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在自己低眉垂眼的陆嘉应,心里涌起厌恶,再像她也不是她。不是那一个在梨花树下笑得天地失色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死活没更上,今天就双更吧~~

这是第一更~

皇家血脉

周熙烨抽手而去,走得毫无留恋,陆嘉应这才抬起头,眼角扫过他的背影,心底渐渐沉下去。

他此番起来到底所为何事?能让他等自己一个时辰?偏偏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掉。陆嘉应心里细细思索一番,却没有结果。她还是如同从前一样,依旧看不懂他。

夏利闻带着使节踏上回夏朝的路途,这一次夏国元气大伤,又加之内政动乱,估计有个十年八年不敢再来犯境。

夏利闻离开的时候,京城城墙头上是夕阳的余晖,大周朝的皇宫沐浴在一片金黄色的光中,而他身边是呼啸而过的北风,他如鹰一般的眼神狠狠地一黯,然后才策马狂奔而去。

周熙烨离开聚芳宫,却屏退了下人,一个人披着斗篷在宫中走了很久。然而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重华宫。

他知道这是他曾经的皇后住过两年的地方,他走得近一点,却似有似无地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物是人非,斯人已去,徒留一地悲凉。傍晚了,起风了,有凉意渗进来,一点一点吞噬他荒芜的骨头和心。

为什么直到她死后,将一切遗忘,却偏偏记得最美好的一刻?为什么在他亲手逼死她后,在他已然想不起全部之时,又偏偏明白他那么爱她?

他心狠可怖,上天于是决定惩罚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与最爱的人点点滴滴,让他活在谎言与欺骗中。

周熙烨苦笑,继续往前走,重华宫的后院,他亲手堆起的小土坯孤苦伶仃地伫立在寂寥的土地之上。风吹过,似乎有呜呜的低泣声。

他几乎一瞬间有一种狂喜,但又怕打扰到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发问:“是你么?是你么?”

没有人回答他,天大地大,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表情渐渐落寞下去,低低地喃喃:“你肯定不想看见我,我知道。今年我打扰你太多次了,是我不好。可是…我就是好想你…”

两年里,他娶杜菀之,弄垮杜家,励精图治,皇权达到巅峰。他渐渐得到很久之前自己想要的,可唯一依靠活下去的却是她站在梨花树下的一笑和自己一颗小心翼翼爱着她的心。

如果没有蔡成的戳穿,他几乎能够自欺欺人地活下去,只不过永远不再幸福而已。

可是现实不再让他逃避,不再让他这个懦弱的卑鄙的可悲之人继续这么活下去。

他胸口断裂的木簪子轻轻发烫,时时刻刻提醒他到底失去了什么。周熙烨弯下腰,不敢靠太近,只寻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余音。”他颤颤地交出那个在心里喊了无数遍的名字,他的喉咙微微抖起来,说出来的话他这个一代帝王偏偏一点底气都没有。

“岳父一家的清

白我一定还给他们,要是有一天我们在地下见面了,你、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当夜,周熙烨召见蔡成询问案子进程。蔡成点点头:“在杜家查出的那些文书皆为属实,可以结案。”

“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报皇上。”

“什么事?”

“杜厚光死在狱中确实蹊跷,微臣已经查到在狱中自尽并不是杜厚光本人,他早已金蝉脱壳,有人助力逃往京郊。但是,微臣刚刚收到消息,他在京郊被一股势力追杀,命丧途中。”

承乾殿的烛火扑闪,跳动的火焰照耀出忽明忽暗的光,一层层打在周熙烨的侧脸之上,他一双眼看不分明,他忽然一笑:“知道那股势力是谁么?”

“微臣…暂时不知…”

“呵”周熙烨端起一旁的新鲜热茶,就着轻轻喝了一口,意味不明地说道:“有人终于露出马脚了,都忍了这么久了。”

蔡成悄悄抬起眼,只见座上帝王嘴角上扬,眼里精光乍现,就像是看见等候多时的猎物一般,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狠戾神色。

“明日上朝将此案公布天下,朕会给两年前的陆家一个交代。蔡卿家现下退下吧。”

“臣遵旨。”

夜越来越深,乌黑夜幕压下来,连月光都显得极为惨淡,而星光几乎丝毫不见。周熙烨没了桂圆侯在跟前倒不习惯,新调来的太监在他跟前提个灯都摇摇晃晃,周熙烨一个不耐烦,立马让他滚了。

