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沈阿姨在她哭得不能自己的时候,抱了她默默擦眼泪:“我的小祖宗,别跟先生太太生气了,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林家这个样子你以后嫁过去怎么过得好呢?”

那时的她抽抽噎噎地抱着沈阿姨,喃喃地哭道:“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爸爸妈妈不是最喜欢锦哥哥的么?阿姨,你骗我!”

沈阿姨叹了口气:“你不懂啊,哪里有那么简单,平时林家生意做得大,先生肯定要跟他走得近,说结亲家,也是玩笑话,场面话。要是老去的林先生什么都没有,先生怎么可能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林家败了,树倒猢狲散,谁敢跟他们攀亲戚关系,小姐你没看见呢,要债的都天天上门了,要是让他们知道顾家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还不赖在我们身上。唉作孽啊。害死了小姐还有林家小子,两个死心眼的孩子啊。”

顾夏婉怔怔听了,这些话却全然进不了她的心。她只知道,爸爸是打定主意送她去国外了,她要跟锦哥哥分开了。

这个念头像是草在心里疯一样地长,日日夜夜让她不能安心。她拼命地求妈妈让她出门看看锦生,可是一向温和的妈妈却板着脸不松口。

她完全绝望了,只能去求沈阿姨:“阿姨,你放我出去,我看看他就好,我不会跑远的,不会出这个小区大门的,阿姨,你帮帮我,跟他说一句话,我知道你可以的。”

她求了好几天,后来沈阿姨实在是拗不过她,只得松口:“好吧,等先生太太出门了,我把你放出来,你去找林少爷。我这几天跟他说说。”

于是,那一夜,她等在了梧桐树下,八九点的光景,爸爸妈妈以为她睡了,她拿了沈阿姨给的钥匙,偷偷溜出后门,在树下,等着他。

可是他没有来,那一夜,她彻夜等着,固执地看着那盏昏黄的灯一直亮着。沈阿姨不会骗人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来?不告诉她以后该怎么办?

等待,一直等到月西斜,等到天上淅沥沥下起雨来,她站在雨中,固执地看着那一盏灯。

那一夜过后,她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断,说胡话。爸爸妈妈叫来家庭医生给她输液挂瓶。她就像离开水里的鱼,吃力地呼吸着这不属于她世界的空气。

昏昏沉沉,她醒了再睡,睡了再醒。潜意识里,她觉得这一切都只是噩梦,醒来就什么都好好的。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口渴起床,因为几日在床上昏睡,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勉强扶着墙走出房门。

经过爸爸妈妈的房间,意外的,他们竟然没有睡,房门虚掩着,也许是因为天气热所以开门通风透气。她停下脚步,里面有说话声出来,压抑的,带着惊恐。

“立城,你怎么能这样?我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在始作俑者,以后锦生知道了怎么办?他那个孩子虽然和气,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不是好欺负的。”是妈妈的声音。

她呆呆站在门外,像着了魔一样听着里面的声音。

“阿芷,这不能怪我,唉,我也没办法,他捏着我们顾氏的把柄呢,我不得不对不起林大哥了。”是爸爸含了自责惶惶的声音。

轰地一声,世界仿佛坍塌了。她无力地靠着墙滑下,坐在冰冷的地上,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像无孔不入的水银,她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刚才打了个电话叫妈妈过来看爸爸。之后,她像逃一样逃出了那栋大厦。

C城最贵的写字楼,十五层到二十二层全部都是顾氏集团的地盘。可是谁知道,她的爸爸,C城商界赫赫有名的顾立城竟然是个背叛兄弟保全自己的小人。

没人知道,在那八年前的那一个夏夜,她的心经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挚爱的爸爸,疼着她,哄着她,把她当成最娇宠的公主的爸爸,竟然是个卑鄙的人。而那个受害者,竟然是她的锦哥哥。她爱的锦哥哥。

这个秘密是毒,每夜每夜,她都痛得无法入睡,一闭上眼,就看见林伯父浑身是血地要掐死她和她一家三口,还有总是微笑的锦哥哥,他冷冷地站着,看着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漂亮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罪有应得。”

