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建平闻言不由大惊:“那这么说来…这位淑媛娘娘的身份可不一般了。她是林家的小姐,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去给殿下当侍女?还有,殿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她亲口告诉您的?”

  李颢陵摇了摇头,嘴角愈发上挑:“是药香。当年我便觉得她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香味,还特意寻了根源去闻,可是被她当作登徒子了呢。今日我在她身上却闻到了那种独特的味道…而且,尽管样貌不同,那双眼睛却是如此的相似。祺淑媛,林非欢,原来是她…”

  何建平沉吟道:“那么…殿下就需要好好查一查淑媛娘娘的底细了。”

  在漆黑的夜里,李颢陵的眼睛亮如明星,隐隐闪着激动的光:“的确…从小生活在京郊,会武功,会易容,又莫名其妙地接近我,她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四年前我选错了人吗?”

  何建平捋着胡须,不住地点头:“深不可测,深不可测啊…”但他转念一想,却又摇了摇头:“不过也不能全然这样说,贤婉仪也是个聪慧之人,何况她还诞下了五公主…”

  见李颢陵沉思不语,何建平便继续分析道:“如今看来,大皇子在边疆受了重伤,就算留下一条命只怕也是残废。大公主因与驸马不睦而失宠于帝,母妃又是因罪被处死的,都已没有了继承皇位的可能。皇上一向不喜欢四皇子,那么殿下您和三皇子、安宓公主便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人。”

  李颢陵打起帘子看向车外,月色明净,让人不由得身心舒畅。他表情淡淡,语气却略带惆怅之意:“颢元…”

  何建平微微点头道:“三皇子的母妃身份高贵,才智也属上乘,殿下不得不防。”

  李颢陵突然一松手放下了撒花软帘,收回了视线。“毕竟是一同长大的,暂时我还不想对颢元出手。何况更着急的人应该是皇后吧,如果她真的想让安宓掌权的话…”他顿了顿,又抬眸道:“我总觉得大哥的伤不是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皇后暗中派人伤了他。因为她太心急了,也太过宠爱安宓。为了一个三岁的小女孩修建常乐宫,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要树立安宓的独尊地位只怕也太早了些。”

  何建平附和道:“皇后一直都在强调安宓公主嫡出皇女的身份,或许就是为了让所有人心里都有个数,她安宓公主才是最尊贵的皇嗣。”

  李颢陵不屑地道:“中宫嫡女又如何?这皇位又不是只有嫡出皇嗣才可以坐的。不过事到如今,我也的确不能再放任皇后了…我养精蓄锐了四年,也是时候该有些动作了。因为如果这个国家完了,我当上皇帝也没了意义。这个天下迟早都是要统一的,听说新继位的辽国皇帝很有才干,如果大齐再这样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

  何建平点头问:“殿下有何打算?”

  李颢陵将身子向后面的软垫一歪,半躺了下来,悠悠地道:“我决定先夺零殇宝剑,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子。前日不是有传言说零殇剑落入了辽国人手中吗?我便以支援战事为名,去龙沙城寻它一寻。若是找到了零殇剑平息了谣言,父皇会不对我另眼相待吗?”

  何建平闻言不由欣慰地笑道:“殿下英明。不过有一件事,草民不得不说。”

  李颢陵好像是有些累了,略略垂下了眼睛,应道:“说吧。”

  “大公主失宠已久,又知密甚多,实在不宜久留…”

  李颢陵心中一滞,缓缓抬眸反问道:“若是这样说,先生知道的不是更多?”

