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会吧?”我有点吃惊地看着他,怎么会出此言呢?

老头儿一言不发,回头又走到那个石龟前面,熄灭了电灯,黑暗里泛着荧光的依然是三上四下的七块龟甲,老头儿轻轻地按动其中的一块,只见我们背后那个泛着荧光的人轻轻地隐没在黑暗里,一切似乎都又恢复了。我赶紧打亮电灯看后面的墙壁,依然是一堵平整的砖墙。

“封鬼墙?”我有点懵,怎么会在地宫里碰见这么精巧的机关,曾经听爷爷讲过,传说中的墨子曾经建过七巧玲珑墙,只有一个起眼,无论是启动哪个机关都可以触发这堵墙的变化。公输班和墨子都是一代机关宗师,公输班擅长攻击武器的研制,长于攻击,而墨子则擅长据守,据传说曾经在类似沙盘的模拟战中九次击败了公输班,相传在第九次攻防战中,墨子就使用了这种神秘莫测的封鬼墙阻挡住了公输班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攻势。公输班,这个后世被称为木匠鼻祖鲁班的一代匠师在久攻不下的情况下颓然认输。

“怎么可能?”我有点难以置信,“区区一个地宫,又不是皇陵,怎么会用封鬼墙来阻挡盗墓贼?再说,一千年前,谁又精通这些早已失传于战国时期的机关术?”

老头儿苦笑了一下:“不管是谁,现在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了,人常说,巡山将军葬山间,看来果然不错,咱们一老一小两个人恐怕是出不去了!”

我烦躁地四处踱步,举起手电四处察看,就在手电滑过头顶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墓顶似乎有壁画。那是一幅跟平常不大一样的北斗七星图,一个大勺形的星阵被刻意地变形,勺柄的一个星星分外扎眼。

北斗七星,在两个地方都出现了这个图案,一处是头顶的这幅壁画,另一处是玄武巨龟的背部,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我想起来第一次看到龟甲上七块龟甲时的情形,那先后不断闪现荧光的七块龟甲是有顺序的,尽管顺序看起来很别扭。

又一次熄灭了手电,紧紧地掩盖住七块龟甲,让龟甲上所镶嵌的云英石不能吸收光线,然后重新打开手电,又立刻熄灭。

黑暗里,刚刚吸收了手电光的七块荧光石按照不同的顺序又重新一块块地泛起了一团团的蓝白色光芒。

压根儿没有征求老头儿的意见,我的手指紧随着蓝光泛起的顺序按了上去,终于七块石头全部都陷进了龟甲里,一块也没有冒出来,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意料中的机关突变却没有发生,一切如常,平静得让人几乎要发疯。

在等待了半天以后,我也开始有点灰心了,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无助,似乎所有的幸运都离开了我,我已经被一种黑暗中的恐惧牢牢地给抓住了,这回深切地感受到了那些被矿难所埋到地底工人的那种绝望的情绪。

这真的是个死局吗?也许是的,因为墓主人也不希望打扰自己安宁的人活着离开墓穴。我有点失落地看着老头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头儿似乎也很紧张,双手烦躁不安地绞着,他的情绪感染了我,让我感受到一种被遗弃的绝望。

“丁亥拘我魂。”我看着这几个字,心里一阵苦笑,心想他娘的,看来我们这回真的要被拘魂了。我轻轻地抚摸着这几个字,突然心里一动,用力往下压了一下,只听见“咔咔”两声,几个本来是突起的字体被平压进了棺材头部,而基座下的棺材竟然微微一动。老头儿也被这个变化吸引了,一起凑过来看,这下才发现,棺材和基座处并不是一体的,而是有一条缝隙。老头儿用力地敲敲石棺,传出来的是“砰砰”的瓮响。

里面是空的!这个发现鼓舞了我和柳老头儿,我们俩对视了一下,一起发力推这个石棺。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看起来庞然巨大,似乎有千斤重的大石棺竟然被我俩轻松地给推开了,似乎下面装上了轮子。

