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沅意轻轻抚了抚自己染了蔻丹的指甲,瘪嘴道:“看来她也等不及了…念昕,你觉得白芷晴这人可用吗?”

  念昕不似平常宫女一般自谦“奴婢不知”,而是抬眸正色道:“不管可不可用,目前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错…”司徒沅意叹了口气,“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本宫必须得在后宫扶植一个对本宫忠心耿耿的宠妃出来。林非欢是沈渝兮的女儿,宜妃湘妃又都是有儿子的人,就只有这个白芷晴最好利用,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就可以往上爬了。”

  说罢,她浅笑着起身走到窗前。阳光刺目,她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昕儿你看,院子里的花开得这样好呢。御花园里的夹竹桃,也都正开得妖娆吧…”

  她忽而变色,娇媚的容颜上露出与之不符狠意:“她不是想要邀宠吗?以三公主为筹码?可笑。”

  第三十一回(一)

  且说非欢从乾元殿回来之后,如心见李泽轩没跟着来便已明白了几分,也就不再求着要父皇抱了。非欢正不知如何开口向她解释的时候,如心突然从枕头边掏出一个荷包,献宝似的阻到非欢面前,一脸的笑意比七月的阳光还要灿烂:“母妃!心儿这几日在床上可憋坏了,就和福兮姐姐学着做了一个荷包送给母妃!”

  非欢见她如此乖巧,心里却是生出一丝愧疚来。她拿起那“荷包”看了看,似乎做得有些小了,当香袋用还差不多,正好她也用不着荷包。粹白色的缎子,质地丝滑。只可惜绣的那图案歪歪扭扭的,看不出来是什么。

  如心一脸期待地看着非欢,睁大了眼睛问:“母妃,你喜欢吗?”

  非欢展颜笑道:“母妃当然喜欢了!我们心儿真乖。”

  如心“嘿嘿”笑了几声,指着那图案问:“那母妃觉得,心儿的绣的好看吗?”

  非欢嘴上应着“好看”,心里却在想着她绣的是什么。她忽的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做女红时绣的是鸳鸯,一般的女儿家也都喜欢鸳鸯,不知如心是不是呢?她张口刚想问是不是鸳鸯,转念一想却又起了逗弄如心的念头,便点头道:“这对小鸭子真可爱。”

  如心一听立马泄气地向后倒去,还不及琬纯拦她起来,她自己便先一个轱辘又爬了起来,愣是挂到了非欢身上:“母妃坏坏!人家绣的明明是鸳鸯!福兮姐姐都说心儿绣的好看呢!”

  非欢怜爱地亲了亲如心肥嘟嘟的小脸,十分餍足。

  如心在她耳边气鼓鼓地发誓道:“等明年母妃生日,心儿会送母妃一个更好看的!”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这个小公主,就是她们所有人坚强生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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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元殿内,尽管是炎炎夏日,司徒沅意却是着了大红色的鸾鸟朝凤袍。她歪在贵妃榻上,懒懒地看了殿下的白芷晴一眼道:“贤妹妹过来说话吧。”

  白芷晴应了一声,便莲步走到司徒沅意身边,在念昕准备的椅子上坐下。偌大的大殿只留了念昕一个宫女,此时她正拿着一柄宫扇轻摇着。白芷晴不敢正视着司徒沅意,便盯着拿扇子瞧,只觉得那鎏金的花纹一笔一画都是那么精致。

  司徒沅意抬眸瞧了白芷晴一眼,媚眼如丝:“贤妹妹是聪明人,本宫昨儿对你说过的话想必你都已明白。”

  白芷晴含着笑低头应道:“妹妹明白。而且皇后娘娘放心,芷晴不会对皇上有非分之想的。”

  司徒沅意淡淡一笑,摇头道:“你是后宫妃嫔,又说什么非分之想?”

  想起司徒沅意昨日说过的要帮她得宠之类的话,白芷晴便是禁不住想笑。谁看不出来司徒沅意是想利用她?不过白芷晴要的就是这份利用。有皇后扶她得宠,一来可保荣华,二来也更方便替李颢陵做事。人的目光总要放长远,她平时让如诗特意和安宓靠近,早已看清楚了安宓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这江山若轻易落入安宓手中,岂不是天下大乱?只有李颢陵,才是她心中的皇帝。因此眼下受皇后利用,不过是一时妥协罢了。反过来说,却是她在利用司徒沅意。

  见白芷晴又说了两句客套话,司徒沅意缓缓坐了起来,正色道:“既然本宫把妹妹当做自己人,妹妹也就不用太过拘礼了。现在本宫有一件事需要妹妹帮着去办…此事若成,本宫便下懿旨封妹妹为贤妃。当然,册封你为淑媛的旨意本宫刚刚已经拟好了。”

  白芷晴受宠若惊地谢了恩,之后才问:“皇后姐姐要让妹妹做什么?”

