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走出回忆,答道:“不错。她是高级律师,而且又有自己的专长,所里还要依靠她呢!”

陆枫道:“哦,我听说您是……”他想说单位领导,但是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张口。干脆停在那里,等宋白接话。

宋白道:“哦,同事,我们一起做case,就是接案子。一般接来之后,会按照情况进行分配。嗯,我会负责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比起专业内容,我可不如谈笑。”

陆枫“哦”了一声,说:“谈笑啊,有时候死心眼儿。做事还行,做人呢就差点儿。你们是同学又是同事,平常还要帮帮她。”

陆枫说的老气横秋,好像谈笑她爸。但是宋白却听出点别的味道,心里苦笑:人家终究是夫妻,关系怎么也比他这个外人近。说话也不用像他那般客气。

不过,宋白骨子里的厚道没有让他说出什么,只是接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脾气,所里其实还是很尊重大家的个性的。说起来,谈笑工作还是很勤勉的。所里业务量比较大,工期也短,谈笑很好强,总是能按时完成。有时候,我们都劝她注意休息,”

最近谈笑的工作状态不太稳,时而加班很久,时而很早下班,宋白知道这和陆枫回来探亲有关,但是却不能明说。只能隐晦的告诉陆枫有关谈笑的工作状态。

陆枫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只是说:“嗯,她身体不太好。是应该休息休息。”

这时,小疯子活蹦乱跳的跑进来,后面是谈笑,对陆枫说:“饭弄好了,你去吃点吧。”

陆枫站起来,弄平身上的褶子说:“行,那你们慢聊。我去吃点东西。”

谈笑和宋白聊起工作就没完,从各式数据到各种程序,甚至说起客户的秉性,直到五点陆枫走进来问是不是该去机场了?两人才惊觉时间过的很快。

陆枫带着小疯子坐在后排,宋白坐在前排,谈笑开车。一行人赶奔机场,路上稍微有点拥堵,好在时间充裕。下了车,宋白与他们夫妻挥手告别,看小车绝尘而去,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看来,谈笑夫妻虽有嫌隙,至少目前的生活还算和谐。自己先前想的,有些左了。

机场人来人往,宽敞的候机楼里灯光明亮如昼,各式商品照人眼花,宋白却觉得这个来往了无数次的中转站突然很冷清。所有的人和物都如背景一般渐渐消失,唯有他自己看着窗外一排排的飞机,还在无限期的等待、等待、再等待……

送走宋白,陆枫坐回前排。小疯子在后排的笼子里抗议了两声就趴下了。谈笑有点担心:“它怎么了?不会是晕车吧?”

陆枫回头看看,狗眼微抬不知道想表达什么,只好说:“没事。多晕两次就好了。不能惯它毛病。”

谈笑和陆枫回陆家过年,谈笑不忍心小疯子自己一“狗”熬过这个时刻,坚持要带上。陆枫家里以前养过猫,搬家后就再也没养了。所以,陆妈妈并不是很介意带小疯子过年。陆枫有点担心老爸看不上小疯子的血统,但是在谈笑面前他什么也没说。

想了想,陆枫问:“你怎么把他带家来了?”这个“他”显然是个人,因为陆枫的口气有点不耐烦,和刚才的热情有礼截然不同。

谈笑说:“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人家还在办公室等吧。办公室都没人了。”

陆枫说:“那有什么不可以,你以前不也是如此吗?”谈笑和他讲过以前怎么过的年,陆枫顺口带了出来。

谈笑想说什么,张张嘴巴似乎又说不太好,闭上了一会儿才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啊?什么意思?”陆枫一时没转过脑子,心里还想着方才谈笑与宋白聊的眉飞色舞的模样。宋白身上有种东西,深深的刺伤了陆枫。他觉得自己和宋白站在一起就好像小疯子和一只纯种的圣伯纳在一起。如果你告诉他,那是自卑,陆枫绝对不同意。但是仔细想想,宋白和谈笑最契合的地方就是两人共有的那种学者气息,或者是嫉妒吧?陆枫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和谈笑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她和她的朋友,与他和他的朋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甚至连讲的话都不一样!

谈笑也觉出陆枫的别扭,试着淡化这件事,遂笑着说:“你想啊,我都不忍心让小疯子自己呆着,怎么可能让宋白自己呢?”听谈笑把宋白比作一只小狗,意思里似乎只要是个活物都会得到谈笑如此“照料”,陆枫心里平衡很多。至少宋白不是特殊的。

虽然带来的感觉让他不舒服,但是他也愿意理解成这是谈笑的好意。“他们家”谈笑,虽然满嘴不说“人话”,但是回家了还是他老婆。这点一直没变就好。

陆枫心里轻松下来,回道:“哼,烂好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别人。以后,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别让我担心就行!”