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个石棺下面的确有两道滑槽一样的轨道,而且就在那个玄武巨龟对应的位置,地面上有七条深浅不一的凸凹石穴,原来竟然是一把密码锁。

我靠,太神奇了,千年前的古人竟然会使用密码锁,如果不是按照特定的顺序按下七块龟甲,那么处于石棺基座底层位置的七条石柱就不会升起,石棺就会被牢牢地锁在这个地面上,而我们也压根推不动石棺,也就看不到石棺下面的这两扇绘制着睚眦头像的石门。

石门啊,老头儿和我都激动万分,虽然现在我们不知道这扇石门会通向何处,但是最起码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我们可能找到了通往传说中地宫的甬道。

尽管老头儿和我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可是当我们提起这两扇石门的时候,从里面升起的陈腐之气还是差点把我俩给熏倒,但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里面的秽气似乎很快就消散在了外面的空气里,一个幽幽然的黑洞口就出现在我们俩眼前。

我把方便手电和加长的手电一起打亮,照进了黑门里,这是一条斜下的阶梯,宽窄仅容一个人通过,阶梯呈四十五度走势往下斜。用尿液重新濡湿了一块破布,牢牢地扎在鼻子前面,抢在老头儿前面往下走,因为洞口太窄,根本横不下加长手电,只好把长筒手电熄灭,手里抓着那支微型的迷你手电往下走,另一只手里牢牢地抓紧了那支“凶”刃“辟邪”。谁知道在走了约有十米左右以后,前面的路突然被堵死了,就在我准备回头之际,后面却紧紧地逼上来一个东西直冲我的脑后,一阵剧痛之后,好像有个人跟了上来,不对,老头儿并没有跟下来,这是谁?

我反手一挥,辟邪夹杂着一股阴风直奔后面而去,手腕猛地一紧,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小臂,一个熟悉的声音立刻响起在耳边:“小浑蛋,是我!”是老柳头的声音,我这才把心放到了肚里,用手电照过去,老头儿手里拿了一块铁牌,铁牌上的末端是一串锁链,老头儿幽幽然地说:“你刚进来我才想起来,忘了给你这个了!”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看着他手里拿的锁链铁牌,可是,老头儿从下墓到至今都没有拿给我看啊,怎么现在突然给我一个这样的锁链?我有点警觉地往后退,老头儿脸色苍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是锁魂链啊,我们发丘掘墓的都要用锁魂链把自己的魂魄锁住,以防丢在墓里回不来。”

还有这么一说?我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那一串锁链,又用手里的小手电照他的脸,面对灯光的直射,老头儿眼神却一闪也不闪,还是面带微笑,直愣愣地盯着我,嘴角僵化一般向上翘着。

我又把手电照向那串锁链,心里“咯噔”一下,这锁链尽头那里不是一个铁牌,而是一个白花花的人头骷髅,锁链的样式也跟我们刚才看到的壁画上面一模一样。老头儿嘴里还在喃喃地自语:“你们挖坟掘墓啊,我们在这里守啊!”说着这些话就把锁链往我腰间扣。完全是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我躲开了他往我身上套锁链的动作,老头儿一下扑了个空,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木呆呆地转过身来,嘴里嘟囔着:“你们挖坟掘墓,我们守!”然后又一个猛扑,这下动作更离谱了。老头儿的动作僵直,身形呆板,被我闪空之后差点撞到墙上,就在这身形交错之间,我赫然看到,老头儿的眼睛里竟然没有瞳仁,不好,着道了!

我深吸了口气,平端着匕首在胸前,闭上眼睛,心想来吧,要是老头儿,一定不会舍命扑上来,要是妖孽,撞死活该。就在这时,感觉鼻子下面人中的部位一阵尖厉的疼痛,直透骨髓,仿佛全身都被针扎了一般,我猛地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双绿荧荧的眼睛不转眼地盯着我,就在我一惊之际,刚想抬手摸自己的贴身匕首,却发现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双臂似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那双绿荧荧的眼珠还是不错眼地盯着我,就像黑夜里的一双狼眼。就在莫名惊诧之际,就听见一阵洪钟大吕似的响声在我的耳朵里阵阵回荡:“小子,你怎么了?”直到我逐渐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和耳边的声音,才明白不是声音过于巨大,而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不大会儿的工夫,一部分的肌体逐渐恢复了自主支配意识,一抬头才察觉到后脑上一阵剧痛,脑袋里嗡嗡的响声不绝于耳。

我一定是被这个两眼绿光的家伙敲了闷棍,紧接着回忆起来柳老头儿向我推销锁魂链的场景,难道是老柳头下的毒手?他有什么阴谋不成?