  何建平面不改色,只是一脸严肃地道:“当大任者,绝不可有妇人之仁。若有一日草民挡住了殿下前行的路,殿下尽可手起刀落,草民绝无怨言。”

  李颢陵神色微动,禁不住叹息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何建平面色坚定地道:“因为…殿下您就是我的信仰。”

  第三十回(一)

  非欢去给太后请安后刚刚回宫,还没进里屋便隐隐约约听到了如心的哭声。她的心都被如心哭得揪起来了,于是也连衣服也顾不得换下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如心身边,焦急地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如心将头埋在被子里,早已是泣不成声。听见非欢的声音,她便探出半个脑袋来。非欢这才看到如心的两只大眼睛都已经哭肿了。她心疼地上前搂住如心,柔声道:“心儿乖,不哭嗯。告诉母妃,出了什么事了?”

  见如心还是只顾着哭,非欢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福兮。福兮的脸色也不太好,显然也是刚刚哭过的。“主子,雪儿没了…”

  非欢心里一个“咯噔”,也是有一阵说不出的难过。比起难过,她更怕的是自己刚才突然产生的那种不祥的预感。李颢元送她的小兔子死了,偏偏在她准备离宫的节骨眼上死了,这…

  来不及多想,非欢只顾得先安慰了如心好一阵子,等如心哭得累了睡着了,她才得空去换了身家常衣服来。她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便问向一旁的福兮:“琬纯哪去了?”

  福兮递上一碗用冰镇过的酸梅汤,然后向门外看了一眼道:“出去葬雪儿了,也不知怎的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福兮话音未落,便见琬纯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一脸的汗。非欢见她衣裳都被汗浸透了,便微微皱了眉道:“去洗洗吧,换身衣服再过来,我有话想问你。”

  琬纯心不在焉地应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洗了澡换了身干爽衣服过来。非欢叫福兮留下照看如心,然后便拉着琬纯到花厅去了。

  才一进门,琬纯便大大咧咧地道:“你有话想问我,我还有话想问你呢!”

  非欢用帕子擦了擦汗,淡淡地道:“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琬纯颔首道:“我是想问你,那天你怎么会那么突然地和三皇子说起我们将要离宫的事?这样轻信别人可不是你的性格。”

  非欢动作一滞,随即点头答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我那样说其实也是为了试探李颢元,如果他做出了不可信赖的事,以后我就不会再与他接触。”

  琬纯这才明白,非欢将离宫计划透露给李颢元,与其说是信赖,倒不如说是一种试探。她不禁心中一寒,追问道:“那么你对三皇子说的是假话咯?你心里还是没有放下皇上,是不是?”

  非欢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便只道:“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总之这次出宫之后,我就可以做一个了断了。”

  见琬纯面露不解,非欢便解释道:“如果我这次离宫,他念我,寻我,我便回来继续与他相伴,无论以何种方式。若他就此简简单单地忘了我…我便北上去找零殇剑,暂时放弃司徒沅意这条线。”

  琬纯恍然:“原来如此…”

  非欢扬眸看向她道:“现在该我问你了吧。那日我去锦瑶宫寻如心,为何只有心儿一人在那里?难道不是你带她出来的吗?”

  琬纯怔了一怔,露出略显犹豫的样子来,踟蹰了一会儿方老老实实地答道:“实不相瞒,我去了锦央宫。”

  非欢挑眉追问:“锦央宫?那不是宜皇贵妃的寝宫吗?”

  琬纯点了点头,在非欢身侧坐下后补充道:“我是去见了三皇子…他说雪儿的寿命将尽,要我偷偷换一只小兔子回去,免得你和如心难过。”

  “三皇子,李颢元…我那天便觉得奇怪,我本不想和他交谈,你却拉着我过去了,难道你和他…?”

  见非欢越想越复杂,琬纯忙摇头解释道:“我和他哪有什么关系?老实说吧,我总觉得他喜欢你…他还年轻,长得又好,如果他真的有那个心,你不如…”

  非欢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她道:“你在说什么呢?就不说他可能压根就没那个意思,你别忘了,他可是如心的哥哥!”

