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没死么?阿姐,我实话告诉你,我逃了出来,一直逃到了塞外,三年来一直过着偷偷摸摸的生活。后来大周动荡,我听说周熙烨已死,周弘烨登基大赦天下,这才敢回来。”

陆伯谨哼了一声:“当年行刑前夜,周熙烨来天牢突然回心转意,说要还我陆家清白。可是呢,等来的,还不是全家人的死不瞑目!要不是买通狱卒,偷梁换柱,这会儿陆家早已经绝后了!阿姐,所以我说,你杀得好!”

陆嘉应被这话震得心慌:“你说、他回心转意了?”

行刑前夜,她跪在他的面前,眼泪滴成一个小滩。

“那有什么用?!他还是出尔反尔了!”陆伯谨眼睛赤红,不由得狠狠拉住陆嘉应:“阿姐,你想想清楚!你不会还爱着那个畜生吧?!”

想起陆嘉应昏迷中那句声嘶力竭的喊声,陆伯谨不禁握紧了拳头,吼道:“阿姐!陆家全家人的眼睛在天上看着呢!你可不要昏了头!”

陆嘉应被他捏得生疼,苦笑一声,轻轻道:“没忘啊,我不是将他亲手解决了么,而且连他死的时候他最看重的江山他都保不住,你看,不是挖他的心么?”

她抚下他紧紧抓住的手,又道:“倒是你,为何不第一时间来见我?”

陆伯谨望了望头微拢的小腹:“还不是怕你受刺激,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没躲过去。”

烛火愈发地暗沉,姐弟俩竟一时无话。良久,陆伯谨终于叹了一口气,悄悄地拉住了陆嘉应的手,道:“阿姐,苦了你了。如今大周正值多事之秋,只怕此地不可久留,但你身子如今只能静养,现在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翌日早晨,新帝迎娶正宫娘娘,京城街道人潮攒动,喧闹之声几乎能传到这偏僻的京郊来。李安白入主重华宫,第一个懿旨竟是砍掉后院里已经重新长出来的梨花树,这次是连根拔起,永除后患。

陆嘉应整日躺在床上,细看窗外一点一点变化,日子滑到六月。大周朝果然朝政大动,新帝铲除一大批承天旧臣,大兴文字狱,无数人因此命丧黄泉。而这六月,肃州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大雪过后,一向苦寒的肃州城爆发起历年来最大的灾荒,朝廷连忙派人前往肃州,然而去往的官员竟然都十分诡异地纷纷死在途中。接连死

了四人之后,朝中再也没人想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新帝大怒,却奈何不得,正火烧火燎之时,又听得肃州全城闹起瘟疫,不过一日时间,全城死亡人数达到千人。而,这样一来,朝廷更是无人敢去。

朝廷正直用人之际,新帝焦头烂额。陆伯谨贴了张人皮面具,奔赴皇城,参加新帝临时选人的考试,拔得头筹,毛遂自荐,去往了肃州。

陆嘉应不明白他的用意,那时候她躺在床上,心里渐渐沉下去。三年的时间长不长?能不能让一个人变得再也认不清?

陆伯谨在临走的时候,在陆嘉应耳边说了一句话。

“阿姐,肃州曾让陆家死,如今却能让陆家活。”

他满心热切,急于功名,想要证明自己。陆嘉应苦笑,他三年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可是她没有拦他,即便她万分不愿意陆家唯一的儿子再去当一个朝廷中人。

陆伯谨笑眯眯地保证:“阿姐,你生产的时候我一定能够回来,看看你的孩子。”

那便还有四个月,陆嘉应摸摸自己的小腹,点了点头,镇重道:“伯谨,阿姐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六月里,阳光好,照得人发酥,陆嘉应愈发得嗜睡,昏昏沉沉之间,她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只不过一个眨眼,那个身影立马又不见了。