半晌之后,我的四肢开始能够活动了,这才摸到后脑上有一个圆形的大包,那个包似乎呈一个诡异的椭圆状,而且包上还凸凹有致。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又一阵远远的声音传过来:“小子,你怎么了?咋半天不吭声啊?”声音是从刚才进来的洞口处发出来的。我猛地一激灵,不对啊,老柳头还在洞口,可是我刚才明明看到老头儿在我身边来着。

如果说老头儿刚刚偷袭了我之后就马上闪回了十几米开外的洞口,那这老头儿的步伐未免也太快了点,可要是说老头儿压根就没跟过来,那我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我又一次寻觅刚才看到的绿色荧光眼珠,可奇怪的是,压根找不到那两只眼珠的影子。

手在地上四处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微型手电,推开手电,灯光在划过半周之后,在我的左侧笼罩住一个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罗衫的人,蹲坐在我的身旁,倚着旁边的砖壁,一副很疲累的样子。我下意识地以为是老柳头,伸手搬过他的肩膀,转过来的一张脸差点没把我的魂吓丢,那是一张黑色干瘪的枯尸脸,两个眼眶里已经没有了眼珠,只剩两只黑洞,一张嘴巴里含着一根玉管,乱如蓬丝的头发黑白杂间,枯草一样的发辫悬挂在他的干尸脑袋后。尸体能干成这样明显是经过迅速脱水形成的。

我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着一具枯尸,尤其是在我和他正面距离小于五十厘米的时候“他”竟然开口说话了:“你在看啥呢?我刚才喊你半天你咋没声呢?”

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脑袋直接嗡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妈妈啊,救命!”事实证明,我当时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是多么的丢人,以至于后来老钟他们一帮人只要想臊我,就捏着嗓子喊:“啊,妈妈啊,救命!”然后我就会想一头碰死在他们面前。

声音和手都是老柳头的,原来他在洞口守候了半天不见我回转,也不见有回音就着急了,把长筒电筒拧掉了几截,抄着这支改造的便携手电尾随而至。

他用电灯照着我的时候,我正和蹲坐在身边的那具干尸在“对眼”,他第一反应就是我被“魔怔”了,随即一掌拍在了我的左肩上,哪知我当时是被吓得愣住了,还以为是干尸突然复活了,所以就喊出了那句让我下半生都无地自容的话。

谁知道老头儿并没有嘲笑我的失态,而是看到这个嘴含玉管的干尸以后吃了一惊:“黄河龙?”

惊吓了半天以后我也回魂了,老头儿的这句话让我一愣,“什么黄河龙?”

“你没听你爷爷说过‘漠北鸟,江南渔,黄河龙难压中原虫’?”老头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摇头:“不知道!”心说我倒是听老钟说过,跟武侠小说似的。但这次我学聪明了没表示出来。

“他是民国末年黄河南北岸都闻名的盗墓贼,生性孤僻,特立独行,曾经跟几大盗墓世家一起守卫过督军墓,但是因为此人无家无门,行踪诡异,而且水性极佳,所以人们用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比喻他,都叫他黄河龙。”老头儿似乎见到了故人,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此人与你太爷爷曾经很是要好,因为他有两点和你太爷爷相同,第一,他反对盗墓,第二,他嗜好各种机关术。”

“反对盗墓?”我用手电照住那具干尸的小黑辫子,感情还是个满清遗老,“那他还叫盗墓贼?”

