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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小北撅着嘴,半响讲出一句话,“我觉得我迷路了…”

我真的是又好气又好笑,瞪眼叉腰完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赵少爷,不知道路您这一番疾走是为哪般?要是在大森林里,咱俩早落入陷阱了。”

“要落也是我先落,我走在前面。要是我真掉进陷阱了,你就装看不见,让我罪有应得的死在里面好了。”

“我菩萨心肠,不会让你死的”,我叹口气,柔声道,“顶多把你卖给猎人,换个酒钱。”

小北不再讲什么,委屈的把头埋进我的怀里。我轻拍他的肩,却并不觉荒谬。

假若我能最后一刻给予这个大男孩以安慰,即便傻如飞蛾扑火,我亦只能挺身而出。

这同理智无关,几近本能。

贱就贱吧,等这场梦醒过来,我连贱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不是运动型的我俩,经过刚刚狂犬病患者般的疾走,缓过来之后,反而更加累了。

古城并不大,满街都是熟悉地形的宋条车司机,所以虽然我们迷失了方向,却也并不着急。

就近找了一家玻璃屋咖啡馆坐下,冷气一吹,果汁一喝,我又迅速的饿了。

热带就是这样,新陈代谢的无比迅速,我摸摸可怜的胃安慰自己。

我跟小北没讲话,他窝在大大的单人沙发中玩他的IPAD,我百无聊赖的跟艾米发着hatsapp,向她汇报刚刚发生的一切。

艾米自然是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了我的懦弱,继而火力全开到了赵小北身上。

“干嘛呢你?”赵小北彷佛感知到了什么。

我笑,倒是没什么好遮掩的,“跟艾米讲你坏话。”

小北脸色一阴,我知道自己又讲错话了,可也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那种心无芥蒂无拘无束口无遮拦的融洽感,依旧彷佛冰川融化一般,离我们毫不可逆的一去不返。

半响,小北把IPAD合上,“喜悦,你说,艾米她们会原谅我么?”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小北这个问题,小北在北京的日子,我身边的好友,特别是艾米,都喜欢的他不得了。

我跟赵小北之所以能够交往这么久,也无非是她们每每在我耳边碎碎念及赵小北的各种好。

日子久了,我被催眠成功了,遂才发展至情比金坚。

却没有料想到,远在美国的赵小北,并无一群这样给他催眠的好友,因着便捷的网络,却有了无数可供选择的对象。

望着小北诚恳的眼神,我最终决定选择性的实话实说,“小北,你是个聪明人,你要知道的,我们俩这样分手的结局,是没有可能再做朋友的。我其余的朋友我不敢讲,这个事情跟他们无关痛痒,人家人前人后讲一讲是非,你们的朋友自然可以继续做。可是艾米她们几个,应该不会再选择跟你有过多接触了,你让他们怎么原谅你…”

小北一字一句的听着,脸上写满黯然,比我跟他分手,还要难过十分。

是啊,能跟我分手,于赵小北,其实算是解脱,毕竟有下家等着,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倒是觉得朋友大过天的赵小北,对于失去艾米她们这样好玩的朋友,会觉得瞬间天塌了。

看着难过的小北,我只能暂且把我的情绪抛至脑后,试图安慰,“小北,这事情你要看开一点,你在北京还有其他的朋友不是么?这次去北京实习,也会认识新的朋友啊。你要相信你是个惹人喜欢的人,事实也是如此,就跟我俩分手一样,一切感情都会有尽头的不是么?”

“我有点儿不想去北京实习了…”,低着头的小北怯弱而悲伤。

“这个事情,事关你未来,如果你现在选择不去北京实习,我倒是可以帮你跟我朋友打个招呼。可是,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么?你将会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暑假,毕业时的履历表上也不会有好看的一笔,更辜负了我当初四处拜托朋友帮你找这到份工作的那片心不是么?”