更迟了。汗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那年的白月光(3)

狰狞的事实就像是突如其来的一记闷棍,打得她回不了神。所有对父母的不解与愤怒通通化成压抑的悲愤,可偏偏找不到任何发泄的缺口。她只能在躲在自己的房里像鸵鸟一样闭门不出。

过不不久,银行将林家的别墅卖了抵债,一夜之间,他仿佛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消失一般。过了半个月,她才知道,原来他去了美国投奔他的姑姑姑父。

他走了。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她。他的离开让爸爸妈妈放松了对自己的软禁。当她鼓起勇气怔怔地站在那座空了的房子。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一走了之。

是梦吧。梦醒了,他就会回来,再没有这一切可怕的事情。她努力地掐着自己的胳臂,直到一块块淤青,事实却是告诉自己这不是梦,林锦生走了。

她的锦哥哥坐上飞机,飞离这片罪恶的城市,飞向大陆的彼岸,离开了她。

“安妮!”身后被人一拍,她茫然回头,对上杰米大大的笑容。那么温暖的笑意,这个欧洲男人总能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美好。

“哦,是杰米。怎么找到我的?”她勉强收回混乱的思绪,对他笑了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是否还有刚才泪流满面的狼狈痕迹。

杰米冲外面指了指,外面刚好一抹白色的车影一拐而过,很熟悉,包括那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他,载我出来找你。都快把C城兜遍了。安妮,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觉得心疼。”杰米的德语说得飞快,像以前一样顺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向前走。她这才发现,竟是离开了那片商业区,到了C城的中心广场。广场上人群三三两两,天气很好,许多人都在这边散步,或坐在石凳上晒太阳,绿草坪还泛着翠绿。秋光不错,可她的心境却像寒冬一样。着实不应该。

“谢谢。”顾夏婉低头道谢,心中不是不感激的。杰米是个善良的人,在英国求学期间,他帮了她不少忙,刚开始,她对他存着戒心,过了许久才明白他对她的善意,是不求回报,单纯的欣赏与友谊。

杰米湛蓝的眼睛眨巴两下,笑着说:“其实你这次应该要好好谢谢霍尘。他很懂得怎么才是对你最好的。包括他请我一起出来找你。他知道这个时候,你只能听得进我的劝告。”

他说道最后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顾夏婉看着他微微地笑。心中却百味陈杂。江霍尘,江霍尘他的贴心,让她无从回报。

杰米摸了摸她的头:“安妮,那个男人太过锋利,就像刀子一样,最后会伤了他自己又伤了你。还是放弃吧。”

顾夏婉苦涩一笑:“杰米,你不明白的,他跟我的生命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交叉,我们就像是双生树,一起生长,恋爱。忘了他好比将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剥离一样,很痛。”

“可是,八年前他已经离开你,你现在好不容易过上正常幸福的生活,你为什么还要陷入那个噩梦中?安妮,什么对自己是最好的,你应该明白。你需要重新开始。”杰米很有耐心地劝:“江霍尘也许很适合你。”

顾夏婉摇了摇头:“杰米,八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是我是我们对不起他。”她眼中终于露出深藏的痛苦:“是我爸爸害的他家破人亡。杰米,每当我想起他现在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就忍不住想,他当年受了多少痛苦才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可是,那个坏人是我的爸爸,我该怎么办?我既不能跟他在一起,甚至不能跟他光明正大说一声对不起。”

杰米吐出一口气,沉默半天才无奈地道:“忘记吧,只有你忘记这一切才能重新开始,才能重新另一段人生。安妮,我希望你幸福。”

“谢谢!”她抱了抱他,含泪道谢。

幸福,这是个多么奢侈的名词。八年前,她以为幸福不过是唾手可得,可是当命运渐渐对她露出残忍的一面,她才知道,幸福对她来说,不过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努力想过得开心,努力想忘记,却像是被施了诅咒一样徘徊在回忆中,无法自拔。

顾夏婉送杰米回了宾馆,回到家的时候,才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一般。才刚脱了高跟鞋,手机响起。她看了来电,犹豫了一会才接起。