  琬纯别过头去,语气有些生硬:“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真的…皇上对司徒沅意这样好,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非欢手握成拳,紧紧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直到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才松了口,略显无力地道:“我总得有一个死心的理由。这次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李泽轩他真的那样不在乎我…我也不会犯贱到再继续纠缠着他。”

  琬纯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服气似的小声嘟囔道:“不过我是说真的,那年在围场我就觉得三皇子对你…”

  “胡说!”非欢打断了琬纯的嘀咕,瞪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二人一路玩闹着走回内殿,进了暖阁内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见福兮急急忙忙地迎了过来,一脸焦急地道:“不好了!三公主发热了!”

  非欢心中陡然一惊,赶忙上前替如心诊起脉来。等她发现如心不过是热伤风之后,她才算将将放下心来。见琬纯和福兮两人都是十分担心的样子,便强笑着解释道:“无碍,只是受了点风寒罢了,八成是因为雪儿死了她哭得太厉害才会得病。只要安心修养几日,她便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如心的心太柔软了,她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中的难过。疼痛积在心里,一个小孩子又怎么扛得住?因此这样突然地病了,倒也不奇怪。

  不过,虽然如心的病情不是很严重,非欢却是叫福兮去请了太医来,直叫后宫好些人都知道了三公主抱恙的消息。琬纯心里奇怪,想问但到底是没问出口。非欢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笑道:“你这样子可不像你了。老实说吧,我是希望皇上能来一趟…他毕竟是如心的父亲,让他们最后再见一面也好。”

  第三十回(二)

  对于南国之人来说,夏天是一个让人尤其燥热难耐的季节。

  李颢陵生性喜凉,这些日子里便不大爱出门。他下了朝之后就直奔王府,回了里屋,早已有贴心的侍女备了一室的冰。这名侍女是非欢不告而别后顶替她的,模样生的极好,名为梨靥,是个落魄人家的小姐。

  梨靥在屋内摆了许多的盆栽,那些肥嘟嘟的叶子虽然因为酷暑有些打蔫,但依旧绿油油的,仿佛是出了汗的娃娃。院内也是各种各样的花障,都是为了给李颢陵去热的。

  李颢陵正一派悠闲地享受着午后难得的静谧,梨靥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着王妃来了。李颢陵眉头微皱,但不过须臾功夫便表情如常,起身迎向从对面款款走来的沈湮若。沈湮若脸色微异,轻轻挽了他的手臂娇声道:“颢陵…大皇姐来了。”

  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李颢陵猛的起身之后只觉眼前昏花,恍惚之间竟将沈湮若看作了是李如歌。她二人容貌相似倒也不是偶然,因为沈湮若的生母和宸妃是同母的姐妹。

  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见沈湮若神色迷离显然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微微点了点头道:“我自己去便好,天热,你先回屋歇着吧。”

  沈湮若应了一声,将心中酸涩藏于心底,沉默着走了。

  李颢陵阔步来到正厅,果然见到李如歌亭亭站立,一身碧色长裙显得她身形愈发窈窕。李颢陵见了突然一个激灵。不知为何,他的脑中忽然显现出了另一个穿绿罗裙的女子对着他明眸浅笑的样子。

  正在李颢陵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李如歌转过身来看向他,依旧是一脸矜傲的神色。“颢陵…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李颢陵心里一突,却并未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李如歌喉咙微动,低声道:“我想你…”

  李颢陵轻叹了一声,别过头去:“大皇姐,我还以为上次之后你已明白了我的意思…”

  李如歌见他如此,突然地便笑了:“我懂,我怎么会不懂?但我只是可以接受你为了大业不得不做的一些事情…可这其中,有必要将我排除在外吗?”

  “今日不同往日…”李颢陵上前两步,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

  李如歌笑容更深:“你知道吗,我是到死都不会放下你的。”

  李颢陵闻言不由微惊。难道说李如歌是要缠住他?又或者…会把一切都捅出来,要和他同归于尽?

