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谈笑自己也吓了一跳,这要是让娇娇知道了,还不笑死。脸颊火辣辣的,赶紧看着女孩儿,送给陆枫一个后脑勺。希望割断这句话和陆枫之间的联系。

陆枫当然听在耳朵里,先是一喜,继而看见谈笑的后脑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个人未必是自己啊!谈笑的生活圈子肯定比他的复杂,自己长年在外,真的能维持住这段姻缘吗?心里又有些沮丧。回想谈笑的表情,好像是对自己说的,但又不敢确定。一阵喜,一阵忧,脸上阴晴不定。到没理会那两人在聊什么。

女孩儿也听到谈笑的话了,不以为然道:“您还真老派!我觉得心里越是想这个人就会越寂寞,因为你总想和他在一起,总想摸摸他,看看他,和他说话,和他靠着,哪怕吵架也行!要不怎么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您那是自我安慰!”

谈笑黯然,似乎没错的。一直以来,自己好像没有正经谈过恋爱。和周嘉在一起时,除了征服感就是危机感,每天都跟打仗似的。好像做一个大项目,分手啦项目就做完了,然后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安生睡觉了。至于陆枫,他们根本就没谈恋爱。怎么会冒出这么一句“明显荒谬”的判断呢?按她对自己的表达要求而言,这简直是“重大过失”,无地自容啊!

陆枫听了女孩儿的话,突然开口了。他不想让谈笑被女孩儿影响,而且,部队里有很多类似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很有资格反驳:“也不一定吧。像我们这种年纪,除了谈恋爱还得工作,部队里常年不见的也很多,夫妻感情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很好呢!”

谈笑有些困惑,听了陆枫的话自然的看向女孩。女孩一撇嘴,表示不屑一顾:“切!要么说我就不会找当兵的。别说谈恋爱了,连代写作业都帮不上忙!要找就找身边儿的,可着用。找老公就像买公仔,不管多好看,都要买回家放在身边,想看想玩儿了抱抱摔摔都可以。大老远的放在商场里,想看了过去看一眼,永远也没用!那不是你的!”她把“你的”两字咬的很重,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陆枫,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再争辩了,不然本姑娘不会放过你之类的威胁。

陆枫看看谈笑,两人相视一笑,无奈的摇摇头。

男孩儿进来了,让女孩儿洗完手。端起盆倒水时,看见了谈笑,尴尬的立在那里:不好意思不让谈笑不洗手,又不好意思让谈笑用过的水洗手。

谈笑恍若未见,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一张消毒湿巾,自然的擦着手。男孩儿长出一口气,跑了出去。谈笑递给女孩儿,女孩儿有自己强生乳霜湿巾。一边擦一边说:“笨蛋,唉,没见过这么笨的!”

谈笑想了想,装作不懂的样子递给陆枫一张说:“你走之前能帮我多买一些吗?我大概不方便出去买。”

陆枫点点头。他想如果老爸解释了,老妈肯定会再来的,到时候让老妈带些就是了。但是他还是拿不准谈笑的态度会怎样?既然谈笑已经道歉,而且她的病也有所起色,应该大面上会照顾大家的情绪吧?

其实陆枫是那种坚决拥护老妈和媳妇分开住的主儿,主要是为了自己省事,免得做夹心饼干两头受气。但是无论如何,这两人总要维持表面平衡吧?他不知道,如果谈笑再闹一次难堪,自己会怎样?也许那就是两人缘分的尽头了!最初的想法已经模糊不清,他只记得自己要负责任。

“想什么呢?”吃完午饭,谈笑看陆枫依然少言寡语,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心里还有芥蒂,自己又不肯揭开,便没话找话,试图聊些什么打破沉默。

陆枫看看谈笑,眨巴眨巴眼睛说:“没、没什么!我……对了,我在张北的时候见过一个女的,长得和你很像。”陆枫也不愿再提那个话题,情急之下,拎出早就不打算说的事情,“离得远没看清楚,也就是那么一扫眼。我可不是有意去看的,那时挺忙的!”陆枫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谈笑侧头研究了一会儿,才说:“要就是我呢?”

