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跟你木叔有关?”乔启智神情微变,脸上轻松的神色消失了,显然跟木有山多年搭档,对木有山的事情十分关心。

“好像木叔跟蔡姨最近经常争吵,小莺不肯说明白,我怕她做什么傻事,大人的事情,不是她做傻事就能解决的。”

乔启智嗯了一声,沉思了一会儿道:“你说得对,你还是多多关心一下那孩子,你木叔要是说了些什么,回头你告诉我,我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乔白鹭答应了,看父亲一脸沉思,似有心事,他不再打扰,转身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舅舅的电话吵醒,说有急事找他,让他立即出发去化工厂。乔白鹭不知道是什么急事,连忙洗漱开车去了,到了那里,才知道舅舅竟然给他安排了一个一线车间的制肥工实习职位,当天立即上岗,根本不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

“舅,过两天行不?我这几天有事呢。”乔白鹭跟在舅舅后面求情。

“我不管这事,你跟你师傅说去,给假还是不给假,都跟我没关系了。”卓凤祥一脸老谋深算地答。

“谁是我师傅啊?”乔白鹭不解,自己刚来,师傅就有了?

“我是你师傅,过来,这边有活找你。”一个一脸连毛胡子的大汉从车间那头走过来,到了乔白鹭身边道:“我姓周,但是你叫我周师傅是不行的,要叫师傅,我让你下班,你才能下班,让你休息,才能休息,卓总交代下来,我要是没把你培训好,我的年底奖金全扣,为了我老婆孩子,你敢炸刺儿小心我收拾你。”

乔白鹭纳闷地看着师傅,再看看舅舅,眼睁睁见舅舅对自己笑了笑,貌若慈祥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叮嘱了一句:“好好干,这副担子不轻啊,你现在先扛着,习惯习惯。”

说完,他老人家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她消失了

第九章

乔白鹭从车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他自问是个耐心极好,修养极好,能力也极好的人,这世界上他做不对的事情真的不多,可是当了一天配料工,他真有把周师傅扔进河里的冲动。

这粗坯简直是不训人就不会讲话!

乔白鹭恨恨地想到将来有一天如果这个化工集团真的归了自己,第一个炒掉的就是这个没眼色的师傅,这大老粗不知道他面对的这个所谓“徒弟”是将来发薪水给他的老板吗?

一边想着炒掉师傅以解乏,一边拿起手机打小莺的电话,没有人接听,晚上十点,估计已经睡了吧。

回到家里的时候,本以为爸妈也该休息了,及至看见他们俩坐在客厅里,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外出服,好像刚刚从外面回来,这把乔白鹭吓了一跳,忙问:“你们怎么还没休息?”

卓兰看了一眼丈夫,乔启智对妻子使了个眼神,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才从外面回来,正打算休息。你怎么才回来?”

“舅舅使坏,给我派了个最碎嘴的师傅,可把我累坏了。”

乔启智笑了,叹息着道:“我听你舅舅说了,周师傅是整个配料车间工龄最长的师傅,经验丰富,不是你舅舅亲自出马,他还不见得肯带你。化工厂一向是三班倒,你应该跟其他实习工一样,住在厂子宿舍里,我已经跟你舅舅说过了,你从明天起就去住宿舍,不能搞特殊化,除夕那天回来过个年就行了,别人家的孩子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

乔白鹭笑着应道:“没问题,誰让我是乔启智的儿子呢,绝对不能给我老子丢脸。”

卓兰笑了,显然对儿子的回答十分满意。

乔启智却依然一脸深思的神色,似乎心中仍有心事,果然片刻之后他说:“小莺去她奶奶家里了,你最近最好不要联系她,木奶奶不太喜欢你跟小莺走得太近。”

“去她家里干什么?她刚出院,干嘛不在自己家里养着?”乔白鹭疑惑地说。

“她奶奶肯定是想孙女了吧,寒假去亲戚家里过也正常,天晚了,都去休息吧,明天我还要去省里开个会,得起早。”乔启智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卓兰相跟着,夫妻俩进卧室去了。

怪不得我打电话她接不到,估计到了奶奶家,她行动都受管制,记得以前小莺曾经隐约说过她奶奶是个控制狂,不知道她的手机被没收了没有?乔白鹭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手机给木兰莺发了个短信,发完起身去洗漱了。

待到他从洗漱间出来,看见木兰莺给自己回了一条“我一切都好勿念”的短信,他微微一笑,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他就开始了昏天黑地三班倒的实习生日子,累得险些谋杀了周师傅,直到除夕前的那天,单位放假,他总算可以回家了,临发动车子前,突然听见身后周师傅的声音打雷似地大叫道:“小乔——”

乔白鹭脸登时就黑了,周师傅险些把他逼成谋杀犯的一项罪恶就是他每天都要大着嗓子喊自己“小乔”,一众对三国稍有了解的工友全都哈哈大笑,虽然没人敢跟着吆喝,可从顶天立地的汉子变成“小乔”还是让乔白鹭恼火不已,这时候他没好气地打开车窗,对跑过来的周师傅笑嘻嘻地道:“师傅叫我,是想让我给你老人家拜年啊?”