  见他略显紧张的模样,李如歌突然莞尔一笑:“你莫怕。我只这一个要求…请你,抱抱我吧。”

  李颢陵见她神情恍惚,身子仿佛只剩下一个架子那样单薄,心中也略觉凄凉,便有些心软。尽管心中不愿,却还是举步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不过须臾功夫,他便已松开了李如歌。

  李如歌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很好…”说罢这二字,她便转过身去打算离去。走出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尽量放柔了声音道:“颢陵,我不过是希望走到最后,你还能记得我。”

  非欢得知李如歌的死讯的上一刻,她正哄着如心笑着。因为李如诗今天早上送来了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逗得如心很是开心。只下一秒,非欢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角。如心见她表情不对,便摇着她的手臂追问道:“母妃母妃,大皇姐到底怎么了呀?”

  非欢不想用欺骗的方式来糊弄她,便只实话实说:“心儿,你大皇姐…薨逝了。”怕她不懂,非欢便又解释道:“以后,你再也见不到大皇姐了…”

  如心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了非欢一会儿,没撑住多久,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非欢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抱在怀里细声安抚着。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如心会是这种反应的。李如歌很不喜欢如心,就像她不喜欢其他公主一样。且不说二人见面次数少,就算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李如歌也不过是冷眼相对。

  非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不过应该不会是对李如歌之死的惋惜。李如歌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结束了自己不到二十岁的生命,这于她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壮烈。非欢已经隐约猜到此时和李颢陵有关,但却不曾深想,左右与她无关。

  她用拇指轻柔地揩去如心的眼泪,温声道:“我们心儿怎么这么爱哭呢?”

  如心抽噎着看向她,小脑袋像个波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非欢揉了揉如心的脑袋,叹息一声。这孩子心太善,眼泪太多,只怕将来是要吃亏的。看着如心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非欢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百般哄了如心好一阵子,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看到如心梦里还皱着眉头,非欢不由轻叹了一声,拉了琬纯出屋问:“她是怎么死的?”

  琬纯撇嘴道:“自己放火烧了锦颐宫。唉,南宫衍这下可是得守寡了。”话一出口,她自己先觉得不对,忽的笑了:“哎,我搞反了。”

  非欢摇头道:“我们虽然不喜欢李如歌,但她毕竟是心儿的姐姐,记得不要再心儿面前笑。”

  琬纯点了点头,挑眉问:“你觉得这件事…会不会和李颢陵有关?”

  非欢的心思藏得深,但时候久了也不免会有累的时候,因此常和琬纯聊天,不知不觉也就说出了很多事来。琬纯本就厌恶李如歌欺负南宫衍,知道她和李颢陵的不伦之后便更是讨厌李如歌了。

  非欢沉声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是的。他是一个危险的人。可心儿却偏偏和他母妃走得近,我真担心…”

  琬纯常带如心出去玩,要说湘妃和如心的关系她算是最了解的了,便老实道:“其实,湘妃和如心是真的互相喜欢的…”

  非欢咬了咬下唇,微微耸肩道:“我最怕的反而倒是这样。如果是利用,那还好。但若是真情,又怎样能让她们分开呢?司徒沅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冥兮楼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像她吗?她本来就讨厌湘妃,若是看到湘妃和如心走得近…”她抬眸看向琬纯,认真道:“为了不让心儿惹上麻烦,以后还是不要让心儿和湘妃有太多交集为好。”

  琬纯还没说什么,便见福兮推门而出,端步走过来道:“三公主醒了,说是有话要和主子说呢。”

  非欢点了点头进了屋去,还没走到床边,如心就伸出了两只肉呼呼的小胳膊来要抱。非欢抿唇一笑,上前紧紧搂住了女儿。

  如心心满意足地在非欢怀里蹭了蹭,过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母妃,心儿想父皇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来看心儿一次嘛?”