她在做梦,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狗血,但不至于特别狗血…

PS:今晚还有一更

肃州之行

饿殍遍野,明明是六月,却让人觉得背脊生寒。肃州城就是这一番人间炼狱的模样。陆伯谨刚刚进了城门,光鲜亮丽的新官袍就被一群行乞的人团团围住,蹭了一片污渍。

陆伯谨好不容易才脱身,就看到了随处可见的尸首。他顿时有种连空气中都冒着死亡的气息的感觉。前来接应他的官员是肃州城州治官,见到他连忙是连连道谢,摆出来城里现在最好的东西。陆伯谨皱了皱眉头,连忙推脱。

可是工作开展起来真是困难,来之前他想过艰难,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困难。现在衙门基本没人,他只能事事亲力亲为。时间一长,连他都感觉自己有点不行了。

到了七月,远在京郊的陆嘉应接到他的信件。那时候这封信已经迟了半个月。陆嘉应一看到他诉说的这些情形,不禁为他的安危担忧。京城的七月已经愈发地酷热起来,肃州肯定也不例外,瘟疫疾病肯定更加不好控制。

而两日后她的这种担心很快就变成了现实,肃州的邻县涌入许多难民,而肃州又爆发了新一轮的瘟疫,刚刚稳住的形势再次混乱。而传到陆嘉应的耳里,是陆伯谨作为钦差大臣倒在了前线。

陆清文看见她焦急的神情,立马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十分肯定地向她摇了摇头:“你想都不要想,大夫说你要静养。”

“清文哥哥,我一直以为陆家只独独剩下我一人,如今却还知道伯谨已然活着。一个人失而复得的机会不多,现在他却身处险境,你难道要我坐视不理么?”

“那你能做什么?”陆清文十分坚持:“即便你能到肃州,你又能做什么?”

陆嘉应抬起头,一双眼里带着点柔柔的请求,乌黑的瞳仁水光盈盈。看得人再难拒绝,陆清文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这就动身去肃州,你且待在这里等我消息。不准你擅做主张,彩云,你看好夫人。”

“是,老爷。”

彩云倒真是认真尽责,真的将她看得寸步不离。陆嘉应终日看着日起日落,总是觉得时间太过漫长。然而,她等了三日,依旧没有等到陆清文亦或是陆伯谨的半点消息,简直是百爪挠心,煎熬万分。

是夜,她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梦里面陆清文与陆伯谨皆暴尸野外,面目全非。她知道要是一直等在京郊,她一定会疯掉,于是第二日一大清早,她就告诉彩云她要走。

彩云自然死活不肯,跟她这个大肚女

人争论半天,小脸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闹到中午,陆嘉应摔了碗碟,起身不管不顾地就往外走。

彩云吓坏了,连忙扑过来拦着她,哭道:“夫人,您这是吓死奴婢啦。”

陆嘉应见她惨白着小脸,涕泪横流的模样。微微俯□子叹道:“彩云,你说我如今还能吃得下饭么?与其在这里坐立不安,还不如出去找他们。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再说现在都七个月了,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的?”

彩云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哪有见过陆嘉应如此坚决的时候。更何况,她一个小小奴婢哪能真的跟主子对着干?

最后,陆嘉应终于踏上了去往肃州的路。

一路上,她看到很多流民,面黄肌瘦,有些人直接是走着走着就倒下了。而越接近肃州,这种人的情况就越糟糕。

而终于到达肃州的时候,陆嘉应不由得掩住了自己的嘴,她看到是什么,明明就是一座死城!城里死寂死寂,时而就能见到靠着墙角倒下的妇孺小孩,食物的匮乏,瘟疫的肆虐,让这座城里的人饱受煎熬。

陆嘉应由彩云牵着,打算先到衙门去找陆伯谨。虽然天气热,彩云已然将陆嘉应裹得个严严实实,一旦有人靠近,她就十分凶巴巴挥着手让他们走开。

陆嘉应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超过两年的时间。刚刚从墓里爬出来那会儿,是这里接纳了自己,那时候肃州虽然苦寒,但是胜在民风淳朴,只要勤勤恳恳,总会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是现在这里,早已不是人呆的地方了。这不过才多长时间,快得任何人都想不到。