  司徒沅意忽而看向窗外,嘴角的笑意愈发不明了:“妹妹你看,那夹竹桃开得多好啊…‘有花堪折直须折’,你说,是不是呢?”

  白芷晴心中一惊,莫不是皇后想与她联手除掉谁?

  “明日本宫会邀三公主赏花。未时的时候,妹妹便想办法叫祺淑媛到你那去,把她拖到申时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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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的时候,如心突然发了热,直把琬纯福兮她们吓得够呛。非欢知道这是正常现象,只要服了药捂出汗来就好了。果然如她所说,烧了一夜过后如心的病便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这日下午非欢刚给如心喂了药,锦福宫的酥儿突然过来了,说是贤婉仪邀她品茶。非欢虽然不大乐意理她,但白芷晴却经常差人来,因此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不过前段时间已经不怎么见有锦福宫的人来了,今儿也不知是怎么突然的便又来了。

  她依旧是推辞,回首看了如心一眼好像很遗憾似的道:“三公主病着呢,本宫怕是暂时走不开。”

  酥儿也笑眯眯地看了如心一眼道:“奴婢瞧着三公主这不是好多了吗?”

  非欢还想拒绝,却突然发现如心拽了拽她的裙角。非欢便俯下身去,只见如心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她耳边说:“母妃你就去吧,我和如诗妹妹已经说好了,她下午会来玩的。母妃若是在这里,我们可玩不好…”

  非欢叹了口气,想到这也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白芷晴了,去和她说几句话倒也没什么,便点了点头应下。又嘱咐琬纯和远桑一定要照顾好如心,方才装扮一番往锦福宫去了。

  果然非欢刚走不久李如诗便来了。两个同龄的小孩子逗弄了一会儿兔子,又玩了会儿类似于猜谜的射覆游戏。除了如心的手不小心被兔子咬破了皮这个小插曲之外,二人玩得倒是十分开心。

  二人玩了才不过一刻钟功夫,锦福宫的酥儿却又急急忙忙地过来了,说是皇后邀几位公主赏花,她到处都没找到五公主才往锦和宫来的。如心虽然喜欢出去玩,但身上的病还未好全,便有些沮丧地道:“可是我的病还没好呀,母妃不让我出宫去的。”

  琬纯听了这话便连忙上前将如心护在身后,点头道:“三公主刚刚退了热,的确不宜出门,麻烦你帮着回禀皇后娘娘一声吧。”

  第三十一回(二)

  她话音刚落,只见念昕推门而入,含笑问道:“话虽如此,我瞧着三公主却很精神呢。几位公主都去,唯独三公主不去是不是不大好?”

  念昕虽然也是宫女,但却是皇后身边册封过的待诏女官,琬纯和酥儿等人见了她都需行礼。念昕摆手免了她们的礼,复又补充道:“这次不是寻常的赏花,还有几位公主对大公主的悼念仪式。三公主若是不去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她见琬纯还是不松开如心,便收了笑道:“安宓公主昨儿也着了凉呢,皇后娘娘也唤她一起去了。莫不是淑媛娘娘的意思是…三公主比寻常人都要尊贵几分呢?”

  琬纯听说安宓也病了,心里先是暗爽。后头又闻念昕表面平淡实则含着挑衅意味的话,禁不住想回她几句,但想起非欢平日教她要学会稳重,便强自忍下了怒气,心里也就多少存了几分同意如心去的意思。有她在一边保护着如心,还怕如心出事吗?她好歹也是堂堂冥兮楼的轩主,虽然比不上司徒沅意的功夫,一般人还是可以对付的。

  如心还在犹豫的时候,李如诗摇了摇她的胳膊道:“三皇姐也一起去吧,几位皇姐都去了呢!”