他一介帝王后来竟然自己提着宫灯来到了万安宫。

杜菀之已经早早睡下,襁褓中的孩子靠在她的身边也发出清浅的呼吸声。门口的侍卫见了周熙烨连忙下跪,他摆了摆手就让他们退下。

进了内殿,他就见到了熟睡的杜菀之和孩子。

室内点着微弱的光,周熙烨看不分明那个孩子的长相,可是他心底却隐隐而来一股戾气。他再走近点,不知磕到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一声“砰”。

杜菀之醒了,她方才睡得迷迷糊糊,大眼惺忪,这会儿一看见周熙烨时以为他看在孩子份上终于放过她,立马醒了过来,拉住他的袖口低低地就喊:“皇上…”

百转千回,几乎揪住旁人的心。怎奈,周熙烨一颗心已经冰冷僵硬如同世上最为坚硬的钢铁一般,她这种戏码,他连哼一声都不屑。

杜菀之察言观色与他生活两年之久,这时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要是说以前周熙烨是敷衍她,那么这会儿他是连敷衍都不愿意了。杜菀之下意识地就望向身边的孩子,手不由自主地便伸向他。

她指甲长,正好戳中的小孩子细嫩的脸庞,那小孩子一下子就“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在周熙烨面前,杜菀之连忙就将孩子抱在怀中,轻声哄着:“启望乖,父皇来看你了。”说着便站起来,将孩子凑到周熙烨的身前。

这下子,孩子已经明显的轮廓终于在他眼皮底下明明白白地呈现出来。那孩子一见到他居然止住了哭声,睁着一双眼睛盯着他。

而那双眼黑白分明,眼角却微微翘起。小小的桃花眼,周熙烨轻轻一笑。

然后,他便伸手一下子就打掉了杜菀之凑过来的手。杜菀之手中的孩子差点掉在地上,她心里立马又“轰隆”一声巨响。

“菀之”周熙烨终于开口,声音低柔就像是情人间的私语,可是他说出的话却让杜菀之浑身发抖。

“你知道自己最不应该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他又一笑:“就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太像他了。”

“菀之…”他轻轻拍着她的脸:“你说,你想怎么死呢?”

杜菀之的双眼终于瞪大,如同铜铃一样,可是她嘴里却还在念着:“不是的,皇上,不是的,他就是您的孩子,他是太子呀!”

周熙烨很可惜地摇了摇头:“菀之,你看看,你又说谎了。”

他眼里狠戾神色从未消散,他说的话是淬了剧毒的可怕。

“寻常人家,私通乱了血脉亦是大事,更何况,是皇家?菀之,是你自己不要命。”

他在这一刻还亲亲热热地叫她菀之,杜菀之终于明白她是爱上了一个多么可怕的男人!她身子开始发抖,不由自主地便往后退。

周熙烨轻轻一叹,欺身向前,大手一下便掐住了她的喉头:“欺君罔上,朕已经让你多活了很久。朕从来不碰你,你就动其它心思,真以为朕被你蛊惑了?!”

他一字一句,将杜菀之狠狠打回原形:“就一夜喝醉在你房里,哪有那么容易?况且,你以为朕醉了便当真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

周熙烨大手渐渐收紧,杜菀之小脸在烛火下涨得通红。

“皇上…咳咳,皇…”杜菀之松开抱住孩子的一只手,强烈的求生欲使她开始激烈的反抗起来。

周熙烨似乎很享受她挣扎的模样,挑起了狭长英挺的眉毛,眼睁睁看着杜菀之脸色开始由红变紫再变乌黑,而她的挣扎也渐渐地由大变小。

“砰”的一声,周熙烨终于甩开了她,杜菀之抱着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小婴孩凄厉的哭声。

“你跟他交换了什么?嗯?”周熙烨居高临下,淬着毒的目光几乎将杜菀之凌迟:“或者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他似是疑问又似是肯定的语气叫杜菀之通体生寒。她所有的把戏在他眼前几乎无处藏身,她就像

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一样什么都瞒不了。

“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杜菀之哆哆嗦嗦,终于害怕得不再装娇弱。

周熙烨这会儿只是笑了:“让朕想想,菀之你有什么把柄呢?又或者你杜家有什么值得他帮你的?”

