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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话题忽然转到我的Polo上。“感觉你不应该开红色的车。你不适合这么张扬耀眼的红色。”她说道。

我愕然,为她敏锐的感觉。红色,是你的颜色,不属于我。

她打开车门准备下车,我又一次冲动了。

“乔墨笑。”我说了自己的名字。

“是微笑的‘笑’吗?”她一猜即中。

“是。”我笑着和她告别。在来医院的路上,我的心情莫名愉悦。

和一个聪明的女人聊天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更何况这个女人不止聪明还很漂亮。

晓佳,我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你不会怪我觉得其他女人漂亮吧?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你。晓佳,在我眼里,你仍然像过去那样美丽。

离开医院后,我接到晓薇的电话。她无聊的时候会约我一起吃饭,当然最后买单的总是我。

“Joe,有空吗?”

“你找我就没空了。”我走到车前,打开车门上车,“开玩笑的,有什么事?”

“问你有没有兴趣吃Pizza,我下班后带一个过来。”

我想了想冰箱里的速冻食物,换换口味也不错。晓薇五点下班,她说六点之前会带着Pizza到咖啡店等我。

我发动了汽车,倒车出去的时候想起了一早遇到的女人。我看到自己的笑容,带着一丝欣赏。

仔细一想,我和她已相遇了三次。不知道下一次重逢会是在哪里,超市?马路上?还是咖啡店?我开了收音机,电台的音乐频道正在播《Love is all around》这首歌。

当年我们去电影院看《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你挽着我的手,将头靠在我的肩膀,看到有趣的地方会“咯咯咯”地笑。你的笑声在我耳边回荡,我相信love is really all around。

我买了影碟收藏,一个人在凌晨一点看碟片。当休•格兰特抱着安迪•麦克道尔亲吻,我的身边已没有了你。

这首歌旋律依旧,晓佳,和多年前我们在黑暗的影院中亲吻时一样轻快。

顾晓薇五点三刻推开了咖啡店的门,我已做好她的玛琪雅朵。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咖啡口味,认定之后便很难改变。你是拿铁,晓薇是玛琪雅朵,给我怡口莲的新婚女子是卡布基诺,而我呢?我喜欢茶胜于咖啡。

“Joe,你的手艺越来越地道了。”晓薇洗干净手,坐下后先品一口咖啡。

我叉了一块Pizza放进她的碟子,她买的是Hello Pizza店做的夏威夷Pizza,而不是她一向坚持的Pizza Hut。我笑着问她,像她这样有品牌情结的人,怎么会突然接受替代品?

她叹了口气,放下咖啡杯拿起叉子。“Pizza Hut排队太长,有个人就带我去了Hello Pizza,我忽然觉得替代品的味道一点都不差。”

那个带你去的人,是不是“他”?我没有说名字,但相信她明白我指的“他”是谁。

晓薇尴尬地低下了头,刀叉将一块三角形的Pizza切割得支离破碎。她低声抽泣:“Joe,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暗恋的男人叫孟子桓,是她BBS上的网友。他们聊了一年,见面后他没有爱上她。世间事总有千般巧合万般无奈,一次街头偶遇,孟子桓对顾晓薇最好的朋友宋巧云一见钟情。

他们要结婚了。她抬起头看我,脸上的泪痕在灯光映照下像一道透明蜿蜒的伤疤。

我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仅仅是再给她一杯温暖的玛琪雅朵。

七点多,晓薇告辞了。走的时候,她的心情显然平静了很多。有时候我们低估了自己接受现实的能力,在最初的悲痛过后,其实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只是这种痛不知何时会再次发作。但有一点能肯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发作的次数会减少,还会越来越让人能够承受。

我换了一张Boyzone的CD,我喜欢那首《No matter what》。

那个今天早上搭我便车的女子在一句“I’ll know our love forever”的歌词中走了进来,她站在门口,带点不安,还有好奇。

我看到她在看你的画,我走过去,第三次冲动了。

“飞走的鸟,名字叫承诺。”我也在看你的画,看了不止千次。

她仍然点Black coffee,那是她的咖啡吧?

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改变她的口味。这个念头强烈到让我理智的钟摆全部暂停,我脱口说道:“你像Irish coffee,用Whiskey调和,隔着冰凉的鲜奶油喝到的热咖啡,”我凝视着她,她的眼神在镜片后游移不定,“就像你,身上带着成熟的忧郁。”

上帝!我在发疯!我怎么能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说这么肉麻的恭维话!我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幸好她只是微笑了一下,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我松了一口气。

“Black coffee,老板。”她不改初衷。

她的固执解救了我的无措。

她说:“原来我是你的Last order。”

我的Last order,早已经被你定下了。不过我依然笑了,觉得她的反应极快,说的话也不会让人感到乏味无趣。

她在纸杯垫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章语默,和我的名字似乎有一点相像,我莞尔。和她的相遇,难说不是一种巧合?

