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时候地上有个洞,苏辛愿意立刻跳进去,蹲它个天长地久,与世隔绝的,至少不用面对现在空气突然安静的尴尬场面。

“严格来说,是在…在做胸部按摩。”她在唐知眠说话之前,又讪讪地补了一句,“你知道,女孩子胸部要好好爱护,不然以后有了宝宝,母乳喂养什么的会很累的…”

显然,这话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听见男人低低发笑,好听的嗓音响在耳侧:“阿辛,我受宠若惊。”

苏辛怒目,受你妹啊!她摸自己的胸,他受宠若惊个毛线球!

不、不对…她刚才瞎说了什么?什么生宝宝!什么母乳喂养!苏辛你的智商被狗啃了吗!

不聊了,越聊越尴尬!她无力地道了声“晚安”,火速挂断电话,再看屏幕上的这些模特时,只觉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大胸,脸颊熨烫,“嗷呜”一声扑到床上装死,再也没了老司机的气势。

听筒里“嘟嘟”的忙音仿佛也像是在跟人置气,唐知眠放下电话,不由失笑。

他不用细想都能猜到苏辛此时的模样,漂亮的丹凤眼里必定染上薄怒,惹得俏脸绯红,又佯装强势,故作镇定地骂上几句。

原来,当他决心非她不可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早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如此清晰熟悉。

“先生。”

是欧盛的连线,等到唐知眠接起,他就开始例行的汇报:“绑架案后,已经照您的吩咐放宋志回去,并暗中监管他的起居。目前为止,他的生活相当规律,医院公寓两点一线,也很听话,没有在此期间寻机去找徐清打草惊蛇。此外,他还一直为柳庆荣调养身体。”

欧盛犹疑片刻,继续道:“但有一点很奇怪,柳庆荣的病情并没有特别大的改善,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我特意询问过宋志,他说有可能是药物中毒,至于是什么药物,还没有查出来。”

夜已深,窗外灯影重重,万家灯火,万家心事。

柳庆荣长睡不醒,柳庭木公然入住,甚至有了独揽柳家大权的态势,柳庭庭似乎也相当配合,兄妹二人虽然多年不曾会面,这段时间共事之下,竟也将柳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柳氏董事会颇有话语权的几位股东也不能提出什么不满来。

毕竟,柳庭木确实是柳家长子,而柳庭庭再是受柳庆荣的疼爱,到底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从小到大和艺术打交道,又怎么比得上早早自立门户的柳庭木深谙经营之道,来得可靠?

权衡之下利字当先,柳庭木便是利用他们心理上的这一点,才会毫无顾忌地以柳家当家人的身份,开始出入各大柳家参与的重大会议和商业活动。

看来,是打算在台面上下功夫了。

这还真是误打误撞地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的反击,原是想在国际时装赛后,抓住他推销售卖暗流香的证据,将他彻底拿下,到那时,柳家的当家人一个沉睡不醒,一个锒铛入狱,自然是要面临大危机了。

倒是没想到,柳庭木开始走起正儿八经的商业路径,反而让他们也不得不调整战略了。

“柳庆荣既然是中了毒,就通知秦哲那边做好准备,药理研究他擅长。至于柳庭木…”

唐知眠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轻微的敲击声在寂静长夜里显得清脆响亮。

薄唇忽而轻弯,勾动一抹玩味笑意:“他想玩,便陪他玩一场。”

“先生的意思是?”欧盛眼睛一亮,有些跃跃欲试,“先生,欧盛愿意…”

“不必你出手,我有更好的人选。”唐知眠知道欧盛想要调回他身边,但眼下他还有别的安排。

比如,某个已经在淮南人事部里打响了一点水花的小姑娘,也该给她多布置点作业了。

欧盛一听,更委屈了:“先生是不是厌烦我了?”

