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确是一片世外桃源,鸟鸣虫叫,四季轮转。

很小的一个村落,依山傍水,男耕女织,将所有纷杂的人间烟火都排斥在外,人不多,却和睦融洽,热情好客,是真正地活出了出尘的样子。

本就与世隔绝的地方,从来也没想过光鲜亮丽的城市人会和他们有所接触,而那几个年轻气盛的孩子,一开始也只是途经而已,无非是想换个口味,见着个水灵灵的女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分道扬镳之后谁也不会纠缠谁。

可命运偏偏要如此安排,几人都被那女人迷得团团转,为此大打出手,搞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性子急的,更是做出了肮脏下流的事情来!

原以为一个破落穷苦的小山村,花点钱总能解决摆平的,谁能料到,一个山野农妇,竟有玉石俱焚的魄力,敢徒步去往A市状告!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短短几天,从上到下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都死盯着事态发展,多少人幸灾乐祸,多少人殚精竭虑,多少人坐立不安,多少人暗自得意…

要不是当年他们生意做得够大,人脉也够广,如今的五大家族恐怕早在二十三年前就要没落了!一个家族的形成,是几代人的心血,如果就这样断送在他们手里,秦君怡第一个对不住的就是她家老头子!

于是,心一狠,眼一闭,几大家族首次联手将全部的罪过都埋葬得干干净净。

是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

一个四岁的孩子,竟然能从那样的大火里逃出来,还苦心经营了二十三年,步步成局,无孔不入,为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到底是赢了,赢得漂亮至极,用庞大的阵仗来威慑,又用最寻常的手段将她击毁。

三人成虎,人言是最能摧毁一个企业形象,一个家族名声的东西,一旦今晚的谈话泄露出去,一旦二十三年前的事情败露,牵扯进来的人,又哪里是五大家族而已?

那些为他们保驾护航的人,无一逃得过人言的谴责!

哪怕已经退位,恐怕也要被拉出来供人指摘,被人怒骂一回。

“唐老太太,请你正面回答一下…”几个记者看似凶猛无畏,实则井然有序,每一个提问都连环相扣,根本就是有人蓄意安排。

秦君怡看着苍舒掩在重重人群之后的眼睛,一时,满心的疲乏让她放弃了开口,低着头,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带走了。

但她也深深地知道,去那里,那里未必比地狱好过。

童乔立在门边,看着被和男人并肩而立的女生,眼底的晦涩又深了一些,他转过身,带着一些人,如来时一样,迅速离开。

吵闹的记者们渐渐追着车子跑远,苏家的大厅里,重新恢复一片宁静。

苍舒双手在身侧握紧,周身弥漫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气息,那是一种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的自我防备,一种苍茫大地之间孤身一人的决绝。

“苍舒…”苏辛倾身过去,将他眼里的恨意和挣扎看得清楚,鬼使神差地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两人亲密的姿态,旁若无人,看得苏正鹤眉头大皱。

男人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抿紧的唇角也轻勾了一下,他顺势拥紧她,忽而低声问:“阿辛,我能把苏家交给你吗?”

话里的妥协是那样淡静,那样自然。

“你——”

亲手操盘了这么多年,竟能在此时此刻给予这样的选择,是何等的信赖?苏辛感到心神巨震,脸颊贴着他呼吸平静的胸膛,慢慢仰头和他对视。

男人低垂的眼神洞明却不失暖意,让她高高提起的心也跟着渐渐回落。

许久,苏辛轻而慎重地点点头:“可以。”

苍舒笑了起来,他本就长得好看,这么一笑,仿似积雪消融的暖春时节里,旭日沾了一点冬意的寒,又很快将寒意尽数蒸发,一时间,苏辛竟好像看到了枝头迸出第一朵嫩芽,春燕踩着上个冬天的路线陆续飞回,溪流解了冻,叮叮咚咚清脆悦耳…一切是新生,一切是开始。

“好,那走吧。”苏辛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他带往大门处。

“先生!”

