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啊?”

封印看她没反应,故作失落,做出把心放回去的动作,却被雷韵程攥住手腕。“给我了就是我的,谁让你收回去的!”

她这么说着,喉咙蓦地哽住。封印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轻声的哄。“是你的,只要我有的东西,只要我能给你的东西都是你的。乖,别哭了啊,让人看见我这脸可没地方放了。”

“你才哭了呢!”雷韵程抹着眼睛死不承认,“我是被你的肉麻感动了一下下!你才哭了呢!”

“我哭了我哭了。”封印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拭去她眼角的点点湿润,微微的叹气。“有件事情我得和你坦白,以后封氏的一切都没我的份。”

“因为你选择参军么?封叔叔是你后爹吧?”雷韵程不时抽噎着,眼睛眨啊眨的。

封印刮刮她的小鼻尖,“他要不是我亲爹,那说不定咱俩就是亲兄妹了。”

雷韵程立即怒目冷对。“喂!再拿我爸打岔信不信我揍你?”

“好好好,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凶悍了。”封印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程程,我一穷二白的,封家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你怕不怕跟我吃苦?”

“会有在航校的时候苦吗?”

“那到不会,只是我没有了封氏继承人的光环,我只是个普通的军人。”封印把她轻揽入怀,啄吻着她的短发。

雷韵程吸吸鼻子,“没关系,我爸是亲爸,很疼我的,肯定给我很多很多嫁妆,足够我们俩和我们的宝宝吃一辈子的。”

“程程,你刚才说什么?”封印忍着笑意反问,把她藏起来的小脑袋从怀里挖出来。

雷韵程满脸通红,“没,我什么都没说,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晚安。”

不等他再说什么,雷韵程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封印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兜里,遥遥的注视着那个越跑越远的人影,唇边勾起一抹柔柔的弧度。

早知道她不可能会在乎那些,只是为了解开心中的一个结罢了。每个人的爱情是不一样的,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如夏炎凉对他那般现实或许,她对他的根本就不算爱。

现在回想从儿时开始有她参与的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蓦然觉得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她的好,早点发觉她的心思,更甚者,为什么不晚一点出生,那样他便不会遇到夏炎凉,不会有现在的许许多多,他可以把自己最初最完整的一份感情完全的给雷韵程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会像她爱他一般的,与她相爱。

我们俩,我们的宝宝

封印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字眼,脑海里竟然凭空勾勒出一幅并不清晰却让他会不自觉的发笑的画面。

那么温暖的,那么幸福的。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如胶似漆,有战友说封印的命太好,身边放着这么一个俏丫头让人嫉妒。封印大方承认,搞的雷韵程倒是越发的害羞。连他们走在一起都会有熟识的人投来暧昧的眼神,好像他们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然而她的心里却还是美滋滋的享受着,人家知道他们的恋爱关系,这一点光用想的她就觉得幸福不已。

穆锋对此很是诧异。“我说封大队,你不是拿小雷当妹子么,怎么忽然就变成情侣了?”

封印不免自得,“他们说的,命好,就有这么个姑娘天生是为了等我的。”他眨眨眼,“等我对她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看了看陆叙,陆叙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噙着抹笑意。“我该说替你们高兴吗?”

“谢谢。”

“不用客气。”陆叙垂下眸子,将一片寒意笼罩。

穆锋摇头咂摸着自言自语,没想到这小子把雷韵程看的这么紧还真是为了自己吃。

伍政委拂袖而去,恋爱自由,他没权干涉封印和谁在一起,原来是他搞错了,原来是自己外甥女的是一厢情愿。

向北宁说,现在的一切都正如他早预料到的那样,封印和雷韵程最终会走到一起,就像注定的,所以他早早扼杀了自己的感情。

陆叙没言声,但他承认向北宁是个聪明人,而真正的傻子是像自己这样的 

陆叙最后一个走出作战室,来到操场,雷韵程正在打球,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旁边的人见了冲着雷韵程努努下巴。“陆大队找你吧?”

雷韵程回头果然看到立于场外的陆叙,她拿过毛巾擦着汗气喘吁吁的跑过去。“陆大队,找我?”