老头儿怅然一叹:“他是盗墓贼中的异类,一生酷爱各种技巧机关,以钻研破解各种能工巧匠留下的阵局和机关为乐事,足迹遍布三山五岳的大小墓穴,遍掘大小坟墓千余座,而且从无失手,相传乾陵有隐室十九间,世间人不为知,而此人悉数发掘,视机关陷阱毒烟瘴气如无物,从容进出,还有茂陵、北宋众陵也尽皆发掘,都全身而退。”

天啊,老头儿说的这些陵墓随便拿出来一座都可以举世震惊,虽然其中很多陵墓在历史上屡遭洗劫,但按照他的说法,这个人竟然可以进入那些连史书上都不曾记载的隐室。我开始带着敬意看着这具枯小干巴的尸体,那歪斜在一旁的头颅似乎依然倔强地诉说着自己的辉煌。

老头儿似乎嫌这些事迹带给我的震撼不够,又说:“他不仅精通机关数术,而且精研周易八卦,先天五行,风水定穴术,是盗墓贼中不世出的奇才,有人曾经传说他在骊山迤逦十余日夜入祖龙山陵,遍巡九鼎十八室,然后空手而出。”

“他找到了秦始皇陵?”面对这具干尸,此刻我只剩下了敬仰,太牛了,要知道,时至今日,现代人连卫星都用上了,依然无法准确地定位秦始皇陵,而这位哥哥竟然进出如自己家门一样方便。

“当时军阀四起,世道迷乱,人人自危,谁还去管这些啊,但是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一根筋,就是被人讥笑为遗老的守陵人。那些受了皇命赦封死守坟墓的五大巡山将军追逐了他三年,但是依然被他脱逃,后来守陵之战,他以六十岁的高龄参战,但是日军破陵之时他奇迹般地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了音讯。”老头儿述说这段故事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仰望的色彩,搞得气氛一下悲壮起来。

后来的后来,爷爷补充了这个名叫黄玉卿的清末算学举人盗墓的真正原因。原来,他这个高中秋闱的算学举人精通格物之术(就是机关物理学,古代叫格物),年少中举,真可谓春风得意一时无两,可就在他人生的最巅峰时刻发生了两件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事情:第一件,皇帝倒了,大清瞬间变民国;第二件,他最钟爱的那个日诵千言、出口成章的小儿子却突然重病,再也不能说话。时值清末,乱世之秋,黄举人带他医遍黄河上下依然无果,后来不知道听谁说在邙山上某名医陵墓中陪葬了奇方,能救人性命,遑措之下,黄举人夜探名医陵,结果被人出告,当时民国的势力还没有达到各地,巡山将军将其出告至洛阳,他被革去功名投入大狱,就在他要被处死之际,民国革命军到达了那里,他获救了,可是他的小儿子却病死了,家庭也早已支离破碎。出狱后的他就以出入各大陵墓为乐事,但是他盗墓不同于那些盯着黄白之物的盗贼,一是破解墓里的各种机关,二是捡拾古人陪葬在墓里的奇书异方,凡是听说哪里有设计蹊跷的建筑、地宫和陵墓他总要去尝试,后来守陵之战之后,他就再无音讯。

我蹲在地上仔细地看这个背负着传奇色彩的干尸,心里一个劲地慨叹,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老爷子,您老怎么知道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雅贼的?”

老头儿也不嫌干尸脏,毫不介意地拔下了干尸嘴里衔着的那根玉管:“就凭这个,九龙玉笛,相传他用此物在楚王的水陵里降服了守墓河童,由于这个东西就像是赵家的驯兽哨一样独一无二,所以,我不会认错的。”

“噢?可是您怎么知道这是九龙玉笛呢?”我还是有疑问。

老头儿意味深长地看我了一眼:“清末五大巡山将军,都对前辈礼敬有加,为了协助他们,我家的上辈人曾经亲手抓住过这个人,但是相惜他一身好本事,又不曾作恶,于是便放了他,这才有了‘黄河龙难压中原虫的说法’。”当时老头儿的一席话的确唬住了我,但是后来爷爷听说老头儿这番说辞后就说了一句:“狗屁,他柳家的人去抓人家时一起被困进了地宫里,要不是人家黄河龙,他们那个将军早就变枯骨了,看他们拿什么说嘴。”当然这都是后话,而当时我对老头儿的话是深信不疑。

