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吻过的女人好像也是三十来岁的。
元宵在忐忑里,回味那一晚和陶然的对话,然后沮丧地发现陶然对着她的表情同对着游轮上那个女人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另外一件令到元宵沮丧的事情是元旭东这个暑假不回来陪她过。
但生活常有意外之喜。陶然的电话始终没有拨过来,但父亲的电话却意外地拨了回来。
元旭东告诉元宵,“礼拜五回来,让温阿姨到我那儿打扫一下。”
元宵一下又振奋了。
元旭东在本城的住所离开外公的石库门不远,同大表姐的父母旧居是同一栋高级公寓楼。此楼内居住的富豪政要明星不少,楼虽老但安保系统完善,绿化建设优质,完完全全是城市中闹中取静好隐蔽又好位置的好楼盘。所以外界人等压根不晓得元旭东在此处有住所。
同裴智慧离婚以后,元旭东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裴家。元宵抱着元旭东的大腿流了不少鼻涕和眼泪。
元旭东蹲在元宵面前,“女儿,我就在你隔壁。”
元宵抽泣着问:“真的?”
“不骗你。”
在次年,元旭东就买下了这栋公寓楼内的一百二十来平的三居室,给元宵布置了一间房间。他一年住进来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温阿姨在裴家石库门工作了也将近十五年,非常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她说:“天热了,我把你的几件T恤也拿到那边去。”
元宵猛点头。
可是元旭东隔了一天又来了一通电话,“女儿,这回回来不太方便,你不用过来和我同住了。”
“什么?”元宵叫。
元旭东口气充满了抱歉,“最近实在有点儿忙,忙完这阵带你去大溪地。”
元宵没好气,“得了,我已经二十二岁,不是十二岁,您不用把我还当孩子来哄,我亲爱的爹地。我也很忙,要备个公开课。”
她愤愤挂上电话。
父亲要回来却拒绝她去同住,这着实很过分,这着实不太寻常。
元宵越想越郁闷,索性上网散心。
“甜蜜蜜”在Q上给她留言,“紧急线报,女人貌似又交了男朋友。”
元宵不怎么惊讶,“不会又是哪个富二代吧?她前几个男朋友都是富二代。”
“可靠消息,可能是某影帝,年纪比她大很多。”
“既然可靠,怎么又是可能?”
“因为还没有被证实嘛!”
元宵把“某影帝”三个字在心内转了一转,问:“是合作过的还是没有合作过的?”
“合作过的。”
“大陆的还是港台的?”
“大陆的。”
元宵的新潮起伏起来,“你就直接告诉我最可疑的那个是谁!”
“甜蜜蜜”打出了三个字——“元旭东”。
☆、忽而今夏(七)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筒子都说我现在更新速度不稳定,这个问题嘛。。。因为我现在惰性很强。。。应该自省。这样吧,以后每周六更新你们看行吧?关于我的几个老群已经解散,顺便通告一下,仍有兴趣的读者筒子可以加我唯一的大群78359742,敲门砖是我的任意一部作品。目前《只怕不再遇上》(也就是对对糊的竹轩篇已经上市,卓越当当均在搞活动,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去入一本,我在此表示感谢)。
就在这一天,元宵都没有能够让自己的心情顺利地平静下来。
她在幼儿园里给小朋友们做识词造句,今天教给小朋友的词汇是“勤劳”。
捣蛋鬼第一梯队的佑佑第一个举手,“我是勤劳的佑佑。”
这个小朋友的自恋,元宵早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善于启发学生的老师,她还会发问:“为什么啊?”
佑佑答:“我早上比小爸爸起的早!”
元宵再问:“你几点起来啊?”
佑佑捂着嘴巴,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就是不肯回答元宵的问题。这时候他的双胞胎姐姐佐佐往往会心有灵犀地给弟弟做补充,“爸爸吃中饭的时候起来,佑佑比爸爸早五分钟,妈妈说佑佑比爸爸勤劳。”
虽然早已习惯佑佑的自恋,元宵最后还是无语了,“好吧,如果这也算勤劳的话——”
但是,她想,这才是正常的家庭生活不是吗?明媚的星期天,赖床的爸爸,早起做家务的妈妈,这才是正经人家该有的情境。一念及此,元宵很有点儿心急如焚。
这个偶像,怎么就和,这个老爸,搅合到一起了呢?这到底是绯闻?还是真相?