他跟在唐知眠身边也有十年了,先生从来对他信任有加,事无巨细,许多安排总会将他考虑进去的,怎么最近越来越要将他支开了,呜呜,欧盛觉得心口疼。

“欧盛,你该谈谈恋爱了。”

不然总一门心思做事做事的,还总想着回到他身边当电灯泡,这样不好,嗯,很不好。

唐知眠淡声说完,也不管那边听不听得懂,便切断联络,转而接起另一条连线。

“小唐啊。”纪彦民自然熟络地同他打着招呼,却难掩声音里的几分失落。

女儿大了,养的另一个孩子也大了,到头来,就他浑浑老去,实在是岁月不饶人呐。

“纪伯伯,好久不见。”

一旁烧着的水已然沸腾,唐知眠缓声应道,动作优雅地为自己泡了杯好茶。

茶香袅袅而起,将整个书房浸润出一派恬静。

隔着屏幕,纪彦民直直看着他,氤氲蒸腾间,是男人低垂而难以窥探的眉眼。

“你对阿辛,究竟是什么心思?”这一声,并无情绪,反而像是随意的谈天。

“她对我什么心思,我便是什么心思。”唐知眠也随意作答,茶水如一道清澈的小泉,从壶中缓缓注入茶盏。

纪彦民冷哼:“你明知道她将你认成了唐知眠!”

“怎么?”男人将新泡的茶杯推至屏幕前,如同无声的邀约,闻言扬眸,眸底深幽含笑,“难道我不是唐知眠么?”

“你可真是…”纪彦民气笑了,又拧眉叹道,“是我糊涂,早知道她认错了人,就该提醒你的。”

想了想,又开口叨叨起来:“你这孩子,早些年不是一副铁了心当孤家寡人的样子吗?才几年不见,就成多情种了?”

“哎哎哎,我那女儿也是头倔驴子,这下好了,你俩这么下去可怎么收场噢!”

纪彦民骂骂咧咧的样子,和苏辛如出一辙,唐知眠抿唇,没有回话。

其实纪彦民这话也没错,他自出生起,便无从选择未来走向,只能踏着斑驳的命运成长强大。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以命抵命换来的忠诚部下和越发靠近的最终目的。

生命漫漫,常人总爱留存的回忆过往,在他这里也只有黑白两色。

黑的,是他兵不血刃除去的对手;白的,是他功成名就高瞻远瞩的布局计划。

因而,他始终以为自己永远是孤寂的,女色不近,亲者自离,纪彦民说的孤家寡人,大概就是指这个。

而现在,一切变得不一样了。

他有想要得到的人,有想要留存的回忆,他的人生不再只有复仇,他有了更为柔软的期待。

“那就请多担待了,”唐知眠微微一笑,漫天星辰落入深眸之间,化作势在必得的冷厉,“纪伯伯,我要您的女儿,一生都是我的人。”

“这就是最好的收场。”

第八卷 未必总相逢 第123章 大战三百回合

第二天上午没课,苏辛却起了个大早,穿上舒适的运动装,跑到楼下的健身公园练习走台。

再过不久就是国际时装大赛了,作为门外汉的她虽然在外形上不输人家,也有自信可以在压轴秀上吸引柳庭木的注意,但台风走步怎么也得练一练,不然到时候未免太过业余了点,引来不必要的怀疑。

她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跟着音乐来来回回走了几趟,总算有点感觉了,欲速则不达,苏辛见好就收,收拾好东西刚想回去,却被两个大娘拉住。

“哎,小姑娘,看你刚才扭得不错,要不要考虑考虑一下,加入我们‘很发勋’舞蹈队啊?”其中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大妈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上来就开启卖力游说攻势,“你放心,没有舞蹈基础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踏实肯学,我保证不出一个月,你绝对可以跟上我们的进度!还有噢!今年的小区广场舞大赛,我们舞蹈队可是主力战将呢!你跟着我们啊,保证大红大紫!”

“得了吧你!”另一个穿着深色广袖大褂的大妈不服气地冷哼了声,“你们舞蹈队早就今时不如往日了,自打领舞跳槽之后,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哪个拿得出手?还主力战将,我呸!”

“哎,你…”红旗袍大妈急了,怒气冲冲地想反驳,对方已经拉着苏辛走到一旁的柳树下热心说道:“小姑娘,我可不是忽悠你,我们‘美人娇’舞蹈队才是今年的黑马!你现在加入我们,还可以获得新人大礼包噢!”

苏辛眉梢微挑:“什么大礼包?”