我不知道章语默从事何种职业,她一直坐在吧台前的位子上,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偶尔瞥上一眼,她写下的东西比较像重要摘记。那杯咖啡她没喝完,我恍然大悟她的用意何在。

我说过,今天大概她不会是Last order了。真是一个固执到可爱的女人!

我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替她续杯,直到所有的客人都告别,除了她。

“语默小姐,现在你可以点你的Last order了。”

她爽朗地笑,笑声中带有一点诡计被识破的淡淡惋惜。“Black coffee.”

“固执的女人。”我故意叹气,动手煮今晚最后一杯咖啡。

她结账离去后,我的目光扫到柜台上被我放进玻璃罐中的怡口莲。晓薇走的时候,我忘了拿给她。我拧开瓶盖,倒了一粒在手心。

鲜牛奶巧克力夹心太妃糖,我撕开糖纸,想起曾经送给过一个喜欢Black coffee的女人。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那粒糖?

章语默,我希望能再见到她。

我一成不变的生活加入章语默这个名字后,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她每个夜晚都会来我这里,坐在吧台前的转椅上。她只点Black coffee,难以改变的固执。

她的工作是销售,她的气质很难让人联想到这个职业。章语默的身上有一种清冷的淡然,即便她和我谈论的是挑剔的老板、苛刻的客户,她所用的语气也是置身事外的调侃。

极清醒的女子,明白生存和生活的区别。我端给她咖啡的时候难免会想,是什么原因让她爱上了Black coffee?抑或在她看来,这正是生活的本质?

苦苦的,涩涩的,但在最后给人余味无穷。

我多数时间倾听顾客的牢骚,用微笑作为回应。咖啡店仿佛一个简易的人生舞台,来来往往的演员很多,每个人背后都有各自的悲欢离合。

晓佳,开一家咖啡店是你的梦想。我忘了问为什么,是不是你想看看别人的生活究竟如何?

在你昏迷之后,我开了“幻影”完成你的梦想。我代替你,目睹了形形色色的人生。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男人,在“幻影”的门口徘徊了好几天。终于有一天他推门进来,问我过去这里是否有过一个车站。

当初我和你来买房,我们在这个地方下车。好几年过去后,这里的车站往后迁移了一条街,我和你的新房在等待它的女主人。

我告诉他车站换了地点,我看到他的脸上有失望和如释重负。如此矛盾的表情同时出现,让人奇怪。

得到我的答复后他没有立刻就走,反而走到吧台点了一杯皇家咖啡。

咖啡馆开张后,我做的最多的咖啡不外卡布基诺、拿铁、摩卡三种。Menu上的其他花式咖啡相对而言价格略高,因此乏人问津。他没看Menu就直接点了皇家咖啡,看来是喝惯咖啡的行家,我打起了精神。

我将煮好的热咖啡倒入杯子,然后拿来一把银色的调匙,倒了一小杯白兰地。我用打火机点燃调匙上的方糖,迅速地浇上一点白兰地助它燃烧。火焰很美,幽幽的蓝色。

我和他沉默地看着火焰渐渐熄灭,我将融化后的方糖和着黑色的咖啡一起搅拌,递给他。

“你喝过吗?”他忽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学做咖啡的时候,我喝了很多杯不成功的作品。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喝了一口咖啡后,他告诉我来这里是为了完成很多年以前的一个诺言。

“我喜欢的女孩出国前,我送她到车站,约好五年后的今天在这里见面。”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下个月就结婚了,突然想起这件事。真看到她,我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他轻松地离开,彻底放下一段往事。不知他是否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想起曾经的约定?

在我以为这个故事就此结束后,我居然遇到了其中的女主角。她像他那样在门口徘徊,走进来问我这里是不是有过一个车站。

“在我走之前,我们约好五年后的今天在这里见面。”她伤感地说,“他一定是忘记了。”

是他或者她,谁记错了约定的日期?有那么一刹那,我想告诉她那个男主角来这里等过她。

没必要了,他下个月将成为新郎。

阴差阳错的人生,他们两个没有缘。

我为她做了一杯皇家咖啡,声明是免费奉送。如果他们重逢,我相信他也会为她点这种咖啡。

当舞动的淡蓝色火焰慢慢熄灭后,我按了控制灯光的按钮。灯亮起的同时,我看到了语默。

人生如戏,我的位子在观众席上。我始终清醒旁观他人的悲欢。

章语默是其中一个演员,我告诉自己。但在看到她的时候,我不由自主想更了解她。漂亮的女人固然让人喜欢,聪慧的女人更让人欣赏,何况她兼而有之。

她的眼神微微伤感,但很快恢复常态。她是一个理智的女子,一直都是。

星期天晚上,外面下着绵密的细雨,阴冷的天气。

章语默两天没来,我竟然有一点不习惯。连着一个星期看到同一个人,做同一种咖啡,乍然不见的确会不习惯。我努力说服自己。

我用收拾抽屉排遣心头莫名其妙的烦躁,发现写有她名字的杯垫。

“章语默。”我念着这三个字,想起星期五和她对彼此绰号的讨论。

我们都是谐音类。那个夜晚我是这么说的吧。

我和她对视,看到一丝欣喜。巧合,或是——缘分?