铁三和欧盛对视一眼,尽管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甘心,可还是紧随其后,一个负责召回全部蓄势待发的人力,一个负责驾车回程。

坐回后座的那一刹那,苏辛扭头看向灯火通明处,正厅之内,苏正鹤也抬眼看过来,面容沧桑的老人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讳莫如深。

“这…”

客厅里的人都呆滞了。

这又是什么操作?

哪有人好好的仗打一半就甩手走人的?像个任性的孩子,打一半肚子饿了就干脆回家吃饭了?

那个气质沉稳的男人,明明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却在剑拔弩张的瞬间,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在原以为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伤亡惨重的瞬间,卸下一切杀意,牵着女生因为紧张而微微濡湿的手,以优雅的姿态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爷爷,他…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门外的车子一辆接一辆地开走,苏梦玫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苏长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摇头晃脑地往楼上走:“意思是,看在阿辛的面子上,不和我们算账了呗。”

第335章人间此事已烟消(正文完结)

此后的几天,整个S市乃至南国陆陆续续地发生了许多事情。

这些事之中,有的让人津津乐道,就此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的让人谈及色变,不得不因此谨言慎行,任何场合都不敢随意议论;有的则让人难以捉摸,成了悬而未决的疑惑。

苏辛也跟着忙了起来,自从苏宅家宴那晚之后,苏老太爷竟真的在寿辰当天宣布由她接任苏家,就此成为苏家第十六位接班人,往上细翻几代,苏辛是百年苏家家族传承至今,最年轻的一个当家人。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此之前,几乎没多少人知道苏家还有这么一位容色出众的小姐,原以为是老太爷过了数十年从不出差错的日子,到最后耐不住年纪催人老,犯了个大糊涂,却没想到,这位苏小姐在此后的华商盟会海外会场上成功夺标下一季度的国内代理权,为苏家谋得巨量丝织品订单,订单所针对的人群还是那些高傲的贵族人士,暂且不论利润,光是这光鲜的门道就不知道让业内多少人看红了眼!

只有司越之瞧得清楚,苏辛为了这一天,究竟准备了多久——为了镇压苏家内部的无数质疑,她毫不迟疑地动用了自己积攒多年的人脉,那些曾经由“DUSK”这个平台而搭上的关系势力,无论贵贱,或多或少都落了把柄在苏辛手里。

最气人的是,这个笑语嫣然的小姑娘可不会对着你拿刀刷枪,她只要状似不经意地把从前的来往记录这么随意一提,配上那双天生妖娆的丹凤眼,骨子里天然一段风韵,威慑力丝毫不输给那些以武力值相逼的人。于是,吃了哑巴亏的更是不敢往外头说,只好自认倒霉咬着牙替她做事奔走。

可在外人看来,苏辛就像是一颗被慎重藏匿起来的珍珠,如今剥开层层的包裹,夺目的光亮不容小觑。

这不,没出两天,又听闻她上了一档访谈节目,主持人是出了名的嘴毒,竟被她堵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小姐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和大家正式见面?看样子,苏小姐对自己的颜值很自信呢。”主持人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分不清是台本设计,还是女人面对比自己更漂亮的同性时的本能敌意。

“可以这么说,”苏辛微笑,露出齐整的八颗牙,接了个不冷不热的梗,“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总会分辨得出这台上到底谁更好看吧。”

主持人:“…”

这是一档针对年轻企业家所开设的访谈节目,主持人到底也是专业出身,很快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

“苏小姐接管了苏家海内外八十多家大小企业之后,一定也有些头疼脑涨吧?女孩子经商的本来就不多,尤其是像你这样,一下子就是一整个大家族企业,真是辛苦了。”话说得动听又体贴,却不难听出对苏辛年纪和性别的轻视,甚至忘了自己也是从年纪小小一路摸滚爬打上来的。

“辛苦是应当的,但既然苏家到了我手里,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它更健康,更强壮地存活下去。”苏辛收敛了笑意,美艳的五官因为这一抹严肃而显得锐气逼人。

主持人下意识地挺直后背,扔出一个更加犀利的问题:“但从苏小姐的履历上来看,并不是很出色呢,无论哪行哪业,学历总是重要的。”

“你确定查到的是我的履历?”