晚上下班后,“甜蜜蜜”和“小甜甜”在管理群里约她共商齐思甜新片《天煞》首映式应援的计划。整个过程中,元宵心情复杂地开了无数小差,基本没有发言。
“小甜甜”对此表示批评,“三吧主,注意集中注意力!女人的这部戏很重要。虽然她拿过东京电影节最佳新人奖,但是还没拿过任何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这对我们来说是场战役!”
“甜蜜蜜”很意外地插了一句比较客观的话,“我看这部戏——要拿最佳女主角似乎有——那么——点——困难。”
“小甜甜”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这可是一部古装大戏!编剧这么的才华洋溢!导演这么的实力雄厚!情节这么的跌宕起伏!元素这么的丰富多彩!场面这么的威武雄壮!特效这么的精彩绝伦!女人扮相这么的美!朱姐姐请我们看的公映,大家看到结尾都哭了!”
元宵不想打断“小甜甜”的慷慨陈词。她甚至在没好气地在想,电影不好看就是我爹演的我也看不下去,何况这电影看到片尾我都睡着了。何况现在的我更加看不下去!
“甜蜜蜜”找元宵私聊:“当脑残粉易,当理智粉难呀!”
元宵答:“一个脑残粉抵十个黑嘛!”
“甜蜜蜜”问:“我一直觉得你对偶像不像一般粉丝对偶像那么狂热!”
元宵打个笑脸,“我和你一样理智耶!”
“不是这样的,譬如说我能客观认识到偶像这部戏有点儿问题,让她拿不到奖我感到很遗憾,但是你的感觉一定是拿不拿得到奖都无所谓。”
元宵又打个笑脸,“亲,你真的想多了啦!”隔了一会儿,她又打了一行字,“关于她和老影帝恋爱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甜蜜蜜”答:“二群的粉探班的时候,看到元叔到剧组找她,然后两个人一块儿走了。三群的粉参加她那个护肤品品牌现场应援的时候,看到元叔出现在后台。通过一系列的巧合,我客观分析了一下,可能性很大。”
元宵回复了一行字——“气煞我也!”
“甜蜜蜜”说:“我现在相信你对她是真爱了!”
《天煞》的首映礼在粉丝兢兢业业的备战中开幕。
第一场首映礼的现场观众中大半是记者,每个记者的椅子上有个资料袋,里头有几样物品:装订精美的齐思甜成长史写真集——粉丝自己设计自己排版集资印刷的;齐思甜资料簿——粉丝把齐思甜所有的正面新闻收集齐全装订成册;一袋进口水果——某家里做水果进出口生意的粉丝友情赞助;一只媒体车马费红包——粉丝们集资在经纪公司出钱的基础上又给每位记者加了三百大元。
这部分工作全部是由“甜蜜蜜”和“小甜甜”倾力完成。
元宵一直把这种行为叫做“无私的奉献”。
在现场的观众里,他们还安插了好几个群众演员,在现场回答记者们的提问——这部分工作由元宵安排。
所以当电影结束,有几个群众演员“不小心”撞到记者的摄影机前,用餐巾纸拭眼角,说:“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片子,场面不比好莱坞差。女主和男主的爱情太感人了,女主临死前看男主的眼神太感人了。”
元宵对该群众演员竖起大拇指。
可是此时偏偏自他们的后方传来这么一个声音:“能不感人嘛!旁白说了这么多感人的旁白。”
记者在一堆“太感人中”终于听到不太一样的声音,顿时就被吸引过去。
元宵的眼神也被吸引过去。
站在那里的帅克笑着他的那双单眼皮,双手插在他的裤兜里,嘴里还嚼着他的口香糖。
记者问他,“先生,您觉得这部片子怎么样?”
帅克对着镜头毫不羞涩落落大方地讲道:“旁白很精彩,女主角眼神表现不了的东西,全都交给了旁白,这旁白的声音很好听,从译制片场请来的吗?”
陆续有粉丝闻声围拢过去,用愤怒的表情表示他们的愤怒。
帅克毫不在乎,似乎还想继续发表他的高论。元宵见粉丝们已经快按捺不住他们的愤怒,此地实在不宜代表偶像和路人甲发生冲突,她只得硬着头皮排众而出,扯着帅克的衣角,“快走快走,电影都结束了。”
帅克对她的突然出现好像并不觉得奇怪,而且突然地问她:“你要请我吃饭啊?那好,走吧。”
元宵闷头不响,直到把帅克扯出了电影院才停住脚步,“谁要请你吃饭啊?”
“你答应送我回家,最后没实现承诺,可不该请我吃饭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啊?”