“喜悦,你说起这些事情来总是头头是道。”小北虚弱的笑,那笑容,是自己逼自己的。

我叹口气,依旧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我没多少机会做你的知心姐姐了,能多做一秒是一秒。”

“喜悦,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真的…”

“那可不行,我就是要变本加厉的对你好,好让你对我有愧疚不是么?这才是大龄熟女的小小心机,今儿就算给你上一课吧。”

小北摇摇头,终于有了一点真心的笑,“你这人,又聪明又笨蛋的。”

“怎么说?”

“绝大部分的时候是聪明的,关键时刻就变笨蛋。”

“嗨,意思是我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是么?傻人有傻福嘛,做人又不一定总要赢的,乐呵乐呵得了。”

“以后,你要是跟别人在一起,一定要把自己变笨一点,或者假装的笨一点。真的。”

“哇塞…”,我惊呼,“我还不够笨啊?我觉得我笨的都要彗星撞地球了。”

“不…喜悦,你聪明无比。可又不是一个好演员,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却还觉得自己是个一流忍者,伪装技术一流。谁知道所有人都看出你在演戏了,只是没人忍心揭穿你。”

“…”,我被说中心事,彷佛穿着新装的皇帝,在沾沾自喜的顶峰,被孩子戳中没穿衣服的事实。

我们俩再次同时陷入了沉默,这沉默并不伤人,相反的,我们在这份沉默之中有了一种在超市偷盗成功般悄然的愉快。

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残酷的现实,这赤裸裸的关系,脱去外衣后,总得让两个首次坦诚相见的人,愣愣神。

这天晚上的清迈,有月亮,并不圆,但我却喜欢。

我喜欢残缺的月亮,总是带着点儿遗憾。

不完美,但是美。

当服务员沉默的微笑着,试图再为我们添上一杯免费的柠檬水,我打破了我跟小北间沉默的小宇宙,向那温暖的泰国姑娘示意结账。

从咖啡馆出来后,我依旧背着我的双肩包,小北也围着自己的小腰包,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墨镜,此时我们的心情应该纷纷的沮丧起来了。

我决定用美食来唤醒自己体内的幸福基因,向小北提出建议后,他附和了我。

但明显,他对美食的渴望没有像我这般强烈,他只是单纯的要顺着我来而已。

于是我们在古城中迅捷的想要寻找一家看上去高档而美味的馆子。

可在一个柳暗花明的转角处,我们邂逅了一条美妙的竹林道,竹林道的两旁挂着纸糊的白灯笼,身后就是马路,可前方,却是一片诱人、未知的茫茫,带着隐隐而可期的美好。

彷佛两只正在觅食的青色蚱蜢,我们俩交换了一个“这么美,进去看看是什么地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往竹林道的深处走去。

走到竹林的尽头,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

有一栋精美的院落式建筑,看上去像是个兼营SPA的度假村的样子,我们看了一下门口的标示,它叫做:Tamarind Village。

穿过几个曲折的小回廊,我们到了一个小小的大堂,服务员非常友好的对我们双手合十,问我们是否要住店或者做SPA。

小北对她说我们只是走进来看看,对方十分善意的奉上酒店的简介,向我们点点头,并没有再打扰我们。

出了大堂,我们往左手走,顺着一个小小的游泳池,安静的观察着这个美丽的院落,默契的并无作声。

走到尽头竟是一个半露天的餐厅,只有一桌金发碧眼的客人,用吉他弹唱着的歌者,却并未因着这份寂寥而偷懒,敬业的唱着发音十分可爱的泰文歌。

面对这个天赐的餐厅,我跟小北没有不进去的理由。

我俩选择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贴心的服务员奉上了菜单,是全英文的,于是点菜的重任落到了赵小北头上。

我也不能闲着,凭着我那点儿孱弱的英文开始研究酒水单,不知为何,在这么美好的环境中,忽然好想开一瓶酒。

酒水单有两页,品种却不少,看一下价格,基本在一千泰铢上下,并不贵。

我不太懂红酒,却被一瓶泰产的玫瑰红酒吸引了。

“小北,我们点瓶酒如何?”我把酒单递过去,指给他看,“你瞧,不贵呢。”

小北面露难色,“我不是很想喝酒…”

“点一瓶嘛,红酒的度数又不高,玫瑰红酒我还没有喝过呢。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就是要开瓶红酒两个人一起‘咕噜咕噜’喝气氛才会好啊!”我彷佛一个万年酒鬼般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要不你点一瓶自己喝?”,他百毒不侵的样子,掠过一丝没掩饰好的不耐烦。

我愣住了,“我自己喝?”