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沾在皮肤上,面色红润,眼神无波。

陆叙的手在裤兜里攥了攥,忍住想要碰触她的冲动。

永远都是这样,她看他的眼神,和看封印的眼神,永远都是这样。要么厌恶,要么冷漠,要么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他内心里忽然涌起巨大的恨意,盯着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把衣服穿上,跟我去个地方,有事。”

“是。”雷韵程不疑有他,收好球拍,拿过外套跟在他身后。

越来越远离人群,一直沉默不言的陆叙让雷韵程警觉心起。他的步子变得越来越缓慢,慢的像是在散步。雷韵程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开口。“陆大队,是有什么事情?”

陆叙没回头。“如果我说不是公事,你会不会掉头就走。”

雷韵程倏地停住脚步,陆叙也停下,转过身,摘下军帽,擦了擦帽徽,淡淡的动动唇。“确实不是公事,是私事。”

雷韵程没什么表情的站了一会儿。“那我回去了。”

在她转身之际,陆叙嘲讽的轻笑起来。“还不足三十秒,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冷酷残忍的女人吗?是不是你对我的耐心连一分钟都没有?”

雷韵程迈开的脚顿了顿,抿抿嘴角。“不是,我们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就是因为那一晚么?”陆叙自后悄然靠近她,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猛然圈住她的身子,低下头搭上她的肩。他用力,制止住她的所有反抗。“能不能告诉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多看我一会儿。”

“放开!”雷韵程绷着身子厉声低斥。“你能不能别做一个十足的坏蛋?”

“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爱的人是我”她的话和她的挣扎陆叙置若罔闻,只在她耳边呢喃般的低语。

“不可能。”雷韵程偏开头躲着他的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独让她感觉那么熟悉,熟悉到令她心酸。

她定了定心神,慢慢的放弃挣扎。“陆叙,放开我,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不会给你带来任何东西,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陆叙没有去强行吻她,只是这样又抱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松开手,然后闭上眼睛等着挨她的巴掌。

然而雷韵程却迟迟没有动手。“我一直相信,有些人是注定会在一起的,就如有些人注定不能在一起一样。陆叙,我谢谢你的感情,你说的对,我其实是怕你,我们太像,如果我等到了封印的回应,是否代表着有一天我会像你所说的那样来到你身边。”

陆叙睁开眼睛,眸中有某些兴奋的光芒闪烁。雷韵程没去直视他的眼。“可是我了解自己,我爱封印,爱到永远不会退而求其次,更或者,你就甘愿做别人的‘其次’?”

陆叙退了半步,嘴边牵出苦涩。

原定飞拂晓那天天气不太好,副团长建议改日,穆锋沉吟片刻,决定按原计划飞。“如果战争来了,敌人不会因为天气情况就不打仗了,训练也要从实战的角度出发,各个大队下去做准备,我亲自带飞。”

“是!”三个大队长齐齐立正,各自回到列队前吩咐大家上空勤车去外场。

车上,雷韵程趴在封印的椅背上悄声问,“这天气还飞呀?”

“服从命令。”

“是。”雷韵程安心坐回去,抬头看着车窗外黑漆漆的天撇撇嘴。

到了外场所有人都下了车,陆叙却还坐在那里,目光定定的落在窗外的某一处。

“陆大队?”封印站在车门处叫了他一声才唤回他的注意力。

陆叙如梦初醒般反射性站起来,头盔啪的砸落在地,发出刺耳嘈杂的响声。

封印弯身捡起头盔递给他,压低声音。“陆叙你没事吧?”

陆叙摇头,短促的吐了口气,捏了捏眉间。“好的不能再好了。”

停机坪,机务已经把飞机上的罩子撤下,起飞前的各项准备已经检查完毕,就等着飞行员的到来。

团长穆锋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下令登机。封印走到雷韵程跟前,“自己当心点。”

“嗯,你也是。”

雷韵程抻抻身上的飞行服,和纪易交接飞机。

“机长同志,您的飞机已准备完毕,请接收。”

“接收。”

“是。”

雷韵程坐进驾驶舱,纪易把头盔和氧气罩递给她。“天气不好,小心点。”

“放心

40、四十、退而求其次、...