“大礼包就是豪华劲道海外进口口味绝佳的…”

“切,不就是几袋拉面嘛!谁稀罕!”红旗袍大妈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大声嗤笑着打断她。

“我们派发的拉面可是开袋即食、营养丰富的上等拉面,普通人想买还不见得买得到呢!再说了,我们这儿好歹也是有福利,你们队好像还要人家交费噢?”广袖大妈悠哉哉地回了一句。

苏辛灵光一闪,对“开袋即食、营养丰富”的拉面还是很感兴趣的。

现在苏乐被苏逸接走了,她连做早餐的劲儿都没了,今天出门还是饿着肚子的,加上秦小雯也懒惰成性,眼看着两个未婚单身女青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可能要面临很长一段时间的吃外卖的惨境,她觉得开袋即食的拉面还是不错的选择。

“那是什么牌子的拉面?”苏辛打算等会去超市买一点,结果才问了个开头,就被红旗袍大妈一把拉了回去:“哎哎,小姑娘,你可别被她给骗咯!”

这一下拉得有点猛,苏辛脚下一滑,直接跌了出去,幸好反应敏捷用力撑着树干,才没有摔地上去!

两个大妈吓傻了,慌乱问了两句,看苏辛半天不说话,也不敢再强行拉队员了,互瞪了一眼飞快溜走。

“嘶…”苏辛扶着树干倒抽气,想要直起身,一阵剧烈疼痛从腰部传来,顿时暗叫不好!

她…闪到腰了!

秦小雯提着油条豆浆在公园外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苏辛扶着腰,跟在一群大爷大妈身后,慢吞吞地走出来。

“你又怎么了?”秦小雯把还算热乎的袋子递过去,见苏辛皱着眉头不断揉着后腰,邪恶地凑近,“昨晚干什么去了?我可不相信你练个猫步都能把腰给闪了。”

“我昨晚跟唐知眠大战三百回合你信不信?”苏辛没精打采地翻了翻白眼。

她这会儿疼得厉害,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站在树荫下撑着腰远目惆怅。

可能是先前练走步扭得太夸张了,还没缓过来就被那两个力气奇大的大妈扯来扯去,这才给闪了腰。

“哟,不错啊我的姐!”秦小雯双眼发光,捧着脸嘿嘿直笑。

唐知眠昨晚来过苏辛的公寓,这点秦小雯是知道的,只不过等她忙完出来的时候,苏辛屋里的灯也关了,她以为这丫头是洗心革面早睡早起了,倒是没想到原来还留人在家里过夜啊,不得了不得了,这丫头真是愈发强悍了。

“行了,送我去医院吧。”苏辛担心这样下去会影响接下来的比赛,也没心思和秦小雯贫嘴了,准备下午请个假去医院看看。

秦小雯笑容僵住,皱眉:“你不是吧?真不舒服啊?”

“我看起来是在跟你开玩笑吗?”苏辛眼皮抬了抬,拆开塑料袋拿出一根油条啃着。

“你这个死丫头!不舒服干嘛不早说!”秦小雯一下子脸色大变,又是掏手机又是拿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钥匙,脸色更加难看了。

“钥匙没带出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回去拿钥匙!”

秦小雯慌里慌张的样子让苏辛一时沉默,香脆的油条在嘴里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可口,她心口微微发酸,低声叫住她:“小雯,我只是闪到腰…”

“你给我闭嘴!”

秦小雯红着眼扭头怒瞪她,一想到过去那些年自己是怎么央求哥哥秦哲为苏辛配药调理心肺,又费心费力四处问诊帮苏辛强身健体的,就觉得眼前这明艳娇俏的姑娘有多少珍贵。

秦小雯记得自己刚认识苏辛的时候,这姑娘刚从苏家逃出来,整个人瘦得皮包骨似的,在火车站一路从三号车厢追到了十八号车厢,为她抓到了抢包的小贼。

那是她来S城的第一天,盛夏酷暑,嘈杂的火车站里热得像个大蒸笼。

苏辛穿着简单的白T短裤,梳着高高的马尾,清清爽爽穿过人群,小脸却是惨白的,她抓着完好无损的背包缓缓走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会儿,而后咧嘴一笑:“喂,眼睛长这么大不是装饰用的,自己的东西以后盯紧点儿。”

这是苏辛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尾声轻翘,流里流气,笑容却亮若灿阳。

苏辛便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无论发生任何事,她总不会显得孱弱,反而谈笑风生,一派潇洒自由。