“对啊…我真的不想喝酒。”

我忽然想起初识时,我俩第一次去夜店,那个因帮我挡酒而喝的醉醺醺的小北。

又想起我过生日时,拍一段视频给我,在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举起红酒杯说“至喜悦”的小北。

心头瞬间酸的要落满灰尘。

呵,是啊,现在的小北,已经不需要再勉强自己喝酒了。

两个人一起喝红酒的确气氛会好,可是,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需要跟我制造浪漫的共同回忆了啊。

我的心中一片涤荡,赌气式的,我说,“那好,我自己喝。”

没等小北讲话,我便用英文同服务员讲说,我们要一瓶这个酒。

服务员微笑记下,我低头用手机玩“愤怒小鸟”的游戏,小北大概也觉出不好,略带讨好的询问我要不要点条鱼吃。

我冷冰冰的回答他说,随便。

碰了软钉子的他,经过今日一天的折腾后,大概也再无气力哄我,便索性由我,只身点完菜,默默拿出包里的IPAD,也开始玩游戏。

红酒被放在冰桶中拿来,服务员用英文询问说,是否要现在打开,我一开始没听懂,向小北投出求助眼神,他却埋头在游戏中,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我的气上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终于明白,这才点头说了可以。

服务员小姐当我们面把红酒打开,“啵”的一声,木塞拔出,响亮清脆,彷佛在给我俩此刻莫名的

别扭庆祝。

现在要是有烟花瞬间腾上天空是不是就齐活儿了?我愤愤的想,那些寂寞的贱人啊,试着辛苦的去了解,却总是遗憾少见,未能如愿,真是让人不甘心啊。

小姐把木塞递给我,我觉得我此时此刻像只松鼠一样猛嗅木塞有异味或者潮湿与否一定很傻,于是礼貌的摆摆手,略过了这一步骤。

酒浅浅的注入杯中,琥珀红,氤氲着淡淡的玫瑰的香味。小姐把一口酒的量递与小北,小北一愣,抬手指了指我。

小姐愣住了,拿着酒杯不知该如何是好。

“喂,试酒是男人的工作…”,我向小姐尴尬笑笑,侧脸低声向在玩《水果忍着》切水果切的不亦乐乎的小北说道。

小北硬是装作没听见,我的话仿佛春风化雨,转瞬间润物细无声。

无奈之下,我只能伸手从已近石化的小姐那里接过酒杯,装模作样的品尝一下,故作镇定的点点头,意思是可以了。

小姐把我杯中的酒倒上,对于小北,她再次向我投射出求救目光。

我示意她大胆的倒下去,小北斜眼看了一下,并没有阻止。

头盘上来,赵小北终于可以不玩儿游戏,拿起刀叉开始吃东西。

我脸色一定铁青的可以,如果沉默能杀人,我大概已经使用必杀技把赵小北杀掉了大概九九八十一次。

“来,碰下杯?”,赵小北终于舍得把酒杯端起,用他的方式跟我握手言和。

我翻个白眼,继续埋头吃我的头盘。

小北做贼般看看周围,确定并无人悄悄围观,尴尬的放下酒杯,“喜悦,你这样我很尴尬的。”

“相信我,你不会有一个有男人在还要自己试酒的女人尴尬。”

“我刚刚在气头上…”

“你气什么?就气我点一瓶红酒?我自己付好么,再倒贴你一千铢行不行?”

“不是钱的事儿!我不喜欢你喝酒。”

“你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事儿多了,都得往我身上撒么?我还不喜欢男朋友劈腿呢。我找谁发泄去?”