。”雷韵程关上座舱盖,戴上头盔和氧气罩。

那边的陆叙站在飞机下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幕,爬上舷梯。然而鬼使神差的,爬到第二阶时竟然踩了个空,险些掉下来。

“机长同志?”机务扶稳他。

“没事。”陆叙摆摆手,深深的呼吸调整自己。他是职业飞行员,不应该带着情绪上天,任何事情只要在坐进驾驶舱的刹那都要抛诸脑后。

陆叙启动航电电源,地勤移除轮挡,飞机开着陆灯,滑到待命区,等待起飞指令。

“风向南偏西,风速小于4米/秒,天空多云转阴,X号空域有积云,通报完毕。”

“地面各雷达站报告,飞行走廊内已实行航空管制,空域清爽,通报完毕。”

气象参谋和雷达参谋通报过之后塔台发来允许起飞的指令,穆锋是头机,随后起飞的是封印的705和雷韵程的706

上面的天气果然不太好,雷韵程集中注意力密切注视着舱外与仪表的参数。

封印:“706,前方暴雷区,东面绕过去。”

“706收到。”雷韵程摆动操纵杆,飞机侧身向东飞离危险区域。

航空气象学指明绝对不允许在暴雷区和积雨云中飞行,那是历来被视为空中禁区的地方,闪电对无线电罗盘和通信设备,造成干扰和破坏,雷击能损伤飞机的蒙皮。

“706,注意飞行姿态。”

“706明白。”

由于气象条件越来越恶劣,作为今天地面指挥员的副团长命令提前结束训练,所有飞机依次返场。陆叙做完指定动作,调转航向返回机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空开始下起雨,能见度越来越低。

指挥塔台:“711,三号跑道降落。”

“711明白。”

他已经飞入机场空域,操纵杆却忽的钝了下,紧接着飞机失去动力,高度表开始飞速滚动。

陆叙心一沉,浓眉凝起。“报告01,711发动机停车。”

副团长腾地站起,捏着对讲机沉声命令。“准备场内坡降,检查仪表报告参数,稳住,尝试重新点火。”

副指挥员立即下令出救护车消防车。

已经落地的雷韵程和封印与其他队员正准备返回空勤车,忽然警报声在整个外场上空拉响,听得人心惊胆战。

Part41

歼八为双发动机,陆叙现只是单发停车,他即刻调转航向返回机场方向。

几分钟后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陆叙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倒霉了,报警灯闪烁,飞机剩下的那个发动机也停车了

“报告,双发停车。”

副团长:“报告高度,距离。”

空中停车之后,飞机进入零动力,是飞行中最危险的情况之一。

陆叙和副团长心头如同落了一块巨石,然而越是这样的危机时刻,陆叙越镇定,小心的控制飞机,时刻注意着高度表,尝试补救方式,声音里不见任何慌张。

“报告01,重新点火失败,正在尝试关闭总电源重新启动。”陆叙重新按下复位按钮,却依然无济于事。

副团长心提到嗓子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无法反航立刻跳伞。”

陆叙往下看了看。“有村庄,我看见机场了,请求迫降。”

副团长:“同意迫降!”

副指挥员向机场所有单位下命令清理跑道,消防车救护车准备,地勤人员就位,空中管制,所有飞机禁止起飞,要降落的飞机推迟降落或者换备降厂降落。

封印和穆锋已经来到指挥室,在场人员各个表情凝重,密切注视着陆叙飞机的状态数据。

穆锋接过副团长递过来的对讲:“711你现在速度?”

“速度360。”

“推杆,保持在420,注意高度距离!”

陆叙瞄着仪表,“高度1100,液压警示灯在闪,液压压力表显示异常。”

封印紧抿嘴唇,液压系统失灵确实会导致飞机发动机停车。

陆叙的高度一再下降,穆锋的汗都流下来了。“711,你现在可以跳伞!”

