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蜷在被子里探出个小脑袋抱怨题目难,做不来。

厉仲谋也无聊,帮儿子写作业。他在草稿纸上写下详细解题过程,不忘提醒童童要自己誊抄一遍。回头才发现童童已经睡着,温软的小身体缩在床上。

厉仲谋为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门,拿了外套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垃圾篓里的东西。

那个盒子厉仲谋记得,他也曾以为它对那个女人来说很重要。可原来,只是她不要的垃圾而已。

不知为何,厉仲谋看着那静静躺在垃圾篓中的盒子,有种骄傲被践踏了的刺痛感。心动吗?不至于,心痛吗?更不可能。只是…隐约的刺痛感而已。

厉仲谋也不知,这个女人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捡起来带走,可他确实这么做了,上车,启动,盒子扔到后座,踩油门,扬长而去。

没开出多远,厉仲谋看见远处迎面而来的一辆车。他认出那是向佐的车,向佐那小子也明显看到了他。

向佐闪了下车头灯,算是打招呼。车头灯一亮,厉仲谋便看清向佐旁边、副驾驶位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吴桐歪着头靠在车窗上,没看见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互动。

两辆车,擦身而过。

厉仲谋也不知自己心中的郁闷因何而生,只得将油门踩到底,换挡,加速离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地方。

无爱承欢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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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庭审,依旧大批记者在法庭外守候。吴桐只想尽量不引人注目,恨不能法庭开了后门,自己偷偷摸摸、无声无息进去。

向佐却不,一个律师,完全没有律师该有的样子,高调护着吴桐,在法庭外大方任拍。吴桐昨晚没睡好,精神异常不济,她本戴着墨镜,向佐却缴了她的墨镜,任她双眼浮肿面对无数镜头。

吴桐都能猜到自己被拍的有多丑。

进了法庭的等候区,向佐才松开吴桐,仔仔细细看她眼睛,吴桐躲,他便双手按在她肩上,“昨晚练哭去了?”

吴桐还没出声回答,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已经打断他俩:“Mark你还真是高调,这个打扮,是来打官司的,还是来参加颁奖盛典的?”

二人闻声望去。

说了此番调侃的话的,是厉仲谋的律师。这律师有一张厉害的嘴,吴桐好几次在庭上被他逼问地哑口无言。

自然,厉仲谋也站在那里。

向佐自然要上前打招呼,他握了握那律师的手,调笑一句,继而伸手向厉仲谋。

向佐的手停在半空中,等候。

厉仲谋低眉看了眼向佐的手指,一丝嫌恶划过眼前,继而不再理睬,径直走过向佐身边,丝毫不在意自己倨傲的步伐践踏了谁的尊严。

走到吴桐面前,差一点要擦身而过了,厉仲谋却在这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也极其细致地看了看她的眼睛。

从某些角度看,厉仲谋的举动和向佐的,隐约有几分相似。

比如说,都喜欢压制着她的双肩说话;又比如,都喜欢像他现在这样,看着吴桐的眼睛,淡淡地笑,淡淡地说:“吴小姐你今天的精神好像很不好。”

她依旧咬唇,不回答。从厉仲谋的角度看,此时此刻,这个女人纤长的睫毛细细颤着,垂下的眼睫在白皙肌肤上布下一层黯淡阴影。

这么一副委屈地样子,做戏给谁看?

厉仲谋慢慢的、甚至有些好奇地问:“看来昨晚你和…玩得很是忘情?”

他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的脸,身体丝毫不与她触碰,声音却无情的凌迟她。

厉仲谋见她捏紧拳头,咬紧唇。这样愤恨的表情,是否又在做戏?

厉仲谋几乎要觉得她会扑过来给他一巴掌了,可她却是缓慢冷静下来,继而默默后退一步,让开前路。

这样就要退缩?怎么不否认,不和他据理力争?

这两个人之间情绪暗涌,后头两个律师看得分明。

向佐意识到不好,这个女人一见到厉仲谋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向佐心里暗咒着正要上前,却被厉仲谋的律师拉住。

向佐与他私交不错,他才好言提醒向佐:“如果我没记错,你爹地的公司七年前就被他吞并。怎么,你还想你的律师事务所也被他弄垮?”

向佐倒是不惧,拨开他的手。可他正要快步走近吴桐,脚下却猛地一顿。

因为他恍然间看见,吴桐当着厉仲谋的面抬起了手。

“啪!!!”

所有人都愣住,包括左脸挨了一下的厉仲谋。

吴桐的手很疼,但是心不乱。她在想,自己要多久才能落下泪来,1,2,3…

“啪嗒——”,是这个女人的眼泪打在厉仲谋手背上的声音。

瞬间,厉仲谋脑中一阵嗡然。

比起挨了这个女人一巴掌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她此刻滑落脸庞的泪水,源源不断,永无干涸,水做的女人。

厉仲谋的脸有些僵,深情有些愣怔,他看见这个女人胡乱擦拭一下眼泪,氤氲的眼睛定定望向他:“厉仲谋,你不要…”

她哽咽地无法成言,声线不稳,咬着她自己的拇指指节颤抖。厉仲谋的心脏开始紧缩,有些疼,被勒住,逐渐无法喘息。

她似乎也正在缓慢窒息,说出口的话好不容易组织成破碎的语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吴桐逃离一般跑出众人视线,凌乱的脚步声在长廊上回荡,久久不止。

向佐一时间有些如坠云雾,他也弄不清楚状况,只得慌张地尾随着追过去,奔跑中正擦撞上还在兀自晃神的厉仲谋的肩膀。

厉仲谋被冲击地侧了侧身,向佐便在那一刹那瞥见一张隐隐无措、又似乎异常紧绷的脸。换做平时,向佐一定会停下来,给自己几分钟时间,好好欣赏一下厉仲谋的这个前所未有的表情。

可现在没这个闲工夫,向佐只顿了顿便加速跑开。

这女人可真是让人不省心!

向佐最终在安全梯门后找到吴桐。

她正靠着墙壁,手里拿着镜子和粉扑,细细的补妆。

向佐手还握在门把上,原本焦急的情绪被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这个景象硬生生掐断。

渐渐地,焦急飘散到了半空,再经物质转换,变为无奈,笼罩在向佐头顶。

她补好了妆,完美精致的容貌,没有半点泪水的痕迹。

这个女人竟是如此的美——

向佐忽然觉得自己的末端神经被无形的手指无情地拨动了。

吴桐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可她没有说话。

向佐慢慢走近,“你刚才的样子吓着我了。”

他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她这回没有躲避,浅浅笑一下:“昨晚试了很久,实在哭不出来,选了一部催泪文艺片来看。刚才说的是台词。片子的女主角是张曼迪。我学她的。”

向佐觉得这女人幽默感其实挺好,他扯了扯嘴角,可是笑不出来。原因…

向佐思忖许久,终于找到他笑不出来的原因:这个女人的笑,很苦涩。

他想,她的苦涩,加上他的无奈,演奏出的旋律,是否是,悲伤?

很多他以为早已遗忘的情绪,此刻,因为这个叫做吴桐的女人,而回笼了他的心。

这并不是件好事。

向佐不愿再多停留,拍拍她的肩,“走吧。”

她抬头看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一抹色彩在她眼中划过,向佐没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