劲的艺人Kay,荣凯瑞。虽然他已经竭力低调装扮,但无奈明星就是明星,浑身散发的光芒是很难遮掩的。

虽然他并非同公司的艺人,但我还是好心提醒:“这里人多眼杂,你这样出现恐怕不大适合。”

他扬眉看向我,虽然前一刻还在笑话我的恬不知耻,现在恐怕就嫌弃起我的多管闲事了。我也不欲解释太多,多说无益,只希望别出任何骚乱,被人揪出我的身份,从而连累了公司。钟越近来一直很忙,我不想再给他添乱。

说曹操,曹操就到,手机铃声响起得恰是时候,刚好避过了我和荣凯瑞的尴尬。我起身走到一旁接听,他的声音在一片嘈杂里听得不甚清晰:“骗子!”

“什么?你说大点声,我这儿有点吵!”我堵着一边的耳朵朝着手机喊了过去。

那头钟越的声音平地一声雷地炸起:“我说你是骗子!说好的饭呢!说好的肉呢!”我不由得失笑,他何时变得如此孩子气起来,正要安抚几句,他的声线又沉了回去,“你什么时候回来?”

隔着声波,我似乎能想象出他失望沮丧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内疚起来:“现在已经很晚了,大概不能去找你了…”

“我在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06】

钟越的车停在小区里,车前灯映出淡淡的昏黄,车厢里关着灯,看不到人。

我原本还小跑着的步伐,却突然迟疑着放慢了速度,仿佛近乡情怯一般。正因为是自己心之向往,所以才在靠近的时候,生了怯。

万家灯火,突然间都比不上那一盏微光。

步步趋近,车窗是开着的,就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钟越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手指间还夹着一段早已熄灭的烟蒂。

实在太大意,冬夜干冷,更何况还有刺骨寒风。我弯腰探进去,伸手从他指间取过烟蒂,触手都是他冰凉的皮肤。只稍稍一个动作,他已经霍然惊醒,猛地抬起身,惺忪的眼里都是警觉。片刻的怔忪后,他才松了一口气,伸手抓住了我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往手心里握着。

“原来是你,猫一样,都没声音。”

我略微有些尴尬,他的温柔快要将我溺毙,我不禁问:“这么冷,怎么开着窗睡觉?”

见我语气里有关切,他扯起嘴角笑了,眼睛里有点点碎碎的光芒。

“笑个屁啊!”我急急甩手,脸上有些发热,“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就为了一顿晚饭啊?这么小气!”

他却也不恼,越过车窗重新抓住了我的手:“就想看看你,你进来坐坐,陪我一会儿。”他见我面上仍有抵触,声音轻了几分,“就一会儿,我保证。”

他只要随随便便出招,我立即就会溃不成军。

“算了,上楼坐会儿吧,我给你做点夜宵。”话一说完,我又生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于是便画蛇添足地问了一句,“饿不饿?”

“你说呢!饿死了,肚子早就开始叫了。”如果没看错,他的表情里竟然有一丝委屈。

我斜了他一眼,他却立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真的,我一直等着你给我做晚饭。”

我率先往楼道里走,电梯正好停在一楼,我走进去,转身看到他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我。我扬眉表示疑问,他笑笑,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太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

“神经病!”我一把将他拖了进来,关上电梯门,电梯缓慢地向上移动着。而他站在我的身边,原本我要收回的手,反倒被他紧紧地扣在了手心里。我两眼直直盯着跳动的数字,不知道这电梯怎么一会儿慢一会儿快。

电梯里那么封闭,我的心跳那么快,它却升得那么慢。可是临到二十五楼,我却又暗暗咒骂起它神不知鬼不觉地加速,那么快,我还没有来得及去好好收藏掌心里的温度。

“叮——”电梯抵达,门缓缓打开,我急忙抽回手,边出电梯,边掩藏自己的心慌:“我妈说不定在家里,你小心点,最近她有点更年期的迹…喂…”

我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他扳过了身子,背重重地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着厚重的温度,霸道地笼罩了我全身。楼道里的声控灯前两天坏了,还没来得及让物业维修,此时只有楼层窗口里透进来的微弱灯光。我在这稀薄之中,看到他的眼底,有着雾一般的浓烈情绪,是哀伤,抑或是悲恸,总之是不该属于他钟越的。

他本该是阿波罗,太阳一般万丈光芒,而远非现在这样缄默不语,将悲伤隐匿在眉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这些,都被他一人扛在肩上,挡在身后,远在我的世界之外。

