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以为,江山和我可以兼得吗?曾经我也是那样认为的,可是最后我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陵,陵…我做不到,我实在是做不到。”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泽,耳畔两搓碎发柔柔地贴在雪白的脸颊两侧,如同初落的冰雪一般纯净美丽。

  “阿欢,不要再说了。”李颢陵显然也是在隐忍着什么,非欢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决绝的话来,谁知过了好一会儿他却终究只是道:“我真的不想骗你。”

  非欢神色一黯,眼中的水泽顿时成冰。“好,我知道了。”说完便扭身走向门口,毫不迟疑。

  李颢陵眼明手快,立马便拉住了她,几乎是哭笑不得:“你这女人,为何可以如此狠心?”

  非欢回过头来,狠狠地道:“你呢,你的心又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这么硬?!李颢陵,你在掩饰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如果你和我一起去辽国,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君临天下,难道也不行吗?辽国兵力强盛,国土辽阔,实力远胜于大齐,你不肯和我去,只有一个原因罢了,就是…”

  “就是因为,我怕。是的非欢,如果和你去辽国,我会怕。或许在你看来这很可笑,但你想过吗?虽然你在大齐长大,本质上却是辽人,两国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天大的不同。可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从小到大,我只相信自己能掌控的一切。我的确有一统天下的野心,但这绝不是从孤身前往辽国开始。”

  “孤身吗?那么在你眼里,我算是什么呢?”非欢忽然想起下午沈湮若激烈的言辞,是啊,她在李颢陵眼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情人?盟友?还是…

  “妻子。”他喃喃地补充道:“非欢,无论最终我们能否在一起,你始终是我心里唯一的妻子。”

  我不想也不在乎是不是第一,唯一就够了。

  某种程度上,她也可以算是他的唯一吗?

  忽然之间,非欢便什么都不想说了。罢了,他不愿意,就算了吧。

  元弄染派人来找她,八成就是要接她回辽国的。大辽虽然兵力强盛,但统兵权并不集中在皇帝手中。元弄染弟从兄位没有几年,想必在朝政上也不是很顺心。非欢这个做女儿的,或许是时候回去尽孝了…

  或许是看出了非欢眼中浓重的失望,李颢陵敏感地抓住了她的双臂,双目灼灼好似要看穿她的灵魂:“非欢,不要离开我…”

  被关了这么久,她受了伤在外面漂泊,想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非欢有些心软地摸了摸他墨黑的头发,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颢陵闻声高兴得不得了,好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童般心满意足地抱起非欢。二人和衣睡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的时候,李颢陵便低声与非欢告了别,准备上朝去了。自打入宫以来非欢还是第一次在冥兮楼过夜,不自觉地便放松了些,睡到巳时一刻才肯起身。简单洗漱过后出了门,正打算到水下去看看,谁知才走到一楼就被刘晟拦住了去路。

  “怎么,有事?”想起昨晚的事,非欢还是觉得有点尴尬,好在刘晟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少年闻言轻轻笑了笑,看起来温和无害:“没什么,只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来了些刺客,姐夫受了点皮肉伤。”

  非欢一双柳眉顿时紧蹙,拉着刘晟追问道:“怎么回事?”

  相对于非欢的急切,刘晟倒是一副不缓不急的模样:“八成是那头派来的人,看招式都有些熟悉。好在姐夫功夫不错,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见非欢陷入沉思,刘晟忽然开口道:“非欢姐,不如…让姐夫暂时住到水下去吧?我听说现在朝堂上的局势也很紧张呢,如果这次来的不是那边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有人专门要刺杀姐夫的。”

  非欢原本还有些怔忪,听到这话却是立马摇了摇头,正色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让我再想想。颢陵不是冥兮楼之人,住到水下去是不行的。”

  刘晟轻轻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非欢心思纷乱,但直到自己着急也没用,只得先去了水下总部。倒也是巧了,她才一进屋便看到琬纯和南宫衍正对坐着,一边的程宗奇恍若不觉一般倒弄着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知是在做些什么,看样子十分专注。

  “咳。”非欢轻咳了一声,几人的视线这才转移到她身上。

  不知为何,一进门便看到这三个人,非欢的心忽然就被填得满满的。真好呀…身边有这样生死与共的朋友,真好。

  “抱歉,我睡得太死啦,都没察觉有什么人闯进来了。”非欢一边笑着道歉,一边在程宗奇身侧坐下。

  南宫衍摇摇头,面色显得有些沉重:“不怪你,事情有些奇怪。颢陵是在茶楼外遇袭的,刺客并没有进入湖心亭。”

  非欢眼神微变,奇怪地问道:“那小晟是怎么知道刺客的招式有些眼熟的?”

