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的小小鱼也凑起热闹:“那个蓬头垢面的人,真的是林乐遥你吗?”

“是啊,钟越左拥右抱?这两个人选,好像不在一个LEVEL啊?”程程继续添油加醋。

“对啊,那个未来姐姐好漂漂!我也要泡她!”小小鱼成功让我一枪毙命。

宋未来的所有通告都被暂停,她被公司列入警告名单,我后来去找过一次她,问她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如果她还是这样任性妄为,钟越和公司都不会再包容她。自始至终她都不愿搭理我,待我要走,她才冷冷来了一句:“你让钟越亲自来见我。”

“他最近行动也不是很方便,”我耐心解释了一句,“等时机成熟,他会来找你说清楚。”

“说清楚?有什么事要说清楚?”她突然失控,猛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抓住座椅把手,“他想要解除合约?看看伯父同不同意啊!要是他还是为了你这个女人一意孤行,那他就得放弃MG的管理权!”

我不想再同她耗下去,只得低叹:“你好好想想自己以后的路,好自为之。”

可是来不及了,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有人趁火打劫,在微博发了一张疑似宋未来的不雅视频照,并称掌握大量视频文件,势要揭露伪女神的真面目。照片中的人,除了脸颊有些婴儿肥,五官几乎和宋未来一模一样。公司找了专人鉴定,那张照片几乎没有任何PS痕迹。

欧姐派我去找宋未来了解情况,我想到她对我的敌意,下意识就想拒绝。欧姐并不知道我们背后的牵扯,抚着额头,焦虑地晃动着手中的笔:“宋未来是我们MG的首席艺人,她不能这么被毁了。”

我把报纸带给了宋未来,她被禁足,自己也不愿上网、看报,当她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脸上的惊骇和恐惧一览无余。我心一沉,不甘地追问:“这是真的?”

她盯着报纸足足有一分钟,嘴角的弧度缓缓地扬了起来,带着冰冷的笑意:“林乐遥,是不是终于如了你的愿啊?你终于扳倒我了,啊?”见我面色冷凝,她倒笑得更加开怀,“对啊,这是真的,我刚出道的时候没什么钱,还欠了不少债,我就去色情网站兼职咯,真人视频一次,足足这个数呢!”她掰着自己漂亮的手指头,没有化妆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绝望,即便没有无辜狗眼妆,我也觉得悲凉。

【05】

我以为事情已经很糟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更糟的已经等待着我。

一直放言要公布的第二波视频照并没有按时流出,却有资深狗仔挖出了钟越的过往,他的情史随之曝光。我原想要安抚钟越这段时间的操劳,还特意煲了一盅鸡汤,只可惜那晚的鸡汤如何,我已经忘记了味道。我只记得在电视的娱乐新闻里,脸上带笑的女主播字字清晰地念着“钟公子风流无限,喜新厌旧”。

钟越的情史被一一盘点而出,我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赫然列在其中。那是很早之前被曝光的一张,我和钟越从机场分别走出,那时的我们彼此并不认识,却没想到那么快我就被卷入了他的生活。我的脸被赫然放大,我不清白的家世也再一次被公布于众,甚至于有记者拍到了我妈做美容的照片,扬言她还要东山再起。

再起你妹!我握紧了手上的筷子,低头喝了一碗汤,却被烫得嘴巴起了水泡。

幸而画面很快就闪了过去,钟越出国那两年的空白期,无孔不入的狗仔也拍了很多钟越在国外与鬼妹走在一起的照片,再之后就是宋未来,那张视频照反复被强调。新闻里说钟家嫌弃我的出身,所以最后还是抛弃了我,选择了才出道的台湾嫩模宋未来,只可惜宋未来也远非看上去那么清白单纯,她于中学时期就已经拍过不雅视频,钟家再次陷入浑水,娱乐圈随即掀起轩然大波。

我并不关心宋未来纯不纯雅不雅,我只想知道钟越再次被推向风头浪尖,是否是公司自己团队的策划。如果是,为何我却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钟越是不是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作战?而这个时候,我还能不能像我自己扬言的那样,做他所有的支撑和后援,也是他赖以信任的存在。

