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可逃 作者:夜惊鸿

文案:

没有光的世界,

谁打开了一扇窗?

放进来阳光雨露

蜜蜂蝴蝶

还有这城市中无处可逃的苦与痛

沿着窗边缝隙

无情地蔓延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白鹭木兰莺 ┃ 配角:木有山蔡柔乔启智卓兰 ┃ 其它:

上卷

她还小

第一章

乔白鹭从学校回家过春节,高铁到了山海关的时候,天就阴沉沉的,家里一贯的家风,对他高标准严要求,防止独子的他变得娇气,所以不管是开学还是放假,由着他一个人在路上折腾奔波,他也习惯了,轻车熟路地拎着行李箱坐上长途通勤车,上车就开始打盹,睡了一觉之后汽车也到了家,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飘雪,他深深地呼吸着海港的空气,在北京求学的这几年,始终不能习惯首都干燥脏污的空气,以至于每次学校开学,他都恨不得将家乡的空气装进罐子里带走。

脚步匆匆,晚上十点左右才到了家门口,手里有钥匙他也不用,非要大喝一声:“妈,我回来了,快开门!”

门几乎是应声打开,他妈妈卓兰看见又高又大的儿子,笑得眼角皱纹里都装满了喜悦,抱着儿子一通笑:“哎呦,我的儿子回来了,可算等到你了,再不回来全家都要担心死了,你爸爸整晚上的念叨,你舅舅都打了十来次电话了。”

“你们真能乱担心,就是路上下雪了,车开得慢。”乔白鹭笑嘻嘻地答,三下两下换了拖鞋,进门后放下行李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半年没见的老爸,没正行儿地来了句:“哎呦,老爸,半年没见,你是不是去健身房了啊,这身材太好了啊。”

乔启智对没正行的儿子侧目而视,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眼睛里一闪而过一丝得意,一旁的卓兰笑着说道:“可不是吗,你爸最近可注意了,越来越年轻,弄得我都有危机感了,前阵子也去办了一张美容卡。”

“怪不得刚才开门,感觉妈妈你年轻了呢。”乔白鹭忙应和。

“夸了你爸才夸我,什么儿子这么偏心?”

“亲儿子呗,妈,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还没等他妈回答,他爸乔启智已经摇头道:“先不忙吃饭,你木叔叔今天听说你会回来,就说有急事找你,刚才来了几次电话了,等我打电话过去,你过去看看。”乔启智说完就拿起茶几上的电话。

卓兰对着莫名其妙的乔白鹭低声解释:“小莺病了,病得挺蹊跷,木叔叔这两天一直盼着你回来,小莺那孩子大人的话全都不听,你木叔蔡姨就指望你来劝劝她呢。”

卓兰的话音刚落,乔家的房门门铃就响了,一会儿木有山走了进来,木有山四十来岁,仪表堂堂,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但与相貌相比,让木有山更出众的是他极强的工作能力和才华,四十来岁,就已经成为单位里最年轻的副总,前途不可限量。

乔白鹭看见长辈进来,连忙收了在父母面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对着木有山恭敬地说道:“木叔好,我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去给您问好呢。小莺好吗?”

提起小莺,精明干练的木有山轻轻叹了口气,难掩忧心地说:“一个星期没跟我和你蔡姨说话了,你去问问她,到底怎么了,要是有什么心病,能开解一下最好——不然就只好去医院了。”

木有山心中有事,无暇寒暄,几乎立即带着乔白鹭离开,去自己家了。

进了木家的客厅,木叔叔的太太蔡柔蔡阿姨正在窗前流泪,眼睛全都肿了,显然哭了半天,她看见乔白鹭进来了,用手指着楼上说:“总算是来了,小莺在楼上呢,你帮我和木叔叔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她怎么了?”乔白鹭问。

“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不说话,不管怎么问,都不肯跟我们讲话,眼睛直勾勾的,才十二的孩子,一直好好儿的,怎么突然就这样儿了呢?”蔡阿姨伤心得哭出声了。

木叔叔拍了拍乔白鹭的肩膀,叹息道:“她从小就跟你合得来,你问问她到底有什么心思,说出来,能解决的就算翻江倒海,我这个当爸的也会给她解决了——快去吧。”

乔白鹭推开木兰莺的门,只见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着,显得很亮,小莺穿着粉红色的袋鼠图案睡衣,正坐在窗边的写字台上看着书,听见房门响,她抬起头,细瘦净白的脸虽然几个月没见,也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不像生病的样子,他进去在她旁边的飘窗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问她道:“你怎么了?”