仿佛世间多少愁苦事,都不能叫她轻易落泪示弱,她生就一副妩媚娇柔样,却心如玄铁,刚硬无比。

可苏辛也总是在生病受伤,而那些伤也好,病也好,她连过问的勇气的都没有。

想到这里,秦小雯有些想哭,扶着苏辛往一旁的长椅上走去,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好,见她还是笑吟吟地抬头看着自己,气闷跺脚:“我的祖宗!你能不能不要总出事儿了?上次扎玻璃,上上次哮喘发作,还有上上上次…”

“打住!我这不是怕你生活太无聊,给你来点儿刺激的吗?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苏辛眨巴着眼,天真无邪。

“你啊,”秦小雯忍着哭腔,压抑了许久的疑惑也不解终究还是问出来了,“明知道你妈妈的病多多少少都遗传到你身上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劳心劳力的事情?总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八卷 未必总相逢 第124章 腰怎么了

晨间的雾气被拂面而过的秋风吹散,日光带着一丝凉意拨开云层,浩浩荡荡地莅临人间。

于是,苍茫且庞大的人间四境,架不住光辉盛烈,褪去巍巍然的外相,转以恭敬的臣服姿态去迎接这一轮旭日。

诚然,人间四境,草木生灵,面对强敌高权时,大多是会下意识地服软顺从。

但人不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的人,在进化演变的过程中渐渐生出了硬骨头,便也常做出挣扎于反抗来,即使收效甚微,或者最终仍以失败告终,战斗过便是胜利过。

唯有那些不怕苦痛,独自披荆斩棘走出一条血路的,才能有资格一路直挺着腰杆,昂首阔步并从不惧怕前路坎坷。

所以,她为什么要做许多劳心劳力的事情,在身体无法负荷的情况下,几次三番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呢?

答案简单又复杂,不怕死,是为了活下去。

看似寥寥数字的解释,秦小雯这样家庭健全,身心单纯的姑娘,又怎么能明白其中赋予的悲怆意义呢?

苏辛有些怅然地低下头,手里还捏着半根油条,油亮的面粉沾着点点白糖,那白糖被日光一照,隐隐有化开的趋势。

她想到很多年前,自己被遗弃在黑黢黢的大马路上,晚间挑担的摊贩见她独自立在街边,好心地给她炸了根油条。

苏辛记得很清楚,那油条上面没有白糖,连油都很少,就干巴巴一小团面粉,味道还是带着一点儿咸的。

她不知道自己一边吃一边哭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吃进了眼泪,才会尝出奇怪的咸味来。

再后来,那摊贩便再也没见过了。

“哪有这么多问题,你成十万个为什么了吗?”苏辛从遥远的回忆里抬起头来,不答反问。

说话的女生,此时的神色无可挑剔,三分娇俏三分明媚三分不羁揉作十分坦荡清明,看得秦小雯一时忘了怎么回答,等要反驳的时候,已然失了原有的气势。

“你就忽悠吧,尽管忽悠,哪天你横尸街头,我才不给你收尸!”秦小雯沉着脸说着气话。

“别啊,我可看中了一块风水宝地,就在咱们后边的山上,你回头看我死了,就多想想办法凑点钱给我在那里买块儿地,建个漂亮的墓穴,挑个好日子把我送到我的‘大宅子’里。听说极乐世界里,也是有房才是爹。”

秦小雯噗嗤笑了:“你这奇奇怪怪的歪门邪理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瞎掰的,嘻嘻…你看,笑一笑多好,别有事没事拉着脸,刚才我都被你吓坏了。”苏辛抱着秦小雯的腰撒娇,仰着头,明眸璨亮,颈间的金色夺目的刺青提醒着秦小雯,她曾死过一回,如今又这般生龙活虎,靠的可能不仅仅是运气而已。

秦小雯喉间一滞,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看透过苏辛。

究竟是怎样的过往,才有如此泯灭不去的伤痕,又是怎样的回忆,必须用如此艳丽漂亮的方式去粉饰?

“算了,不和你争了,没意思。走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秦小雯还是不放心苏辛身上的伤,想拦辆车去医院挂号。

“哎,别,我这伤残人士呢,你温柔点!”

“我够温柔了,你倒是配合啊!你不走,等着白马王子抱你走啊?”