“姐姐…姐姐…”一个小男孩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他整张脸又瘦又黑,只余下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

“快走!再不走我就打你了!”彩云摆出凶狠的模样。

可是小男孩依旧固执地望着她们,盈盈的眸子里带着忽闪忽闪几乎要落下来的泪珠。

“我饿…饿…”他终于说出话来。

陆嘉应被这一句话搅得心神俱痛,彩云虽然表面上凶巴巴的,可是转过头对着陆嘉应的时候却悄悄地抹了抹泪。陆嘉应从怀里悄悄掏出了一小块她在路上垫肚子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塞到他手里,嘱咐道:“藏好了,别被人抢走了。”

他见到食物,眼神蓦地就亮起来,却哭了起来,朝着她们语

无伦次地说谢谢。他小心翼翼地藏好糕点,陆嘉应见他立马跑到了墙头一个妇人的身边,将这糕点喂给了那妇人,他自己却死命地忍着。

“夫人,那是他娘亲吧?”

陆嘉应点点头,目光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子好一会儿,后来才低低道:“走吧。”

她好歹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于是很快地就找到了落败的衙门。州治官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带着丫鬟的妇人,听得来意后,脸色一沉。

陆嘉应见到他这般表情,心里也跟着一沉,连忙道:“伯谨他现在在哪里,前些日子来的陆清文呢?”

“不瞒妇人,陆钦差染上了瘟疫,现在在后院里,已经关了好几日了,不能见人。至于那陆清文,现在快到中午了,应该是在粥蓬准备施粥。”

陆嘉应连夜赶路,已经是精疲力竭,又听到陆伯谨染上瘟疫,更是打击万分,顿时就有点晕,连忙靠着彩云。

州治官见了,连忙吩咐府里仅剩的两个丫鬟带她们下去休息。

陆嘉应这一躺就直接躺倒了晚上,那时候陆清文还没有回来。陆嘉应又不能去见陆伯谨,同是在后院,只要穿过几个小小的回廊,她的弟弟就在那里,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待在这里,是不是看见医官进进出出。

她从床上小心翼翼地坐起,窗口洒进来一束一束的月光,在地上打下来一个个小小的光圈。室内一片安静,陆嘉应小腹中的孩子突然轻轻踢了踢她。

“你也不安心是不是,也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

陆嘉应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柔声道:“那你乖一点,我们出去,好不好。”

腹动停了下来,陆嘉应勾了勾嘴角,披了件薄外衣就真的出去了。

府里本来人就少得可怜,这会儿更是没人,彩云跟着她来到这里一直担心受怕,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动静。陆嘉应很顺利地就出了门。

夜晚的肃州,街道被笼罩在一片稀薄的月色里,依旧是死一般的静。陆嘉应提着手中的灯笼,在无边的夜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沿着从前一跳最为热闹的街道走,竟然很快就找到了州治官所说的粥蓬。粥蓬前支了两口大锅,下面烧着大火,陆嘉应走近一看,锅里却一点米都没有。

粥蓬搭得很大,里面燃着火照明,地上铺了一层破布就是一个简单的床

。里面挤满了人,还有几个鼻子上套着白布的医官在穿梭其间。

病人大多数昏迷不醒,医官忙得要死,谁也没有发现陆嘉应的到来。而她跨过一个个躺在地上的人,却没有找到陆清文的身影。

而她再往里走,却见到一个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那人依旧慈眉善目的模样,朝她轻轻一笑:“陆小姐。”

陆嘉应稳住了心神:“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廷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要老衲的命而不要自己的命。”戒空朝她双手合十微微作了一个揖:“陆小姐,是来找人?”

“是。大师知道清文大哥在哪里么?”

戒空目光如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答道:“陆将军刚刚出去连夜买粮,陆小姐恐怕是不巧。”他又道:“陆小姐很快就要生产了,待在这里怕是不妥。”

陆嘉应却摇了摇头。

戒空就笑,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那倒还真是有缘。”

而就在此时,远在京城宫里的周弘烨却收到八百里加急信函。他看了信函之后,脸色蓦地一变,李安白略一思忖,嘴里便嘲讽道:“皇上是还想着谁么?”