陆枫亦同样看她一眼。当真是一瞬开遍千花万花,那一眼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谈笑不知道男人也可以这么“复杂”!

“怎么可能?你不是出差呢吗?”

“我的确是出差到过张家口,做个调查,不过时间挺短的。你大概什么时候见的,说不定我们就错过了。”谈笑真真假假的说着,陆枫信以为真。是啊,也许谈笑只是路过?

那也不太对啊?陆枫觉得事情有点乱,搞不清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干脆果断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太久了,记不得了。嗨,忙还忙不过来,谁老记得那日子。”

谈笑微微有些失望,但也仅仅是“哦”了一声,不再多提。

“对了,你工作怎么办?”陆枫终于想起这个重大话题。

谈笑反倒有点想开了:“再找一份吧。娇娇都能工作的很好,我也应该能找份不错的工作。嗯……唉,都过去了,没必要想那么多了。”与其说是回答问题,不如说是自我开解。

陆枫道:“要不,我问问我爸,看看部队里有什么工作机会吗?你学历那么高,应该不难安排。”

谈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谢谢了,不用了!我其实是不甘心多些,要说找份新工作,其实不算难。已经有多家猎头和我联系了,待遇还都不错,问题是……我不想以前做的都白费。”

谈笑心里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还指望着郑律师能重出江湖,继续带着她。她要做大合伙人,找个大树做靠山是要付出代价的。公司是不能去的,必须在所里混,这样才能有出头之日。可是这一次,她也学精了,她想离所里原来的那些斗争远些,为自己将来的回归打个基础。问题是,京城才那么大,能赚钱的所也就屈指可数的几家。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旧人,或旧人的朋友关系,她必须仔细的衡量一下。

陆枫不晓得谈笑心里的弯弯绕,只觉得能有份工作就好了。看谈笑胸有成竹的样子,尴尬的笑笑说:“嗯,也是,你的工作应该不难找。”

谈笑有些自豪,笑而不答。

陆枫道:“不过,如果太累就休息休息,把自己累坏了不值得。钱挣多少都不算多,身体只有一个。我……那个啥,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他想说“我不在身边”,又觉得别扭,吞下去一半。

两人尚未圆房,说话已经是老气横秋。偏偏谈笑很喜欢这种无需承诺的谈话方式,笑滋滋的点头道:“嗯,吸取教训啦。下次不能这么干了。要是再有项目,我一定要多雇一些人来帮我,不能太吝啬了。”

陆枫不解的问:“你的项目都多大啊?有多麻烦?”

谈笑道:“IPO上市大概都以亿计的,我们按照百分数收钱。不过大头都是高级合伙人的,我只是喽啰,等我将来做了高级合伙人就可以拿大头了。”

陆枫看谈笑说起钱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忍不住嗤道:“看把你美得,笑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看看你手上的针眼,挣的钱都扔到医院里啦!”

谈笑赶紧作势低头看针眼,还有模有样的数数,然后苦着脸说:“啊呀,我不努力挣钱的话,现在就没钱看病了!”

她本来是开玩笑,陆枫反而当了真,赶紧说:“那有什么,我这里钱虽然不多,也足够你看病了。实在不行,咱们转到部队医院去,花钱少看病还好。老头子离休有保证,用他的名字报销就行了。”

谈笑不想多占人家便宜,捡了无关紧要的打趣道:“诶,解放军同志,你可不能沾国家便宜啊!我虽然辛苦,但是光个人所得税,一年就纳了五位数。好歹也算是良民吧?你可不能带坏头儿啊1那就太伤我们这些良民的心了!”