“我那天在车上就醉了。”帅克突然认真说道。
“胡扯!”元宵瞪眼睛。
“真的,司机居然把我从浦西拉到浦东金桥,又从金桥把我拉到虹桥,整整四百块车费!”帅克继续认真地说道。
元宵被帅克的认真给犹豫到了,她狐疑地问:“那么后来呢?”
“我又被凉风吹醒了,当然和司机据理力争,他最后没多收我钱。”
元宵嘟囔,“我就知道,谁能占你便宜啊!”
“所以你看你不得负责么?”
“我没听到。”元宵把耳朵捂起来。
帅克瞄到元宵手臂上贴的齐思甜大中华后援团的臂贴,又笑起来,“多大了还追星,追的还是女明星。唉,能出息点儿追一下吴彦祖金城武这样的顶级帅哥不?”
“你管得着么?”元宵反唇相讥,“你既然都混进了首映式,连基本的礼貌的都没有,这是粉丝主场作战,你这外人懂不懂来者是客,要遵守首映的规矩啊?”
“你知道中国的电影为什么总是不能进步吗?”帅克顿了一顿,开始发挥他打小就利索的嘴皮子功夫,“就是你们这些盲目的粉丝闹的,明明是烂片,非要吹成佳片。你们偶像早年演的还算有点儿灵气,这两年表现不行啊,她一上大荧幕就习惯性没有表情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唯一擅长的就是‘这该怎么办’的惶恐模样。”
对于佳片和烂片这个问题,元宵实在没有办法当着帅克的面指鹿为马;对于偶像一上大荧幕就面瘫的客观事实,元宵也没法昧着良心反驳,何况目前她也不乐意反驳。她只得另择重点,顾左右而言他,“说起来,你怎么会有首映式的电影票?首映式的电影票对外销售只有五十张,都让我们吧的粉给抢了。”
帅克说:“别人送给我老板,我老板见我最近在急诊部表现优异就送给我了。他老人家以为我这样的小青年对齐思甜这样的玉女明星比较感兴趣。”他笑嘻嘻补充,“我在市三医院实习,欢迎光临我们急诊室。”
元宵挥舞拳头,“你咒我呢吧!谁要去光临医院啊!”
“甜蜜蜜”在电影院门口唤元宵:“三吧主,去不去麻辣烫啊?”
元宵改挥舞拳头做挥舞双臂,“去啊去啊。”
她刚抬起腿,帅克在后头凉凉地说了一句,“麻辣烫这种玩意儿,吃多了肯定会拉肚子。”
元宵把耳朵关起来,“作为一名医务工作者,你没听说过高温消毒原理嘛?”
☆、忽而今夏(八)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补昨日周六更的那回。根据目前的进度,真的只能保持一周一更啊亲们。。。。
三个小时后,她不得不再次承认,帅克就是尊“瘟神”啊“瘟神”。她在麻辣烫里加了很多辣子,然后觉得不够,就跟着“甜蜜蜜”在隔壁老王卤水摊叫了一碟卤鸡翅和卤鸭下巴。
过了一个小时,和粉友逛街的元宵因为拉肚子拉到虚脱被送进了市三医院。
“甜蜜蜜”很义气地为她忙前忙后办手续。
元宵有气无力地问:“为什么你们都没事儿啊?”
“你的肠胃也太脆弱了,当粉丝要有强健的身体啊!”“甜蜜蜜”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小说塞到元宵手上,“吊盐水的时候解解闷吧!”
元宵瞄到小说封面上作者大名“稚晖”,作品大名《致春风》,惊讶得一塌糊涂,问“甜蜜蜜”:“你怎么也看起了八十年代文学作品了啊?”
“可不是偶像最近一次接受采访的时候提到这本书了嘛,我从学校图书馆借过来看看。你也看看,有助于提升我们和偶像思想境界的距离。”
元宵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出来。偶像的绯闻对象是她爸,偶像喜欢的小说是她妈写的,孽缘也是缘。
“甜蜜蜜”走后,她百无聊赖地翻了翻书。自打她识字起,外公就教她看她亲妈写的小说,虽然那时候她根本就看不懂,但是忘不了外公一副吾怀宽慰,亦甚骄傲的神态。
把亲妈的小说翻了两页,元宵又感慨了两回,这才突然想起来——这里是——市三医院?