她抿嘴冲他笑了一下,不吭声。

“你把木叔叔蔡阿姨吓坏了,不会是你真病了吧?”

她摇摇头,嘴角的笑容不减,看起来有些淘气,像足了十二岁不懂事儿的年纪。

他伸手把她的书扣上,成功地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毛病了。”她说,说完,眼睛忽闪一下,眼泪就掉出来了,掉得那个快,把乔白鹭吓了一跳,瞪着她,脑海里闪过种种不详绝症的名字。

“什么——毛病?”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瘆人。

“不知道,挺多的,今天这样儿明天那样儿,每天换着来,我都被烦得不行了。”她伸手擦了擦眼睛,眼泪不见了,眼睛鼻子却还都有点儿红。

乔白鹭的心口还在咚咚地跳,他觉得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吓人的本事这么大,应该没什么毛病,或许小女孩发育的早,伤春悲秋的本事出来了,好好疏导一下应该就没什么事儿了,他站起身道:“今天这样儿明天那样儿的,那就不是绝症了,是自己找的毛病,我可累了,晚饭还没吃呢,没事我先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我又没让你来,说的好像我去请你似的——最好明天也别来!”她用力地拿起先前被扣上的书,低头狠狠地接着看。

她跟他撒娇的本事一无既往,乔白鹭觉得她真没什么事儿,起身就出去了,到了客厅对木叔蔡姨说她现在看起来挺好的,刚刚还跟自己发了一通小孩脾气,暂时应该没什么事,明天自己再来探望等等,木有山夫妇听说女儿张口说话了,还发了一通脾气,心中都觉得一块石头落地,忙说乔白鹭辛苦,叮嘱他好好休息,看着他回家了。

第二天他睡得正香,被电话震醒,看见上面木兰莺的号码,接通了半天,那边也没声音,他喂喂喂很久,才听见她嘤嘤地说:“白鹭哥,我觉得活着真没意思啊。”

乔白鹭所有的瞌睡都吓没了,也忘了披上防寒服,太着急下床还被床单绊了一跤,三步两步跑到门外,用力敲对面木叔叔家的房门,听见电话里小莺似乎叹息了一声,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把防盗门敲得山响,门才开了,看见她拿着手机站在门口,乔白鹭闪进屋子里,室内暖气开得不高,他冻得打了两个喷嚏,对她说:“你怎么了?”

“无聊。”她走到衣挂那里,拿了一件显然是木叔叔的羽绒服递给乔白鹭说:“你穿上啊,像个豆芽菜似的站在我眼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形象。”

这评价让乔白鹭几乎哽咽,自己不是修长匀称吗,哪里像豆芽菜了?他穿上羽绒服,在沙发上坐下,看样子家里木叔叔蔡阿姨都去上班了,正好问问她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了?是哪儿难受吗?”

“哪儿都不难受。”她回答,猛地在他旁边坐下,真皮沙发的弹簧太好,她这么一下就把乔白鹭颠起老高,脚上的拖鞋都颠掉了,好容易才稳住身子,他叹气道:“你这样一定有原因,别傻乎乎的胡思乱想了,快点儿说出来,我有事儿呢。”

“谁傻了——你说我傻,你就不傻?”她声音高了起来,莫名其妙的似乎真的生气了。

“这有什么生气的?”乔白鹭不明所以。

“我最烦别人说谁傻谁不傻谁聪明谁更聪明这些话,恶心死了。”她暴走了,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对着乔白鹭一通发作。

青春叛逆期?十二?有这么早吗?