  如心这么一听便有些心动了,抬起小脑袋看了琬纯一眼,见琬纯也微微点了头,便开开心心地拉着李如诗的手往外头走了。

  此时正是一日里最热的时候,虽有华盖遮阳,却仍是让人不由得有些头晕目眩。远桑怕如心热着,便一路上都打着扇子没停。

  一到了悦兮亭,琬纯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这安宓公主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还不是跟平日里一般张牙舞爪的?但她没法说念昕什么,只得轻声哼了一声,扶着如心到亭内给司徒沅意行礼。

  司徒沅意笑得温婉,抬手虚扶起行礼的几人:“都免了吧。如歌若是地下有知,见到你们几个妹妹都这样有心,应是会瞑目了吧…”话未说完却已是变了脸色,拿起锦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叹道:“本宫答应姐姐会照顾好如歌的,谁知道会出这种意外…”

  见她哭了,如心和如诗也是不明所以地跟着哭了起来。两人的宫女都是各自好一番安慰,悦兮亭内才算安静下来。

  司徒沅意点了点头,指着亭边大朵大朵盛开着的夹竹桃道:“你大皇姐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夹竹桃了…今儿虽然不是她头七的日子,但却是她十九岁的生日。你们就一人折几枝桃花堆在这亭子里吧。”见几个小不点点了点头,又微微颔首道:“你们几个年纪还小,除了如画应该都不识得这个亭子。这悦兮亭是你们父皇还是祺亲王的时候专门给如歌盖的,入宫后又按原样盖了一间。在这里和她说话,她应该也是能够感受到的呢。”

  李如画对李如歌感情不深,但她目前是最大的公主了,只得第一个去折了束花来。司徒沅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如心。如心点了头正要去折,却听琬纯在她身侧道:“公主且慢,你身子还未大好,就让奴婢替您折吧。”

  琬纯其实是担心司徒沅意会对如心不轨。本来她也不是个心细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如心身边的时候她就会想得比平时多些。

  却见如心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真诚地说:“大皇姐会不高兴的!”

  琬纯无奈,见李如画也折了都没事,便任如心去了。谁知如心刚刚折下一枝,便听那边李如画自言自语道:“咦,这花好新鲜哦,枝上还沾着露水呢,现在不都是下午了吗…”

  待安宓也上前随手折了一枝,琬纯才算是放下心来。奇怪的是李如诗折完之后,司徒沅意也起身折了两枝,之后她便吩咐念昕将这些花收好摆在瓶子里供着。

  念昕应声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吩咐宫女呈上了一个大大的食盒。葵瓣彩的锦盒颜色鲜亮,分外好看。打开之后,只见里面装的是几个精致的斗彩莲花瓷碗。念昕往外拿的时候,司徒沅意含笑解释道:“这是刚刚冰过的绿豆汤,大夏天的几个孩子也都热了吧,不妨尝些当做解暑。”

  见如心跃跃欲试想要尝一口,琬纯便在一边轻声提醒道:“三公主的病还没好呢,喝这么凉的东西似乎不大好,能不能先忍忍热?”

  如心一向听琬纯的话,闻言便乖巧地点了点头不喝了。司徒沅意见她不喝非但不生气,反而笑意更深:“倒是本宫疏忽了,如心身体不适也就罢了。正好本宫也口渴得紧,喝了一碗还不够呢。本宫替如心喝了这一碗,三公主没有意见吧?”

  琬纯见司徒沅意主动要喝,还以为她是想表明这汤中无毒,便松了口气,放心了些。

  待几人都喝完了汤,却听安宓奇怪地叫道:“母后,这绿豆汤的味道怎么怪怪的,有一点甜呢!”

  司徒沅意面色不改,温和地点头道:“母后怕你们小孩子不愿意吃没味道的东西,就叫念昕放了些糖。”

  安宓“哦”了一声,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也就散了。

  谁知如心等人还未走远,便听尚留在亭内的念昕惊叫一声,大喊道:“不好了,皇后娘娘晕倒了!”

  听罢这话,如心刚想回亭子里看看,谁知脚下也是一个踉跄,朝琬纯一倒晕死了过去。

  第三十一回(三)

  锦福宫对面的一处假山之上,李颢陵负手而立望着凉亭里的两个女子,神色显得有些复杂。何建平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非欢那边,低声问:“殿下打算怎么做?”

  李颢陵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此事于我只利无弊。若皇后成功,那么如心死,我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芷晴也会更得皇后信任。如果抓准了时机,还能趁此机会倒打皇后一耙。只是…”

  见李颢陵不再说下去,何建平自动接话道:“只是殿下您心软了,想救三公主一命,是不是?”