  南宫衍沉声道:“好像是他早起出门,恰好遇到了刺客。”

  非欢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琬纯昨天要说什么被你拦了?程前辈昨儿干什么去了?”

  这时候程宗奇突然转过身来递给非欢一个小瓶子,见她接了方道:“我去召集你娘亲留下的暗兵了,没想到却是不大顺利。先不说这个,这是我配的药,内服三天,你的伤就应该没什么大概了。”

  “多谢。”非欢掂了掂手中的小药瓶,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琬纯见气氛沉闷,实在是憋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楼主,看起来这次的刺客是冲着李颢陵来的,会不会是有人买了他的命?”

  因为身份尴尬,南宫衍并未开口发表意见,非欢只得硬着头皮道:“说不好。不过万一真的如你所说,那这帮刺客就肯定是冥兮楼的人了。”

  哪个小组织不要命了敢在冥兮楼的产业附近挑事?那边这次这么心急,真是反常。

  “可这么说却又很矛盾。”非欢皱了皱眉,低声道:“那边的人就算要杀我也没有要杀李颢陵的道理,那么他们一定是受人指使的。可是自从我继任之后,冥兮楼的所有任务都是经过我的手才派发出去的,不管我再忙都会亲自派发。我并没有接刺杀李颢陵的任务。而冥兮楼向来有规矩…”

  南宫衍忽然淡淡地接过话去:“不经楼主允许私自暗杀者,处死。”

  “胆子真是大得愈发不像话了。”非欢神色渐冷,一字一顿:“是时候…叫他来见我了。”

  南宫衍的办事效率很快,午饭时间,非欢便和询兮、竹兮二人面对面了。

  “坐。”非欢端坐在上首,唇角微微露出弧度不明的笑意来。

  二人的声音倒是很齐:“属下不敢。”

  非欢单指轻轻敲着说面,慢悠悠地说道:“一会儿还要用饭呢,右护使年纪也不小了吧,哪能一直站着?竹兮,还不快点扶右护使坐下?”

  这话说的两人面上都是不大好看。和非欢相比,询兮的年龄当然是不小,今年已经有四十四五了。就连看起来仍如少女般娇媚的竹兮今年也有二十九岁,非欢这样和他们俩说话,却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晚辈。

  非欢并不觉得在一个组织里头党派相争有什么好处,但是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扭转不了已经形成了这么多年的局面,就像她没办法阻止后宫里的女人们没事儿就要掐掐架一样。既然改变不了就得想办法应对,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冥兮楼名正言顺的主人,总不能被人压在头顶上吧。

  不管怎么样,询兮和竹兮二人还是依言坐下了。没过多久酒菜便端了进来,不想却是刘晟亲自服务。非欢不由一怔,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对面的二人一眼,轻轻地笑问:“成儿怎么亲自过来了?底下人可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刘晟却是先端端正正对非欢行了个礼,又对另两人点了点头方道:“听说楼主会客,请的还是逍遥醉的主事,忍不住好奇,便过来瞧瞧,蹭顿饭吃,不知楼主肯不肯答应?”

  非欢轻轻笑了笑,自然是应下了。刘晟说她“会客”,显然是表明他是站在非欢这一边的了。想想当年惨死的刘大娘和满身鲜血的楚兮,非欢看着这对陌路的父子,胸口莫名地舒爽。可没过多久,她便又开始矛盾。不管怎样刘晟都是无辜的,她隐藏有关他生身父亲的事实,如果刘晟知道了…是不是会恨她?

  不过转眼,非欢就又挑起了唇角,抿唇微笑。竹兮这两年也算是安定下来了,本本分分地跟着询兮,算是断了对南宫衍的心思。那么…如果有一天他们相认了,这一家三口…啧啧,可真是有几分意思呢。

  非欢这样一想,心情便好了许多,对着竹兮淡淡地问道:“逍遥醉的生意还好吧?”