“我就是随便说说,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乔白鹭摊手。

“就生气,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听了这话生不生气?”她接着发作。

“好,你听了这话生气,我以后不说了行吗?”乔白鹭息事宁人地说。

她微微抬起脖子,不像是在思考,更像是为了接着与他怄气在做姿势上的准备,果然她接着说:“说别人傻的人,他自己就聪明吗?除非是全世界最聪明的那个人,否则谁有资格说别人傻?”

这个话题没完了吗?乔白鹭手上没有白旗,不然他二话不说就举起来投降,“ 你刚才打电话说活着没意思是什么意思?”乔白鹭换话题问这个纠结的小女孩。

她果然在傻还是不傻的话题上偃旗息鼓了,很稚气的脸上难过起来,猛地一下栽在乔白鹭身边的沙发上,又颠了他一下猛的,然后听见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圈红了,这次眼泪没有流下来,因为她狠狠地用手擦掉了泪水,看得旁边乔白鹭一阵心塞,问她:“好好地,哭什么呢?”

她唉了一声,然后说:“我觉得我要是真疯了,说不定挺好的,我自己也没这么痛苦,我爸妈也解脱了,我们家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全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乔白鹭不懂她说什么,他和她相差整整十岁,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见证了她第一次爬,第一次站起,第一次走路,叫的第一声“哥哥”,他对她如此熟悉,可是又因为太过熟悉,导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最让他拿不定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心思了——他大学即将毕业,她初中才读一年级,可读书这么多年,又身处中国数一数二的学府,但接触过的大脑回路比眼前小女孩更弯弯绕的女生,还真的没几个…

谁疯她也不会疯…

只是或许是太过聪明伶俐了,脑子容易钻牛角尖,只要自己耐心点儿把她说通了,从牛角尖里爬出来就行了。

“你家里有什么烦恼,把你愁成这个样子?”乔白鹭问。

她摇头,不肯说,用手抓着头发,低声啜泣,把一旁的乔白鹭愁坏了,只好把百试百灵的那句话祭出来:“别哭了,一会儿我回家穿了衣服,带你去欢乐谷玩,行不行?”

她果然破泣为笑,灵动的眼睛还闪着泪水,可是嘴角终究露出了笑容,伸出手用力把乔白鹭拽起来,催促道:“那你还不快点儿去换衣服啊?”

这哪儿是觉得活着没意思啊,乔白鹭一边向外走,一边放了心,看来她只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影响了心情,等爸妈从单位回来,打听一下木叔叔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再想办法应对这小女孩的青春期麻烦好了。

他的爸爸乔启智妈妈卓兰和木叔叔蔡阿姨都是一个单位的,乔白鹭的爸爸乔启智年长一些,但是多年来一直给学历高能力强的木有山作副手,木有山这些年事业顺风顺水,一路升迁,每次升迁都要把用着顺手的乔启智提拔为左右手,乔启智因为木有山这一路的提拔知遇之情,对木家十分感激,而两家的女主人多年相交,私下也相处得十分好。乔木两家原本在单位旧宿舍的时候就是邻居,单位拆迁后新盖的安居楼,又特意买了相邻的两个单元,接着做邻居,当年木有山的女儿出生,起名字叫木兰莺,跟乔白鹭一起叫着,朗朗上口,这两家大人想要亲上更亲的念头慢慢地路人皆知,反倒是这门亲事关涉的两个孩子,似乎对这件事儿没知觉似的,任凭别人如何取笑起哄他们俩,乔白鹭多年来都是用嗤地一声冷笑来回应,而木兰莺则似乎因为年纪太小,逢人拿这个话题打趣她,她就笑嘻嘻地,好像一问三不知似的,时间长了人家以为她真的不知,也就渐渐不起哄了。

本市的欢乐谷他们去过好几次了,乔白鹭拿了驾照之后,周边的那些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他都带着木兰莺溜达个遍,逢上她喜欢的景点,比如欢乐谷,还带着她故地重游了几次,其实他自己对那些过山车和激流勇进之类的项目早都已经腻了,来了多数时候也就是看木兰莺玩。

于是在欢乐谷里,他在下面坐了半天无聊,索性先去买了两杯热可可,等坐完了过山车的木兰莺冻得一脸通红的过来,他适时地把可可递过去,木兰莺双手捧着,立即喝了一口,长长地啊了一声,满足极了,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突然冒出来一句:“白鹭哥哥,等我长大了,我们俩会结婚吗?”