“噢,我的王子好像来了。”一辆低调的凯迪拉克在对面街旁停下,苏辛眼神好,一眼便看见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推门下车,步履从容地朝她们走来。

携风而来,如云似梦。

她蓦地心动了一下,唇边不觉染了柔软笑意,静静地看着他。

隔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和来回行驶的车辆,她跟他之间的距离随着他的靠近而不断缩短。

曾几何时,天涯相隔,她咬紧牙关在黑暗的道路上踽踽前行;曾几何时,梦中千回,她每每触摸到美好的边缘,又猝然惊醒,对着孤灯长夜哭笑不得。

十六岁以前,她是勇猛的小兽,在保护母亲的路上毫无畏惧地冲撞滚打;十六以后,她心里住了一个少年,此后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为以后追求他、拥有他做着准备。

她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亲人,要有足够厚的脸皮不怕拒绝,要有足够机警的心思去接近他而不被轻易撵开,还有足够长久的耐心,去等待他的回应。

而这些,似乎不经意间就这样实现了。

六年未见,她爱的少年已经长成如今这般清贵沉稳的模样,让她有过一时片刻的惊疑和惶恐,但她仍然厚着脸皮去接近他,缠着他,直至成功同他有了微妙的关系,一切看顺理成章,细细思量,总觉得有些地方被疏漏了。

苏辛望着他逐渐清晰的面孔,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眼前的唐知眠和她依然隔着万里之遥,即使亲密地能听清彼此的心跳,也好似从未真正靠近过。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苏辛茫然地摇摇头,大约是今天的太阳比寻常日子里更亮堂热烈些,她坐得久了,有些晃神了。

“那不是你梦中情人吗?厉害了,昨晚见面,今早见面,我的小苏辛啊,你这是要坐上唐氏少奶奶的节奏啊!”秦小雯也看见唐知眠了,暧昧兮兮地冲苏辛挤眉弄眼。

“那你还不快走?”苏辛理所当然地开始清场。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给你买了早饭,我还准备放弃休息的时间带你去医院…哎哎,行行行,我走!不当你们的电灯泡行了吧!”秦小雯一边咕哝一边好笑地撤离,既然唐知眠来了,她当然也是放心的。

苏辛依然坐在长椅上没有动,眸光看向前方,她的心上人即将走到她身边。

红灯限行,她看见唐知眠在斑马线上停下,面容清冷,气质出众,笔直修长的双腿被线条流畅的长款风衣衬托得更加完美。

他也往她的方向看来,黑眸深而沉,眉间寂静,像久远的征战、封冻的冰河也不曾撼动的坚韧山峦。

苏辛怔怔地看着他投过来的目光,即使看不真切,她也能猜度出那沉沉的眸光里,是无论如何也探不进去的幽深古井,哪怕她六年前曾在那里头看见过娇弱无依的自己。

“发什么呆?”唐知眠已经走到近前,看苏辛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蹲下身和她平视,轻笑着捏捏她的脸颊,“练得如何?上台能保证不摔倒么?”

“我又不是去走钢丝。”苏辛翻了翻白眼,忽然“呀”了一声,难受地闭上眼睛。

公园外种植了许多时令花卉,几瓣花片儿从头顶的树上落下,其中一点零星垂在在苏辛的睫毛上,她朝上一看,那细碎的花沫儿便落入眼睛里,她立刻用手揉了揉眼睛。

“别揉。”唐知眠无奈地按住她乱动的手,“都多大了的人了,还一点常识也没有。”

“放轻松,睁大眼…”他按着她往后靠去,想帮她取出眼里薄薄的一点花瓣。

苏辛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声:“别别别,疼…”

男人总算意识到不对劲,好看的眉间轻蹙:“腰怎么了?”

第八卷 未必总相逢 第125章 不错的称呼

“刚才闪到腰了。”苏辛朝门口方向瞥了眼。

那两个先前拼命拉苏辛入舞蹈队的大妈,正朝这边探头探脑地看着。

她啧啧感叹:“唐知眠,你的美色真是老少咸宜啊。”

看,连五十多岁的大妈都好他这一口。

“只要宜你就够了。”

唐知眠低眉,一边从容应道,一边将她僵硬的身体稳稳扶住,温声问,“哪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