周弘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皇后管得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奇怪,你们都不想念男主么…

昨是今非

既然陆清文不在,陆嘉应也是枯等,她朝戒空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戒空倒也不拦她,只是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在她吧背后问道:“娘娘当初亲手杀了皇上,是否解恨?”

陆嘉应背脊顿时一僵,此时夜色正浓,夜风吹起,扫来一阵凉意。她的手轻轻一颤,想起当时迎头而来的鲜血,满目的红色,她的喉头立马涌上一股腥味。

被周弘烨抓回宫里的那些夜里,即便是在睡梦中,都似乎能看到当年陆家满门的鲜血。他将自己关在重华宫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当年的一切。所以当周熙烨站在她面前,她能够用力刺下两刀。

戒空见陆嘉应不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江山易主,可是却是这般景象,娘娘可曾后悔自己太过狠心?”

似乎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有些站不稳,陆嘉应的声音在风中显得轻微不过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后悔。”说完,她就再也不曾停留半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而就在她走后的片刻,安静的帐篷外突然传来“骨碌骨碌”的轴承声。就在这惨白的月光之下,一个木制轮椅从远处慢慢划出来。轮椅上的人,狭长的眉眼,硬挺的鼻梁,薄唇死死地抿着。他越来越近,月白在他身上洒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满头的银发照射地触目惊心。

他的声音低哑,刚刚开口就猛烈地咳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儿,虚弱地说:“大师,瘟疫控制地如何了?”

戒空见他自己艰难地划着自己的轮椅,脸色白得吓人。素来云淡风轻的他心里不是滋味儿,只得叹道:“您一个人怎么跑出来了?陆伯谨虽然倒下了,陆清文却赶来了,正筹措灾粮呢。瘟疫虽然现在还没找到病因,但是这几日总算不像一开始那样骇人了,您好好歇着吧。”

他一阵沉默,低着头似乎在思索。戒空看不过去,想要将他推回去,可是待他刚一走到旁边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皇上!”

周熙烨微微一个低头,鼻子里就有鲜血一滴一滴往他白色的袍子上溅。只不过几步的时间,就有小小的一滩。果然没一会儿,周熙烨已经垂着头往一旁倒去。

戒空连忙伸手拢住他,将他扶正,从袖口里掏出一粒药丸往他嘴里塞去。良久,周熙烨才醒了过来。他见到自己又是这幅鬼样子,竟然微微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师,如今不可再叫我皇上了,就叫我阿烨吧,小时候

娘亲亦是如此叫的。”

“阿烨,还是让老衲推您回去吧,您从鬼门关硬是被拽了回来,身体禁不起折腾。以后要有事,还是吩咐一下小厮。”戒空推起轮椅,从上而下,见到周熙烨一头白发,又是摇了摇头。

周熙烨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走了一会儿,从街道拐过去,走近一跳小巷子,幽深的小径上轮椅发出“磕嗒磕嗒”的声音。

“大师。”周熙烨突然问:“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戒空摇了摇头:“老衲也不知道,是来找人的,没找着,就走了。”

“哦。”

出家人不打诳语,戒空心里一乱,手下不小心便是一滑,小径本来石块就多,这一下,周熙烨的轮椅立马往旁边倾。戒空来都来不及就看到周熙烨的身子扑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下,脸与地贴在了一起,石块在他的脸庞上划出了好几个小口子。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可是腿只是轻轻地颤了颤,再无半点力气,血不由自主便从喉咙口一口一口吐出来。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杀伐果断、智谋无双、一身本事,在漫天雪地之中能够取人首级,可是现在这一刻,他却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英雄末路,美人关难过。戒空心中大恸,连忙将他扶起来,摆正了轮椅,却听见周熙烨道:“大师,我如今无半点筹码,连自己都是个废人,你何必跟着我?”

