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颢陵点了点头应下。可就在安茹上前要拿那个盒子的时候,他却忽然打开了安茹的手,微微皱眉道:“罢了,她身子不好,你带些补品衣物去就好了。这个…就算了。”

  听他这么说,安茹便更加好奇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了。看那盒子像是女子的妆奁,应该是放首饰用的吧?是他要送给祺妃的首饰吗?

  她虽好奇,却也知道李颢陵是不会告诉她的。那盒子还上了锁,想要偷窥也没机会。于是安茹也就按捺住了这个念头,行了礼退下了。

  李颢陵正对着那个盒子沉思,谁知安茹才走没多久门口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他心头刚浮上一丝不悦,却见是安茹去而复返。还不及他开口询问,安茹便抢先开口道:“是何先生来了,前头有禁兵守着,管家就请先生扮作小厮从偏门进来了。”

  除了何建平之外,李颢陵府中也不是没有别的门客。原本说话倒也方便,只是这禁足令一出,那些门客都被宫里派来的人遣散了。就算李颢陵有心留下何建平,他也没法子例外。

  出事以来,李颢陵已经这般见过何建平一次了。何建平虽然隐约知道非欢和李颢陵的事,却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来,因此显得有些愤愤。可何建平是何许人物?隔了这些日子,他早已平静下来了。此刻见了李颢陵,第一件事就是磕头赔罪。

  李颢陵连忙伸手拦了,请何建平坐下。二人闲扯了好半天,何建平终于沉不住气,率先挑起了此时最为敏感的话题:“殿下,您究竟打算怎样应对此事?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肃郡王日日侍奉在皇上身侧…”

  “父皇的确喜欢颢元。”李颢陵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悠悠地开口道:“不过选国君可不是只凭父皇的喜好。颢元太像父皇了…温文,细腻,重情…”

  “重情…”何建平见李颢陵眼中暗含深意,也不由地跟着他念起了这两个字来。

  李颢陵勾唇一笑,弧度虽浅,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味。“不错。他很重情。”

  何建平好像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在外人看来应该是李颢陵更至情至性一些,可事实上真正看重感情的人是性子沉静的李颢元。

  “殿下…”何建平还是决定问个明白:“若要让您在江山与美人之间选择,您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江山?美人?

  千百年来,似乎每个成大事者都要面临这样的抉择。

  面对这样沉重的话题,李颢陵的笑容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不喜欢有缺憾的人生。若要,我便全要。若我不能与美人共坐江山…那我情愿一样也不要!”

  何建平心中顿时如有惊雷扫过,震得他久久都未能说出话来。

  这样的气魄!这样的胸襟!这样的胆识!

  若说李颢陵多情,他不愿意放弃江山。但若说李颢陵无情,他又不肯抛弃美人。

  他要的便是这样纯粹的人生,如同寒冰与烈火一般处于极端的人生。虽然显得有几分恣意随性,却又让人不得不钦佩与羡慕!

  “不要再劝我放弃非欢。”想起何建平上次提议他进宫向李泽轩陈冤的事情,李颢陵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我自有我的理由。若你想听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也可以说。比如…她是辽国的公主,她是冥兮楼的楼主,她手里有…零殇剑。”

  说到这里,李颢陵眼中忽然浮上一抹黯然。零殇剑…他早已猜到了在她手中,可是直到今日她也不曾主动向他坦露过一分。

  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呢?因为觉得非欢有所隐瞒,李颢陵也没有将自己所掌握的全盘托出。

  他回头看了那墨绿色的盒子一眼,心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他们就像是两只刺猬,只有先伤了自己,才能温暖对方。

  “那么…”何建平沉吟道:“除却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呢?”