只是这一次,我退却了,因为新闻里我赫然的大头照,还有在美容店里被偷拍的我妈。

鸡汤凉了,我已经加热过一次,可是钟越还是没有回来。新闻出来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是我却没有得到他任何的只言片语,或许他并不想我被卷入其中。我盛好汤放进冰箱,从衣柜里取了几件换洗衣服,决定先回家看看我妈,希望她还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半路上接到了欧姐的电话,她并没有来质问我,也没有任何的谴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疲惫地劝着我:“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来公司了,安心在家休息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公司会办妥的。”

我握紧了手机,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姐那么信任我,我却一直隐瞒我和钟越的关系。心中愧疚,良久只能说出一句:“抱歉。”

“不用道歉,”她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要相信钟越。”

“嗯…”我抬起头,远远地看向了窗外。

“好好照顾妈妈,事情永远不会那么糟。”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家里也不安全,你就去找阿真,她有我老房子的钥匙,一直没有人住,必要的话带妈妈过去避一避。”

我终于有点想哭的冲动了,却也觉得有些羞愧,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欧姐已经挂上了电话。我想,我妈一定失望透顶,我那么不听话,一再把她拖进脏水里,她已经那么努力地爬起来,却还是再次被我连累。

【06】

到了美容院,店里只有程程在,她正趴在柜台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她读书时期严重厌学,尤其憎恶书本,除了时尚八卦杂志,更不会看任何铅字印刷品。如今难得会看书,不免让我好奇。等凑过去,才发现那是一本育儿教科书,我不禁拔高了声调:“程程啊?你不会又怀孕了吧?”

听到我的“又”字,她的脸色变了几变,随即才狠狠地把书摔在柜台上,愤恨地朝着我龇牙咧嘴:“还不是因为小小鱼!乐遥,我求你了,你就多来我家串串门,小小鱼还挺喜欢你的。”

听到小小鱼,我立即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说明我的来意:“我妈呢?我找她一起回家。”

“她去医院吊水啦!都生病好几天了,你不知道吗?”

吊水?生病?我竟然一无所知!我急于摆脱程程,随口答应了她周末去陪小小鱼,随即冲出去招来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但还是迟了,护士说她刚走,一前一后正好错过。我悻悻地打车回家,她却还没有回来。沙发上有叠好的衣服,是我走之前换洗的,她整整齐齐地摆在她的衣服边。

阳台上小甜瓜正垂着脑袋沮丧地舔着脚丫子,见我回来,猛地抬起头,先是一愣,随即摇着尾巴朝着我扑过来。我差点以为它要认不出我了,可是当它柔软的皮毛扑进我的怀里时,我突然觉得好幸福。不论什么时候,它都对我不离不弃。

我决定给我妈做一顿晚饭,那么多个日夜,我曾洗手做好羹汤,静静地等候着一个男人,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静静地等着我最亲的亲人。还好,等待的时间并不漫长,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等我赶到门边,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拉着门把的手停下了动作,我正尴尬地不知进退,门已经被钥匙打开,我妈低低地咳嗽,一边有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妈…”我的声音有些紧,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看到我,她也是一怔,甚至有一些想逃避的怯意,眼神躲闪不知往哪儿定焦。倒是一旁的男人先开了口,看着我很温和地笑:“你是乐遥吧?我常听你妈妈提起你,你好几天没回来了吧,你妈老跟我念叨着呢。”

我妈更猛烈地咳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急忙退后,迎着他们走进屋。我妈摘了围巾挂好,这才下了决定对我介绍:“他是杜叔叔,妈妈的…一个朋友。”

“全名叫杜绍甫,”他接过我妈的大衣挂好,回头狡黠一笑,“我正在追你妈妈呢。”

我霍然想起那天晚上的敲门声,以及留给林美云亲启的那封信。原来如此,我暗暗想着,虽然搞不清楚自己内心的情绪,但这一切都挺好的,不是吗?妈妈独自抚养我二十多年,又当妈妈又当爸爸,我小时候受了别人的欺负,她也恨自己无权无势甚至没有男人的力气。等我懂事了,我也怜惜她没有丈夫陪伴,更何况等我以后结婚生子,她会更加孤独。可是前几日,我居然和同她断绝关系,惹她伤心!

我终于发自内心地对杜叔叔表示了欢迎:“我刚才做了好几样菜,不如先去吃饭吧?”