  听竹兮不假思索地报了几个数,非欢点点头道:“辛苦你了。逍遥醉是酒楼,不比这湖心亭,想来会有不少闹事的?”

  竹兮一双媚眼笑得直颤,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楼主放心,有右护使在呢。”

  一语双关。

  非欢含笑点头,忽然语出惊人:“哦,倒也是…话说起来你们两个也拖了这么多年了,正好武林大会就快到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喜事办了怎么样?”

  询兮猛地看向非欢,心里头急乱成一团,不知这面目柔和的女子打的是什么算盘。这些年虽然接触不多,但他也算是看着非欢一点点蜕变的。询兮自诩武功盖世无所畏惧,可是这一刻在看着非欢微微眯起的星眸,他忽然觉得恐惧,不详的预感仿佛漫天的蜘蛛网一般将他紧紧裹住。

  他哪里想到非欢只是在学着李颢陵生气时候的样子,眯着眼睛吓唬他们呢?

  不过事实上,非欢想要做的事情,的确不是吓唬他们那么简单。

  这次刺杀李颢陵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虽然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非欢心中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直觉告诉她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这对她,对他们的未来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巳时一刻大概是上午九点十五吧。

  故事接近尾声,忽然很是舍不得。

  这一篇文算是过度,以后梦梦应该比以前会写言情了…

  第五十六回

  三日之约很快便到了。漫天大雨中,非欢一身碧色长裙,好整以暇地坐在湖心亭茶楼的一层。

  这场大雨下得突然,而且极其猛烈。不但乌云蔽日,大滴大滴的雨点子砸下来声音还特别大,就连屋里人的交谈声都听不真切。

  这样的天气文人雅士大多躲在家中避雨,因此湖心亭的客人寥寥无几,这倒也方便了非欢等人。

  大厅里仅剩的一桌客人在天黑透了的时候也要了房间上楼去了。非欢看了看时辰,眼看着马上就要日落,于是便起身去唤了琬纯,二人换上蓑衣一同出了湖心。

  偶尔一大滴浑浊的雨水砸在手上倒是疼得很。非欢缩了缩手,便不再动弹。因为视力不佳,她只能看到一大片灰蒙蒙的水雾。

  好在带了琬纯出来啊…非欢有些庆幸地想着。

  她正胡思乱想,忽听琬纯兴奋地喊道:“前面果然有个穿着蓑衣的男子!”

  非欢点点头,捏了捏琬纯的手臂,示意她小心。来人是敌是友尚不分明,这样的天气…她们不能掉以轻心。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大齐最尊贵的皇宫里头,司徒沅湘正在瑟瑟发抖。

  半个时辰之前她来给李泽轩请安,于德禄回禀说是皇帝身子不适刚刚睡下不久。其实这是一个很不委婉的借口。

  皇帝不想见她。

  司徒沅湘被这个事实吓得一动不动,任凭宫女怎么劝她也不肯挪步。

  就这样耗了半个时辰,李泽轩终于“醒来”,传她进殿。司徒沅湘谦恭地俯身行礼,她正等着李泽轩说“免礼”二字,却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重重传来,唬得她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龙榻上的李泽轩忽然轻轻笑了笑,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电闪雷鸣之间,这个笑容显得格外苍白。“沅沅,怎么这么客套?快过来坐。”

  听李泽轩这样亲昵地唤她,司徒沅湘心中一喜,连忙走到李泽轩身侧,软软地偎在软榻前。

  “沅沅…”他又唤了一声。司徒沅湘刚想说什么,大殿内的灯却忽然地灭了。她心中一个“咯噔”,刚想叫人来点灯,却被李泽轩按住了手背。

  她疑惑地望向李泽轩,只见他的笑容不断扩大,声音温润无限:“好像好久都没看到你了呢…沅沅。”

  “沅沅”二字飘渺如烟,轻飘飘地落在了司徒沅湘的心尖。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懵懂地看着李泽轩,看着她的姐夫,她的丈夫。

  这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李泽轩的脸。司徒沅湘如遭雷击一般怔在原地,动弹不得。

  被这道闪电吓住的人不止司徒沅湘一个,还有恒王府里的沈湮若。

  她瑟缩地看着满身鲜血的李颢陵,眼中充满了惊恐。

  “不!为什么?!”沈湮若扑倒在李颢陵身上,徒劳地去抓着他的手臂。“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为什么?”