谈笑笑了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什么叫照顾好,什么叫照顾不好呢?有人担心如何,没人担心又如何呢?

谈笑心情略微有些黯淡。如果今年算好的,那么往常年岂不是相当差了?可是她不是一样开心的过下来了么!而且,活的很好,很充实。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会有谁来担心她,又会怎样担心她?更不知道,所谓担心会起多大的作用?消除病痛,解决问题,还是答疑解惑?

过年了,有人对她说“不要让他担心她”。谈笑扭头看看说话的人,那人已经开了一道窗缝,慢慢的抽起烟来。那道侧影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起伏有致的唇线,还有不经意间发现的长长的眼睫毛,这个人在“担心”她么?

谈笑回过头来,心情真正愉快起来。今年这个年和往常不一样,同样开心。只是……

若有一天不一样了,自己还能回到从前么?

(本章完)

下次更新:下周六七(26日training,周六周日继续上班,所以按照法定假的时间走。若能提前写完,还是会尽早贴出的。)

第31章往事

大年三十的饺子是一定要在晚上八点之前包好的,警卫员和小保姆都回家过了,真正是陆家人一家过年。这个时候,连陆枫也要乖乖的坐下包饺子,不能逃跑。好在他在部队也和大家一起包过,虽然不好看,至少不漏。所以,当谈笑一脸为难的说自己不会的时候,陆妈妈吃了一惊:“那你吃什么?”

她问的是三十吃什么,谈笑眨眨眼说:“该吃什么吃什么啊。”

单身的日子,有时候反而会刻意的淡化节日的感觉,避开那些该吃的东西,仿佛就能避开随着节日而来的伤感。只是,这些情感没有经历的人不能理解,遗忘太久的人也不会记得。人,总能以最快的速度忘记伤痛和哀怨。

陆妈妈也曾一个人守着家庭,但是那时候她还有老人要侍奉,有小孩要照顾,有遥远但却同心的丈夫要思念,比起谈笑,她们的孤独是不一样的。所以听谈笑这样说,她也只能想当然的说:“超市里的那些速冻饺子有什么好吃的!来,学一学!”

又是学!谈笑本能的反感厨房,反感一切传统上认为女性应当会的东西。

眼皮一沉,思忖了一会儿,正要拒绝,一抬眼正看到陆枫在看她。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谈笑拿起一张擀好的面皮说:“就从简单的开始吧,要是漏了可别怨我啊!”

陆妈妈说:“没事,总有不漏的。咱们多包点,不怕。”

谈笑没注意她说什么,只是觉得陆枫的肩膀微微一沉,似乎整个人放松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抿了嘴,认真的包起来。

其实,谈笑母亲在世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们母女共处。举凡厨房女红一切事情,谈笑都会跟在妈妈身后屁颠屁颠的做着。包饺子不是不会,只是随着母亲的去世,随着记忆渐渐沉淀,就像被封存在琥珀里的僵尸拿不出来了。

陆枫仔细打量着谈笑的动作。她的手指僵硬颤抖,眼神空虚飘渺,母亲还在一边指导,但是谈笑显然什么都没听见。她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些显然早就熟悉却被遗忘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啊!”谈笑轻呼一声。饺子皮和龙的时候,双手重重一捏,两个拇指交叠在一起,手劲过大,生生的捏痛了。

“没事吧?”一直留心的陆枫赶紧问。陆妈妈也关切的看着。

谈笑摇摇头,尴尬的说:“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慢慢就好了。”

陆妈妈松了口气,又递给谈笑一张皮,随口问道:“谈笑,这次回去呆几天?”

谈笑道:“住一天就回来。”

“啊?那么短啊!多呆两天吧。你和陆枫结婚也没回去,这次不要见见亲戚吗?”陆妈妈显然想的比较隆重,口气里似乎还有希望被邀请的意思。

谈笑有点恍惚,看了眼电视里热闹非凡的春节晚会说:“没有亲戚了。”

陆妈妈没看见她的表情,一边擀皮一边说:“那不和你爸爸多呆两天吗?”