“绍甫,你不是说你晚上还要…”

“没关系,你们母女相聚才重要。”他拉着我妈妈入座,我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高兴一些。尽管我看出了妈妈的不自然,还有她明显表现出来的抗拒。也许她也只是很久没有恋爱了,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难免会有一些害羞。

幸好有杜叔叔,妈妈和我并没有大动干戈,断绝关系的事情也不再提起。饭后,我找了借口溜了出去,有我在,他们都不自然,就连我也处处尴尬。拉着小甜瓜在院子里随处乱逛,它十年如一日地对这片熟悉的土地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巡逻完整个花坛之后,它终于愿意乖乖地坐在我身边。

天上的月亮挺大,听说晚上还会有流星雨,不过长这么大我从来没看过,偶尔想浪漫的时候,林尚也曾带我爬过山,凌晨四五点,冷得手脚僵硬,他把棉衣一层一层地罩在我身上。后来我就睡着了,压根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过如果现在真的有流星雨的话,我一定要许愿,所有的人都要平安喜乐才好。

一直乖乖陪伴的小甜瓜突然发出“嗷呜”的狼叫,四肢直立,紧紧地盯着小区里一处昏暗的地方。我警醒起来,生怕是小偷强盗,孰料小甜瓜箭步冲过去,尾巴摇晃,像是小型发动机。昏暗处,响起钟越低低的笑声,随即他抱着小甜瓜信步走出。

我即刻站起来,手脚不自在地摆放:“你怎么装神弄鬼!”

他亲了亲小甜瓜毛茸茸的脑袋,小叛徒在他怀里满意地发出娇哼声,他眼中一亮,随后抬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问:“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我奋力打开他的手,脸上却挤不出笑意:“小心狗仔跟踪。”

他却故作无知,讶然地指着怀里的小畜生:“狗仔?”

“无聊!”我抱过小甜瓜,将随身带着的骨头玩具远远扔出,它立马一溜烟追了出去。我这才回过身仔细地看他的脸,虽然笑意盎然,可却依然满脸疲态。迟疑片刻,还是终于问出:“最近是不是兵荒马乱?”

“还好,”他深深地望着我,眼底仍旧漫着笑意,“没你想得那么糟,我应付得来。”

“嗯,欧姐也让我相信你就好,”我若有所思,“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他冥思片刻,随即沉沉应道:“有。”

我扬眉表示询问,胸中也浮出一丝壮志豪情,是的,我要和他并肩作战,也许我的力气还太小,但滴水都能穿石。可惜,我的豪情却被他的柔情俘虏,他只是走近几步,眼中的笑意慢慢收敛:“别胡思乱想,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所有的艰难,他都一并扛起,所有的纷争,都被他挡在身外,而我被他保护在港湾中,无风无浪。他累了,倦了,就会回到这里停一停,然后再拂去尘土重新起航。我似乎已经习惯这些,每次回到小区总是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踪迹,像是买彩票,总会期盼能中一回。

但,似乎不可以了。

我点头又摇头,最后才努力地让声音平静:“我会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妈妈,现在该轮到我保护她。”

他笑意再现,低头轻轻碰了碰我的鼻子,很凉,却有一股酸意涌上鼻腔。他满意地同我告辞,我急忙喊住,静静地看向他回望的眼底,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声音:“以后…你不要再来这里了。”

他一愣,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笑意慢慢消退,所有的表情都被收拢,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牵起嘴角,让自己微微地笑起来:“会被发现的,在这里会被发现的,以后我去找你,只要你想见我,一个电话我就到你的身边,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保证。”

【07】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宋未来的视频门事件,始终位居各大搜索门户的第一位。而原定由她出演的偶像剧,也不得不忍痛撤下这位才冉冉升起的新星,半途更换了新的女主演,宋未来的事业一落千丈,已然跌至谷底。听阿真说公司有花人力财力,试图压下新闻,却发现发布者竟有强硬后台,想必是圈内人士所为。即便我与宋未来有着私人情感上的不和,但我却并不希望她倒下去,暗自招呼阿Moon多去劝慰,艳照门那么大的事,不也就那么过去了嘛!大众的接受度远远超乎我们想象。

钟越也忙于公司事务,祁嘉更是埋于学业,就连程程都奋战在事业的第一线,想我一个活生生的待岗人员,竟闲得快要浑身长毛,唯一的娱乐活动居然就是遛甜瓜。看着气喘吁吁的甜瓜,我突然心生不忍,它的小短腿就快变罗圈了,我拽三下,它才愿意挪一下。坐在小区花坛上,我正愁云惨淡,突然瞥见在一旁玩耍的小奶娃,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小小鱼的脸来。

就算她是个小魔王,我也认栽了。

我打了电话给程程,她果然还在美容院里挥斥方遒,问到小小鱼,她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背脊一麻:“笑你妹呀!问你小小鱼在不在家!”