晓佳,对不起,她有点特别。

12 Remember the time(1)

星期天的夜晚,我一般十点关门。原因无他,第二天一早我要来医院看你。

雨天,出门Happy的人不多,今夜不妨提早打烊。我正在整理橱柜,有人推门进来。

我回头,来的人并非章语默,是晓薇。

她不是一个人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他和一个靓丽的女孩合撑一把伞。

我认识他们——孟子桓和宋巧云。

顾晓薇一边回头冲我嚷嚷“幸好你还在”,一边指点孟子桓把伞放在门边。我走出吧台,拿了一个塑料桶给他们放伞。没想到在我准备关门之前,他们会来。

“Michael Jackson的《Remember the time》,Joe,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品位。”巧云立刻听出了我所放的CD。她是八面玲珑的人,懂得察言观色说些人人爱听的话。

我看了看晓薇,有宋巧云在场,她顿时黯然失色。“喝什么饮料?”我故意忽略巧云对我的奉承,拿着Menu走到桌边。我不喜欢步步为营的女子,精明到让人心寒。

“不好意思,Joe,我们刚吃完饭。”晓薇把Menu推向坐在一起的男女,“借你的地方讨论婚礼的细节。”她的语调极为平缓,不露破绽。

我笑笑,目光下意识扫向与她相对而坐的情侣。他们依偎着,亲密地翻着Menu,他们是否了解对面女子心中的苦涩?

Joy写道:爱情把幸福无限地放大,让人看不到其他。谈恋爱的人其实都是利己主义者。

我在单子上写下摩卡二字,这是宋巧云点的咖啡。她马上就要成为美丽的新娘,她的生活的确像巧克力那般甜蜜。让我料想不到的是孟子桓。

他把Menu递到我手中,看着我问:“麻烦你了,Black coffee。”

Black coffee,他点了这一个星期我最熟悉的一种咖啡。

将煮好的咖啡注入乳白色的瓷杯,不放糖,不放牛奶,清澈的褐色。我端着托盘走向桌边,取出咖啡杯摆到孟子桓面前。

“谢谢。”他笑着向我点点头,然后静静听着身边的宋巧云如何策划他们的婚礼。

他不是章语默!我暗笑自己的恍惚,只不过点了一样的咖啡而已。

习惯,有时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我站在吧台后擦杯子,耳朵里是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声。宋巧云的声音高亢尖厉,若是评选最挑剔新娘的话,非她莫属了。

我忽然有点同情那个即将娶她为妻的男人,尤其是他没有选择的人是顾晓薇。好吧,晓佳,我承认我怀有私人感情。我仿佛看到你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取笑我的打抱不平。

她是你妹妹!如果此刻你站在旁边,我一定会这样为自己辩解。

你肯定争不过我,反而是语默会说:“她自己弃权,怨不得别人!”

某些时候我甚至觉得章语默说话的风格倾向于写情感专栏的Joy,她们同样是理智聪慧的女子,只是她比Joy更多一些暖意。真是可惜了Joy这一充满喜悦的名字,她看到的爱情全都让人绝望。

巧云坚持要学香港电视剧那样注册摆酒同一天举行。

“拜托,宋巧云,一来二去时间根本来不及。”晓薇反对,她答应做巧云的伴娘。你以前也做过伴娘,回来后向我抱怨原来就是在新娘换装时负责看管衣服,新娘收到红包时负责保管钱财,新娘被宾客闹酒时负责摆平的最苦差事。

“子桓,我好想穿着婚纱去民政局签字。”巧云见过不了晓薇这一关,转而向未来丈夫撒娇。

孟子桓拍了拍她的手,答应了她。晓薇偃旗息鼓,低头喝自己那杯咖啡。

他们的讨论暂告段落,宋巧云看着手表说要回家赶一部电影。她起身去洗手间,让孟子桓买单。

我拿着账单过去,听到他为了巧云的任性在向晓薇道歉。

“对不起,会给你添很多麻烦。”语气很诚恳。

“算了,我比你更早认识她。”晓薇无奈地笑笑。

我收了钱,转身离去。在我转过身之后,我听见他飞快地问了一个问题。

“那条短消息,是不是你发的?”

我走开了,没有听到晓薇的回答。从吧台望去,他们两人注视彼此的目光显得无比悲凉。

顾晓薇没有同他们一起离去,她说要等我打烊,让我送她回家。我知道这是她的借口,笑着应承下来。

她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玛琪雅朵。玛琪雅朵是在咖啡上加了两大勺绵密的奶泡,最好的喝法是一大口喝下。

“咖啡,是不是冷了?”我坐下,在孟子桓刚才坐过的位子上。

晓薇抬起了头,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那条短消息,是什么?”我以她的姐夫自居,不能不关心。

巧云说戒指太小,他们吵了一架。晓薇边说边拼命吸气,这是她紧张时常有的举止。子桓拿到店里去改,发短消息给巧云说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