谈笑转过头直接低头看手里的面皮,一边捏一边说:“我没有爸爸。”

陆妈和陆爸同时停下手,惊愕的互相看看,明明谈笑的爸爸还健在,而且贵为一省大员,怎么可能……

谈笑解释道:“我和我爸爸早就断绝父女关系了。”她看看二老,叹口气继续解释,“这在我老家是尽人皆知的。十八岁那年,我在省报发表声明,断绝和我父亲的关系。后来又向法院提出解除监护关系,反正最后就算了。”

陆妈妈眨了半天眼才问:“为、为什么?”

谈笑苦笑了一下:“他不配做父亲——”谈笑断住,似乎想怎么解释,最后放弃了,“我们没有父女缘,所以就算了。”

“胡闹!”陆爸爸很有男人的责任感,“什么父女缘!封建迷信!他是你父亲,你是他女儿,登个声明就算了?!胡闹!”

谈笑眉头一挑,摆出又有什么办法的样子:“我恨他,是他对不起我们母女;他烦我,因为我让他真挚的爱情成为尽人皆知的笑话。不怕你们笑话,这里面的烂事多了去了。好在那年我十八岁,出来上学,一切都了解了。他有了新家庭,我有了新身份。抛不下的走了;放不开的放手了;大家都很好。没必要再牵绊什么。”

陆爸爸和陆妈妈听这里面似乎有故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虽然他们心里好奇的要死。

陆枫道:“谈笑,你是说这次不去……不见……”他不知道该不该称呼爸爸。

谈笑道:“跟他没关系。这次主要是带你去看看我母亲,过年了,上上坟,祭奠一下。让她九泉有知,可以放心了。”

哦,难怪谈笑说不必带很多东西;难怪谈笑说第二天就回来;难怪……

陆爸和陆妈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事先做过调查,但是他们总以为儿子娶回来一个身世“略微有些复杂”但是还算是“正经人家”的女孩,没想到这里面曲曲折折的藏着这么多事。按照方才的解释,谈笑十八岁以后的生活,在他们眼里就是标准的“孤儿”了。心里又是可怜,又有点……替儿子可惜。

谈笑何等机灵,这种眼神见多了,心里只是冷笑。索性说开了,以后且看他们怎么办?

“我母亲和那个人从小是邻居。但是母亲读书不多,小学毕业后就独自工作支撑家用。那人一直上到大学。他们结婚以后,一直两地分居。中间那个人调动了几次工作,但都不能回家。其实也不是不回,只是一回来可能会影响仕途,同母亲商量之后,两人就暂时放弃了。后来终于能到一起……”谈笑咽了口唾沫,说:“才发现彼此有很大的差距。那个人不再是我母亲认识的小邻居,我母亲也不是当年的街道之花。然后就是他爱上了别人,我母亲死活不同意离婚。拖了几年,高二的时候母亲得了肝癌,很快就去了。那时,那个女人已经为他生了个儿子,都一两岁了。为了补偿他们的爱情和亲情,他弄了个独生子女证。反正那时我也宣布跟他脱离关系,倒也合适。所以,现在——我们没必要见他。”

谈笑没讲几个人的挣扎斗争,只是淡淡的把事实道出,已经把陆枫听得云里雾里。陆妈妈看的电视比较多,接受能力相对比较强,立刻分辨出,这是现代陈世美。但是,对方始终是谈笑的爸爸,说重了不好。思来想去,觉得谈笑也挺可怜,叹了口气没说话。她调查来的那点东西,都说谈笑的爸爸如何厉害了,关键的这个人还是不是谈笑的爸爸却没搞清,看来她还真不是做特务的料!

陆爸爸眨眨眼,看看自己的老婆,又看看儿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如果当年自己和那个某某某真的有点什么事,面前这个宝贝儿子……他打了个激灵,不敢想下去。

陆枫伸手握住谈笑,低声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吧,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事还有家里人呢!”

陆枫一说,陆妈妈也醒过来。到底是女人,同情心都茂盛,擦擦眼角的泪水说:“笑笑,你别怪妈说话直。你那个没良心的老爸不要就不要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事我们给你撑腰啊!”

陆爸爸也赶紧表态:“小谈啊,别往心里去。不过呢,他终究是你的父亲,就算有什么大奸大恶,还有一份血缘。该看开点就看开点,心胸要往宽里放。”

谈笑已经无数次听人如此劝了,连辩解都懒得辩解,只是懒懒的一笑,低头包第二个饺子。手艺捡回来很快,这个饺子包的有模有样的。

陆枫看看父母,又看看谈笑,生怕父母太过关心又被谈笑顶回来。赶紧说:“诶,怎么又有冯巩啊?今年的晚会他还出来?”