她在心里狠狠一“靠”。
这一天一定是撞了邪的。元宵在接到温阿姨打来的电话后,万分肯定地抱怨。
温阿姨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十万火急的焦灼声音向元宵打小报告,“宵宵,你爸爸回来了。”
温阿姨今年四十五岁,带了元宵十几年,把元宵当亲侄女带,所以她懂得疼元宵所疼。当然,因为她今年四十五岁了,她是个中年妇女,她具备任何一个中年妇女该有的狗仔八卦本能,并且能发扬光大。她压低了声线对元宵说:“我这不是把你的衣服拿去公寓嘛,出来的时候,看到你爸带了个女人出了车库。我一见不妙,赶紧躲到花坛后边,接着我就看见那女人跟着你爸进了楼。我在楼下守了十分钟,他们俩都没下来,哎呀妈呀,你爸这是不是真的第二春哪?你妈可还没嫁人哪?他怎么能第二春啊?”
挂了温阿姨的电话,元宵的心被揪起来,她立刻叫来护士,“还有多久能打完啊?”
护士看一眼点滴瓶,“快了,还有一个小时。”
“现在能拔针么?”
“你拉肚子拉一半能不拉吗?”
护士飘然而去,元宵愈加愤愤。小护士明明年纪同自己差不多,犀利程度可是强过自己太多了!可见市三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不是好人。
元宵只得焦灼地每隔五分钟看一回点滴瓶,估摸还有三个五分钟时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终于拔掉针头时,出租车准时开到了医院门口。
她火速驱往元旭东的公寓,车堪堪往公寓门口停好,元宵探着脑袋往司机手里塞钱时,就锐利地瞄到了她的爸爸的背影。
元旭东身材保养得很好,宽肩窄臀不让青年,背面看上去顶多也就三十来岁,所以身边傍着一位婀娜窈窕、衣着时尚的女性实在会是一幅养眼画面。
同样在那一眼,作为资深粉丝的元宵瞄到百分之一百属于她偶像的那只贴满施华洛世奇水晶限量版HELLO KITTY背包。
就在上个月,偶像以此包博上时尚杂志的整版街拍。
就在这个点,偶像背着此包陪着她的爸爸。
元宵坐在车里没动,连司机找钱给她时,她都愣了一两秒,觉着肚子里的绞痛根本没有被点滴打败,且有卷土重来之势。
这一晚,元宵不做二话地带着她的化妆包气势汹汹地强行入驻元旭东公寓。
元旭东与裴智慧离婚以后,两位各自的感情生活在元宵面前一直是一张白纸。虽然他们离婚了,至少他们都是白纸,没给她带来什么后爹后妈的麻烦。元宵是这样想的,故而还能愉快地享受暑假和寒假。
下午望着元旭东与齐思甜的背影,元宵突然想,她的爸爸以四十六岁的高龄要谈一场时髦的恋爱,似乎依然有足一切成功男士该有的资本。
她突然就前所未有的恐慌了——她的父母已经离婚,并且各自单身了很多年,他们是有足够的人身自由再谈恋爱甚至各自成家的——这是她一直遗忘的事实,
在元宵琢磨纠结时,元旭东到家了。
元旭东一推开门见元宵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磨牙,有些意外,但是仍是高兴的,他说:“宝贝儿,我从西藏给你带了天珠,在那边的行李里。”
元旭东走到元宵身边,想要拥抱女儿,就像以前无数次久别重逢一样。
元宵把头一抬,严肃地避开爸爸久别重逢的拥抱,“亲爱的爹地,你刚才去哪儿了?”
元旭东一愣,随后笑起来。他这样外型得天独厚的中年帅叔,笑起来的既成熟又有些孩子气,连女儿都被能笑得晕浪起来。
元旭东用调侃的口吻,风流的态度问女儿:“怎么啦宝贝儿?审问起你爹了啊?看看这态度,跟军统审□似的。”
元宵才不理会父亲的幽默,她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严肃再严肃,“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请您务必严肃地回答我,别把我当记者打发,我可不是记者。”
元旭东摸摸她的脑袋,“我刚才约会去了。”他说这句话的样子就好像在说“我刚才去喝茶了”一样普通。
“不会是齐思甜吧?她和我大表姐一样大。”元宵嚷。
元旭东只消往那边一站,就自然而成他迷人的翩翩风度,若有聚光灯打下来,他就会是瞩目的焦点。此刻,他态度变得格外认真,因此表情格外迷人,“女儿,你觉得我老了吗?”
“不。”元宵低下头,不能正视父亲放电的表情,她说,“我不能理解。”
元旭东叹了气,说:“元宵,爸爸也可能会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希望你能理解。”
每一回元旭东称呼她的姓名,就代表他是在绝对认真地和女儿在沟通,也代表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绝对认真。
元宵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我妈怎么办?”
元旭东双手扶住女儿的肩,“元宵,我和你妈离婚十几年了。”他又笑,“乖,我给你放洗澡水,夜宵想吃什么?爸爸做肉汤圆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