陆枫见她一脸鬼精,知道自己又被她捉了话柄子,可又的确理亏,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谈笑哈哈大笑:“啊呀,你呀,就是太爱较真了。别当真哈!逗你玩儿呢!”说完轻轻推了一下陆枫。陆枫本能的一挡,两人的手便交错在一起。

陆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他明白过来时已经握着人家的手了。谈笑有点吃惊的看着他,陆枫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太敢相信自己怎么能这么做?!下意识的双手一使劲,轻轻的捏了捏。好像他们家的猫爪子,软软的,还分叉!

谈笑脸颊飞红,拽不得,送不得。

正在尴尬,韩护士进来输液:“哟,这病着也不得闲啊?我说小兵同志,能不能让你老婆休息休息,不要连人家生病也不放过!”

她的话太过明显,陆枫刷的松开手,不仅松开手,整个人从凳子上跳起来,背着手站在离床最远的地方。谈笑刚阖上的嘴又不得不张开,这个距离,他是怎么过去的,怎么竟没看清?

“我……我去买……买纸巾!”随口捏了个谎,陆枫夺路而逃。正好临床的小女孩散步回来,差点没撞上人家。谈笑来不及叫他,人就看不见了。

韩护士笑得前仰后合:“啊呀,这么害羞的人,他可怎么当你老公啊?”然后低下身子神秘的问,“你说,他晚上怎么过?”

谈笑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滴溜溜乱转,憋到快晕的时候才说:“今天扎右手行吗?”

要赶在最后一趟公车离开京城,陆枫最后打扫了一遍谈笑的病房,把车钥匙放进她的小包,掖进枕头下面说:“你的屋子已经弄干净了,煤气水电都关好了。门反锁了一圈,你回家的时候记得多转一下。嗯,实在不行就让娇娇陪你回去吧,别太要强了。对了,我刚才回去给你拿换洗衣服的时候碰见一个人。”

谈笑听他念经,昏昏欲睡,从吃完中午饭就念叨,都三个小时了,颠来倒去还没完,自己没睡熟了真是了不起。听陆枫一说,也就是意思意思的哼了一声。

陆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护士的话搞得他有点神经错乱,只能不停的念叨才能平息心中的杂念。其实自己说的什么,完全不知道。旁边的小女孩听到懵懵懂懂,早就沉入梦乡。反反复复的发音和相对安静的病房让陆枫渐渐平静下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碰见一个男的。他好像也是来找你的。还问我是谁?”

谈笑眨眨眼,想了想:“我住的地方没和同事讲过啊?每次出去,就算他们送我也都是送到办公室,我要自己开车的。知道我住这里的,没几个啊!房东?”

陆枫心想,不过这种小心眼儿的问题不是他要问的,赶紧回到正题:“不是房东。我见过房东大婶,看年纪要比她大很多。跟我爸年纪差不多,也就是稍微小些吧?”

谈笑也奇怪,“没事儿吧?警察?检察院的?法院的?我案子都结了,也没犯法,没听说谁犯事儿了?”

陆枫听谈笑列举的这些地儿都不是善茬,也有些紧张,说:“那人挺和善的,头发白的挺多的。不过身板很直,穿着灰夹克,白衬衫,好像政府机关的。”

谈笑愣了一下:“眉心正中是不是有颗黑痣?”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这个位置。”

陆枫仔细一看,谈笑的眉心有片小小的地方留着一个淡淡的印痕。好像以前曾经有过什么,但是被点掉了。点点头说:“对,还挺大的。我还想谁呀,长得这么奇怪。怎么你那里也有吗?”

谈笑丧气的躺在床上,看着一边说:“我知道是谁了。没事,他不敢惹我。”

陆枫听着奇怪,又看了看谈笑的眉心,突有所悟:“你、你那里是不是有颗痣?”