戒空想起来,从新埋的泥中用双手将他扒拉出来,再到自己亲手将白龙寺烧成灰烬。他摇头一笑:“老衲做事不问对错,只问心。”

“要是总能随心所欲,那倒要比做皇帝还好。”

终于回了家,周熙烨躺在了床上,窗外月色轻轻洒进来,那句不后悔在他耳边缭绕,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那个疤痕,有点疼。

睡梦中,却有一个女声在耳边咯咯地笑着:“阿烨,阿烨,我好看么?”

满树的梨花落在她的肩头,她都在重重花与香之后,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可是不一会儿又好像是那个声音,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颠倒不堪,来来去去的梦,他醒过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习惯性便捧起床头的一碗乌黑的药汁,眼都不眨地就一灌而下。药汁残留在他的嘴边,他伸手去拿挂在脸盆上的布巾,却没

想到因此打翻了那盆水,发出“哐当”的一声。

家里仅有的小厮听了,连忙跑进来,在这饥荒里,他也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又加之照顾这样一个废人,累得不止一点,当即见周熙烨打翻了一盆水,脸色顿时变了,“啧”了一声。

周熙烨心里顿时一股凉气,拳头拽得死死的,他终于沉着声音,显得几分阴声阴气:“怎么,不想干了?”

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人一等的帝王之气,说出来的话似乎带着刀。这小厮还是第一次见着,顿时浑身一凛,僵了一下,额上冒了几滴冷汗,立马就哆哆嗦嗦地说:“奴才、奴才不敢。”

周熙烨苦笑,他也没想为难一个下人,却不曾想到将他吓成这样。立马摆了摆手:“收拾干净就出去吧,今日我自己起来。”

小厮走后,他狠狠地砸了砸自己的双腿,砸到双腿终于有点痛意之后,他终于笑了起来,倚着床费力地站起来。

他的双腿是抖的,可是却迈出去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了门口他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然后又一步一步地往回走,重新走到了床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夏日晨光万丈,周熙烨微微眯了眯眼,耗费太大的精力,他又感到一阵气血上涌。

而此时,陆嘉应正待在衙门里,等着陆清文回来,哪知等到中午陆清文还是没有回来。而就在一个回廊之隔的陆伯谨也没有任何消息,她心里又急了起来。

彩云见她的神色,连道:“夫人,您就好好待在这里吧,老爷一定会回来的。奴婢求您了,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将来出世的小少爷想想,这会儿您的身子最重要!”

腹中胎儿这时又轻轻踢她一脚,陆嘉应“哎”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你看,是孩子也想去看看。”

可是这会儿有彩云管着,陆嘉应哪里还能行动自如?

其实这时候陆清文已经回来了,跟他回来的是他连夜紧急筹措的少的可怜的几百石粮食。没办法,邻县的米商因着这场灾害,发了昧良心的财,陆清文带着百两黄金换来就那么一些。

世态炎凉,心寒不已,朝廷却迟迟不作为,看来很快边关就又要乱了。即便不是西夏进攻,其他虎视眈眈几十年的部落也会趁火打劫。

粥蓬里光头和尚依旧在忙碌,陆清文朝他点了点头:“大师,在下无能,只得了几百石,能城几时就几时吧

,等钦差大人病好之后我再出去探探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忙。”

戒空双手合十:“将军说笑,这些已是救命之粮,老衲也会尽快查出病因,还肃州一个安宁。”

说实话,陆清文一开始见到戒空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不过后来便很快想通。戒空佛法高深,但也医术高明,之前他与戒空没有正面打过交道,这次也算是见识了当朝第一和尚的高明之处。也难怪,周弘烨要除之后快。

“对了,娘娘曾找过将军你。”

“什么?!她来了?”陆清文脸色一沉,牙关一咬,摇头直叹,连忙告辞:“大师,这里先交给您了。”

桌上摆着一碗可以数清米粒的白粥,再加上一小块的馒头,这已是很好了。陆嘉应捧起碗,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陆清文的声音从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