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闪过一丝晶亮,李秘书听得一头雾水。

林锦生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一抹人影从大厦的大堂里快步走了出来。他定了定神一看,不由停住脚步:“芝兰,你怎么来了?”

陈芝兰意外地默默看了他一眼,突然叹了一口气:“锦生,我有话跟你说。”

林锦生觉得意外,脸上神色微微犹豫了下,随即又恢复正常,点了点头:“好,我们找个地方。”陈芝兰点了点头,当先走出门去。

依然是高档的西餐厅,他叫了一份大份的牛排,不管不顾地在她面前吃了起来,吃相依然斯文好看,但是多了几分随性。陈芝兰手撑着杯子,无言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变得很多,自从单方面解除婚约以后,他不再敷衍她。若是以前一起吃饭,他绝不会这样不等她的菜上来就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也许是她的目光令他察觉,林锦生用餐巾纸抹了下嘴角,淡淡地问:“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不要告诉他,今天她陈芝兰过来只是为了看他吃饭的样子。

“锦生,你真的确定离开斯威集团了吗?”她费力地开口,神情不安。林锦生悠然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冷笑一声:“今天是姑父姑母叫你过来请我回去的?”

“是的,锦生,你能不能不计较当初我爸妈对你的不好,回去给斯威集团掌舵,你一走,整个董事会,还有公司都吵得一团乱。锦生”陈芝兰的俏脸上充满了哀求。她都快被自己的父母逼疯了,他们单方面认定是她耍脾气跟林锦生吵架,所以才让他一气之下,退婚离职。

“停!”林锦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喝了一口水:“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回去的。陈大小姐,如果你今天只是以表妹的身份来,我们也许可以聊一聊,但是如果你是来劝我回去的,我想我们不要再为这个问题浪费时间了。”

他顿了顿,又慢慢开口:“更何况我自己也有自己的事业。”

陈芝兰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侍者上了她的那一份,她只好住口,等侍者一走,她又急急开口:“锦生,你为什么要自己办公司?如果你想做贸易,你为什不借助斯威集团的平台呢?它比你的小公司好上一千倍”

林锦生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握住,微微一勾唇,俊美如希腊神话雕像的脸庞浮上夺人心魄的笑来:“不好意思,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家的狗窝,更何况,别的公司我不知道,斯威集团我还不知道么?一团乱麻!这个新年过后,下一季度的财政预算估计都拿不出来吧?”

陈芝兰脸色一白,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几乎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他说得没错,整个斯威集团现在乱成一片,更糟糕的是为了投资C城地标的一大笔资金竟然发现被前财务经理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挪走了,而且从种种迹象表明,他这一切都是在林锦生上任之前就开始动的手脚,而林锦生在斯威集团也任职不久,没人有理由怀疑他能操控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的财务经理。

换句话说,林锦生这一走走得恰到好处,如果在他完全任内出了这个事,他的就完全有可能被怀疑,甚至被调查。但是现在那个财务经理早就躲得不见踪影,而林锦生又撇得一干二净。

她声音嘶哑:“林锦生,你都知道是不是?我想问你,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你开新公司的钱是怎么来的?”

坐在对面悠然切着牛排的林锦生闻言,“哐当”一声将手中的刀叉猛地放下,冷声道:“你在怀疑我?”

“我不得不怀疑你,林锦生,我不信以你的精明,你看不出那个财务经理挪用公司的账款!”陈芝兰按捺的脾气终于爆发:“我不信,除非你发誓!”

“我发誓,我真不知道。”林锦生似笑非笑:“而且我有很多证据证明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你是现在质问我还是以后法庭上见,我都有能力证明自己的青白。而且我每一分钱都有正当的来路。你告不了我的。”

“你!”陈芝兰气得浑身发抖,举起面前的水杯就要向他扑去。林锦生眼疾手快,长臂猛地一身,她的水杯顿时失了准头。

“陈芝兰!你还是回去好好跟亲爱的姑父姑母好好想想怎么解救斯威集团吧,或者,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我想姑父姑母是不会浪费你这美人的。说不定到时候为你找一户好人家,既能为你未来谋出路,又能解了斯威集团近期的危机,这不是很好么?”他的口气中充满了嘲讽。

陈芝兰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心头涌起寒气:“林锦生,你变了!”