“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

“那拜托你讲点儿有意思的,好让我回炉再造学习一下。”

“不说了我!吃饭!”,沙拉和主菜适时的端上了桌,小北怒而转投食物,不再想要理我。

我愤恨的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差一点呛到,本着不能输的态度,我力拔千斤气盖世的忍住了自己要咳嗽起来的失态局面,趾高气昂的吃起了沙拉。

这种莫名的趾高气昂很快在吃完主菜后消失,人吃饱后很容易带来沮丧之感,特别是对于一个并没有瘦至人神共愤的适龄女性。

我一杯又一杯的牛饮着红酒,为自己刚刚的不可理喻而饱经无声的摧残。

我离自己最爱嘲笑的那种失恋的女疯子貌似差的并不太远,这么多年,我自尊自立自强,每天把女权主义的诸多信条倒背如流,无非也就是为了在被男人伤害之时,我哭过闹过自己在家悄无声息的要死要活丢脸过,第二天还能若无其事的擦干泪痕铁娘子一般挺身上班,不去要死要活的纠缠人家,不去挖空心思进行打击报复,更不要恶言相向,把对方诅咒到永世不可翻身。

可是,我看着眼前的自己,我回望一下这几天的日子,我坍塌了。

当我的手再次伸向酒瓶,小北率先把酒瓶拿过去了,“我跟你喝”,他说,“你别误会,我没跟你妥协,我只是怕你喝多了我没办法拖你回酒店。”

我浅白而轻浮的笑,“我喝醉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没什么杀伤力的,我只会无止尽的撒娇卖萌。出于女性自尊,我现在对你是没办法撒娇卖萌了,我待会儿跟大自然互动试试。我刚刚看简介,说这院子里有一颗百年树龄的酸角树,我找它去。”

“你啊你…”,小北无可奈何的摇头,“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能改改么?我都不求两者对调了,你能达到个正常人类的水平我也就含笑九泉了。”

“那我岂不是太完美了,广大适龄的男青年还不得抢破头?”

“那我真心的希望那一天的到来,你英姿勃发的带你的金龟婿来我的面前,让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却在你华丽转身后抱憾终身。”

“小北…你明知道这事情不可能,无论是金龟婿还是令你抱憾终身。”

“我知道不可能,所以我也只是说说。我认识的喜悦,只会自己躲起来舔伤口,只对着天空或艾米骂脏话。一有人围观就摇身一变成从小调素琴、阅金经的那种知性女性,喜悦,我是真心的替你累。”

“少挤兑我,人是会变的。”我不甘小北的挤兑,反身刺一枪出去,“就像你,不就变了。”

“生活改变了你我,可如果我们就此拒绝生活的改变,那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小北没有被我挤兑成功,拿出经典电影台词来回应我。

俨然他成功了,我被这回答搞的哑口无言,只能垂死挣扎,“少拿电影台词糊弄我,以为就你看过DVD呐。”

“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

“这道理不要脸。”

“那是不是后悔认识我了?恨不得三年前不要那么热心的陪我去大悦城买实习穿的西装,这样就可以不用认识我了。”

“赵小北,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的确会选择不认识你”,我微笑着向赵小北举杯,“不是我后悔,是我不能面对现在的结局

。”

小北眼圈隐形的一红,以为我没看出来,嘴角硬硬的浮上了笑,“喜悦,干杯,终于可以听到你不故作坚强的真心话。”

“哎呦,那这可真是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我们一口干尽了杯中的酒,我的人生第一次为自己干杯,至这荒谬不堪却无比寂寥的人生。

那一夜,我们彷佛喝了很多酒,手舞足蹈的讲了好多话,但其实,也就一瓶玫瑰红酒而已。

我们都有点儿醉,很大程度上,我们都明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结账的时候,小北固执的要自己买单,即便菜金有加服务费,他还是固执的分别给了殷勤的服务员小姐和两个弹吉他的歌者五十株的小费。

只我知道,他是在以他的方式,表达他对试酒时自己不礼貌的歉意。

我们酒醉饭饱,迈出那家度假村,竹林依旧好美,我们都要飘起来了。

一种没来由的幸福感盈上我俩的心头,也许,这种幸福的感觉,叫做解脱。

对不起,小北,我走的慢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