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走到小女孩床前坐下,端起糖水罐头,用勺子细心将里面的梨肉切碎,喂到她嘴边。小

女孩生怕他再去打辜徐行,连忙大口大口地吃罐头,一边吃还一边朝他露出可爱的笑。

辜振捷爱怜地用拇指揩掉她嘴边的糖水汁:“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我叫宁以沫,今年五岁了。”

“以沫?”

她爸爸宁志伟忙答道:“相濡以沫的以沫。”

辜振捷点了点头,仔细端详了下宁以沫的脸,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你这女儿养得好啊。”

宁志伟忙说:“哪里哪里。”

辜振捷抚了抚以沫的头,含笑问:“给伯伯当干女儿好吗?”

以沫眨巴了下眼睛,像在想什么是干女儿,想了会儿,她眯着眼睛,鬼机灵地笑了笑:“爸爸说好就好。”

辜振捷点了点她的鼻子:“小滑头,那好,我就问你爸爸。小宁啊,你介不介意女儿多个干爸爸?”

宁志伟还没来得及答话,一个不紧不慢的女声就从门外传来:“嗬,这一转眼的,我就多了个干女儿了?自家儿子都管不好,你还真不怕管坏别人的女儿。”

来人正是晚一步赶来的徐曼。

徐曼见辜徐行脸上多了道五指印,上前心疼地摸了摸,嗔怪地瞪了辜振捷一眼。顿了顿,她走到以沫爸爸面前,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居高临下,就事论事地说:“这里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回头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补补。你可千万别推,推了就是打我们家老辜的脸。”

将信封强塞进以沫爸爸手里后,徐曼走到病床前说:“老辜啊,时间也不早了,别耽误小孩子休息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北京开会吗?”

辜振捷见状,只好起身告辞。

一旁,辜徐行看了以沫好几眼,唇动了动,直到离开,那句堵在喉间的“对不起”也没能说出口。

第二章(3)

直到进了自己家门,徐曼才把火发了出来。

“辜振捷,你倒是没有十月怀胎把孩子生下来,打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一把将辜徐行拉到身边坐下,心疼地抚着他的脸:“我通共就两个儿子,靖勋才十几岁就被你送军校去了,身边就剩阿迟一个了,你要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我跟你没完!”

辜振捷贵为一军首长,威震一方,却拿自己的老婆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抽闷烟。

“我告诉你,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怎么管教是我的事,你不能用你那套来管孩子,会把孩子管出毛病来的。”

抽泣了好一阵子后,徐曼拍了拍辜徐行的肩膀说:“妈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这就热给你吃。乖,什么都别想了,以后不要去南边,也别再见那个小女孩了,知道了吗?”

其实不用徐曼提醒,辜徐行也不会再去那个院子。

在他年幼的心里,从此多了一个禁区,那里住着一个叫做宁以沫的女孩,是他永远也不想再去面对的。

“陀螺”事件后,辜徐行变得越加孤僻。

过去他也羡慕别的孩子意气风发,三五成群,为了不动声色地融入他们,他时经常抱着羽毛球拍坐在广场上,等人找他打球。

那件事以后,他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了开来。路过人群时,他都会低头匆匆走过,他怕遇到那个小女孩,也怕从别人眼中读到和那件事相关的讯息。 

他强迫自己忘记那件事情,可有些事情,越想忘记反而会记得越清楚。

每当他坐在钢琴前,看着灵活的十指在琴键上游走时,他就会想起有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他的傲慢霸道,留下终身残缺,内疚感便会像蛇一般钻透他的心脏。

一个低气压的午后,他独自坐在家里弹钢琴,弹的是一支刚上手新曲子,其中某个篇章十分沉重暗涩,指法也特别难,他反复弹了很多次都发出那种蹩脚的声音,烦躁的他猛地从钢琴前起身,将左手大拇指放在琴键上,放下重重的琴盖,狠狠往拇指上压去。

直到拇指上传来锥心的疼痛,心里那股躁乱才渐渐服帖了些,他缓缓松开琴盖,站在光线暗沉的琴房里无声的啜泣。

那是辜徐行经历过的,最难熬的一个春天。

再见到宁以沫,已是时序入夏。

那是个黄昏,辜徐行和徐曼正在客厅里看电视,刚出差回来的辜振捷大笑着从院子外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正在玩泥巴的小人儿。

“告诉伯伯,你准备捏个什么?”

小人儿糯糯地说:“我要捏个坦克。”

“哈哈,好,捏个坦克,我们一起打坏人。”

辜徐行“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神戒备地望着爸爸怀里那个小女孩。

乍见以沫,连徐曼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辜振捷身边,压低声音恼道:“脏不脏啊?就把人这样抱回来了?被人看到多不好?”

和很多军二代一样,徐曼有很重的公主病,脑子里等级观念森严,她很看不惯辜振捷把一个后勤兵的女儿当自家孩子那样亲热,觉得丢了自家的体统。加上她潜意识里总觉得以沫很像辜振捷前妻生的那个女儿,所以越加厌恶起以沫来。

辜振捷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的情绪,把以沫放下,一边往沙发边牵一边说:“也真是巧了,车一进军区就看见这个小丫头蹲在路边玩泥巴。这不,就抱来玩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