就在我们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往下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这个干尸身上的一件东西,这件东西一下勾起了我浑身冰凉的惧意,那是一条锁链,一条链接着一个骷髅铁牌的锁链,一条被称为锁魂链的铁链。那条锁魂链就挂在干尸的腰间,和我刚才看到的情况是一模一样。

老头儿见我有点不对劲,问我怎么回事,我把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下,他用手电仔细看了我脑后的大包,倒吸了一口凉气,半晌不吭声,直到我催促再三,他才告诉我,我刚才是被封陵印打伤的。

“什么?封陵印?你是指跟张老娃的养子一模一样的封陵印?”我有点难以置信。

“不是一模一样,他身上的字是一个‘封’字,而你的后脑上则是一个‘困’字!”老头儿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我肯定是被机关打晕以后产生了梦境,所以看到了有人给我套锁魂链。

“他一定是把你当成盗墓贼了,所以想把你也捆上。”老头儿冰冷的声音让人发颤。

“谁?谁把我当成盗墓贼了?”我有点底气不足。

“他!”老头儿同时推开了两个手电。我这才看见原来在这个狭长的甬道角落里竟然还有一个高大的塑像,浑身赤黑,头生双角,两只獠牙露出唇外,浑身虬结的肌肉,手里持的正是我刚才看到的那条带着骷髅铁牌的锁链,就在那个铁牌的正中央,一个大大的“困”字镌刻在那里。

我用枪把轻轻地碰了一下,才发现是生铁铸成的,而我的手电刚刚移开,就发现两颗绿荧荧的眼珠又出现在半空里,敢情,我刚才看到的那两个绿眼珠是它的,眼珠的地方一定是用了某种荧光矿石,能够暂时存储光线,随着光源的消失,绿眼珠也会慢慢消失,就跟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可以短暂夜光的跳跳球是一个道理。

“六丁六甲困龙锁,没想到我们已经看到了三个,应该还有三个。”老头儿拿了大手电去查看那个铁人,而我则被地上的这个干尸所吸引,这个人的经历简直是所有少年所羡慕的,身怀绝技,出入险境飘然而出,只为了墓里的竹简书帛,简直是古侠客风范,且带着儒雅之气。就在我再一次上下打量他的时候,却发现在他面前有掉落的一根铁钉,我拾起了那根铁钉,铁钉已经锈迹斑斑,但是铁钉尖已经被磨平了。就在我仔细研究这个不起眼的东西时,老头儿看了一眼就明白这个东西是干吗的,他将手电紧贴着砖壁,在阴影的立体呈现下,我才清晰地看见,原来在干尸面前的砖壁上密密麻麻地篆刻了一大片的字,由于时间隔得太长,划痕不是很明显,只有用光线打一下,才能看到这些字迹。

很大的一片字,而且是用的文言体,只看了几句就看不下了,不愧是晚清的文举人出身,写得我是一句也看不懂,而且很多繁体字也认不全,就为这点可怜的古文功底,我被老柳头狠狠地鄙视了一把,顺便又数落了一顿我的大学老师,依然是跟老钟一样的论调:“不知道你们现在大学里的老师都教的什么,老祖宗的东西都忘完了吗?”

我心里替所有的大学老师抱歉,不是你们的错哦,你们也不容易,都是混口饭吃,被这些平白认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崇高使命感的老家伙给狠狠地误解了一把,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大学都已经商业化了,现在的大学跟街上卖豆腐的没什么区别了,只要学生不把孩子生在课堂上,哪里还管我们学不学老祖宗的东西啊。

我只好赔着笑脸听老头儿逐字讲解砖壁上的内容。原来,这是那个飘零一生、传奇一生的黄河龙最后的遗书,他详细地回忆了一生的经历,对于十年寒窗苦读最后却盗坟掘墓十分不齿,但是,他也详述了在此间得到的乐趣,他读过汉武的文章,看过唐宋的诗词,与元大帝擦肩而过,抚过无弦焦尾琴,也面见过祖龙始皇帝,这其中的乐趣无人能体味。