  李颢陵沉默不语。何建平却不肯轻易略过此事,一脸忠诚地劝诱道:“殿下,您的才智与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放眼天下或许再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您了…但您的心还不够硬,不够狠,这怎么成大事?”

  李颢陵眉头微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转眸看向何建平,压着怒气问:“难道…如歌的事是你做的?!”

  何建平不怕反笑:“草民只是劝了大公主一番罢了。”

  “你…!”李颢陵神色一变,刚想提住何建平的衣领,却瞬间清醒了过来,有些无力地转过身去,声音极其低沉:“或许…你做得对。”

  何建平摇头道:“这并不是或许。其实草民的智谋并比不上殿下您,只不过是殿下您是当局者迷。感情这东西,该断的时候可绝不能心软啊…”

  李颢陵双手紧握成拳,这才完全打消了去提醒非欢的念头。他正欲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从长廊跑过来,冲亭内的人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和三公主晕倒了!”

  非欢闻言豁的一声便站了起来,连招呼也不跟白芷晴打一声就急匆匆地往那宫女处跑。待听说了如心眼下正在昭元殿诊脉,她提着裙子便往昭元殿的方向跑去了。

  白芷晴站在原地未动,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待她收了笑意,便唤过那名报信的宫女,不是别人,正是锦福宫的酥儿。“怎么样,你拖足了半个时辰才来的吗?”

  酥儿点头笑答:“奴婢挡了好几个报信儿的人呢,比半个时辰还足足多了一刻钟。”

  白芷晴颔首称赞道:“做的不错。五公主没事儿吧?”

  酥儿含笑应道:“几位公主都是刚沾了毒就喝了解毒的汤,自然是毫发无伤。只有那三公主自作聪明,还以为皇后娘娘会在绿豆汤里下毒不肯喝。眼下已经错过了救治的最佳时间…就算祺淑媛医术通天,也不可能妙手回春了…”

  白芷晴刚想说什么,却忽见一只白鸽从对边山头飞来。白芷晴忙取了那鸽子腿上绑着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一行字:“子时一刻锦瑶宫相会。”

  白芷晴心领神会地放飞了信鸽,又转头对酥儿道:“行了,下去领赏吧。顺便去传肩舆,本宫要去昭元殿探望皇后姐姐,顺便给三公主送送终。”

  酥儿才出去没多久,李如诗便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白芷晴一把抱起女儿,见她面有悸色,便柔声抚慰道:“我们诗诗吓坏了吗?”

  李如诗点了点头,眼泪都含在眼圈里。白芷晴将她抱紧,边走边轻轻摇着她,李如诗才算止住了眼泪。白芷晴拍了拍女儿的背,问向一边的宫女:“给五公主洗过手了吗?”

  那宫女颔首应道:“按照娘娘吩咐,给五公主用香胰子洗了六七次呢。”

  白芷晴正欲嘱咐她要守口如瓶,那边酥儿已经回来道是肩舆准备好了。白芷晴便将怀中的李如诗送到宫女怀中,特意吩咐了别叫如诗在这个功夫乱跑。她转身正欲离去,却听李如诗叫了她一声:“母妃!”

  白芷晴闻声便回过头来,温柔地笑问:“诗诗有话要说?”

  李如诗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母妃为什么要叫诗诗弄破三皇姐的手指呢?诗诗好怕的呀!”

  白芷晴怕如诗说漏了嘴,便骗她道:“你三皇姐不是病了吗,母妃听说了个方子,只有指头破了才能治。咱们虽然是好心,但是让别人知道了容易误会,所以诗诗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好吗?”

  谁听了这话都不会相信,除了李如诗这样幼小的孩童,只一心一意地相信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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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塌前围了一堆的人,如心床前却只有非欢和湘妃守着。琬纯想起非欢前日才和她说过的话,不由对湘妃道:“湘妃娘娘,奴婢知道您是真心对三公主好的。只是这个节骨眼上您在这边太显眼了,还是不要…”

  未等她说完,湘妃便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或许是本宫连累了心儿…”

  琬纯摇了摇头,急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不,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公主!”

  非欢正凝神诊脉,听她二人交谈不免厌烦,便也顾不得客气:“先不要说话!”