谈笑点点头:“我妈死后第三年,我考上大学离开家。用她留给我的钱交了学费后,第二件事就是点掉这颗痣。”

陆枫大概明白这个人是谁了,迟疑的问:“你不喜欢吗?”谈笑曾经提到过自己的家庭问题,但是也仅是点到为止。陆枫只知道,她的父亲移情别恋,还在她母亲死后很快把第三者娶回家。谈笑上学离开家之后再也不联系了。但是这样大的一颗痣点掉——真得有点决心。

谈笑道:“不喜欢!从我给公安局写信,说是他害死我妈那天晚上起,我就发誓这辈子跟他没联系。”

陆枫诧异的长大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谈笑也不愿多说:“我毕业证上的名字不是谈笑,工作以后才改的名儿。还是所里律师托关系帮我改的。”说道这里谈笑也笑了,似乎这是一件很得意的事情。

陆枫道:“是不是……什么红?”

谈笑扬眉看他,陆枫赶紧解释:“那人开始问我就是用的那个名字,我没听清,他又说就是谈笑,问是不是住这里?”

“你怎么说?”

“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还问我是谁?我觉得这人不像坏人,又急着给你拿东西。就没多聊,说了房东的名字,反正这是房东的房子,我也不算撒谎!”

谈笑扑哧笑了出来,这个陆枫一定是看出来什么,拿话在这里试她,想从她嘴里肯定什么或者否定什么。不过他抬出房东来简直是太牛了,将来即使真的见到那个人,也不算冒犯。

谈笑摇摇头,又点点头,“你呀,干脆来当律师算了。我让位!”

陆枫搔搔头,看起来很憨。

陆枫终于走了,谈笑支起胳膊,从窗户望下去,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阵,看不清哪个是陆枫的身影。这个人很聪明,也冷静,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虽然才两天,但是陆枫的举动让谈笑觉得有些内疚。她总以为人情终会淡,结局都很冷,所以干脆就不要让它开始。可是就像那个小女孩说的:为什么不让该开始的开始,在它该结束的时候结束呢?也许坦然的接受结局才是正确的?

不知怎么,谈笑又想起了妈妈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可惜啊……”

可惜什么?

既然可惜,为什么笑得那么满足?

猫儿看着缩回窝的小狗,想着这家伙其实也不错。懒懒的伸出四肢,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从今往后,猫儿看狗狗,已经不再是敌人了。

(本章完)

第18章父亲

陆枫走后,谈笑的生活恢复过去的那种平静。旁边的女孩子大多数时候在睡觉,男孩子总是下午五点以后,和周六周日的白天陪她。谈笑隐约觉得不对,但是还有一种更奇怪的“不对”让她困惑。

早晨,她会下意识的看着门口,阻止护士关门。中午,她会莫名的烦躁,还有点难受;晚上,好像经过了很长的等待,疲劳沉重的袭来。沉睡之后,第二天同样的情绪如约而至。

“想你老公了?”女孩醒来如是问她。

谈笑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想。毕竟这几天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你干嘛嫁个当兵的?看我多好,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爽啊!”女孩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懒懒的伸着懒腰。

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按照规律,那个男孩五点半的时候肯定能踏进病房。

从护士的嘴里,谈笑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这个女孩是等待骨髓移植的白血病人,比如那个男孩只是一个临时被她父母招来照顾女孩的,比如这个女孩的父母很富有、很有名气,再比如他们刚刚离婚,又很快各自成立了家庭……如此等等。

“这个家伙!是不是考试不及格?其实没关系啦,考试都是安排给庸才的出路,天才不需要的。”女孩唠唠叨叨的转过身。

下午的阳光是浓浓的金色,窗外的绿树也变成金锻银造的神树,风吹过,唰拉拉的带着金属碰撞的脆生。女孩仿佛神话王国里的少女,快乐无忧的站在谈笑面前。

谈笑甚至忘了叹息,只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

“你通过多少考试?”女孩好奇的问。她是真的快乐。

谈笑看看自己的手,试图数一数,最后还是摇摇头放弃了。

女孩咬咬嘴唇似乎有些尴尬,爬上自己的床,盘腿坐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有些天才也不得不参加考试,毕竟这是一个庸人社会,对吧?”小鹿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急于弥补刚才无心的一句判断给谈笑造成的伤害。也许是太急于弥补了,在谈笑点头肯定之前,女孩又加了一句:“比如你!”