“你打电话问问祁嘉,这阵子我难得自由自在,多亏了祁嘉啊!”在我的恐吓下,程程终于慢慢收住了笑,“你要不去我家看看,要是小小鱼不在,那估计就是她找祁嘉玩去了。”

我麻溜儿地把甜瓜送回了家,掉头又冲进超市买了些零食水果,再打电话给祁嘉,那头却一直暂时无法接通,可能正在上课。于是我拦了出租,直奔程程家里,幸好小小鱼在。

“林乐遥!”小小鱼见到我,还是很高兴的,嘴角咧得老高,手臂也张开了,看来是想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急忙放下手中的大包小包,小跑着迎上去,正想拥她入怀,却见她一猫腰,从我胳膊底下绕了过去,径自翻起了我的包。我眉头皱了起来,压低声音:“小小鱼,这样不礼貌的!”

她回过头来,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对,瘪着嘴巴一副为难的模样。我走过去从袋子里翻出一个大石榴,转了几转,哄骗道:“叫我姐姐嘛,叫我姐姐我就不批评你。”她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我生怕这大石榴入不了她的法眼,却听她脆生生地叫了我一声:“乐遥姐姐!”我一听,乐了,其实她也没那么刁蛮任性呀!

得了大石榴的小小鱼兴奋地领着我去了卧室,接着我就看见了电脑显示屏上熟悉的瞄准圈,扭头再看拉着我的小小鱼,她无邪地一笑,然后将大石榴放到桌上,手脚并用地爬上椅子,握住鼠标,左手探上键盘,瞄准圈左右移动,然后“嘭”的一声,一个人影应声倒下,小小鱼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不禁毛骨悚然,这么小的年纪,就有暴力倾向?

拨了石榴放到碗里,看小小鱼还在专心致志,也压根不理会我这个待岗人员,我只得抱着手机缩进了沙发里。无线连接上,微博打开来,我抱着靠枕百无聊赖地刷着屏幕。宋未来视频门的爆料人又发了很多微博,但并没有继续纠缠她的不雅照,想来也许不过是信口雌黄,或者压根证据不足。

正滑着页面,我霍然看到了程程一天前发的内容,说得很玄乎,什么一见君子终身误,什么一支红杏出墙来。我看得稀里糊涂,还暗自感慨她的文学造诣居然如此出神入化,再随手点开评论,居然有一条评论含情脉脉奸情四起,大意也是什么满园春色关不住,什么美人如花花似梦。

难不成程程要玩婚外情?

我也不管小小鱼在场,当即抓起手机轰炸了过去,严刑逼供道:“说!那个叫李白白的人是谁!”

程程一时有些发懵,半晌才明白我的意思,竟然喜笑颜开地回答我:“就叫李白白啊!是不是很有文人的范儿?我这几天就在考虑怎么改我的用户名,你说我是叫苏小小呢?还是叫李师师啊?”

“你不如叫灭绝师太!”我忍不住跳脚,“你好歹是有家室的人了,差点连孩子都有了,你在这里玩什么非主流网恋啊!”

“谁玩网恋啊,我们是一见钟情!”说着,这狗崽子就挂了我的电话!简直是丧尽天良、惨绝人寰!我定要手刃了这支爬墙的红杏!我直接套上鞋子蹦下了沙发,扭头问一句小小鱼:“跟不跟我一块儿去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小小鱼眨巴眨巴眼,然后翻身下来,绕到一旁书柜,捯饬了半天抱出一把玩具机关枪,扭头正义凛然地看着我:“乐遥姐姐,要带枪吗?”

【08】

程程的卡宴停在楼下,我找小小鱼拿了车钥匙,就飞奔出大楼。手机扔给小小鱼,让她拨通程程的号码,那杀千刀的却一直不接电话。临到半途,祁嘉却来了电,小小鱼立即变身活泼可爱的小甜甜:“祁嘉姐姐?我是小小鱼。”

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小小鱼只是激动地点着脑袋,一连串的嗯嗯嗯,也不知道答应了什么不平等条约。等挂了电话,她才扭头对我说:“我们去祁嘉姐姐的学校吧,她说程程姐约她一起去什么爹地连呢!”