  非欢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是强作欢颜:“你父皇政务繁忙,你大皇姐又刚走,恐怕眼下是空不出工夫来呢。”

  如心咳嗽了两声,仰起头一派天真地看着非欢道:“可是心儿好痛哦,好想让父皇抱抱呢。”

  非欢微微一怔,赶忙追问:“哪里痛?吃了太医开的药之后,身子还是不舒服吗?”

  如心见非欢担心,又乖巧地摇了摇头:“也不是很难受了…只是想叫父皇抱抱。”

  非欢松了口气,心中却又生出几分无奈来:“母妃抱你…还不够吗?”

  如心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下了头,小声嘟囔道:“如诗妹妹早上来送我小兔子的时候…她说她上次和安宓妹妹在一起的时候见到父皇了。”

  非欢神色微变,追问道:“五公主她和安宓公主关系很好吗?”

  如心点了点头,糯声答道:“她们两个总一处玩儿的,但是安宓妹妹不太喜欢带着我。”

  非欢心中思量片刻,忽而起身道:“母妃帮你去问问父皇,心儿乖乖的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如心大喜,连忙不迭地点头。非欢心中一涩,吩咐福兮去备了肩舆之后,便鼓足勇气往乾元殿去了。

  安宓听了于德禄的通报,小腿一蹬踢了于德禄一脚,不满道:“讨厌讨厌,明知道本公主在和父皇玩投壶呢,还来通什么传!”那骄纵模样,俨然又是一个当年的李如歌。

  第三十回(三)

  于德禄捂着腿赔笑道:“安宓公主息怒,奴才只是按例通传罢了。”

  李泽轩听是非欢,便放下了羽箭,转过身来在李如意身前蹲下,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大热天的,淑媛来一趟也不容易。她平时也不常来,说不定是有什么事的,就先叫她进来说话吧。”说罢对于德禄点了点头,便叫人请非欢进来了。

  非欢进殿之后行了礼方察觉到李泽轩身边小小的人影儿,微微一怔,但表情依旧淡淡。她以为虽然李如歌已经失宠,但毕竟是李泽轩的大女儿,没想到李如歌死了,李泽轩还会这般像个没事的人似的和安宓玩得欢。心里多少有些心寒,胡思乱想着若有一日她和如心消失了,李泽轩也会这般不在意吧。

  李泽轩态度倒是仍如前一般温和:“外头很热吧?”见非欢点了点头,他便侧首吩咐道:“于德禄,快去把刚镇过的瓜果给淑媛拿些过来。”

  他叫安宓自己先玩,然后拉着非欢到一边坐了,轻声问道:“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非欢看了安宓一眼,低声道:“皇上没听说…三公主最近病了吗。”

  李泽轩神色一变,叹了口气:“如歌刚走…如心也病了吗?朕倒真是不曾听说过。”

  非欢看他提起李如歌倒是多少有一些难受的样子,便做了个样子安慰道:“大公主走得突然,实属意外。或许是宸妃娘娘在地下太孤单,便召她去了,皇上节哀才是。”

  李泽轩眼圈微红,颔首道:“你说的是。或许是朕老了?就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来,心中不免伤感。好在安宓过来安慰朕,心中郁结才稍有舒缓。”

  非欢心中冷笑不答,正当这时,李泽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臂追问道:“你说如心病了,严不严重?”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小孩子体弱,一场小灾小祸都不大好治。眼下她身上正难受呢,今儿听说大公主没了又是哭了好一阵子,就跟臣妾说她想父皇了。”

  李泽轩点了点头,起身道:“说起来朕这个父皇倒是失职,也的确好久没去看看如心了。”他低眸看着非欢,忽而道:“朕知道…这几年苦了你了。可朕也有苦衷,你懂吗?”

  非欢不点头也不摇头,李泽轩也没期盼她会有什么回答,便转身叫于德利去准备銮驾。

  安宓听说李泽轩要外出,连忙抓住了他的袍子,撅嘴喊道:“父皇要去哪里!安宓也要去!”