乔白鹭险些把手中的可可洒了,她这样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他听了这些年,为什么还不能做到处变不惊呢?他清了清嗓子说:“胡说八道,好好长你的吧,还没大呢,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她低头一会儿,然后抬起眼睛,定在他身上,把乔白鹭看得心头一阵不安,眼前少女的这双眼睛从还是个粉嫩的小婴儿起,他就已经熟得不得了,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从她的眼睛里,会看到那么浓烈的伤心和绝望呢?

哪里不对劲儿?

乔白鹭感到自己心口闪过一丝慌乱,他伸出手抓住木兰莺的胳膊,问道:“小莺,你在学校没什么事儿吗?”

“没事啊 ,能有什么事?”她回视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清澈得几乎能辨别出他的身影。

“有没有同学欺负你?老师呢?他们对你都公道吗?”他严肃地问,希望她能感到自己的严肃,认真地回答自己的问题。

“都挺好的,我能让谁欺负啊?你看我被人欺负过吗?”她反问。

也是,这小人精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乔白鹭想了想,放下抓着她胳膊的手,心头的疑云依然没有散去,怀疑地看着她道:“你有事瞒着我,你必须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样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

他这话一说完,她的眼睛黯淡了下去,抓着热巧克力杯子低头向前走,乔白鹭跟在后面,她个子还没开始长,而他已经一米八五了,两个人并肩而行,一大一小,看起来就像兄妹一样,然后乔白鹭就听木兰莺小声说道:“我要是个男孩儿多好呢,如果我是男孩,你是女孩,你家没问题,我家的问题也没了,我长大了娶你,我们兄妹恋变成姐弟恋,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多好呢。”

这孩子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乔白鹭叹息一声,是这样的事情让她烦恼吗?如果只是这样的胡思乱想,那时间长了,应该自动烟消云散了,自己此时小题大做,反倒是杞人忧天了。

“好好读书吧你,我还没有问你呢,这次考试怎么样?”

“又是全市第一名。”她回答,没等乔白鹭高兴,她冷不丁地加了一句:“下学期开始我决定考全班倒数第三名!”

乔白鹭猛地刹住脚步,“干什么?为——什么?”向来是读书状元的乔白鹭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倒数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哼哈二人组太有竞争力了,我觉得我争不过这俩个笨蛋,第三名比较稳妥,所以保守一些…”

“哼哈二人组?”问了这句话,乔白鹭觉得自己关注的重点有点儿问题,忙补充一句:“什么叫保守一些?”

“王衡和邓哈,这两个家伙从上了初一就是倒数第一和第二,我——”

她话没有说完,乔白鹭已经不耐烦地抢过她手里的热饮杯子,跟这孩子一起长大的好处就是,他从来不会轻视她的每一句话,现在他确信她正在被极大地困扰着,而到底这个困扰是什么,他一定要弄个明白,“为什么?”