  李颢陵给了一个让他最为出乎意料的答案:“因为…爱。你不要觉得可笑,也不要觉得我在感情用事。我想要这天下是为了什么?呵,说起来也枉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我不是为了拯救苍生于水火才想要当皇帝。我只不过和那些野心家一样,垂涎那种俯视天下的快感罢了。”

  “可是,”李颢陵敛去笑意,怅然道:“坐拥天下固然痛快,可若没有了她,我一定不会快活。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想着自己舒心罢了。”

  何建平惊讶于他的坦诚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不过话说到这里,何建平已经完全打消了再劝李颢陵的念头。

  他极快地在脑中权衡了利弊,最后点点头道:“是草民鲁莽了。若让殿下无端去向皇上表明心迹,倒是先自乱了阵脚。而且皇上向来重情义,不见得会看好殿下撇清自己。”

  李颢陵飞快地眨了一下眼睛,掩盖住了一闪即逝的眸光。

  第四十六回(一)

  虽说李泽轩的疫病已经痊愈,但大病一场之后他的身子到底是虚了下来。与李颢元长谈一番之后他便觉得心力憔悴,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座后头的纱帘忽然微微一动。李泽轩自打当上太子就对周围细微的事物特别敏感,因此这一小小的异动并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谁在那里?”话甫一出口,李泽轩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一笑,语气轻松了几分:“哦,朕险些忘了。是福兮吧?颢元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那低着头走出重重帘幕的女子,果然是日日服侍在非欢身侧的福兮。

  福兮向来话不多,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李泽轩见了她这副模样倒也不怪,只是慢悠悠地道:“没什么事儿了,回去吧。”

  福兮却忽然涨红了脸,犹犹豫豫地没有出门。

  李泽轩微微挑起了眉,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福兮咬紧了嘴唇,忽然“扑通”一声在李泽轩面前跪了下来,白净的脸涨得通红:“皇上…奴婢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句话,可奴婢实在…皇上,奴婢罪该万死,求求您告诉奴婢吧…您到底会不会伤害皇贵妃娘娘?”

  李泽轩仍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眼底仿佛含着将化未化的冰雪。

  “朕自有主意…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你战战兢兢地服侍了阿欢这么多年,朕哪里会真的怪罪你呢。”

  “皇上…”听李泽轩这么说,福兮的脸便更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似的。

  没错,她是祺亲王府的家养奴才,从头到尾效忠的都是李泽轩,是李家,是大齐正统的皇室,而不是非欢。

  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将近七年的相处让福兮无法不感到矛盾。

  “皇上,皇贵妃娘娘真的很苦…求求您不要怪罪她,求求您…”

  “朕何时说过要怪罪她了?”李泽轩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你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她怕是要生疑了。”

  福兮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李泽轩态度坚决她也不敢再忤逆了,只得低着头匆匆地步出乾元殿。

  李泽轩没有给她不伤害非欢的承诺。

  自己的女人和儿子私通,这种事情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忍受的吧。何况,李泽轩还是皇帝。

  福兮的脚步越来越慢,背脊却是渐渐挺直。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逐渐成形。当福兮终于决定要这样做的时候,她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福兮恍恍惚惚地抬起了头,正看到琬纯那张眉目分明的脸。“出去一趟可真不容易。唉,怎么样,内务府答应给送新被褥了吗?”

  福兮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啊,自然是应了。别忘了那内务府的刘总管…”是李颢陵的人。

  福兮一如往日般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尽管这里和冷宫无异,可她还是担心隔墙有耳。

  “主子在做什么呢?”福兮一边往净房走,一边轻声问向琬纯。

  琬纯撇撇嘴,顺手将香荑子递给福兮。“还能干什么,发呆呗。啊不对,应该是发情才对。瞧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准又是再想她的…”

  “陵”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福兮便赶忙打断了她:“咳,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咱们怎么好编排主子呢…说起来…主子原本不是打算端午出宫吗?如今这般情形,原计划可还要进行?”