  湘妃听了,立马便起身走人。非欢知道湘妃也是好意自己不该那般说话,但此刻她也管不了那些了,先救如心要紧。

  她来之前太医已经诊过脉了。看二人外表明明是如心的情况严重些,那太医却偏说皇后病重,三公主并不是中毒而仅仅是中了暑,便只给如心随意开了些药。或许是因为如心并没有像司徒沅意一样昏睡不起,所以那些人才会相信太医的话。

  但事实上,尽管如心可以睁开眼睛甚至还能说话,但她时不时就会心悸到喘不过起来。非欢刚刚给她喂了一些催吐的药,吐倒是吐了,可非但没有吐出毒素来,反而直到胃里空空如还呕吐个没完。

  非欢有些慌了。这一上午她都守在如心身边,吃的喝的和她都是一样,为什么唯独如心中毒她却没事?而且如果是吃的有问题,皇后为什么也会中毒?那么就说明是在她离宫之后如心才中的毒。

  非欢百思不得其解,便唤来一个太医问了皇后那边的情况。待听说是下午饮的绿豆汤里的甘草和皇后平日服的一味药冲了,她便更是疑惑。非欢已问过琬纯好几次如心有没有吃司徒沅意给的东西,琬纯那么疼爱如心不至于会骗她,那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排除上午中毒的可能之后,如心干什么都是和别人一起的,为何只有她中了毒别的公主却没有事?

  如心的小脸疼得皱巴巴的,想喊疼却强自忍着。想着如心之前的风寒还未好全,眼下又中了毒,非欢心中便是说不出的心疼。

  她逼着自己不能慌,再次搭上如心的手腕诊脉,却见如心突然反手握住了非欢,忍痛笑道:“母妃,心儿没事的。”

  非欢点了点头,一大滴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第三十一回(四)

  如心见了便抬起手来想要够非欢的脸。非欢怕她累到,连忙俯下了身子,如心便轻轻擦了擦非欢的眼泪,细语道:“母妃,不要哭…”

  非欢点了点头,却是有更多的泪落了下来。她怕如心受到自己感染会害怕,便赶忙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擦干了眼泪。

  她的手还是湿着的,身后的如心便又低声呻吟了起来。非欢心里揪得慌,赶忙转过身问:“心儿哪里不舒服?又想吐了吗?”

  如心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游丝:“肚子里…空空的,吐不出什么了…”

  非欢咬着嘴唇忍住眼泪,连忙问:“那心儿饿不饿?想不想吃些东西?”

  如心轻轻摇头道:“不想呢…”

  正当这时,非欢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得飞快。她本以为自己是担心过度,但随着情况越来越严重,她甚至也开始觉得恶心,才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非欢正凝神思索,忽听福兮奇怪地问:“主子,您的眼睛怎么…变得那么大?”

  非欢闻言先是怔了一怔,心中却是顿时清明了几分,忙道:“去拿镜子来给我!”

  琬纯此刻也顾不得是在皇后寝宫,赶忙把皇后妆奁前的镜子拿了过来。此刻昭元殿里正乱着,自然是没人理会她的“大逆不道”。非欢夺过镜子看了,只见自己一双眼睛足足瞪得有如铜铃大小,显然不是正常的现象。

  这说明她也中了毒!或者说是沾上了毒素…那么她的眼睛刚刚接触过的地方只有…如心的手!

  非欢心中一个激灵,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害怕。激动的是她终于可以确定如心中的是什么毒了,害怕的却是自己来不来得及救如心。现在距离毒发已经有两个时辰了,若不再快些就真的晚了。

  她连忙翻过如心的双手仔细检查了,果然看到如心右手之上有一道小小的口子,俨然已经微微发黑。非欢强忍住怒气抬起如心的小手在她伤口处轻轻舔了一口,也不顾自己会不会跟着中毒,只一心想着破解此毒。“琬纯,心儿她们下午折的是什么花?”

  琬纯早已是急得够呛,听非欢问她便急忙答道:“是夹竹桃。”

  非欢点头道:“你脚力好,快去那里给我原样折一枝过来,如果能找到心儿折的那只就更好了。”

  琬纯应下刚走,福兮便顶了她的位子守在如心床边。她们平日里疼爱如心比非欢还甚,自然也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福兮在一边看着难受,便禁不住问:“主子可知道三公主的病是怎的回事了?有没有什么是需要奴婢去做的?”