  李颢陵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把甩开沈湮若,然后用长剑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一划。血光纷飞,温热的血液便溅到了沈湮若的脸上。

  “因为你啊…”李颢陵看着那不断冒血的伤口,竟然还是笑着的。“因为你的愚蠢,你的莽撞,你的嫉妒,她已经不信任我了。”

  沈湮若早已满脸是泪,不顾尊严地爬到李颢陵面前苦苦哀求:“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你娶林非欢吧,我不会再说什么了,真的不会了…”

  “现在才知道后悔吗?似乎太晚了些吧…”李颢陵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剑一把扔给了沈湮若。

  沈湮若顿时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颢陵,就连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你…你要杀我?”

  “不,恰恰相反。”李颢陵微微眯了眯眼睛,狭长的凤眸闪耀出令人移不开眼的光泽。“既然你这么能耐,不妨杀了我。”

  沈湮若拼命地摇着头,一把将那把沉重的佩剑丢到一边,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李颢陵面前央求道:“我求你…陵,是我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李颢陵踉跄着站了起来,声音仍然冷硬:“早知有今日…我当初便不该娶你,更不该留下你。”

  他低眸瞥了自己的伤口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解惑?”

  不及沈湮若点头,李颢陵便自顾开口问道:“你当年能耐着性子一点点地对付安茹和贤妃,为什么对付非欢的时候就这样心急?”

  沈湮若闻声忽然便静默不语。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李颢陵已经不耐烦地想要离开时,她忽然猛地一下抱住了李颢陵的小腿,怔怔地答道:“因为你爱她。”

  “因为你爱她,所以我会感到害怕。如果你仅仅是利用她,我是不会…不会这样…”她还想再说什么,李颢陵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原来他对她的爱,就连沈湮若也看的这样明白。

  可是…再爱又能如何呢?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夹杂着权力与**,注定了不可能有一个美好无暇的结局。

  既然已经走错了一步,就算是为了圆下这个谎,也只能继续错下去了。

  黑夜已经完全降临,乾元殿里还是没有点灯。

  一身华服的司徒沅湘,因为李泽轩的一个眼神而动弹不得。

  他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是在透过她看向另外一个人。她知道李泽轩在思念她的姐姐,那个她从小就嫉恨着却又不得不去依附的姐姐,司徒沅意。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做替身的觉悟,可是就这样被自己的丈夫看着…心里还真是觉得悲凉。

  她挣扎了一生,究竟都得到了些什么呢?十几岁的时候远赴异国他乡嫁给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回乡之后为了振兴家族,放下尊严和姿态模仿着司徒沅意当年的样子,只为争得李泽轩一点点的垂怜。

  她只活了二十年,却如同一百年,一千年那样漫长。司徒沅湘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会拥有爱情了。不但如此,她也不会有孩子。她只有一个人,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司徒沅湘经常就会想,司徒沅意有什么可怜呢?林非欢又有什么可怜呢?她才是世界上最孤独、最可怜的人呀。

  为什么在她最冷的时候,就没有人来抱抱她,给她温暖呢。

  所以啊…凭什么林非欢那个女人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获得幸福?她又有什么资格做皇后?!

  只要她司徒沅湘还有一口气在…想都别想!