飞机在2000米以下空中停车,飞行员可以弃机跳伞。

陆叙稳稳了心神,他可摔不起这么昂贵的东西。“请求尝试空滑迫降。”

封印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根据歼八在无动力情况下,每下降一米所滑行的距离与陆叙现在离机场的距离在心中迅速计算着成功率。“迫降不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就靠陆叙的飞行技术了。”

穆锋蹙紧眉头,咬着牙紧紧盯着屏幕。“三号跑道,对正了!保持飞行姿态!”

“明白。”陆叙手握操纵杆,机头对准跑道。

这个时候的天很冷,雷韵程缩在厚重的飞行服里,夹着头盔嘴唇紧抿,她已经看见陆叙那架飞机飞过来。已经落地的其他人都没心思上车,一个个眼睛都快瞪出来。

她的心一直都是吊着的,呼吸紧促。向北宁过来拍她的肩,“不会有事的程程。”

“为什么不跳伞呢空滑迫降成功几率那么小。”

向北宁嘴角苦涩的牵动。“因为他觉得有成功的希望,哪怕这希望渺小他都会想试试。”

雷韵程听的出他的一语双关,咬着唇死盯着飞机。

陆叙的飞机放下起落架,极为小心的控制着下降高度与速度,放减速板。

穆锋的声音声音传过来:“注意保持速度!稳住,拉平——柔和一点,拉应急,拉到底!柔和,柔和,对,放伞!”

飞机在跑道上以高出平时两三倍的速度向前冲,包括陆叙在内的所有人都屏着呼吸。起落架轮胎轰然爆裂,雷韵程身子一抖,捂住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由于液压系统的失灵导致减速伞无法放出来,陆叙死死的抓着操纵杆尽全力稳住飞机,完成一系列接地动作后在跑道上滑行了一千多米时才终于慢慢的偏向跑道一侧停了下来——平安着陆。

他关掉总电源,打开座舱盖摘下氧气罩深深的吐了口气,消防车和救护车也跟着呼啸而来。

穆锋放下对讲长长的松口气,缓缓的坐回椅子上。而封印转身飞速离开指挥室,这一刻他为有这样的战友而骄傲。

人们蜂拥过来,陆叙在人群中找到雷韵程,看到她的时候她刷白的小脸让他不禁哽咽,那是在为他担心。

他摘下头盔径直走到她面前,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滑落。雷韵程和所有人一样激动,冲他竖起大拇指。“好棒,陆大队。”

陆叙喉结动了动,垂眸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对他这么笑的女人。“飞机落地之前那一秒我和自己说,如果能活着,我不介意做你的退而求其次,雷韵程,我等着你。”

“陆大队!”雷韵程的头顿时炸开,敛起笑容喝住他。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噤了声。封印已经赶到,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陆叙知道他来了,视线却一直粘在雷韵程身上,她尴尬的躲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封印,然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封印身上。

一个微妙的三角关系就这样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陆大队长倾心于封大队长的女人,还是这么众目睽睽之下的表白。

封印还是一派波澜不惊的表情,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悦,他在那里站了片刻还是上前给陆叙一个充满劫后余生味道的拥抱。

封印重重拍他的背,他是真心的,纵使两人之间有隔阂,在生死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欢迎你活着回来。”封印开口,然后用俩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低语。“但这不代表我能把她让给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这么做。”

陆叙只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出来。

上面派人来为这次飞行事故做调查,团里给陆叙放了几天假,调整一下自己。

这件事情给雷韵程的冲击很大,那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在飞机触地的刹那,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如果陆叙没控制好说不定她看到的将是一场机毁人亡的画面。虽然他们都曾经模拟过空中发动机停车空滑迫降,但是在实际中没人能够百分之百的保证不会出一点差池。

有人敲她的门,“雷韵程在吗?大队长找你。”

“知道了。”雷韵程翻身下床,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戴上帽子下楼。

封印背向她而立,正和几个女军官在谈些什么,看见她来,女军官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你真是在哪里都有女人缘,大队长同志。”

雷韵程打趣,封印勾勾唇。“先上车。”

“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