她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根本不回答。

“小莺——”乔白鹭声音都不对了。

“没什么事,我闲的。”她耷拉着脖子往前走,意气怏怏地头也不回道:“我不想玩了,回家吧。”

“你不告诉我,今天别想好过,听到了没有?”乔白鹭跟上,决定不弄明白不罢休。

“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我说了,是我闲的才胡思乱想,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小心我长大了不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放上来,算是激励自己从头开始,好好完成每一个文吧。更新尽量,拖家带口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时间了。如果这个文能幸运地如期写完,应该会修改之前坑掉的几个文,我还是不习惯留坑。

小有小烦恼

第二章

乔白鹭一阵心颤,这破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是不是她太聪明了,所以才会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如果因此误入歧途,还不如天资愚钝一些呢。

他追上她的脚步,看着她眉头蹙起的侧脸,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到了家,看着她进了家门,把防盗门砰地一声在身后关上,根本不给他跟进去的机会,他知道以她现在的心情,就算自己跟进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找机会引导她自己吐露心事为妥,想到这里,他回身开了自家房门,在厨房里逮到正在做饭的母亲,问道:“木叔家里出了什么事?”

卓兰正在做儿子最喜欢的酸菜鱼,听了摇头道:“什么事?不就是小莺病了吗?”

这样家长里短的事情问母亲,不啻于问道于盲了,乔白鹭自责地想到,母亲是大学老师,半辈子潜心书斋生活,是真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者,就算木叔家里有什么问题,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也会是母亲。

这样的事情,应该等爸爸回来了,问他才对。

“你舅舅今天来电话,嗔着你回来了一天,也没过去看他,让你快点儿过去呢,你舅妈也想你了,他们上次去香港,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你这吃过了晚饭就过去啊,别让你舅舅等得心凉。”

“我舅想我了或许是真的,舅妈也就嘴上说说,让舅舅高兴高兴。”乔白鹭笑着说。

“何必这么讲话,我们兄妹俩加在一起,也才你一个血脉,他从你小时候就总把你放在心上,你放假了能立即去看望舅舅,他心里不知道多安慰,可是你这心里要是对舅妈有了隔阂,她那样的聪明人,必然能看出来,到时候传到你舅舅耳朵里,他该心寒了,你可千万注意,别让你舅舅不高兴,知道吗?”卓兰父母已然过世,现在仅存一个哥哥,跟兄嫂的关系十分亲密,乔白鹭自小就常在舅舅舅妈身边成长,他从孩童起就天资出众,十分得舅舅的欢心,所以每次他放假,都要在舅舅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他笑了笑,听着母亲叮咛,没把自己每次去舅舅家,舅妈的那个侄女阮佳宁也一定在那里的事情说出来——近年来,他也跟爸爸乔启智一样,养成了很多事情都不摆到母亲卓兰面前的习惯,宁可瞒着她,也不想让那些无聊的事情惹她烦心。

“今天你爸爸又在外面吃饭,没法回家,我们娘俩两个菜够了。”卓兰笑着说。

“爸也够不容易的,跟木叔叔搭档多少年,就帮他挡了多少年的酒,我爸年纪也大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能吃得消吗?”乔白鹭说道。

“唉,聪明人犯糊涂,谁能挡得住?你爸爸什么都好,就是名利心太重了,劝他不听,这也是我们这个比较和美的家庭里甜蜜的烦恼吧。”卓兰和乔启智夫妇感情很好,多年来都是外人眼里艳羡的对象。

“我听说木叔要升总经理了,以后他们俩还得更忙,看来我得跟我爸说说,木叔重要,我妈也很重要啊。”

卓兰被儿子逗得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这样的话,就算你爸饶了你,你木叔也要找你算账,你木叔这些年虽然升得快,可是具体的事情都多亏了你爸帮他,不然哪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齐全,连总公司那边都注意到他了,他们集团老总这次来视察的时候,点名要你木叔陪着下一线,你爸为了你木叔下一线的事情,连续一个星期熬夜整理资料,熬夜熬得我都看不下去了,老总离开之后,据说对这里的工作十分满意,所以才有你木叔升总经理的风声。”

乔白鹭看母亲这么高兴,跟着笑了笑,脑子里却想到今天木兰莺所说的“家里的烦恼”,平日所见,木叔和蔡姨总是和和气气的,上次暑假自己见到小莺的时候,她也一脸不知愁滋味的样子,不过短短半年,就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木叔家里那扇合着的门后,到底有什么烦恼呢?