  “自然是要的!就算她不想走,我就是把她打晕也要把她带出去了!这铁壁高墙已经困了我们这么些年了,实在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琬纯当年答应保护非欢并且随她进宫也不过是为了辅助非欢完成那几个任务。而如今非欢已经顺利继承了冥兮楼,她们再呆在宫里的确没有什么意义了。

  何况这个宫闱里头已经没有了如心,没有了非欢值得珍视的感情。

  福兮满腹心事地点了点头,擦净了手之后随琬纯一道进了里屋,果然正见非欢在那里发呆。

  非欢从锦和宫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带的行李并不多,其中有一个长长的匣子她却是随身带着的,从看外观像是把古琴。可实际上非欢根本就不会弹琴,里面装的是那把让天下英雄好汉垂涎不已的零殇宝剑。

  此刻,非欢正轻轻抚摸着那匣子上暗雕的花纹,神色怔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琬纯挑眉打趣了她两句,非欢方淡淡一笑,摇摇头道:“也说不上什么想不想,只是心里觉得怪怪的。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才十二岁。他比我小半年,那时候还不到十二呢。当时就觉得这家伙虽然长得好看,却装作老成的样子,讨厌得很,谁想到后来会有这样的交集?一晃眼,都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

  琬纯撇撇嘴道:“人确实不能以第一印象判断和一个人日后的关系。就比如说咱们俩吧…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见你瘦瘦弱弱的样子,一直低眉顺目地跟在左护使身后,还以为你是个平庸无能之辈,只不过靠着沈楼主的关系才能进冥兮楼,当时还对你听不屑来着。谁知道你后来厉害得很呢。”

  琬纯说话虽然直接,说的却都是心里的大实话。非欢听了笑意便是更深,眼前却仿佛蒙了一层雾气似的,隐隐约约地就想到了很多过去很久的事情。

  楚兮去世以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听到谁提起他了。猛地被琬纯这么一提及,非欢的心就像是被瀛音寺的大钟接连撞了几下似的传来阵阵钝痛。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非欢不是个自怨自怜的人,可只要一想起楚兮来,她的脑海中便会冒出这句话来。

  琬纯就算再傻,见了非欢的脸色也明白了几分,连忙转移了话题:“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不过一年以前你还口口声声地说着李颢陵怎样危险,怎样不可接近,眼下反而…”

  非欢勉强勾出一丝笑来推了她一把,摇摇头道:“我看你这丫头整日没个正经,是不是也想嫁人了?也是呢,说起来你还比我大上一岁…”

  琬纯在宫里这么些年,规矩谨慎没学会,倒是习惯了转移话题,尽管她转移话题的能力并不高明:“说真的,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非欢从善如流,也就不再纠缠于琬纯的婚事。“我也不清楚,总之…和当年对皇上的感觉不同。”

  一旁收拾东西的福兮一听她们说这些私密的话,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非欢倒也没特意拦她以示信任,毕竟在这个宫里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她心里是很喜欢福兮的,所以她希望在自己以新身份出宫之后福兮仍旧能平安度日。

  琬纯白了她一眼,摇摇头道:“哪里有你这么糊涂就嫁了人的?那时候你才十四,对皇上的感情根本就是对父亲的依赖,哪里就是男女之情了?”

  非欢苦笑道:“或许吧。当年阿殇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还恼了她呢。可到头来,才发现错的人是我自己…”

  阿殇。这个名字,似乎也很久没有被提及了。冥兮楼里认得墨殇的人本来就不多,她的离开对大多数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对非欢便不同了。在非欢十四岁之前,墨殇可以说是她心中唯一的温暖。

  见琬纯欲言又止的样子,非欢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没事。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都离开我了,不过还好,还有你,还有颢陵,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还有你们在我身边。”

  “纯儿,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非欢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但那抹光泽很快便消失不见。她抬起头看向琬纯,低声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几日,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第四十六回(二)