是江霍尘。

“夏婉,在家么?”他声音轻快。她松了口气,踩了拖鞋,走到阳台,看着他家的方向,却并不见灯光。

“我在楼下,给你带好吃的,下来吧。”他说。顾夏婉低头一看,果然见他站在昏黄的小区花园旁的路灯下冲她挥了挥手。

心里忽然觉得高兴,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股清晰的风吹散了她心头的沉重。她不由冲他挥了挥手,转身抓了钥匙下了楼。

江霍尘斜斜靠着灯杆,手里提着几个塑料盒,脸上挂着淡笑看着她。顾夏婉不好意思地上前:“什么好吃的?”说着好奇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果然香气扑鼻,是C城的特色小吃,热乎乎的。

她喜笑颜开,坐在石凳上一个拿出来。他坐在她旁边,含笑看着她高兴得像是小孩子一样,明亮的眼中带着一丝心疼与宠溺,轻轻抚摸过她的长发:“饿了么?”

顾夏婉手中的动作突然停滞,心中酸涩涌过,她制住眼眶的酸意,笑着点头:“饿了。”一整天的劳累,外加心神俱疲,只有热气腾腾的食物能慰藉。

她眼中的水光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为她打开塑料盒,笑着道:“快吃吧。”他不提今天她的失态,也绝口不提他所做的一切。他就像是一道安全的港湾,只默默在那,让她一眼就能看到。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那年的白月光(4)

顾夏婉拿起一次性筷子,开始吃起来,他习惯性掏出烟来点上,看着她吃得香,笑了笑:“今天画展很成功。”

顾夏婉塞了一嘴的牛肉丸子,闻言抬起头来:“真的?”原来是这件事值得高兴,看来她半途离开并没有对安远晨的画展有什么影响。不过想想也是,安远晨做事一向很有条理,再说,她和林锦生对话只是其中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而且又是在那么僻静的角落,想来并没有什么人发现。

她边想边松了口气,江霍尘看了她一眼。她的神态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想了想,最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有一件事也许得让你知道。”

顾夏婉笑着抬头:“什么事?”

江霍尘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慢慢地道:“林锦生将你在画展上的画全部高价买走了。”

“哐当”顾夏婉手中的塑料盒掉在地上,她猛地回神,刚想要去捡,江霍尘抓住她的手:“别捡了,不能吃了。”地上狼藉一片,可口的小吃掉在地上,这时候看起来是那么令人作呕。

顾夏婉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苦笑问道:“干嘛跟我说这些?”江霍尘微微皱了眉:“我想你迟早会知道,提前告诉你也许会更好。”

“那倒是要谢谢你了。你总是那么周到。”顾夏婉挣开他的手,拿了纸巾慢慢地擦着手上溅上的汁水:“叫我参加画展,叫林锦生来,都是你的主意吧。后来请了杰米来安慰我,现在你又告诉我这些。霍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冷,手擦干净了,可是那种油腻感还在,让她觉得恶心。

江霍尘看着她,神色依然没有起什么波澜,只是淡淡地道:“我并没有特别的目的。不管你信不信。”

顾夏婉只觉得心口很闷,跟他这样老练的对手对峙无疑是自取其辱。她想要走,手腕一紧,他扣住她。

“放开我!”她想要挣扎,他却将她按在石凳上。他眼神很明亮,是那种直透人心的明亮:“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如果说有,也只是想接近你。”

顾夏婉脑中一热,冲口而出:“可是,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就好像你在安排着我的一切,监视着我一样。”她看着他,从他明亮的眼中看出自己的狼狈。其实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一切不关他的事情,不关他的事,可是

江霍尘淡淡自嘲一笑:“好吧,算我多管闲事吧。以后不会了。”他说完,转身走了。顾夏婉看着他冷淡的背影,心里憋着的怒气一下子一泻千里,不知所踪。

她呆呆坐在石凳上,直到了身上发冷,这才苦笑着回了家。周芝芝曾说过她,夏婉,你有时候还真是不知好歹。

的确,有时候她真不知好歹,从来学不会什么人对她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的。

而江霍尘,她今天似乎真的是冤枉他了。

第二天一早,顾夏婉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口气有些急切,还有责怪。原来顾立城被她昨天一激,血压一直居高不下,到了傍晚,家庭医生建议送到医院里输液。