“变了?”他掏出钱包,甩下几张钞票,口气森冷:“也许你从来没了解过我,这才是我的本性。”

他说完扬长而去。留下陈芝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桌水渍,完了,这回斯威集团彻底完了,还有她所谓的幸福,也完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惊喜,还是惊吓?

林锦生走出西餐厅,刚才吃下的牛排在胃里翻腾,冷空气迎面吹来,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刚才对陈芝兰所说的话连他自己都陌生。

开心吗?报复的快|感只是那一刹那,可是带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斯威集团在他的暗中操作下会渐渐分崩离析,这个结局是可预见,而他将冷眼旁观直到亲眼看见它的衰败。

可是他还有敌人,应该得到报应的人还无耻地活在这个世上。他一定要报仇。他眼神阴郁地看着面前街景的灯火璀璨,随后钻入了汽车中。

顾夏婉停好车子,快步走向与周芝芝约好的饭馆。是一家日式料理店。怀孕已经七个月的周芝芝的嘴巴越来越馋,今天想吃牛排,明天想吃大排档,后天又想了稀奇古怪的东西,累得邵家盛疲于奔波。

周芝芝一听顾夏婉近来没事,就立刻约她出来吃东西。顾夏婉想想左右没什么事就约了今天跟她一起出来吃饭。

才刚进料理店,她就看见周芝芝挺着个大肚子在吃一碟碟精致的小菜。

“忍不住了,最近我馋死了,邵家盛都吃不过我。”周芝芝迅速消灭一碟生鱼片,边吃边说。

顾夏婉一笑,的确,看着周芝芝狼吞虎咽的吃相会被吓死,她想了想,又招来服务员点了几样菜。

“能吃好啊,一人吃两人补。”她安慰周芝芝。周芝芝嗯嗯两声,转而向另外一碟卖相可人的寿司发动进攻。

“反正我是不管了,怀孕好辛苦,我打算就生一个,多的生不起。来啊,你也吃,别光看着我吃。”周芝芝把刚上的生鱼片递给她。

鱼腥味冲入鼻尖,顾夏婉下意识地觉得胃酸泛上,胃里开始翻涌。

“怎么了?这家店的生鱼片不错,你试试,很新鲜的。”周芝芝大力推荐,还把一片生鱼片递到她面前。

顾夏婉推辞不过,只能咬了一口,鱼腥中带着鱼肉的甘甜,但是她越吃越觉得恶心,不由赶紧捂了嘴巴向洗手间奔去。

周芝芝傻了眼,等了好久,顾夏婉才脸色发白地坐下,喝了一口茶:“不行,太腻了,怕这味。”

周芝芝看着她的脸色,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此话一出,顾夏婉顿时呆愣地放下手,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我?!怀孕?”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坦如昔,怎么

周芝芝看着她的神色,猜到了八九分,又问:“你不会不知道自己的MC吧?算一算就知道了。”

顾夏婉顿时语结,的确是推迟了,可是她也没往那方面想啊,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脑中一片空白。

周芝芝越看她的表情越高兴:“总算你也跟我一样了,哈哈你居然不知道,赶紧去测一测。赶紧!”

顾夏婉怔怔地出神,周芝芝这个急性子,饭也不吃了,匆匆结了帐,拉着她出门往药店里赶去。

等到了药店门口,顾夏婉才猛地回过神来,脸羞得通红,连忙拉住她:“这个也不确定。说不定明天”她越说底气越不足,不用说周芝芝,就是她也觉得自己的解释站不住脚。

周芝芝哪里像她那么扭捏说道:“你害臊不敢进去,我帮你买。”说着啪啦跑了进去,不一会,拿了个盒子又跑了出来。

顾夏婉心口怦怦直跳,捏着那小小的长形盒子只觉得像是握着一个烧红的铁。周芝芝咯咯一笑,推了她一把:“回去测一测,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啊!”

顾夏婉回到家的时候,夏芷正在厨房弄饭菜,见她回来,正要招呼她吃饭,顾夏婉慌忙拒绝:“妈,我吃过了。”说完连忙上楼。

关上房门,她才觉得背上都出了冷汗。测还是不测。她打开包装盒,抽出里面的说明书,翻来倒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进了卫生间。

十分钟过后,她逼着自己去看结果。

两条线!两条红线!