女孩皮肤细白细白,有着宽大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急切而友好的神态让谈笑想起了小区里的人养的一种名叫吉娃娃的小狗。瘦瘦小小,却又一个大大的头,宽大的脑门似乎充满智慧,大的不和逻辑的眼睛似乎要把全世界的善良表达出来。短短的尾巴几乎没有,去保留着摇动的习惯。每次摇起来,都要使劲的扭动着屁股,越发让人不忍拒绝那份好心。

男孩在五点半准时踏入病房,毕竟这是他的工作,薪水优厚,而且不累。对于一个从农村出来负担沉重又好学上进的男孩儿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迟到是不可能的。他忠实而憨厚的扮演着女孩男朋友的角色,偶尔从他的眼里也会流露出一丝异样的眷恋。

他会把女孩想象的并且大胆设计出来的“道德允许的”“情人间”的“表达”做的很到位,以至于谈笑这个旁人在听护士说出真相之时也不敢相信——一切都是女孩的想象!

谈笑宁愿相信男孩是腼腆的。也许一开始只是一份利益交换,但是渐渐的男孩喜欢上了这个用想象驱逐寂寞的女孩,并且用自己的力量为这个天使插上翅膀。当洁白的翅膀张开时,寂寞就远远的退到一角。所以才会有谈笑看到的笑脸。

对男孩和女孩来说,未来也许很长,可以变成传奇;也许很短,短到可以在下一秒结束。但是无论如何,他们很努力的快乐着。如果身体已经不能称心如意,为什么不让心中的那个我生活在伊甸园里?

孩子的过家家,谁能说不是另一种真实的生活?!

谈笑叹息着,羡慕着,把这些想法深深的藏在心底。她不问也不猜,只这样一厢情愿的认定。那这病房里的一幕幕便是她的另一个伊甸园了。

“笑笑姐,怎么总是你一个人?”若干天后,谈笑已经可以下床散步。下午回来,女孩已经虚弱的不能如往常那样出去。倚在床头,等着谈笑。

谈笑有点内疚。在那个男孩没来之前,自己应该守在她身边的。守着你的天使,就是守着自己。谈笑不想让这个女孩有任何的意外,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我太专心工作了。朋友们……都疏远了。”谈笑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啊!那可是太惨了。”女孩同情的点点头,“那你爸爸妈妈呢?”

谈笑一直认为女孩是刻意避开关于父母的话题,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提了出来。有些吃惊,但还是答道:“嗯,我妈妈走了;爸爸……”谈笑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

他们还是父女,无论是法律上的,还是血缘上的;但是他们已多年不见,谈笑甚至已经记不得他的模样。

女孩了然的点点头:“哦,别难过。我爸爸也不喜欢我妈妈了,可是还有叔叔喜欢妈妈;妈妈有点喜欢爸爸,但是叔叔不喜欢妈妈喜欢爸爸,所以肯定有一天妈妈会不喜欢爸爸的。但是,无论怎样,叔叔和妈妈都喜欢我,有爸爸在,阿姨也会喜欢我的!”女孩自信满满的描述着自己家的状况,一连串拗口的关系里,反复出现的就是“喜欢”二字。

谈笑若有所思,却不知所思为何;只是心里隐隐有些释然,又有些失落,慢慢的还有些许的悲伤泛起。似乎自己正在做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情?

良久,谈笑低下头擦去蒙在眼眶的泪水,给女孩倒了杯水:“你……真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当然啦!”女孩不客气的喝了口水。

谈笑知道她一直在发低烧,听说她的父母正在为她在全球范围内寻找匹配的骨髓。谈笑有些不怨她的父母了,也许情这种东西是不论深浅的,只要有就一样珍贵?