女生妩媚的丹凤眼里有狡黠的精芒闪过,像是两汪深深的幽泉里跳蹿而出的小鱼儿,“抱歉,我不习惯公开自己的信息,所以,如果不出意外,谁也看不到我真正的履历。至于我究竟够不够格撑起苏家,就交给时间做判断吧。”

主持人一时间哑口无言,编导在底下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失去了斗志,匆促问了剩下的几个问题,对方都能三两下一一破解。

于是,这个节目自开播以来,算是遭遇了滑铁卢。

然而,这一期的收视率却创下了新高。

谁都想看看名不见经传的苏家小姐面对高清镜头是如何出丑的,结果看完之后,一个个都被苏辛圈了粉。

这一招,直让苏家那些唧唧歪歪的人也适时闭了嘴,苏辛抓住时机,开始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可悠着点,别惹上不该惹的,到时候老头都护不住你。”

嗑着瓜子的司越之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瞧苏辛趴在电脑前忙了一上午,连口茶水都没顾得上喝,忍不住出声笑骂。

苏辛敲打键盘的手指一顿,抬眼看他:“他最近怎么样了?”

“老样子,半死不活,但也一时半会死不了。”司越之从司家离开那会儿,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少年,和游走四方的纪彦民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之交,这么多年来,两人一见面从没说什么好听的体己话,总是你来我往地相互挤兑。

但苏辛听得出,司越之是希望她去看看他。

“忙。”她轻轻吐出一个字,手指不自觉缩了缩,最终什么也没说。

不可能不怪他的,妈妈等了他一辈子,最后什么也没等到,连死都是被整个世界所逼迫的,她自认自己都做不到彻底放下,又如何去面对另一张同样悲痛的面孔?一对没什么良心的父女抱头痛哭吗?

一想到那种惺惺作态的画面,苏辛就无法接受。

这么多年来,她习惯了一个人吞咽委屈,习惯了一个人在人群之中穿梭,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一夜长大,如今,不过是再次回到相同的生活罢了。

“听起来,像是要嫁给事业了?”司越之盯着苏辛被屏幕光微微照亮的侧脸,好奇地靠过来,“那男人没说跟你说以后的事?”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婆,是不打算娶老婆了吗?”苏辛反唇相讥,右边眉梢一挑,像极了狡猾的小狐狸。

司越之大笑,伸手捏住她的脸颊:“长本事了啊?敢威胁你小爷?”

背后突然一凉,司越之调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个气息潜定的男人,一身黑色大衣挺括肃洌,正无声无息站在门口,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暗光影动,下一秒,精准地停在他的手上。

嘶——真憋气,明明若无实质的眼神,怎么就跟钢刀似的,害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手背上被扎成马蜂窝!

“那、那个,我出去吃个饭,你继续忙。”

司越之吞了吞口水,第一次这么没出息地低头遁逃。走开几步,又暗骂自己怎么这么骨气,以前见着那人也没这么怂啊!好像自打那人从“唐知眠”的驱壳里脱离出来后,就脱胎换骨似的,从前如果是温和之中带着淡淡的疏离,如今更像是行走在暗夜里之中,披一身风雪的孤绝苍茫。

他想亲近的怕是会宠上天,他不想搭理的,估计就一个眼神,叫人望而却步。

司越之拍拍胸脯,勉强找了个理由安慰自己,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是这个叫苍舒的男人太变态啊!

苍舒这个时候出现,让苏辛有些意外,她冲他招招手:“过来。”

男人眉目舒展,听话地走了过去:“不吃饭?”

“一忙起来就没觉得饿。”苏辛又回复了几笔订单之后,往后靠去,左右活动了一下颈部肌肉,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没有察觉,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疼得厉害。

苍舒的视线在屏幕上掠过,薄薄的笑意挂上唇角:“这么拼,让我很有压力。”

苏辛捶他一记:“谁害的?”

“怪我。”他俯身在她笑得甜蜜的颊边落下一吻,眼神渐渐深邃几分,“阿辛,有个人想见你。”

“谁?”