  非欢刚刚尝了毒正有些晕眩,听福兮问她话才将将清醒了几分,低声道:“快去打一盆干净的水来给心儿洗手!”福兮应下后没多久便端了一盆水来,非欢听说她是在皇后宫中要的水便又将水盆好一番检查,确定没有什么猫腻后才放心地替如心洗了手。

  福兮要来帮忙,非欢却只叫她去换水。如此洗过三四次后,非欢怕时间来不及便忙吩咐道:“你快去熬一味药来,绿豆八钱,甘草四钱,一定要亲自看着药。还有,差一个宫女回锦和宫去叫远桑过来帮忙!”

  福兮连忙应下跑了出去,没多久琬纯便又回来了。非欢接过那只夹竹桃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发现除了折断的地方流出白色的枝叶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不对,便挑眉问道:“这是你刚刚折的吧?”

  琬纯颔首道:“心儿她们折的那些已经找不到了,可能是被风刮走了吧!”

  非欢闻言眉头便皱得更深,思索了片刻又道:“你去御药房找福兮,叫她顺便再煎一味药。人参、麦冬各三钱,五味子二钱,用水煎两次再送来!”

  见琬纯应下跑了出去,非欢便着手检查起那枝夹竹桃来。从夹竹桃的枝和叶里流出的叶的确是有毒的,可如果是司徒沅意要害如心,就必须将枝干和叶子捣碎。但她不可在所有的夹竹桃上都做手脚,那么她怎么是知道如心会折哪一枝呢?

  琬纯说她折的是接近如心她们下午折的地方,那么光看这一枝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难道这件事真的是…意外?

  不!如果是意外,司徒沅意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晕倒,为什么如心她们下午折的花无缘无故的不见了?

  如心的指头破了,可以说明毒是从伤口侵入体内的,因此如心怎么也吐不出毒来。可她整日都与如心呆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如心的手怎么会破,那么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绝对不是偶然!

  但非欢宁愿相信这是意外,那样的话如心只不过是摘花的时候弄破了手,吐一阵子调养调养也就好了。尽管之前被太医耽误了那么久,服下了她的解药起码也会性命无虞。

  可是看如心这症状并不止是轻微的夹竹桃中毒那么简单,因为普通分量的汁液并不会引起心悸啊!

  非欢手里摆弄着那只花,许是因为关心则乱,越想越迷糊。

  她正深思,忽然听到远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主子,三公主怎么样了?”

  非欢摇了摇头,抬头才发现是琬纯和远桑二人一起来了。她也顾不上多言,便急忙道:“远桑先去御药房帮福兮煎药。”说罢方欲回过头来给如心处理手上伤口,却突然发现琬纯身上略有些湿,好像是沾了水。非欢心中一惊,忙问:“外头下雨了?”

  琬纯摇头道:“没有,是我刚才去折夹竹桃的时候,摸起来湿乎乎的,就沾了些水在身上。”

  非欢的手僵住了,好像瞬间想明白了一般:“下午的时候你一直都跟着如心吧?你可仔细看了,那夹竹桃上可有白色的液体?”

  琬纯先是摇头,见非欢蹙眉不语,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道:“我本来是不放心让如心亲自折的,但我见二公主摘了也都没事才同意她摘。而且我仔细看过那夹竹桃,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心儿折完之后,二公主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好像是说都下午了怎么这上面还有露水!”

  非欢重重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她们是将毒涂在了枝上!一般的大夫都会以为心儿是夹竹桃中毒,实际上却不是!”

  她正发愁的功夫,只见福兮与远桑二人急急忙忙地端着两碗药跑了进来。非欢也不客气地接过了,吹了吹便给如心服第一碗。琬纯看得奇怪,不由问:“你不是说心儿不是夹竹桃中毒吗?这药不是夹竹桃中毒才喝的?”

  “夹竹桃中毒也分轻重,如果她们在上面涂的是枝干搓洗过后榨出的汁液,那么也会引起心悸的。而且心儿的病还未好全,正是身体免疫最弱的时候,轻微的毒素都会蔓延得很快…不管怎样,这绿豆和甘草总不会是有毒之物。况且我刚才问了太医,皇后晕倒是因为和甘草冲了,那就说明她们下午喝的那碗绿豆汤里放了甘草。”

  琬纯听了不迭地点头道:“的确,安宓问了皇后为什么汤里会有甜味,皇后答说放了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