脑中有一根弦突然绷紧,又猛地松懈,她猛地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候夏芷走过来敲门。她连忙将东西收拾干净这才出了门。

“阿婉,再下楼吃一点,你看你脸色都不好。”夏芷心疼地打量自己的女儿。顾夏婉刚想拒绝,突然想起刚才的测试结果,犹豫点了点头。

不管心中怎么惊讶,这个孩子是她和江霍尘的孩子啊!她的手悄悄地抚摸上小腹,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滚翻滚

A城,偌大的山间别墅里死气沉沉,一个侚偻的身影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惨淡的夕阳,出神地想着什么。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传来特地训练过的皮鞋声,有个声音恭谨地道:“老爷子,五少爷过来了。”

“嗯,吩咐厨房开饭。”嘶哑苍老的声音传来,他回头去,干瘪的面孔像是一副骨架子,但是一双眼没有一般老人的浑浊,而是精光四射,像一股莫大的精神之力暗藏在这具干瘦而苍老的身躯里。

“是。”来人又悄悄地退下,他看着那窗外的夕阳轻轻一叹:“老了,老了就要让贤。不让不行”空荡荡的书房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门无声地被推开,一个挺拔俊朗的身影站在门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门。老人的眼猛地亮了亮:“你来了?霍尘。”

“是的,父亲。”江霍尘走了进来,妥帖手工缝制的西装衬托出他身上内敛的华贵,昏暗的光线中,老人眯了眼打量自己最小的儿子,眼中闪过一抹骄傲。

“来了就好。一起吃个饭,我今天吩咐了,做的都是你爱吃的。”他拄着手里的拐杖上前,一张苍老的脸笑得开怀:“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是的,难为父亲还记得我爱吃的是什么。”江霍尘微微躬身,伸手扶着自己的父亲,淡淡的话中却带了一丝嘲讽。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亲情

老人闻言,突然侧过头看着他。什么时候,那个总是倔强瞪着他的男孩子长得比自己还高。挺直的背脊,彬彬有礼却冷淡疏离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岁月已经把他淬炼成手段八面玲珑,成熟稳重的男人,再也看不出当年那总是在眼神中流露内心渴望与怨恨的小男孩的一点点影子。

“你在怨我?”老人叹了一口气,说话间,脚步却不停,依然慢慢地拄着拐杖向书房门口走去。

“父亲说哪里话。我只是感叹。毕竟好几年没见过父亲,但是父亲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江霍尘小心地扶着他,语气依然恭敬,仿佛刚才那句话中的微微嘲讽只是一种错觉。

老人摇了摇头,活了一把年纪了,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怎么会听不出自己亲生儿子话里的意思。若不是真的怨他,怎么到现在还只是称呼他“父亲”而不是“爸爸”?

“不管怎么样,你能回来我很高兴。”老人咳嗽一声,两人沿着走道慢慢走到餐厅,早有仆人默默地恭候着,训练有素的仆人走路无声,迅速地上菜。

菜上齐,老人挥退仆从,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他丝毫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江霍尘神色清淡,唇边勾起一抹似乎是冷笑又似乎是嘲笑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我这次叫你回来是什么事。老大和老二跟你说过了吧?”老人清清嗓子,开始正题。

江霍尘点点头,神色依然恭敬,但是说出的话却令上座的老人脸色一沉:“是的,父亲,但是公司有大哥二哥打理不是运作得很好么?我回来,恐怕不妥。”

“你你是不同意?!”老人犀利的眼睛射向他,在刹那间,往昔叱咤商海的威严流露无遗,侚偻的背无形中似挺拔了几分,直直得像是一把未老的宝刀。江霍尘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超然的表情。若是早在二十几年前,也许这样隐含无尽威严的目光会令他害怕,但是今天,在他的眼中,上座的老人只是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老人,仅此而已。

“父亲,我自己有自己的事业。您不要为难我。”江霍尘终于抬起眼与他正视,一连好几天了,因为江老爷子的身体有恙,直到今天他才正式跟父亲商量这个事,所以今天不能退步,一退步,江家的一堆乱摊子就会压在他的身上。

不是他逃避责任,而是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发过誓,绝不会再跟江家有一点关系。誓言尤在耳边,如今回来,如果真的要跟江家再次瓜葛不清,那不是自打自己的嘴巴?