  第五十七回

  比武林大会来的更早的,是非欢与李颢陵的婚事。

  非欢心里正乱,哪里肯这样不明不白地嫁了。巧在李颢陵受了伤称病在家,这场婚礼才得以拖延下去。

  自那日之后,又有两批刺客前来刺杀李颢陵。非欢心里就是再气他的隐瞒,心底到底也是对他有情。和几个亲信商量了一下,便将李颢陵带到湖心亭之下养伤。

  因为不喜欢陌生人近身,湖心亭之下又不好随便带人下来,非欢便放下了姿态亲自照顾他。李颢陵自然乐得如此,每日与非欢言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们十四岁的时候。

  没有了侍女服侍,非欢和琬纯这两个不会绾发的家伙就把头发都放了下来,上面拢一条发带,余下的青丝便柔柔地披在肩上。李颢陵喜欢极了她这样柔婉的样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看。

  后来的日子非欢也回想过,这样温馨的气氛是何时开始打破的呢?似乎是…她把零殇剑拿来的那天吧。

  零殇剑果然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剑身虽轻,挥舞起来却带着猛烈的气流,十分省力不说,攻击力还十分得强。非欢倒是没打算在武林大会上力战群雄混个什么盟主当当,她如今努力练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和保护身边的人罢了。

  看得出来,李颢陵是十分喜欢这把剑的。她在一边练,他便目不转睛地瞧着,也不知是在看她还是看剑。有一日非欢没忍住,到底是问了出来,李颢陵笑嘻嘻的样子不像是正经:“当然是在看你。”

  非欢作势瞪了他一眼,明知道他说的不是心里话,心底却仍然忍不住泛起阵阵的涟漪。该死的李颢陵…就是一个祸害女人的妖孽!

  她刚收回了思绪打算继续练习,忽听李颢陵悠悠地开口:“非欢,我说实话,你最近真是进步神速…哪一天你要是想杀了我,简直是易如反掌。”

  非欢微微一怔,想要告诉他自己永远都不会动手杀他。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闲闲的调侃:“所以说哦,你可不要轻易激怒我。以后要是敢背着我找女人…哼!”

  剑光一闪,便隔空削掉了李颢陵靠着的靠枕一角,露出白花花的棉絮来。李颢陵鬼叫了一声,便开始耍赖,说她划伤了他。

  非欢懒得理他,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在想他刚刚的那句话。她自然是进步神速了,有元弄染这样的高手指点自己再不进步,那可真就是块废材了。

  非欢轻轻勾了勾唇角,将剑丢进剑鞘中,把李颢陵的靠枕放了下来,拖长了声音吩咐道:“喏,睡会儿吧。”

  李颢陵还是张牙舞爪地不肯听话,狭长的眼睛难得瞪得圆圆的:“不要!枕头破了。”

  “耍什么皇子脾气!”非欢挑了挑眉,“那边有针线,反正你闲着,你可以自己补。”

  说罢也不管李颢陵再怎么叫嚷,便径自出门去了。

  拐了几个弯,很快便到了元弄染暂时住着的其真苑。楚兮走后程宗奇并没有入住这里,院子便空了。非欢一直很抵触到这边来,只是以元弄染的身份只能暂时安排他住到这里,也是没办法的选择。

  “欢儿。”看她进来,元弄染浅浅笑了笑,仍然站在院子里。非欢一个怔忪,忽然想起她还是墨辞的时候出来采买,偷偷溜过来和楚兮说话的时候,楚兮就是站在元弄染现在站着的位置。

  同样的位置,同色的灰色衣衫,却已是不同的人。

  非欢看着容姿过人的元弄染,不自觉地有些恍惚。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她的父亲,说是她的哥哥别人怕是也会相信。

  不,不对,元弄染可比非欢名义上的哥哥林晖年轻多了。

  “想什么呢?”不知何时,元弄染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非欢摇摇头,暗骂自己的大意,怎么就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呢?似乎是…瞬间移动?!

  “没,没什么。”非欢情不自禁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暗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她已经二十一岁了,冷不丁让她接受这样一个父亲,她难免有些不适应,毕竟空白了二十多年的父女亲情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弥补的。

  在她的心里,或许楚兮更像是她的父亲吧。

  只是非欢心里很清楚,她的父亲绝对不会是楚兮。她是沈渝兮的女儿,母女二人应该是很像的。如果不是心爱的人,又怎么会为他生下孩子?

  “如果是武林大会的事,不必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元弄染一边引着她进屋,一边道:“那个询兮…我很早就看他不顺眼,留他至今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昭儿的大仇就由我来报,至于你…欢儿,我和你娘亲错过了一辈子,希望你不会再错过。”

  “不…”非欢顿住脚步,猛的抬头看向元弄染,眼中已经是晶莹一片:“我…我已经不会再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