大家扭头去看,话题渐渐转开。

谈笑的手机铃声传来,道了声抱歉过去接电话。大概是到了拜年的时候,谈笑干脆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一条条的发开短信。陆妈妈也不强求,任她做自己爱做的事。陆枫看看谈笑,又看看老娘,悄悄的蹭上沙发:“诶,你看什么呢?”

“哦,短信。挺有意思的。一看就是转发的,我正想转发给谁呢?”谈笑神色已经恢复,好像从没提过那些往事。

陆枫说:“我看看。嗯,这个……那个……”两手蹭了蹭,算是洗巴干净,赖在沙发里再也不肯坐下来包饺子了。

陆妈妈本来就没指望他能干完,反正只要坐在这里不乱跑就好,所以依然埋头干活。陆爸爸逃脱不得,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看了一眼儿子嘟哝着:“偷懒!”

陆妈妈耳朵尖:“儿子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啊!别偷懒,把这几个包完了,我就冻上。”

大年夜,谈笑十八岁之后以家的名义度过,就这么悄悄的度过。

晚上躺在床上,陆枫已经困的呵欠连天。谈笑转身搂住他,低声说:“谢谢你!”仿佛不够,又加了一句:“有这一次,也够了。”

陆枫迷迷糊糊的拍拍她说:“嗯,以后都得这样,年年包饺子,真烦啊!”

谈笑扑哧乐了,主动埋进陆枫的怀里,听着他渐渐深沉匀长的呼吸很快也睡着了。

陆枫也曾去过陵园,家里的长辈去世,或者有战友牺牲,无论如何,那里都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地方。这一次,谈笑带给他的却只有平静。

谈笑并不悲伤。

陆枫以为谈笑在强忍,便劝她发泄出来。忍多了会伤身体。

谈笑干脆坐在母亲的墓前,把花整理了一下,让陆枫也坐下。指着周围的群山说:“你觉得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陆枫不知她要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谈笑说:“我妈最大的心愿是在青山绿水间有一个漂亮的院子。白墙灰瓦,不需要多华丽,只要干净,有花,有树,有狗,有人就好。现在这里,不是正和她的心愿吗?”她的声音很悠扬,手轻松的搭在膝头,“我记得那年我们刚搬到本市,那时候他还是个主管市里土地的官员。有个开发商带我们到西郊的一处别墅去玩儿。那里真的是青山绿水,特别漂亮。我穿着绿裙子藏在草丛里,他们都找不到我!可是,回家的路上,有人拦住我们的车,说要告状。要他们的土地,要他们应得的款。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那个人很生气。回家以后,妈妈和他吵了一架。刚团聚就吵了一架,也许就是不详之兆吧!”

陆枫看着谈笑,好奇的问:“为什么吵架?”

谈笑道:“妈妈的老家是解放前的老房子,很破很小。后来城市建设,强行拆除,补贴的钱还不够买一个卫生间。姥爷和姥姥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种折腾,先后谢世。可以说,是被气死的。从那以后,妈妈就特别恨那些贪官污吏。她认定那个人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和那些贪官一样都在祸害老百姓。那天我在门外哭,他们吵架声音很大。那个人说,大家都这样,如果他不这样,连这个位置都呆不住,更别提做事了。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谈笑冷笑一声,“不知道他的大谋是什么?他推行的城市建设,重新规划,固然是一方业绩,可是那些被毁掉的古迹,那些丧失土地和房屋的人的哭骂也不少。或者这就是他所谓的代价。如果不出事,他还是颇有政绩颇有魄力的地方官呢!”

谈笑嘴角一撇,一脸的轻蔑。

陆枫问:“出事?出什么事?”

谈笑说:“前几个月我生病的时候,那娇倩告诉我,他可能被下面一个银行的贪污案带累了。你记不记得你来看我,在家门口遇见的那个中年人?那时候他们四处找我,想让我帮他们融到一笔钱,先应对上面的调查。”

陆枫想起那个斯文儒雅的中年人,如果不是谈笑说,他真没觉得这个男人如此面目可憎!