“我没有逼你,这次回来,是请求你。”老人叹了一口气,刚才无形中威严顿时消失无踪:“你不知道,江氏这几年不行了。”他的叹息在明亮奢华的餐厅里竟显得那么萧索。

江霍尘一听,不由收起脸上的戏谑,正色问:“江氏这几年不是发展势头很好么?怎么会不行?”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内里早就空了,你二哥做事犹豫,好几笔大生意都坐失良机,外面又要撑面子,入不敷出。哼!他以为我不知道!咳咳!”老人说到激动处,不由连连咳嗽。

江霍尘一怔,下意识地拿了餐巾给他。手伸到一半,才觉得自己动作地突兀。也许这就是骨肉亲情。明明十几年前那么恨他,恨得连自己都恨,恨为什么自己是他的儿子,为什么身上会流淌着他的血,但是十几年后的今天,看着他垂垂老矣,却忍不住可怜他。

老人冲他摇了摇手,示意不用,继续说道:“你大哥二哥是不成材的,而老三”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但是很快振作起来:“老四又学文,常年在国外,他也帮不了我什么,所以只好找你来。”

江霍尘微微一笑,笑得很冷:“原来是这样,所以父亲就千方百计找我回来了。”

刚才老人眼中的黯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老三三哥,那个风度翩翩,据说长得最继承江家血统与优良品德的男人,果然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念念不忘怀。

老人似看出他的心思,心中一痛,沉声道:“五儿,你还在怪我疼老三他们不疼你吗?”

江霍尘淡淡一笑,俊朗斯文的面上笑容无懈可击:“父亲怎么会怎么想呢。三哥是比我厉害千万倍,我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更何况他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哪里比得上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堂堂江氏三公子?即使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依然让父亲念念不忘,痛彻心扉。

“你口不对心,你恨我,这我都知道。”老人长叹一声:“人们都说,父母疼幺儿,按道理,我应该最疼你,可是,你妈妈当年带着你一走了之,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那么大了,懂事了。”他眼中露出一丝悔恨:“我知道当年我太固执,害得你妈妈但是,这次叫你回来,你就看在我是你的亲生父亲的份上,帮我这老头子一把,江氏集团如果好了,你也能得到你应得的,就算你不肯帮,该是你那一份的,也跑不掉,都给你。这是我欠你的。”

老人沉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他看着面前的满桌菜肴,突然冒出一句:“父亲,您一定要在吃饭前说这些么?”说着这些没营养又不详的话,像是吩咐后事。

“我怕没机会再说。”老人苦笑了一声,随后抛出一句话来:“我也活不久了。打算在生前安排好一些事。”

江霍尘微微一怔,猛地看向他:“您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肝癌晚期。”老人语气平静,与他对视:“医生说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那个,肝癌我不了解大家凑合着看。嘿嘿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感谢上天,他爱她。

“半年?”他猛地失声重复。

半年?!他心中突然汹涌而出一种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感情。半年?面前干瘦的老人居然半年后就得死了?!

他还来不及好好恨他,还来不及告诉他,当年那个见不得光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无所畏惧。甚至来不及替妈妈问他一句当年她那么爱他,而他到底后悔了没有?

无数的心绪莫名地涌在心头,他猛地站起身来,温和的眼中射出一股阴郁冷厉的光来:“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老人看着自己最小的儿子,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哀痛:“我没有必要骗你,霍尘。”

“不!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他看着面前的父亲,一种连自己也说不出复杂的感觉在心中汹涌澎湃:“我不允许!”

他只能重复这一句,随即落荒而逃一般地飞快离开餐厅。

“霍尘!”老人徒劳无功地唤着他的名字。明亮的餐厅又恢复寂静,静得令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长叹一声,看着面前渐冷的美味佳肴,装修奢华的餐厅,突然觉得这就是他的一生,看似辉煌,其实晚景凄凉无限。

五个儿子,最令他骄傲的第三个儿子,福薄,不到三十五岁就死于意外。大儿子,二儿子,碌碌无为,四儿子喜静,做起了学问。

唯一剩下可期盼的,就是这最小的儿子。可偏偏,他那么恨他。

风呼呼吹过耳边,打在胸膛,冰冷的夜风灌车窗,他穿越在这个曾经认为肮脏的城市,曾经以为永不会因为身上这个姓氏而踏足的城市。冰冷的风吹在身上,带走了他的热量,却浇不息他心头的火焰。

霓虹灯璀璨,像田野边蓬勃生长的野花,向世人张扬着它们的生命力。眼底没有泪,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平静地告诉他,他要死了?