烛火太暗,他将她逼到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嘴里轻轻吐出来一句话。

“菀之,你说说你自己到底是谁?杜长望又给你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第二更~

男主失忆的梗终于完完全全抛出来啦~他这失忆也蛮苦逼的,因为他只记得两点。一是他与陆余音最美好的一刻,所以他一直宝贝着断掉的木簪子。二是他爱她。

PS:明天周五我不更了,好好歇歇,周六再更哈~

互相利用

小孩的哭声在夜里显得尤为凄厉,杜菀之的心却仿佛是被提至最高处,然后“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鲜血横流。她全身上下几乎脸毛孔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而此刻周熙烨依旧不放过她,他高大的身影将烛火挡住,在杜菀之面前留下一片阴影。

她仰起头看他,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却依然能够听到他狠戾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菀之,你告诉我,你是谁?杜长望给你留了什么东西?”

杜菀之瑟瑟发抖的脸浮上一股绝望般的狠绝:“皇上不是知道了?又何必问臣妾。”

周熙烨忽然哼了一声,继而轻轻一笑。他伸手一把托起掉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一下子就将孩子整个拎起来,凑到杜菀之的眼前。

“来,告诉朕,为了能得到这个孩子,你交换了什么?”

那孩子哭声更响,周熙烨一把便掐住了他脆弱的喉头,脸上现出十分不耐烦的神色,又说到:“还是要让朕来提醒你。”

哭声渐弱,断断续续,杜菀之撇过脸。周熙烨的声音却依旧不放过她:“你能怀上周弘烨的孩子,是许诺了他杜家暗卫的掌控权?而你们认识是因为一场掉包计。”

真相显而易见,杜菀之脸色早已惨白。

周熙烨眯了眯眼:“菀之,你还在希望他救你出去?朕看你还是早点打消这念头。你知不知道,他救出去的人还是死路一条,杜厚光就是最好的证明!”

听到杜厚光的死讯,杜菀之终于支持不住,害怕与绝望通通出现在她的脸上,她霎时泪流满面,不一会儿就“唰”的一个转身,抱住周熙烨的裤腿大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哦?朕要怎么饶你?”

“我说!我说!我都说!”

周熙烨这才满意,松开了掐住婴孩的手,将他扔到了杜菀之的怀里。

杜菀之接住婴孩,却发现那孩子脸色已经泛青,她颤颤巍巍地将手指伸至他鼻翼前,却发现那孩子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

她心中再次大骇,几乎捏碎周熙烨的裤腿,凝脂般的手指已经搓得通红。

“我,我不是杜家的大小姐,我只是杜长望的私生女。周弘烨曾经在两年前私下里向杜家提亲,那时我刚刚认祖归宗,又恰巧皇上您召杜家大小姐入宫。我联合杜厚照将自己与杜家大小姐杜英之掉包,这才进了宫。杜长望便将杜英私下里许配给了周弘烨,可是杜英之却病死了,周弘烨与杜家攀亲不成,便威胁将掉包一事抖出来。杜长望见事已至此,便许诺今后必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周熙烨轻轻一笑,杜长望这老狐狸倒是两头都不落下。

“但是

我在宫中迟迟没有子嗣,我是没有办法了,皇上…”杜菀之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杜长望野心愈来愈大,他想让我早日怀上龙种,到时他便能逼你退位,将我生下的孩子立为皇帝,假以时日,再废小皇帝,自己便能作用江山。”

“朕从来不碰你,所以你就去找了周弘烨?嗯?!”

杜菀之终于点了点头。

“那他这么帮你,你又给了他什么?”

“我、我…”杜菀之说到这里,松开了抓住周熙烨的手,仰起头一个惨笑:“让我下毒!”

周熙烨眼神一黯,上前一把扣住她的下颌,语气如同寒冰:“什么毒?!”

杜菀之泪水再次飙出来,周熙烨此时恨不得将她掐死的模样将她一颗心燃成灰烬。她不得不和盘托出:“宫里有太医是他安插进来的,我时常被监督着,不得已便将毒下了,但是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皇上…”她抓住周熙烨的手掌:“您后来不是也好好的么?”

听到这里周熙烨不得大笑:“是么?那朕再问你,杜厚光是他弄出天牢的?”

杜菀之点点头。

“那这一次,你又答应了他什么?!”