但是无论如何,谈笑都拒绝把这样的论断用在自己身上。她只是和那个女孩一样,做着自欺欺人的美梦。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们对真相的追求也许仅限于自己能接受的程度!

“刚才韩姐来了,说我父母打来电话,匹配的骨髓已经找到了。”女孩并不是很兴奋的说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垂落,“我告诉她,我一定可以等到的,真的!一定可以!”

“当然可以。”谈笑打破一贯的沉默,顺着她的话慢慢的重复了一句,“肯定可以。”

吊瓶里的棕色液体慢慢的注入细细的血管,女孩沉入梦乡。谈笑不让自己去想她睡觉的原因,专注的评估着液体落下的速度和时间,认真的看护着,仿佛她才是医生。

男孩悄悄走进病房,和往常一样,搬过一个板凳坐在床边,看着女孩的样子。

谈笑知道他们最新的“游戏”:男孩需要像情人一样看着她。

他做到了。

女孩是他看见的世界。

无论是否在他眼前。

三天后,谈笑出院了。出院的时候,女孩的父母已经赶到,在四个大人堵满了喧闹病房里,谈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像每次出差一样准备离开。隔着人缝,她看到女孩微微睁开眼睛,向自己这边看来,嘴唇动了动。

谈笑点点头,像女孩就站在自己对面一般轻轻说了声:“保重!”

转身,离开,泪如雨下。

生命如此坚强,离别却让人脆弱。

我可以笑着看你渐渐离开,却不得不用泪水让自己抽离。

只是这一次,谈笑记住了女孩的话:已经享受到了快乐,就算离别又怎样呢?!

擦干眼泪,谈笑走进充满烟尘和尾气的大街上,这是她熟悉的世界!但是这个走出医院的自己,还是那个熟悉的自己吗?

推开房门,一切如陆枫所言,收拾的井井有条,只是物件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谈笑打开手机,给陆枫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借着手机的微光,门缝边夹着的一张白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拿起来才发现是一封信。

没有落款人,笔迹却是熟的不能再熟。

“你去哪儿了?我来北京出差,没找到你。回来记得给我回电话,关于你的工作和周嘉的事情。”

日期是陆枫走的那天。

谈笑习惯性的揉了起来,抬手要扔,却犹豫了。想了想,终于脱手而出,看着白色的纸团在空中轻飘飘的飞过,落进它应该落的地方。

既然回来了,往日的关系就要重新拾起来,谈笑约那娇倩一起吃饭。反正她一贯不太理会送礼往来的东西,那娇倩讨要礼品不成也就罢了。不过那娇倩也带来一个消息:谈笑爸爸去找过周嘉,好像是那个厂子出现什么问题,要周嘉出手帮忙。周嘉找不到谈笑,曾经问过娇娇谈笑的下落。那娇倩对谈笑说:

“你都不想理他了,我又不太舍得他,所以就没告诉他你的下落。怎么样,够朋友吧?”

谈笑看那娇倩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没有过去那种一提周嘉就紧张的反应了:“够朋友!诶,你和周嘉怎么样?”

“还行吧。”那娇倩摆弄着指甲上的花纹。

“还做饭吗?”

“不做了。”那娇倩拖着腮帮子,有点走神:“笑啊,我记得你说过什么感情就像搁浅在海边的水,来的深沉,太阳一晒就没了。对吧?”

谈笑想了想,好像是:“记不太清了。谁没事老记着这些话啊,又不是工作。”

“唉,你还真说对了。我最近……觉得特烦……特没劲!”

“怎么了?”

“也没什么。前一阵子,我不是给周嘉做饭收拾屋子吗。我原先以为肯定特美,可是做了那么几天吧,就觉得挺累的。而且看他跟大爷似的的做那儿我就来气。要是两人名正言顺,还可以叫小时工,你说我算老几啊?没劲!对了,你当初有没有……”

谈笑摇摇头:“哪有时间给他干活,上班都来不及呢。我们就是一起看看电影,聊聊天。可能是共同话题比较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