身材清瘦的年轻男子背对着站在桥上的样子,自成一道别致风景。

苏辛看着他,总和记忆里那个落拓不羁的少年对不上,那时候的他,笑容肆意,吊儿郎当,骨子里的冷静却是并未被掩盖,但经历了六年的雪藏,现在的他很陌生,无论是气质还是眼神都过于萧条阴沉。

天色擦黑,晚风吹动着屋外的一棵榕树,树叶已经所剩无几,倒是积雪压迫在枝头,被这么一吹,哗啦啦掉了一大半。

童乔若有所觉,转头看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和她出神的目光相对。

苏辛愣了一下,反而定住了脚步。

童乔似乎笑了笑,主动抬脚朝她走来。

“苏辛。”

他很久没叫出这个名字了,所有归结于前半生的记忆里,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像是一片纯白的雪花,总在梦境里飘逸来去,可他捉不到,从来都捉不到。有些东西总是这样注定的,曾经拥有过,他错手失去,于是终此一生都成了爱而不得的遗憾。

如果那时候,没有一个贸然出现的小生命,没有亲人设计的陷阱,他想,不论多么遥远,他总有办法找到她,然后告诉她,雪夜一别,他从未忘记过她。

苏辛被他眼里越来越炙热的温度烫了一下,抿着唇轻轻点头:“嗯。”

童乔静静地打量她,从头顶被风吹乱的头发,到饱满光洁的额头,再从挺翘的鼻翼到防备式抿紧的唇。

最后,炙烫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辛原本是戴着围巾的,屋内开了暖气,待得热了,就顺手扯开了,这时候露在外边的白嫩颈项上,金色的刺青便像一道蜿蜒的藤蔓,攀援而上,悄悄露出一小截来。

童乔的眸光暗了下来。

“跟着他,你会很累。”他说话时,眼神都不曾移动,执拗得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儿。

苏辛知道他所说的“他”是谁,可正是因为想到了那人,女生紧绷的小脸倏然绽开柔软的光晕,一开口,连声音都是软而清甜的:“谢谢关心,我们很好。”

这样轻松自然的语气,昭示着一个无比清晰的事实——她心里已经没有自己了。

童乔的眼神彻底失了光亮。

“啧啧。”司越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站在男人身侧,叉着腰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丫头真是没点坏心思,你说这个唐家的少爷,怎么看都是不错的潜力股,现在当不成情人,留着以后当备胎也好啊。”

冷峻的眼风扫来,司越之硬是没有像刚才那样拔腿就跑,而是坚强地回瞪他:“怎么?你敢说你这么久以来就没有利用过她?你从一开始接近她,都是别有目的的吧?”

“这些,不需要跟你解释。”

“呵呵,的确不需要和我解释,但我这个人吧,嘴巴就是闲不住,你说我要是…”

苍舒沉声打断他:“要想你的女人能活着回来,就管住自己的嘴。”

“你——”司越之眼神亮了起来,“你找到她了?”

苍舒没有说话,却让司越之更着急了:“喂!你说话啊!你们两个,怎么一个比一个奸诈的?”

之前苏辛就告诉他,那个女人要回来了,结果他等了这么多天,却毫无进展,现在这个男人也这么说…

咳咳虽然这男人看起来是比苏辛更靠谱一些…

“司越之,我的男人你也敢这么拉拉扯扯的?皮痒了是吧?”苏辛走回来就看到司越之拽着苍舒的手臂,一个劲儿地摇晃,她都没这么和苍舒撒过娇!

“我们爷们之间的事情,你一边去!”司越之眼睛一转,贼兮兮地说,“你还是继续和那个初恋情人谈情说爱去吧!”

这张破嘴!苏辛赶紧看向苍舒,幸好听到“初恋情人”这个称呼后,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她才悄悄松了口气,顺便附赠司越之一对大白眼。

“喂,我们说好的啊,你别跟她一样骗我啊!否则别怪我…”司越之还在和苍舒讨价还价。

“嗯。”低低的应了声,注意力却都在苏辛身上了。

“走,吃饭去。”苏辛笑眯眯地几步上前,主动搂住他,两人就这么当着司越之的面,你侬我侬地走远了。

“切,老子也是可以谈恋爱的好吧?”司越之愤愤地挥拳。

直到当天晚上,被苍舒翻来覆去折腾得汗涔涔的苏辛才恍然醒悟,童乔这个“初恋情人”的存在,其实让他很介意!相当介意!