爹地连?在开往A大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词,或许它是一个暗号?只是一个连的爹地,是不是太多了点?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老远就看见了祁嘉的背影,小小鱼跃跃欲试,我却急忙按住了她。祁嘉的身边,有个陌生的男人,此时不便打扰。我熄了火,静静地等着,小小鱼却憋不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挥着手高呼她的名字。祁嘉一扭头,恰好和我对上了视线。好久不见,她倒愈发有了女人味,只是眉目之间,看起来依然寡淡。

“乐遥你等下我。”她冲我招了招手。

我留意到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白衬衣,军装大衣和棉布裤,蓄短短的胡茬,指尖夹着一根香烟,看上去漫不经心,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

文艺青年,我的脑海里只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祁嘉和他告辞,走到我身边,弯腰坐进车里:“不好意思啊,我的导师,和他在商量课题。”

我无视狗腿子一般扑过去的小小鱼,挑眉戏谑:“挺帅嘛,跟周律不相上下哦。”

“很多小女生喜欢他,”祁嘉弯起眼睛,“大家都说他是诗仙转世,无拘误束,豪放不羁。对了,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叫什么?”

“李白白,他的名字就叫李白白,所以才说他是诗仙转世。”

祁嘉还在跟我八卦,我却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这传说中的李白白,我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真身。故事总是这么戏剧化,程程口中一见钟情的人,居然就是祁嘉的导师!好端端一个大学教授,你玩什么勾引良家妇女啊!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我还是故作镇定地问了问祁嘉:“程程最近来过学校找你吗?”

祁嘉立即点头,笑吟吟道:“经常来啊,没事儿就把小小鱼塞给我,这都什么姐姐啊!”

完了!事情严重了!

车子开得心不在焉,祁嘉见我走得不对,立即扬声制止:“你往哪儿开呢?去DEADLINE啊!”

我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敢情小小鱼口中的爹地连就是这酒吧啊!想到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祁嘉一脸茫然,我摸了摸脸,镇定道:“那把大家都叫上吧,我一直都在忙,很久没和大家聚聚了。”

一走进酒吧里,我就看见了程程的屁股,听说她最近迷上了桌球,眼下正撅着个屁股趴在桌台上,拿着球杆的姿势倒是像模像样,只是可惜,进洞的却是无辜的白球。我哟了一声,颠颠儿地跑去抱住她,笑骂道:“九球天后程小程?”

她呸了我一声,耸了耸肩,我的手臂自然滑落,她又埋头于五颜六色的花球中。

我坐到卡座中静静地看着程程,想到李白白,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我承认李白白有着吸引女孩子的魅力,但我却也坚信,程程不过是一时兴起。她野驴一样的性子,只有北野才会忍受她所有的任性和乖张,如果她是一根针,那北野就是海绵。

这时曼莎来了电话,依旧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说是迷了路,找不到DEADLINE的地址。我口干舌燥地跟她描述了坐标位置,电话那头的曼莎的确蛮傻,始终处于茫然中。祁嘉接过我的手机,三言两语后,干脆说道:“那你在那儿别动,我让周律去接你。”

挂了电话,我就忍不住抚额:“程程说你二,你还真二,她不是正垂涎着周律吗?你倒直接给他们制造机会。”

祁嘉朝着我眯眼笑了笑,低下头继续翻着手机玩。

程程输得一塌糊涂后,恹恹地走回来,取过我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才抻抻胳膊低头凑了过来:“你怎么把小小鱼带到这种地方?”

“他们没拦——”我指了指门口,心里却也发虚,我怎么把这未成年给忘了?而且还正大光明大摇大摆地领了进来。我扭头看了看小小鱼,她正托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桌上的一杯鸡尾酒,五颜六色的,上面还插了一支小伞。天啊,我可不能再把她培养成暴力酒徒啊!

正想着怎么把她送回去,程程突然在身边发出了一声疑问:“这是什么?玩的游戏吗?好玩不?”

我扭头看去,祁嘉正慌慌忙忙地收起手机,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笑:“没什么,你玩你的球去,怎么样,输了还是赢了?”