  日头刚一隐在山头之后,恼人一整天的热气仿佛一下子就散了去,只余下灰蒙蒙的天空无辜地承受着人们的抱怨。

  福兮踮着脚走入暖阁,果然见到琬纯正靠在非欢塌边打盹。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安息香,是福兮特意为二人安眠而准备的。点上之前房宁特意向她保证过了,这安息香饶是武功再高强的人闻了也要浑身无力,不过绝对没有任何副作用,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她的时辰掐算得极好,这个时候非欢和琬纯都是要小睡的。只是今天她加了轻微的蒙汗药在二人的茶中,她们可能要睡得更沉些罢了。

  若是非欢睁开眼睛,便会发现此时的福兮正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缎质宫装,和非欢身上的衣服正是同一款。福兮本便肤色白皙,穿上这件华贵的衣裳略加打扮之后,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可是要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福兮的脸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浑身都在发抖。

  看着非欢和琬纯安静的睡颜好半晌,福兮终究是没忍住,双膝一软便在非欢面前跪倒,眼泪仿佛溪水般汩汩而下。

  “主子,我对不住您…”

  似乎有千言万语堆积在福兮的嗓子眼上,可这会工夫,她却是一个多余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福兮颤颤巍巍地膝行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非欢的领口,将非欢带了有一段日子的云纹玉佩取下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直到非欢确定福兮已经离开,她才睁开眼睛,推了琬纯一把道:“纯儿,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

  琬纯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道:“哪里不对劲了?福兮果然如你所料另有其主,难道还有什么不对吗?”

  她二人武功高强,说话声音极低,旁人就算是站在一边也听不清楚,因此非欢才敢继续道:“福兮这丫头其实心眼很实,我担心她…”

  还不及非欢把话说完,便听“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塌了。非欢猛地从软榻上跳了起来,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跑了过去。只是刚才她为了假装中了计特意吸了些安息香,此时身上也没有多少力气,待她赶过去的时候,寿康宫的后院已经看不清轮廓了。

  通天的大火将宫殿包得严严实实,滚滚浓烟扑面而来,把非欢呛得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眼看着就要跌倒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非欢一瞬间便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任凭滚烫的泪水洒满白皙秀丽的脸庞,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身后这个怀抱。

  “李颢陵,你放开我!我要去救她,我必须救她啊!”

  李颢陵充耳不闻一般,只是死死拽着她的手臂。“这是她自己的愿望,你就成全她吧。”

  非欢狠狠地摇着头,声音已经嘶哑到了极点:“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啊!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她死,要她代替我去死!”

  凭着一股执念,非欢猛地转过身来看向李颢陵,眼神仿佛锐利的钉子一般扎在他的脸上。“你究竟懂不懂?看着我身边的人因我而死,比让我自己死了还难受!”

  “够了!”李颢陵抓住她的肩膀,剑眉猛蹙,“林非欢你究竟明不明白?在你想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如果没有一个人代替你死去,你就永远只能是锦和宫的皇贵妃娘娘!”

  “不…”听了这话,非欢仿佛被抽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只是茫然地看向身前的李颢陵。“不是非要如此的…”

  李颢陵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就在他打算把她抱起来的时候,非欢忽然用力挣脱了他的钳制,飞快地跑向火海。

  “非欢!”

  李颢陵的喊声被一个凄厉的女声打断了。

  非欢踢开被火烧得不成形的门框时,被这声音震得浑身一僵,喉咙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似的,胸口传来几近窒息的痛苦。

  她的视线在焦灼的热气之中变得更加模糊了。就在非欢竭力寻找着福兮的身影之时,福兮已经更早一步发现了她。

  “主子!”

  这一声几乎是用尽了福兮的全力。

  “福兮!”听到福兮的声音后,非欢很快便寻到了福兮所在的方向,可前方火势太大,纵她以内力护体,也已经无法再前进分毫。

  “主子,你…快走…”

  非欢看不清福兮的神色,但能看到她的衣服已经被火舌纠缠住。熏烟中隐约能闻到一丝烧焦的味道。

  “福兮,你快过来,我带你一起走…”谁知非欢话音刚落,一根带着火星的木梁忽然折断,眼看着便要砸在她的身上。非欢本可运用轻功跳出去,却是往前进了一步,向福兮伸出手去。“快跳出来!”