  李泽轩淡淡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安宓乖,你三皇姐病了,父皇去看看她便回来。”

  安宓瞪大了眼睛,摇头指着非欢道:“父皇不要听她的!什么病呀,如诗妹妹刚才还和我说,她去锦和宫的时候李如心可精神了,哪里像是有病?还不是这个女人,变着花样的想抢走父皇?”

  李泽轩微微色变,低声斥道:“安宓,休得胡言!”

  安宓见李泽轩对自己凶,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忽的便流了下来。“父皇!难道你不相信安宓的话吗?她和宸妃妍嫔她们一样,都是想把父皇从母后身边抢走的!”

  李泽轩见安宓闹了开来,下意识地转身看了非欢一眼,见非欢面色有异,心下尴尬,便迟疑着问:“如心的病…严重吗?”

  非欢勾起一丝浅浅的哂笑:“如安宓公主所说,并不严重,只是一般的风寒。”

  安宓听了不由满意地一笑:“父皇你看见了吧,她自己都说了不严重了。你都答应了今天要陪安宓投中一百只箭的,现在才投了十来只!”

  李泽轩也是拿安宓这小魔头没办法,便回首对非欢有些无奈地道:“这样…你先回去吧。等朕得了空,再去锦和宫看你们。”

  安宓冷哼一声,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非欢见事已至此,早已不抱希望李泽轩会去锦和宫了,便点头应了。李泽轩本以为她会一声不吭地退下,谁知非欢突然举步上前,俯视着安宓,一脸平静地道:“安宓公主,虽然如你每日所提,你是中宫嫡出的公主,但…”

  非欢神色微变,隐约带着狠劲:“请你记住,三公主永远都是你的姐姐。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敢直呼她的名字!”

  说罢她便转身对李泽轩行了个礼,匆匆离去了。

  安宓被吓得一呆。这后宫里除了已经死去的李如歌,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待她反应了过来,自然是气得够呛,哇哇大哭了起来。李泽轩虽宠安宓,但也觉得非欢说的有道理,只不过语气稍微严厉了些,并无大碍,因此他只是劝了安宓两句便再搁下此事不提。安宓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又和李泽轩玩儿了会,她便气冲冲地奔皇后宫中去了。

  司徒沅意听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柳眉微挑,却是含笑:“因为母后只你这一个孩子,父皇就多疼了你些,她们嫉妒也不奇怪。但淑媛的话对母后也是一个提醒…”她低头与安宓平视,略显严肃地问:“安宓,你告诉母后,你想不想做天下最尊贵的人呢?”

  几乎是想也不想,安宓重重地点头道:“当然了!不过现在,安宓不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吗?”

  司徒沅意点头笑笑,却又摇了摇头:“尽管如此,你却不能居于东宫。将来你父皇百年之后,龙椅上的那个人也会比你更加尊贵。”

  安宓虽然不懂什么是“东宫”和“百年”,但她理所当然地便说:“那母后帮安宓坐上龙椅不就都好了吗?”

  司徒沅意惊喜地颔首,复又承诺道:“你说得对,母后自然会想尽办法帮你的。不过安宓,平日里你也要收敛一些自己的脾性,举止要端庄,这样母后才好帮你,你懂吗?”

  安宓嘟了嘟嘴巴,不满道:“可我觉得他们低贱,凭什么要让我尊敬他们呀。”

  司徒沅意拍了拍女儿的背,不屑地道:“你放心。等你坐上了龙椅,就再也不用在意他们了。”

  不消几句话的功夫安宓便开开心心地被司徒沅意哄走了。看着安宓小小的背影,司徒沅意唤来心腹念昕,悠悠问道:“林非欢去找皇上到底是要干什么,你知道吗?”

  念昕点头答道:“三公主病了,说是要请皇上过去看看。”

  司徒沅意鄙夷地笑道:“呵,不自量力…”

  念昕微微低下头,禀报道:“娘娘,锦福宫的贤婉仪又送了东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