当然,最近发生的事情远不止于此,五大家族自从去年中旬开始,一个接一个爆出了丑闻,还有的更是直接出了人命案子。

无论是懂行的人,还是吃瓜群众,都在这新年将至的日子里,嗅到了一种朝代革新之际,腥风血雨的气味。

果然,在万家万户张灯结彩为春节的到来而做准备的时候,原本打算将魏老太太的寿辰大办特办的魏家,连同魏家老太太本人,一齐上了热搜头条。

——魏家催眠秘术曝光!艺术家的真实面孔原来丑陋无比!

报道指出的是魏家从魏老太太那辈起,就规定男丁学习催眠秘术,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合适的商机,以巡演或者展出为由,大量筹集四方资金,至于资金最终以什么形式成了未魏家的所有物,就不得而知了。正是这样一条不为人知的经营之道,成了魏家在金融浪潮之下,独辟蹊径的最大筹码,眼瞅着艺术世家风骨清高,又哪里知道暗地里也是为了钱财汲汲营营的小人。

这个大新闻还是苏乐通知苏辛的。

一段时间不见,小不点儿嗓门都大了不少,对苏辛这么长时间不联系表示出强烈的不满,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属于孩童的气闷:“姑姑,你是不是有了男人就不要我了?亏我还照顾了你这么久。”

苏辛哭笑不得:“臭小子,到底是谁照顾谁了?”

苏乐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天才男孩照顾智障姑姑,多年不离不弃,是为哪般?”

结果还没吐槽够,被苏逸拧着耳朵从椅子上丢下来,手机落入了苏逸的手里。

温煦的声音伴着关怀而来:“阿辛,现在苏家也不是很稳,你注意点,先避过那人的锋芒,虽然以你和他的关系,不至于会对苏家下手,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如果万不得已,也许还是应该去找一下纪彦民,不管怎么样,他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这已经是这几天里,第二次听人说起这个名字了,苏辛有些烦乱地拨弄着垂到身前的头发,许久,轻轻应了声:“知道了。”

她比谁都清楚,苍舒动起手来,根本就看不出任何血腥之气,气势庞大,声势骇人,都是威赫而已,他真正擅长的,是以最寻常普通,又避之不及的方式让人一头栽进设好的陷阱里,稍稍一挣扎,就会万劫不复。

比如,就这样,以曝光的形式,摧毁了魏家良好的艺术形象,也斩断了魏家这些年来最暗自得意的经营方式。

而唐家,在唐老太太被顾蒙催眠术催眠的那段时间里,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迫转签了部分资产转移手续,随着唐老太太的精神检测报告出炉,童乔以大份额的股份,成了唐家最有资格的管理者,而一向退居后方的“唐先生”在此时出面赞同,无疑是顺理成章的。

“嗯…那…魏岸呢?”这晚,苏辛听话地被他翻了个身,声音也跟着破破碎碎的。

“他请得动顾蒙,自然是做了交易的。”苍舒按着她的腰,狠狠一动,大约是惩罚她的走神。

苏辛嘴巴微张,不小心发出一声呻吟,顿时气结,这人真是…怎么喂不饱的?

但很快,思绪已经再次回到了正题上。

按照这样推算,唐、魏、苏都有了新的安排,至于柳之桢的回归,也预示着,早就没落的柳家,会被他扶植起来与其他四家分庭抗礼,这是当时小蚊子接近柳之桢的根本目的。

至此,四大家族已经都被他掌握其中,为他所用!

甚至于,没有惊动任何势力,就这么轻轻浅浅地将广撒的网给一一收了回来。

那么,接下来,便是纪家了吧。

这也说明,纪彦民也该回来了。

苏辛猜得不错,纪彦民正是在大年三十赶回来的。

倒不是来见苏辛的,而是直接和最近闭门不出,害得苏辛总下不来床的苍舒,一同进了二楼的书房。

苏辛贪得空闲,抱着电脑缩回自己房间继续谈生意,直到日暮黄昏,才发觉肚子饿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