顾夏婉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眼前一黑,爸爸有高血压?难怪他那天脸色那么不好看。

她急急忙忙地换上衣服,拦了的士往医院里奔去。到了病房,顾立城正在吃着夏芷给他削的苹果。两人神态安详,看不出异样来,除了那瓶碍眼的药水。

顾夏婉踟蹰地站在门口。夏芷眼尖,招呼她进来:“快进来吧。你爸爸没事,就是血压高了点。”

她走了进来,站在爸爸的病床前,突然觉得眼泪不听使唤滚了下来:“爸爸,对不起。”不管怎么样,这是她的父亲,就算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她也不能这样指责他。

顾立城与夏芷默默对视了一眼,夏芷拍了拍她,叹息一声:“没事的,好好跟你爸聊聊。”说完,她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阿婉”顾立城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眼中露出一丝怜爱:“别哭了,不关你的事。我又没什么病。别哭了。”温和的语调,让她的心更难受。

“爸爸,是我不好,不该气你。”千错万错,最后好像都只是她一个人错。她不由呜咽出声,血缘亲情在这一刻占了上风,满满的愧疚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八年的离家万里,她以为只是自己的苦难,其实八年中,作为那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怎么会不难过,不痛苦?她的任性和自以为是伤害了自己在世上唯一最亲近的两个亲人。

顾立城看着她哭得像小孩一样,叹了一口气哄道:“好了,不哭了,是爸爸不好,没解释清楚,林家这件事很复杂的。不过你怪爸爸也没有错,毕竟我也有一份,要不是我去怂恿他投资国外的地产项目,他怎么会”

顾夏婉含泪抬头,脸色异常苍白:“爸爸,你告诉我,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好不好?”语气中带着哀求,埋藏了八年的秘密,在这一刻那么接近于事实,她只想求证个明白清楚。

顾立城扶了胸口,长长一叹:“你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你只要知道,你的林伯伯当年是得罪了一个不该得罪的人,后来,我也被那个人抓到把柄,为了保住顾氏集团,我只能对不起锦生的父亲。说来说去,其实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懦弱,锦生的父亲也不会走投无路,没人肯帮他度过最大的难关。这都是命啊。”

顾夏婉听得怔忪,原来这一切还有中间这么关键的一环,可是真的是命么?她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满肚子的话一时竟无从说起。

这时候病房的门开了,夏芷领了个人走了进来。顾夏婉擦去眼泪,抬头看去,心里一沉,是江文瑄。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那年的白月光(5)

“顾伯父,身体觉得好一点了吗?”江文瑄进来,彬彬有礼地问候道。顾夏婉低头让开。夏芷走过去扯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上前搭话。

她扭了身子,拿了水杯假装倒水,这一脸的泪痕让不知情的看了,以为她爸爸顾立城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么难堪的见面实在是她所不愿意的,更何况她更不想见江文瑄,恨不得他只是过来寒暄一会就走。

“没事了,人老了,血压高一点而已。就你伯母大惊小怪的,其实没什么,来坐吧,坐吧。阿婉,去削个水果给文瑄。”顾立城立刻换上笑脸。脸色红润,看起来比平日气色更好。

江文瑄坐下,双眼不时看向夏婉,见她神色郁郁,寻了个机会开口劝:“刚才我来的时候也问过医生,林伯父没什么大碍,夏婉你就不要难过了。”

顾夏婉一怔,抬头看他黝黑的脸上白光一闪,原来是笑得白牙齿露了出来。

“哦,没事,谢谢你能过来。”她敷衍着回答。顾立城与夏芷对视一眼,连忙不约而同地笑:“阿婉,等等跟文瑄一起出去吃个饭,你们年轻人谈得来要多多沟通。”

江文瑄坐着寒暄了一会,顾夏婉便被自己的爸爸妈妈像扫地一样地催促出门。等他们两人站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的时候,顾夏婉才反应过来,微微尴尬着。她和他貌似没有什么可谈的。