听到这里,我有点无言,一个受过巨大伤害的奇才,竟然以盗墓来逃避纷乱的现实社会,真是莫大的讽刺。

很快,他就说到了正题,原来他久慕秋稷寺地陵,无缘得见,机缘巧合下,于镇陵龟首入地陵。怎么会是从镇陵龟首进入的呢?我有点不明白。

接下来他描述的情景更是让我吃惊——这个地陵一共有六个入口!还没等我问老柳头都哪六个入口时,描述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再下面完全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老头儿时而脸色兴奋,时而悲苦,到后来干脆也不给我翻译他都看到了什么,只是趴在砖壁上一个劲地研究这些个东西,直到我拽他,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迷离地看着我。

我有点担心,老头儿是不是看得多了,这会有点魔怔了?谁知道他好像潜水好久一样长出了一口气:“印证了我的想法,这里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墓葬,准确地来说,是一处王陵,可是这个王陵又不是一个王陵。”老头儿绕口令似的一番话把我弄晕了。

什么叫王陵又不是王陵啊?到底你在讲什么?就算不懂也不要装懂啊!你这个老头儿明显就是野路子,跟人家老钟和老苗那种职业神棍一看就有差距,人家老钟解释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神圣,就算我知道他是在胡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去相信真有其事。

老柳头给我讲的故事带有明显的传奇色彩,而且颠覆了大家所熟知的历史。原来黄河龙在墙上写就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这里真的是一个困龙局,准确地说是一个风水大阵,为的是锁住地脉,困住龙气。而起因竟然是一次无稽的迷信活动,但是这次活动的结局却是惨烈的,乃至令人发指。

北宋哲宗年间,司天监夜观天象,突然发现紫微星暗淡,并偏离了原来的位置,而且旁边竟然有一颗若明若暗的星星出现,立即密报了皇帝。当时的宋哲宗为之震惊。古人认为紫微星动,象征着改朝换代,紫微星旁有贼星出现,象征又有应世命主乱世争权。

乱世星象动,天罡地煞应劫而出,山土移,风水动,据风水师的说法,紫微星动以后,一个身负龙命的人也就随即降生在人世间,按照星象而言,明明这个真龙命主应该降生在汴梁,降生在皇家,但出人意料的是,九九重阳之夜,人皆见斗大的星辰雨降落在东京西南,民间纷纷传说有真龙降生,随即护驾的天罡地煞也纷纷转世于龙凤呈祥之地,随时候命,辅佐龙主以取天下。就在皇帝惊疑之际,大相国寺四处游访的大和尚无意中曾对弟子说起,说在岭南归来途中,见一处地方水土丰美,人物毓秀,路上奔走的孩子皆是将相之姿,几个村落里夜间紫气冲天而照,应有大富贵之人诞出。

对于星象这回事,皇帝也许不是很相信,但是涉及自己的地位,就不由得不认真了,于是,当时的皇帝就派出了几支队伍四下打探。这些队伍都是由深谙风水之术的大师率领,在司天监的指引下,本来从东西南北四个地方出访寻找异姓龙脉风水的队伍都意外地在一个地方会合了。当一行人在这个地方见面以后全都无语,各个沉默,等登高远眺以后,都汗流浃背,原来此地水土已呈龙势,按照堪舆术来讲,几乎是铁定的帝王地,而且临近的地方凤凰几乎展翅,形似凤凰的大岭头部嘴喙几乎伸到了河边,只要一啄到水,连母仪天下的皇后就也孕育而出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发现这种风水,他们肯定是迅速报告皇帝,然后破坏龙脉,可是在这里,一伙人却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商讨几天以后才敢报于皇帝。皇帝得知了这个地方以后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犹豫之后还是横下心来命人将风水悉数破坏。

“究竟是什么地方会让皇帝也前怕狼后怕虎,不敢果断地决断呢?”我的好奇心伴随着老头儿的描述而起。

老头儿指了指脚下:“这里就是汴梁西南、群星坠落之地,后周帝后四陵所葬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