  福兮却坚定地站在火势最严重的地方,尽管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来,神智却很清晰:“你…你不问我…三公主…”

  “我相信心儿的死和你无关!福兮,算我求你!求你…”非欢没能再说下去,因为那根巨大的木梁已经砸在了她的身上。

  “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不仅是想救你,也是想救回我自己…”非欢本能地挣扎了两下,却因木梁太过沉重,始终动弹不得。

  “姐姐!”见非欢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是渐渐放弃了求生的**,已经被火包围的福兮几乎是疯了一般竭力喊出最后一句话:“活下去!”

  活下去!

  代替她活下去!

  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

  非欢猛地睁开了眼睛。灼热的火焰之中,她的眸光震慑人心。

  她再次用力去推身上的木梁,可由于被浓烟呛了太久几乎力竭,她还是没能挣脱开。

  就在非欢感到绝望之时,她的身上忽然一轻。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李颢陵正一脸焦急地看向她。还不及非欢回过神来,她便已经被他拥抱在怀,飞快地跃出火海。

  看到这一幕的福兮终于倒向吞天大火之中,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第四十七回

  自打非欢搬去了偏僻的寿康宫,锦和宫便一直被重兵把守着。当然,这宫里的禁兵都是李颢元一手带出来的,目前负责把守锦和宫的自然也都是李颢元安排好的心腹。

  一顶小轿悄无声息地潜入锦和宫后院的时候,天才刚刚擦了黑。乌云叆叇,云层压得极低,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沉闷。

  李颢陵刚把非欢抱下轿子,李颢元便吃惊地迎上来问:“她怎么伤成这样!”

  李颢陵颇为不耐烦地道:“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的伤势很重,已经耽误不得了。”

  李颢元生性淡泊,也是关心则乱才会这样着急。经李颢陵一提点,他立马便冷静下来,从李颢陵怀中抱过昏迷不醒的非欢。

  “你做什么?”李颢陵见他直接抢人,语气中也不由地含了几丝怒意。

  “二哥,你也受伤了。”李颢元面不改色地看向他道:“你的袖子都被血染红了…再抱着她,只怕会因为体力不支晕倒。”

  李颢陵虽然不大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李颢元说的是事实。刚才他为了救出非欢也被倒塌的木梁撞到了,只不过体力好些才坚持到现在。

  琬纯听不得他们啰嗦,只知非欢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便打开密道示意李颢元快些进去,自己则扶着寒着一张脸的李颢陵进入密道。

  密道的出口早已有李颢元安排好的人在候着了。因为李颢元还在当值,将非欢交托给房宁之后他便匆匆地赶回了宫中。

  李颢陵虽然着急非欢的伤势,但因自己仍在被罚着禁闭也不好在外逗留太久,守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见非欢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便被琬纯推出了门,悄悄回府去了。

  说起来非欢现在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宫里的祺皇贵妃已经死了,按理说来她现在应该是林晖的女儿林清平。可若回林府去养伤待嫁,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妥当。李颢陵和琬纯合计了一下,便把她先送回了蔷薇苑。

  其实按照非欢原本的打算她是想要回冥兮楼住一段日子的,只是现在李颢元的人跟得紧,她想要回去也不大方便。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非欢的伤势。

  非欢伤得的确不轻。被浓烟熏得晕倒不说,光是被木梁砸的这处外伤就已经断了她后背的好几根肋骨。撇去小的皮肉伤不谈,她身上有三四处都是伤了筋骨的。

  不光如此,因为火势太大,尽管非欢有内力护体,脖颈和手背上还是被大火烧到了。烧伤还不大好包扎,一不小心就容易留疤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