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无情到令人心生恐惧的男人…

向佐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化解,他做律师以来一张嘴得罪过多少人,叠加起来也不及这一次严重。

他还未动,厉仲谋先行一步,脚下慢条斯理,一步一步,踩着向佐的呼吸走近吴桐。身后是墙壁,身前是他,吴桐进退无路。

厉仲谋低下头,凑近她,彼此近在咫尺,由厉仲谋掌握着那一线的距离。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吴小姐做戏真是很有一套。桃色陷阱?不少男人吃这一套吧?我,是第几个?”

她的紧张、怯意,或是她身体的颤抖,紧握的拳头,惨白的嘴唇…

此刻映入厉仲谋眼帘,除了荒谬至极、虚伪作态,再无其他。

她这样惧怕的样子,还真是楚楚可怜!真是个懂得让人心疼的女人——

向佐咬牙上前,手按在厉仲谋小臂上:“这里是法庭,厉先生还请你自重。”

厉仲谋抬首,看看向佐,唇角冷冽地勾起,猛地甩脱向佐,拉着这个女人,转身进了准备室。向佐要阻止,为时已晚,“砰——!”离向佐的脸半厘米不到,厉仲谋猛地一声关上门。

隔绝一切。

厉仲谋手还停在门背后,身动脚转,吴桐被他反身按在门上。

他指尖挑起她下巴,肖似情人间亲昵的互动,却只让吴桐越发胆战心惊,她胳膊一抬,要架开他的手。

可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

吴桐下颌一痛,他的手指在她腭骨上捏紧,另一只手稳稳攫住她推拒的手腕,转眼间将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厉仲谋看她眼睛,像是要看穿她的心,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毫无征兆地,猛然低头,凑近。

几乎要吻上她的唇。

吴桐慌张偏头躲,彼此唇瓣摩擦而过,只瞬间而已,这个男人唇上的烟草气息已沾染上她的唇齿。

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但是听得很清楚,他对她说了什么:“怎么?吴小姐,不为你自己辩解一下?”

他的唇印着她的耳垂,微微一动,像是厮磨。

实际上,不过是他在她耳畔牵起一抹冷笑:

“我真是蠢,以为你两次拒收我的支票,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钱。原来你只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你想要什么?做厉氏的女主人?”

当头棒喝,吴桐招架不住,手撑在他肩上,要推开他,要保护自己。

他索性一手捉住她双腕,用力到吴桐可以听见自己的骨头咔嚓作响。

“怎么不说话?被我猜对了?”

既然他要这样认为,随他吧…

她的躲避激恼了他,厉仲谋托住她的脸,掌心扼住她的下巴,他把她的脸扳过,正对,她被他禁锢,不能活动,只能看着厉仲谋的脸。

厉仲谋看她的脸,小小一枚脸孔,近看,五官标致。他贴近她,眉心相对,鼻尖相撞。

吴桐看见他瞳孔中的自己。

忽然间失了心智。

厉仲谋一字一句地说:“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也配?”

好一句你也配,吴桐神智被迅速而残忍地勾回,“…我没什么好说的。放开我。”吴桐想要底气十足地宣誓,可声带颤抖地不成样子,每一个音都支离破碎。

他揣度她的居心叵测,他把她说的一钱不值…吴桐对自己说,没什么,这些都没什么。

外头的向佐频频敲门,动静震天响,可惜撼动不了怒意漫天的厉仲谋。

他凝聚了勇气的目光直视他,不躲不避,厉仲谋无声嗤笑,依她所言,松开对她的钳制。

“那一巴掌我会记住。如果吴小姐你够幸运,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把属于你的东西,一样、一样、夺走的。”

厉仲谋的语气一派平和,表情波澜不惊,半点起伏也没有。

说完,拽开她,打开门。

吴桐背脊撞在墙上,一阵闷疼,她的思绪被震慑住,看着他开门出去,没有办法挪动半步。

门开,厉仲谋与向佐再度打了个照面。

厉仲谋优雅地整理一下领口,绕过向佐离去;向佐则冲进门里去找吴桐。

视若无睹,各走各路。

“没事吧?”

吴桐摇摇头,“走吧。”

向佐看着她率先走出门去的背影,无奈摇头。这女人魂魄丢到了哪里,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吴桐确实不知道,针对她的打击,远没有结束。

这一轮,控方律师先行发言,厉仲谋落座旁听席,吴桐到的时候,他淡然瞅她一眼,没有情绪,一点也没有。

吴桐晃神,浑浑噩噩地旁听。厉仲谋的律师也有重要证据要当庭递交。吴桐思绪根本不在这里,庭上说了什么,她统统左耳进右耳出。可这回不一样,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

吴桐恍然回过神来。

她放眼望去,厉仲谋的律师正不屑地看着她;而庭上正在放着视频,屏幕中,有火光,有孩子惊恐的脸,以及刺耳的尖叫声。

火光中的场景,吴桐记忆犹新——

她霍然站起,震惊的无以复加,瞪着眼睛,有如芒刺在背,不得不屏住呼吸。

一旁的厉仲谋,安然坐着,双腿交叠,双手交叉,挑眉瞥一眼这个女人。

还在装?

视频很快停止,律师收回蔑视的目光,手指划拉过触屏,几张照片赫然显现。

照片中的吴桐一身狼狈,自派对现场夺路而出。

照片右下角显示时间已是深夜。

律师将几张实体照片甩到向佐面前:

“辩方律师声称被告完全有能力独自抚养孩子?荒谬!我们都看到,视频里,两个孩子独自在家,无人看管,面对这样的高危环境,完全没有安全保障可言!而那时候,孩子的母亲在哪?她当晚深夜不归,在派对上喝的烂醉,衣不蔽体,穿成那样当街闲逛,甚至被路人误认成援交女!”

吴桐听他扭曲事实,气恼地要冲下来,“他胡说!我那时根本没有喝醉,也明明已经到家!”

吴桐被保全拦住去路,法官冷然一瞥,出言警告:“请不要扰乱法庭秩序。”

向佐陡然站起,捏紧照片,用力到指节泛白,“反对控方律师侮辱性言辞形容我当事人!”

法官出言提醒,“控方律师,请注意言辞。”

律师顿一顿,声音趋于和缓:“由此完全可以得出结论:被告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的戒酒证明也根本是伪造的!”

向佐反唇相讥,色厉内荏地否定:“反对!反对控方律师在未能提出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只凭几张照片就提出捕风捉影的言论!”

律师反擒掣肘:“法官大人,这完全是合理推测。”

法官手拿控方律师递交上去的证据原件宣布:“反对无效。”

“法官大人,我说完了。”语毕回座,根本不给向佐回击的机会。

吴桐颓然跌坐,脑中蓦地一片空白…

法官宣布休庭四十分钟后宣判结果,吴桐坐在座位上,没了魂魄,待到判决结果下达,她听着法官没有起伏的宣判,死灰般的心,再激不起半点浪。

“即日起,吴童童的抚养权判归厉仲谋所有…”

她的手机在包里振动,她机械地拉开包链去拿,手一松,浑然不知手机掉落在地。

一只手捡起了她的手机,并握住她的手,将手机放进她掌心。手的主人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会向法庭申请禁制令,并且送童童去国外念书。而你,一辈子别想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