江文瑄看出她的踌躇,笑了笑:“一起去走走吧,也许有些事我们需要互相沟通下。”他态度诚挚,夏婉只得点头答应。

半个小时之后,两人来到海边。C城这几年的环城海滨建设十分有效,放眼望去,海边的沙滩平整,岸边是黝黑的柏油马路,用绿化带分成人行道和车行道。岸边用白色石头牵了上了漆的铁链子依次围住,将岸边与沙滩隔开。如果想下海滩,只需步下白石台阶就行。

顾夏婉下了车,深吸一口微咸的海风,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江文瑄停好车子,跟上前来。两人就在平整的柏油路上慢慢散步。

江文瑄看着眼前的顾夏婉,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开口:“顾小姐,其实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印象。但是我的确在小时候我见过你的。”

顾夏婉礼貌地笑了笑,她小时候的确被爸爸妈妈带着去过许多场合,说是见过,也许吧。

江文瑄见她并不反感,鼓起勇气又说道:“那时候你才那么小,很活泼,最喜欢穿着粉红色蓬蓬裙,一群孩子都围着你转,没想到现在却变得这么文静。”

他冲她一笑,脸上倒显出一些腼腆来。褪去初见的浮夸,他其实也只是个年轻的男孩子。顾夏婉心中一暖,随即又觉得苦涩:“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江文瑄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握个手吧,我们能做好朋友么?我知道那个我妈妈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两个人凑一起,但是”

他顿了顿,十分诚恳:“但是我知道你是不喜欢我,可是我觉得男女之间不一定只有那种关系,其实我更想想和你做个朋友,小时候看着你像一阵风似的疯玩,那时候很羡慕。可是我总是没有那个勇气上前说,嗨,做个朋友吧。现在我不想心里留着遗憾。”

顾夏婉看着他诚恳的脸,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好啊,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好朋友是会为对方保留一份秘密的哦!”

江文瑄一怔,似乎时光开始倒流,面前一直文静美丽的女孩又变回当年那骄傲的小公主,粉红色的蓬蓬裙随着她小脚的踢踏,一起一伏。他跟在精明的母亲身边,羡慕地看着她疯跑,突然她停下来,仰着小脸,漆黑如黑葡萄一样眼中闪好奇:“一起玩吧,我们再玩种树,砍树。”通红的苹果脸,满头的大汗,她像一株美丽的玫瑰花,肆无忌惮地生长。

他怯怯地看了一眼母亲,摇了摇拒绝。她似乎并不以为意,粉红的小嘴一嘟:“那好吧。”说完,她又呼啦怪叫一声,跑出房子,跟着外面的孩子玩在一起。

他与她的交集就只有这么一点,可是那跳跃的小小人儿却不知不觉在心里扎下了根。当他长大,渐渐可以摆脱母亲的管制之后,便热爱一切阳光的运动,潜意识中似乎在弥补幼时心里的那一点点缺憾。

“怎么样?既然我们是朋友了,以后我爸爸妈妈让我们凑在一起,你要为我打掩护哦!”顾夏婉见他愣愣不吭声,不禁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哦,好的。”江文瑄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苦了脸:“不过,你不是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吧?”

顾夏婉一怔,不由哈哈一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阳光的海面上,细碎的金光在不停地闪烁,她眉眼如画,一如他初见的那么美丽生动。

画展为期一周,顾夏婉挨到了第三天才又回去复工。安远晨见她来了,两眼放光,神神秘秘地凑上前来:“夏婉,不错哦。这次画展的画六成都被高价订走了,特别是你的画,林总全部都订了,价钱还很不错。我厉害吧?”他笑得十分得意,如果身后安个尾巴,说不定他还会摇上一摇,像一只等着主人夸奖的狗狗。

顾夏婉只觉得额角有抽搐的迹象,勉强嗯了一声,开始去工作。安远晨像一只唠叨的老母鸡跟在她身后:“林总你是不是认识啊?那天我看你怎么逃一样跑了,林总的脸色铁青得跟锅底一样,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

顾夏婉只能闷闷地巡视一圈,自己几幅画还挂着,可画下一个红红的“已售”标签让她看得十分碍眼。

“远晨,我的画能不能不卖给他?”顾夏婉看了半天突然开口:“我不想把自己的画卖给林锦生。”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怎么你才能回到我身边(1)