心事重重地吃过晚饭,乔白鹭被母亲卓兰催促着,开车去南山探望舅舅舅妈,从市里到南山,走高速也要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他舅舅卓凤祥是本地最大的一家化工集团的拥有人,早年在南山上买了一块地,盖了一座用乔白鹭的话来形容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庄园,打算用于退休之后归养山林的,近年卓凤祥年事渐高,心中存了让乔白鹭接班的念头,日盼夜盼就等着他大学毕业以便好好培养这个外甥。乔白鹭开车进去了之后,卓凤祥看见久违的外甥,高兴万分,长长短短地问了半天,末了非拉着这年轻人将自己最近半年在五湖四海搜刮的一些好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外甥显摆,逼着乔白鹭夸完这样夸那样,乔白鹭知道舅舅因为在本城声名显赫,一言一行备受瞩目,不得随意,所以私下里在家人面前难免随性了一些,用妈妈卓兰的话说,耐着性子听舅舅天南海北的胡吹,纯粹是“亲密的折磨”,不是亲密的人,享受不到这样的折磨——他知道自己不看完这些“好东西”舅舅不会放自己走,虽然心中有事,可是实在却不过舅舅的盛情,,当晚返回自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了。

她已经睡了吧?

那些让她难过的烦恼到底是什么呢?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纠缠着,躺在房间里半天也睡不着,待到朦朦胧胧有些睡意时,却被外间的异响惊醒,走出房间,他看见爸爸妈妈和木叔站在客厅里,木叔神情焦急,乔启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妈妈卓兰看见乔白鹭,仿佛见了救星似的恍然说道:“都别着急了,我和小鹭送过去就是了。”

乔白鹭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卓兰已经走过来轻声道:“小莺吃药自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的烦恼很容易就无解

第三章

“自——杀?”乔白鹭以为自己听错了。

卓兰嗯了一声道:“你蔡姨昏过去了,现在你爸爸和木叔要送蔡姨去单位医院,我们俩赶紧把小莺送到市里的医院,快点儿,抓紧时间。”

乔白鹭立即冲出屋子,木叔家的房门敞开着,他一口气跑到二楼小莺的卧室,看见她横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探手过去,微微地似乎感到了脉搏,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打开的安眠药,他二话不说抬手将小莺抱起来,向外走的时候,心念一动,将安眠药揣在身上,跑到楼下,卓兰已经跟过来了,对下来的乔白鹭说道:“快点儿,我知道路,我来开车。”

“市医院不如机关医院近,我们先去机关医院!”乔白鹭抱着小莺进了电梯,跟进来的妈妈说。

“机关医院去了,这件事就瞒不住了,你木叔说让送到市医院去。”卓兰叹息着说。

“现在是救命要紧,这时候还想着瞒?瞒什么啊?有什么好瞒的?”乔白鹭很少生气,可是看着怀里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小莺,悲凉和绝望一起涌上,登时克制不住地发了脾气。

“半夜开车的话,总共也差不了几分钟,你别急了,你木叔说了,她刚吃了就被大人发现了,所以这孩子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卓兰嘴上说着,可是口气明显有些难过,两家相交多年,木兰莺几乎是卓兰看着长大的,这时候伤心起来,眼睛都湿了。

“她白天打电话——”乔白鹭难过地说不下去了,想到今天白天小莺给自己打电话,说觉得活着没意思,自己当时虽然吓了一跳,可是根本没有真的当回事,如果自己多留点儿心,不去舅舅家,或者去了舅舅家能早点儿告辞,回来后就来得及跟她谈谈,也许她就不会想不开吃安眠药自杀了。

他悔得五脏翻腾,抱着小莺坐在车后座上,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妈妈卓兰从后视镜看见儿子流泪,叹了口气说:“别哭了,我知道你们兄妹关系好,小莺应该能救回来,她醒了之后,你好好陪陪她,她那么听你的话,你说不定能把她劝明白呢?”

“我就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自杀?这天底下最不会自杀的就是她了!”乔白鹭又是自责又是愤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