杜菀之闭上双眼,任凭周熙烨的手越收越紧,答道:“杜家暗卫的掌控权。”

周熙烨得到答案:“你用这个换你和杜厚光的命倒是值得,现在的杜家暗卫早已一盘散沙。”

可是下一秒,周熙烨大手一挥,杜菀之的身体被这股蛮力一下子就甩到了桌边,“磅”一声,额角立刻淌出汩汩鲜血。

“呵,朕竟不知你还真有胆下毒。”周熙烨话锋一转,继而摇了摇头:“朕留你一条全尸,如何?”

一听无法活命,杜菀之捂着额头的脸顿时又惨下几分,不一会儿竟然头一歪昏了过去。

不知为何,周熙烨竟觉腹中隐隐作痛,他的侧脸在昏暗烛光中僵硬成一片。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毒?

走出万安宫,已到了后半夜,周熙烨未曾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会漏算一步。

夜幕压下来,他抬头看没有一点光,来时的宫灯亦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他心里突然想,是老天许他下去看一眼陆余音了么?

这一想法一出来,他心中顿时百转千回,走走停停,恍惚间竟然来到了桂圆养伤的地方。

而陆嘉应等到夜深人静之时,躲开所有视线,终于来到了万安宫,恰恰看到了周熙烨一晃而过的身影。

她一个人捧着手里小小的烛台,立马闪到一边,她忆起自己在黑夜中兀自流的泪与冷汗,胸腔的里心便狠狠地一揪。

他来看杜菀之么?想要将她弄出去么?他走时落寞的眼神几乎一瞬间便

印在了陆嘉应的心上。她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那可怎么办?杜菀之因为她老子必死无疑,而她陆嘉应正是想要看到这种结果。

她要将他的心挖去一半,等到他生不如死之时再亲手挖去另一半,解决他。

正当她恨意难当,怒意难平之时。她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让她将踏出去的脚步一下子收回。

踏入万安宫的是本朝唯一的王爷周弘烨。

陆清文的话一瞬间就在耳边响起,陆嘉应叹息,原来你果真不简单。那么杜厚光是他弄出去的吧。陆嘉应的手心一下子握成了拳,杜菀之有恃无恐的模样如同昨日再现,难怪啊,她在杜家跌倒谷底之时还能嚣张地骂她贱人。原来她不仅抓住了周熙烨的心,而且还与周弘烨保持着见不得光的关系。

而周弘烨要的是什么呢?陆嘉应心里一个掂量,曾经的嫡长子,最为尊贵的血脉,他要的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此番前来当真收获匪浅,陆嘉应见手中烛火渐暗,这才原路返回。

而在万安宫中,周弘烨见到满脸是血的杜菀之和奄奄一息的孩子立马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周熙烨来过了?”他沉声问道。

杜菀之狠狠地擦了擦脸庞上的鲜血:“是又怎么样?!我把所有都说了!我活不成,你也别想他能放过你!”她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出现一个阴测测的笑容,加之她时而滴血的脸,显得更加可怕与凄惨。

“你是来讨赏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厚光已经死了!杜家暗卫的掌控权你想都不要想!”

周弘烨闻言怒火中烧,很快却竟然微微一笑:“那你呢?杜厚光死了,是他运气不好,那你不想活命么?”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我就是死也不再想跟你这种人打交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皇上他会来收拾你的!”

周弘烨摇了摇,看着她的可怜模样,啧啧出声:“这你就不懂了,他现在能够动得了我么?他凭什么动我,他现在自身难保,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杜菀之突然间想到什么,“蹭”得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周弘烨的面前,恶狠狠地发问:“你让我下了什么毒?!”

周弘烨眼中厉光显现,猛地一个后退,抬脚就踹到了杜菀之的身上。杜菀之一个不稳,又一下子跌到在地上。

“你现在问,不觉得有点晚么?!”

周弘烨抬脚又踢上去,正对着杜菀之的脸狠狠地踢了几脚,杜菀之之前便是身心俱疲,这会儿又被他这么一打,半条命都没了,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杜家暗卫的令牌在哪里?!说!”

杜菀之“呜呜呜”的

,没有说出来。

周弘烨一把掰开她的嘴,怒吼:“说!”

这一掰,杜菀之被打的满口碎牙“噗噗噗”地滚到了地上,她嘴里全是血,透着风又是“呜呜”了几声。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