容鑫国际大厦。

大堆的文件后面,林锦生神色清冷,俊魅的五官犹如雕塑一样冷硬。李秘书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将一旁批阅好的文件抱走,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几天,林大总裁又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埋头工作。

当然也不是说他平时就不工作,而是这几天明显地看得出他好像在用工作“泄愤”。李秘书悄悄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出去。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经验告诉她,招惹一位发怒的暴君,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她出去将门轻轻带上,这时,总裁办公室前台的小柳为难地走过来:“李姐,来了一位客人,说要见林总。”

李秘书“嘘”了一声,示意安静。赶紧离开林锦生办公室的门才拉了她说:“谁啊,不是要有预约么?没预约林总是不见的。你去把人打发了。”她说完要走,小柳连忙拉住她:“那个人不肯走呢。怎么说也不肯走,还说林总一定会见她的。”

李秘书皱了眉头:“谁啊?带我去看看。”语气中有些责怪,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看来前台得换个人了。到了前面大厅,一位身材窈窕修长的女子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

她容貌是一种令人看起来很舒坦的美丽,淡雅如兰,落落大方。身上得体粉红小连衣裙,十分妥帖地修饰出她曼妙的身材,是个十分优雅美丽的女人。李秘书心头的些微恼火也莫名其妙地消失。

“你好,请问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她礼貌上前问道。

“你好,我想见你们林总。我叫顾夏婉。”顾夏婉上前道:“能否麻烦秘书小姐帮个忙?”她的手心微微泛出冷汗,表面上装得镇定,说到底心里还是忍不住紧张不安。即使现在知道当年他父亲的破产自杀另有隐情,但是单独面对林锦生还是让她觉得困难。

可是她不想卖画给林锦生。她不想让自己和他再有瓜葛。安远晨劝了她几回没有办法,只能叫她自己去找林锦生谈谈,毕竟画廊的规矩不能因为她的一意孤行而破坏。只能从买主那边协商。

“顾小姐是吧?”李秘书有些犹豫,她可不想这个时候去以身试雷区。顾夏婉看出她的犹豫,连忙上前一步:“拜托了,他会见我的。你只要告诉他我的名字,他应该是会见我的。”

顾夏婉眼中露出祈求,一双眼中水光潋滟,似能说话。李秘书心一软,点头:“好吧,我就去试试,如果林总不认识顾小姐的话,我也没办法了。”顾夏婉一听,连忙点头,冲她露出感激的笑容。

李秘书心里一动,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是个优雅又楚楚动人的女人,不知不觉中会被她打动,跟林总的未婚妻陈芝兰简直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

额她怎么会将她跟陈大小姐对比?李秘书连忙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出去,叩响了林锦生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林锦生皱了两道修长的眉:“什么事?”语气不善。李秘书连忙开口:“外面有位自称是顾夏婉的顾小姐有事要见您。所以”

她还未说完,便被他脸色的突然冷凝吓了一跳,随后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林总那个,要不我打发她走”天啊,办公桌后面,他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似在隐忍着什么怒火。这样强大的气场让人拔腿想逃。

“林总,我下去了,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打扰了。”李秘书讪笑着要退下。“等等!”他突然开口,冷冷地开口:“叫她进来。”

“嘘”李秘书暗自松了一口气,点头退下。

顾夏婉?林锦生眼角微微动了动。他终于等到她主动上门了,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因为他猜到了她来的目的。

阿婉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他揉了揉眉心,一股疲惫渐渐在心底蔓延。

“锦生”顾夏婉踌躇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略有些苍白的俊颜,一时知道怎么开口。

“阿婉,你来了。”他轻叹,然后站在她的面前,安静地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捏了捏手中的包包,看了他一眼:“锦生那个画是你买的?”

“是。”他坐在办公室会客沙发上,薄唇边含了一丝苦笑:“我就知道你是为了这事来找我。”

顾夏婉像是个认错的小孩,低头摆弄包包的褶皱,半天才开口:“锦生,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