他还没活够到那一天他功成名就,他还没活到他为母亲赎罪的那一天,他疾行的车子穿过一个个红灯,所有繁华的街景飞速后退,当他最后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上了高速路前面一段路,再往前走,就要出了A城。

身子已经冷得几乎要僵硬,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两旁是漆黑的山,还有时不时呼啸而过赶路的车。

他下车,靠在车门边掏出烟来抽,明灭的火光中映出他满脸的水光。他抹了一把这无用的液体,嘲讽地一笑。辛辣的烟味冲入肺部,带回他的理智。

他开始想以后怎么办,可是脑中乱轰轰一片,怎么也理不清思路。而心底那个名字却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他脑中,一下一下,随着他的心跳,呼唤着他所有的思念。

夜很静,顾夏婉看了一会书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她发现自己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看不清楚面目,但是她知道是自己的孩子,于是她就抱着它,慢慢地走。

“夏婉”有人喊她,她蓦然回首,突然手上一轻,孩子不见了。她心中一急,就开始不停地找,不停地找

她猛地醒过来,擦了把冷汗,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噩梦。肚子平坦如昔,看不出里面有个小生命在成长。

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响起来。她一看来电,不由唇边溢出笑来:“霍尘”三四天了,就今天他主动给她挂电话,应该是他忙完了。

“夏婉”电话那头风呼呼地吹,他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霍尘,你在哪?”她疑惑地问,不由坐直身体。

“没有,想你了。”他在那头轻声叹息,和着风声,显得格外萧索。

“霍尘,你怎么了?”她心头突然涌起不安,今夜的他似乎很沮丧,隔着千里,通过手机,她能感觉他心情极其不好。

“没什么,真的想你了。你还好么?”他看着漆黑的夜色,想象着她脸庞的轮廓,这个世界上,也许就只剩下她能那么贴近他,原来自己曾那么孤高地活着,以为自己不需要亲情,不需要爱情,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体面的身份。直到她出现,他才发现自己曾那么渴望温暖的爱情,与其说是他温暖了她,不如说是她救赎了他。

而现在面对着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父亲,他才发现,原来的自己一直在乎,在乎他能给予的为数不多的父爱。

“霍尘我还好。”她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决定等他回来再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知道他一定比自己更加期待这个令人惊讶又惊喜的孩子。

刚才的噩梦因为他的电话而消失无影无踪。

“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追问了一句。

“回来?”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在寒风中明灭的烟头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狼的眼睛:“很快,夏婉,相信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他丢掉香烟,逝去的已经过去,不管那个老人是半年后死,还是活到长长久久,他早就该明白,他与他的恨,早就应该随着母亲的去世埋入土里,恨着,只能是折磨了自己。

“回来就好。”她突然高兴起来,絮絮叨叨地念着A城冷不如C城温暖,天气预报说寒流又要袭击A城

他静静地听着,唇角溢出温暖的笑意,风声呼呼,他的心又缓缓地跳动,一下一下,那么坚定。

“夏婉”他打断她的唠叨。突然开口。、

“怎么了?”她听出他的异样,不由紧张地停住话头:“霍尘,怎么了?是不是你爸爸不让你回来?没关系的,要不我过去看你。”

“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寒气直通肺部,他抬头望天,漆黑的夜幕中,隐约有几点星星在闪烁。

心口像是盈满了整片海,他想起那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想起她优雅冷清的下颌。想起她瑟瑟发抖,一身狼狈地站在他的楼下。

“夏婉,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他笑着开口,一颗灼热的泪滚下来。感谢上天,他爱她,感谢上天,让他和她相爱。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他比她更痛苦

第二天顾夏婉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是明亮的阳光,拉开窗帘,竟是个不错的天气。她抱着肩膀深吸了几口早上新鲜的空气,冰凉的空气吸进肺里,令人精神一震。

昨晚的电话令她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好梦,让她一夜无眠到天明。她突然开心起来,这时候妈妈在门外催促她下楼吃饭。

“怎么睡那么迟,赶紧吃饭,等等一起出去买年货。”夏芷看着她精神不错,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恩。”顾夏婉看着妈妈,正要答应,这时,她桌上的手机响了,是陌生的来电。她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接起。

“喂”对方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