“那现在呢?”陆枫继续问。

谈笑道:“不知道。与我无关。我们早就断绝父女关系了。”她扭头看看陆枫,说,“母亲身体一向很好,虽然没他帮忙,可是里里外外照顾一家老小,精力充沛,从不生病。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脸色红润润的,特别让人舒服。可是,自从见了那个人,两人不断的吵架,到后来那人干脆……等查出病情的时候,什么都晚了。我们家人气性大,生气特伤人。我以前不信,上次失业被裁,我一下子就明白那种感觉了。很难受!特后悔,总幻想着什么都没发生,一觉睡醒就又回到以前了。可是,现实无法改变,于是更加失望!我妈是被他活活气死的!”谈笑神色峻厉,陆枫好像听见磨牙的声音。一时无语。

谈笑说:“那时候,我听他花言巧语,觉得他跟其他人的贪污不一样,所以就匿名举报他作风不好。他手眼通天,一查就查出是我做的。当时就压下了。那时我就知道,检察院不可靠。所以我就开始向报社,向省委写信。有些小报登了出来,人们开始嘲笑他。为了保住前途,他在内部作检讨,还中止了和那个女人的来往。舆论压下去不久,他就升官了。我当时全力准备高考,一心想离他远远的。就在这段时间,他们死灰复燃。高考结束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已经和那个女人结婚了。为了不影响我复习,一直没有搬过来。现在他准备让大家住在一起。你说,我能让他如意吗?”谈笑轻蔑的看着陆枫,好像面对的是那个人似的。

陆枫不舒服的躲开那目光,心里万分肯定,谈笑绝不会这么认命。

果然,谈笑说:“我把他那段时间为了补偿我给的零花钱攒下来,先是匿名在报纸上买版面发寻父广告,把他们的‘真爱’和母亲死去的真相用整版版面写出来。然后第二天,就在相同的位置发表声明,断绝父女关系。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报纸也不知道和他有关系,等到第二次知道的时候,报纸也乐意装傻。他想补救已经晚了。那时候,报纸差点脱销。人们对这种事情的追逐真是狂热。”

陆枫想像当时的热闹,心里也感叹谈笑的“决绝”。对一个官员来说,名声的影响可能比调查他更重要。谈笑的爸爸崛起的很快,但是后来却一直没什么动静,应该也和这件事有关吧?

谈笑道:“可是,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陆枫只好继续笨笨的摇头,眨眼间,他突然觉得老爸老妈虽然天天吵架,但是那生活真的很甜啊!

谈笑说:“我一直很后悔。有段时间,根本不愿意想起这件事。就像你爸说的,我们是父女,毁了他,我能完好么?”

谈笑轻轻的问。陆枫心里一抽,握住谈笑的手,掌中冰凉一团,他更紧的握住,似乎这样就能暖热整个人。

良久,陆枫说:“你……或者,可以和他从新开始?毕竟,他是你父亲。”

谈笑摇摇头:“我也想过的。可是,每次想起我妈,就好像有根刺扎在那里。看见他和那个女人恩爱,就像有人使劲摇着那根刺!所以,我只能离他远远的,不闻不问,只道世间无此人。有这样的父亲,你会觉得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单亲小孩都比我走运!”

陆枫无言以对,只能叹口气,拍拍谈笑的后背。或许,这是谈笑能做出来的最好选择了。此时,陆枫已经完全放弃见此人的想法。

风很冷,陆枫担心谈笑坐久了冻着。两人站起来,再次为谈妈妈打扫干净墓地。陆枫认真的鞠了一个躬,说:“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谈笑的!您放心,我和谈笑一定会把我们家经营好,好好过日子。”陆枫突然发现自己嘴很拙,除了好好过日子也说不出什么了。尴尬的看了眼谈笑,谈笑眼角有泪,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妈,你放心吧。我不会那么死心眼儿的。真的!”

陆枫觉得谈笑的话怪怪的,似乎和他的不一样,但是也想不出别的意思。两人鞠躬离开。

谈笑的意思很简单,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陆枫走了,她必会放手,然后继续自己的人生。

两人各怀心思,刚出陵园,对面已有不速之客在等待。而且,看来已经等的很久了。

陆枫停下脚步,谈笑低声说:“周嘉果然如此!”

(本章完)

下次更新:27日

TO童童,还有所有帮我打分的亲们,大家打一次分就好了。打多了,我还得天天趴在上面删除评论,免得惹怒某些人说我这里刷分。俺这点纯洁的分数实在经不起编编的大笔一挥了。大家喜欢看文就好了,俺再也不敢抱怨分少了。真的,千万别刷分哈!就算帮我了,谢谢!