“钟越…”我忍不住喃喃开口。

“不要叫我名字,”他的眼神渐渐神迷,“换一个。”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小越越…”

他的眉头一皱,故作生气地看着我,仿佛看着使坏的宠物:“我不喜欢,再换一个。”

他目光灼灼,我浑身僵直,最后逃命一般地向他求饶:“钟越,你不要这样,我…唔…”

话音被他堵在了唇角,是令我沉迷的气息,如丝如缕地缠绕住我。他的动作很急切,不够耐心,也不够温柔,仿佛把他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倾尽在了这一个吻中,我没有拒绝,仰着头将一切全部接受。

突然,身后响起开门的声音,一道刺眼的光从门内照过来,我妈拎着一袋垃圾干干地站在原地:“在干什么!给我赶紧分开!”

我急忙推开钟越,伸出袖子狠狠擦了擦嘴唇,却没料到这个小动作,引来了钟越愤恨的眼神。我走过他的身边,看向我妈,声音里有些怯意:“妈,钟越回来了。”

我妈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钟越,良久,她才若无其事地将垃圾放到了门边,扭头对我交代:“明天一早把垃圾带下楼,别忘了。”说完,她就转身进了屋,反倒留下我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是要给我做夜宵吗?”钟越不满地看向我。

我连连点头,对,我给他做夜宵,下点面条应该可以应付,还可以打上一个鸡蛋,再加一把小白菜,撒点葱花。啊,不,钟越不爱吃葱蒜,连生姜这样的调味品都很反感,这么重口味的一个人,吃的东西倒那么清淡。

我一路喃喃地念着,直到钟越撞上了我的后背:“你快点啊,我要饿扁了。”

回眸一看,他已经自顾自地换上鞋子朝沙发走过去,而我妈此时正坐在沙发的正中央,面色不善地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入侵者。

我大呼糟糕,可还是很没种地一头钻入了厨房。暗战这种戏码,我不擅长,刀光剑影这种戏码,我又不忍见血光,还是埋头下面条比较好。

【07】

面条出锅,白的面,绿的青菜,还有一个形状饱满的鸡蛋,看起来足够打上高分,我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嘛。

走出厨房,迎头却撞上我妈举着一张报纸质问钟越:“你记不记得在我的面前承诺过什么?”

“我记得。”钟越嗓音沉沉。

“你记得?”我妈冷笑起来,“我记得对你说过,如果你只是玩个两三月就丢掉,我能理解,能坚持两三年,我表示感谢,但我还是不希望她到时候被抛弃!你说,我有没有记错?”

“没错,一个字都没有错,可是阿姨…”

“那你现在呢!你和宋未来同进同出!你在镜头前面对着亿万的观众,说宋未来才是你的女朋友,你们钟家的准媳妇,那么我们家乐遥是什么?你倒是说给阿姨听听,我们家乐遥到底是什么?”

“家人。”钟越抬起眼,脸上的表情诚恳而认真,“从我答应您的那一天开始,我已经把乐遥当成了我的家人。”

我的心仿佛被拨动了一根琴弦,有音符开始荡漾。可没等我荡漾够,我妈已经冷哼出一句:“家人?家人就是可以丢下两年不管不问?家人就是背着世界偷偷摸摸地见面?家人就是左手一个宋未来右手一个回过去?”

钟越的表情有些僵,我妈太过咄咄逼人,他已经承受太多。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端着面条走过去,冲我妈莞尔一笑:“回过去是谁啊?穿越吗?”说着,我把碗递给了钟越,“最近可流行穿越了,我妈天天晚上在家看《那些年,雍正追过的女孩》。”

没人理会我的搞笑,钟越也只是接过了碗放在一旁,我妈更过分,她直接将报纸重重地拍在茶几上,然后起身扭着屁股回了卧室。我干干地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过遥控器,一边调台,一边缓和气氛:“我找那部电视剧给你看啊,随便一调,每个台都是雍正在泡妞。”

“对不起。”他突然来了一句,我手一僵,捏着遥控器停住了动作。

他坐到我的身边,抱住我的肩将我转了过来,深深地看向我的眼底:“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给你。”

我怔怔地看着他唇边的笑,那么轻飘飘的,仿佛是蝴蝶的羽翅,一不留心就会振翅而飞。我生怕自己一眨眼就错过,也生怕自己的动作太大惊动了这般的美好。

他见我花痴,伸出手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你看我的眼神怎么就跟狗见了骨头呢?”

“哼!你才是狗!”我不舍地收回视线,下意识也伸出手摸了摸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