程程也没再追究,指手画脚地跟祁嘉埋怨对手。我仔细地盯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脸,突然间觉得我们之间都越来越不透明了,每一个人都仿佛有着自己的秘密,也不再愿意第一时间和彼此分享。这是不是就是一个人长大的痕迹?高中时的我们,喜怒哀乐全部都表现在脸上,难过了,嘴巴一咧就能在彼此的肩上放声大哭;开心了,眉梢一扬就笑着歪倒在彼此的胸口。可是此时此刻,我们围桌对坐,祁嘉的手机里有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程程的心里有着我们不知道的人,而我,也未曾和她们坦言过我和钟越的委曲求全。

我们,终于慢慢地长大了。

我们,纷纷为自己建了一座城墙,这墙里头是每个人不同的心事,而墙外面,却依然有着彼此凝视的目光。

不做阻挡的墙,要做远远看护的月光。

【09】

当我在DEADLINE里看到李白白时,我那种悲痛的感觉更盛,为我们彼此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更为了每个人曾经坚不可摧的感情。熟悉的军大衣越来越近,我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祁嘉也有些发懵,站起身呆呆地看着他:“李老师?”

李白白抿唇一笑:“不用叫我老师,学校外,大家只是朋友。”

祁嘉一笑,压根没想太多:“真巧啊,你也喜欢来这里玩?”

李白白没直接回应,我却直接把祁嘉拉回了座位,她扭头看着我表示疑问,我却只能耸耸肩。不需要我解释,程程已经站了起来,满面春风地迎上李白白,还将他带回我们之间:“她们都是我的朋友,祁嘉你认识就不用说了,这位叫林乐遥。”

我顾及不上身边震惊的祁嘉,内心挣扎一番,还是伸出手去问候一番:“你好,听说你叫李白白,呵,好名字,放在古代是诗仙,放在现代就是浪子啊!”

程程又呸了我一声,拉着李白白就去了桌球区。她前一场输得太惨,势要李白白替她报仇。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句傻逼。如果她能听到,现在肯定会拖着球杆掉头就把我捅死。

祁嘉还在发愣,我直接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俩勾搭上了,程程的心开始荡漾了。”说着,我又咬了咬牙,“我们一定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怎么可能…”

“你这样的单细胞动物,当然以为世界只有真善美!曼莎对周律虎视眈眈,你也睁只眼闭只眼,我跟你说,除非你不喜欢周律,不然你怎么会感觉不到别的女人的敌意?你怎么会不吃醋啊?你真是块木头啊!”

我义愤填膺,她却呆若木鸡,整个人又陷入了恍惚。

跟她说话,真是太费劲了!现在两边都危机四起,我这个待岗青年只好担负起重大的职责来!无论怎么说,北野好歹算是钟越的堂兄弟,当然不能吃里扒外。

而显然,北野的出现是个意外。而曼莎居然和北野一起出现,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见到北野,祁嘉“噌”地站了起来,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桌球区,更显得欲盖弥彰。我叹了一口气,轻轻将祁嘉拉回了身边。北野原本是没空的,但由于我的通风报信,他来得很迅速。

而此时,桌球区里的李白白正在教程程打球的手势,他的手轻轻覆盖在程程的手背上,两个人的面颊贴得很近,时不时还听到程程爽快的笑声。淫娃荡妇!我忍不住啐了一口,这个祸水气得我心窝子都疼。

北野走到我身边,视线仍然胶着在程程的身上,语气却云淡风轻:“你不是说程程不舒服吗?”

“她刚刚休息了一下,现在应该好点了,我去叫她。”我让了位子给北野,径直走到程程身边,抱歉地冲李白白一笑,然后掐住了程程的手腕。

“这一局还没结束呢,喂?喂!林乐遥!”

“程程,我现在有个很严重的事情要和你说,你必须要帮我。”

“什么事?”她不由紧张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忙只有北野和你能帮。”

“你大爷的,到底什么忙?你倒是说啊!别再吊胃口了成不!”

我继续深深吸了一口气:“宋未来被曝不雅照,钟越现在行动很不方便,刚刚他来电话,说是钟家老宅还有一些重要的资料,本来我就可以去的,但最近我的照片也被登上头条,所以…”

“那我们帮你拿啊,小事一桩!我只要和北野过去一趟就可以了,也顺便看看姑姑。”她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发,回头又撑起了球杆。我急忙拉回她,情真意切道:“那多谢你们了,钟越要得急,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