第32章叹息

大门前面的汉白玉台阶下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已经两鬓斑白,女的却风华正茂。陆枫依稀认出那个男的就是向自己打听谈笑的中年男子——谈笑嘴里的“那个人”。没想到只是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变化如此大。

谈笑本来搀着陆枫,陆枫觉得碰着自己胳膊的地方突然动了一下,接着能明显感觉到谈笑僵硬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谈笑深吸一口气,神色已经如常。陆枫心里暗叹,下意识的拍拍谈笑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好似安慰似的,带着她走下台阶。

谈笑的意图非常明显,绕过那对男女径直离开。只是别人既然等了很久,就不会让你如此轻易的走过。

“小红!”中年男子或者老年男子开口,声音依然威严。

陆枫感觉谈笑犹豫了一下,仍然在继续前行,可是刚迈开脚步,谈笑那边反倒停住、或者停滞。胳膊被死死攥住,陆枫暗自庆幸谈笑从不留指甲,否则这时候胳膊上肯定有四个窟窿。甚至不用去看,陆枫都能感觉到从谈笑那边传来的微微颤抖。

“哼!”谈笑轻轻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抬头看看前面的“那个人”,不屑的扭过头去拽着陆枫就要继续走。

陆枫知道这个男人对谈笑依然有影响力,怕是走不了。意思意思的抬抬腿,等着谈笑停下脚步。

“唉!”那个男人突然叹了口气,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苍老,“谈笑!”

陆枫猛地抬头,正看见那个人眼里含着泪水,嘴唇微微发抖。似乎非常的无奈,非常的痛苦,又似乎在说:“求求你,别闹了。”“停下来,我们谈谈”,“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别走开”!

谈笑没有抬头,但是就在她一偏头的那瞬间,陆枫眼角瞥见谈笑轻轻的蹭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点水迹就那样悄悄的留下。

陆枫有些惋惜:一对父女,闹到今天的地步;咫尺天涯,恐怕已经不是对错可以说明,也不是退让就可以弥合的。他们中间有一道深沟,通往黄泉、或者天堂。谁也迈不过以生命为代价的爱与恨!谈笑说过:他是她先天不足的心脏,除非换颗心否则永远治不好,但是,心岂能说换就换!

悄悄的转移目光,陆枫打量着那个人身边的女人。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苏阿眉了:细长如丝的眼睛,素净洁白的一张脸,淡淡的眉毛小小的口,高挺的鼻梁,略带鹰勾的鼻子,站在男人的角度,陆枫承认这种女人非常耐看。凭她半依半靠在那个人身边的姿势,就已经带着一种浓浓的娇媚感。相比之下,同样是挽在男人身侧的谈笑,就显得笔直挺拔。

陆枫脑袋有点脱线,当年谈笑爸爸面前是不是就是这样两个女人?一个如丝萝依人,一个似白桦泠然?

“有事?”谈笑冷冷的声音拽回陆枫的思路,有点愧疚的再度挽紧谈笑,试图传递给她一些力量。其实谈笑也没有那么坚强,即使如乔木吧,也是暴风雨中的乔木,他们更应该挽手抗击风暴!

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对与谈笑交谈有些不习惯,开口说:“你……怎么结婚了?”

应该是谴责吧?结婚了也不和他说一声?陆枫猜测,心里替这位“父亲”感到些许悲凉。忍不住暗自发誓,他绝不会让自己家庭变成这样!这一刻,陆枫油然而生“保护者”的感觉,胸膛下意识的挺了挺。

他的变化没人注意,谈笑的回答显得刻薄而不近人情——虽然很简短:“你是谁?!”

这句话不需要答案,它只是一个关于资格问题的反问,配上谈笑的语气,甚至多了些嘲讽和奚落。

“我是你爸!”那个人显然被激怒了。也许他的确有错,但是日积月累的尊严仍然承受不了如此严重的挑衅。那个人激动的说,“我是你爸!你结婚了也不和家里说一声,你还这种态度,太不象话了!”

谈笑不怒反乐:“像话?笑话!”

笑话?

“我叫谈笑,谈天说地的谈,笑话的笑。”陆枫猛地记起与谈笑第一次见面时的自我介绍,心里一激灵。谈笑——谈论……笑话——这个名字……她的家庭,那些爱,那些恨,所谓忠诚与背叛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留给她的只是一个“笑话”!既然她的过去是笑话,她的存在是笑话,那么她所能做的就仅仅是让自己将来……不是一个笑话么?

陆枫想起自己对谈笑的第一次印象,一个把自己看成笑话的人怎么可能不武装自己呢?!无论是手枪还是匕首,她——都是见过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