“臭小子,我没指望你那么好心,这个给你——”说完,将手里的一个大包裹递进车窗,丢在乔白鹭手上。

乔白鹭捧着包裹,沉甸甸地,他开玩笑地说道:“师傅,不是炸弹吧?”

“是你嫂子送你的腊肉,不是什么特殊东西,可是外面多少钱也买不到这么正宗的,好木头熏的,是她一点儿心意,回家蒸好了下饭没比的了,你小心开车,给家里大人带个好,顺便帮我拜个年。”

乔白鹭很是感激,连声答应,暗想自己跟师傅学了这么大半个月,竟然没有想到给师傅一点儿过年的礼物,连师傅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光核计怎么谋杀他了,细思真是惭愧,心中自悔不已,以后这么大的一个化工集团都要交到自己手上,看来在如何对人这方面,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开着车去了南山,他因为祖父母一辈已经没有亲人了,所以每年过年,都是在南山舅舅家里团年,到了舅舅家,进门见了父母和舅舅舅妈,家中长辈正在等他回来,看见他全都眉花眼笑的,嘘寒问暖了半天,他才得脱身,将要去厨房忙碌的妈妈半道截住,奇怪地问道:“怎么小莺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今天已经过年了,她奶奶也不放过她吗?”

卓兰神情微变,左右看看没人,将乔白鹭拉到一旁低声道:“小莺病了,医院诊断为精神分裂症,现在被送到外地的疗养院,估计要等她养好了,才能接回家里了。”

精神分裂症?

乔白鹭先是觉得听错了,可是看妈妈一脸认真,他皱眉道:“怎么可能呢?我去上班前她明明好好的啊?”

卓兰叹息一声,很是难过地说:“那孩子心事太重了,我们大家显然对她都不够了解啊,她在她奶奶家发病,险些把木奶奶给推到二十楼的楼下去,你说这不是精神状态不稳定了吗?这件事闹得很大,满城风雨的,连她之前自杀未遂的事情,一并传得沸沸扬扬,你木叔想瞒都瞒不住了,这才带她去看医生,特意找的关系极好的专门研究精神疾病的朋友,诊断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我们怕你担心,一直都没跟你说。”

乔白鹭怔怔地听着,想起那天她说的“你真的懂我吗?你一心维护的这个我可能又自私又傻,心地不单纯,满脑子恶毒算计,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地设计摆布身边的亲人——你认识这样的我吗?”她为什么会说这番话?难道她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脑子走入了歧途,成了精神分裂症患者了吗?

“她被送去了哪里?”他问母亲。

“你木叔谁都没告诉,连你爸爸问起,他都守口如瓶,唉,你木叔那么要强好面子的人,为了这个女儿真的是伤透了脑筋。”

“连爸爸都不知道?”乔白鹭诧异地问。

“是啊,你爸爸提起几次,想要去看看小莺,可是你木叔说孩子正在封闭起来积极治疗,不能让外界干扰,你蔡姨太伤心了,她那么漂亮的一个人短短半个月憔悴得不成样子,所以你木叔趁着过年,带着你蔡姨出去散心去了。”

“那我岂不是没法知道小莺在哪儿了?”乔白鹭皱眉问。

“就算人家在国内,你也不该去打听小莺在哪,对别人的伤心和痛苦过度关心,也是一种不识趣,你好好读书工作,小莺好了自然就出来了。”

乔白鹭没吭声,如果木叔有意隐瞒,他确实应该识趣回避,可是想到小莺被关在医院甚至精神病院之类的地方,他就心急如焚,整个团年闷闷不乐,他的神情连乔启智都看出来异常了,关切地问他:“你怎么了?”

“我只是听说小莺被送走了,又不知道她在哪儿,所以很担心。”

乔启智点头道:“你向来很关心小莺妹妹,也难怪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你帮着才能活下来的孩子,你关心她也是正常的,等你木叔回来了,你想办法去打听一下,知道了那孩子在哪儿,去看看也好,就连我都想去看看,不然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乔白鹭嗯了一声答:“我也是这么想的,妈妈劝我不要打听别人家的隐私,可我觉得这是小莺的事情,跟隐私无关。”

“这么想就对了,芝麻大的事情在全局里,也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之处,只有找到了她,才能让人放心啊。”乔启智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愚孝

第十章

蔡柔怀孕的消息第一个告诉的人不是木有山,而是卓兰。

蔡柔在世上只剩一个年迈的老父,老人家不喜欢城里的生活,一个人住在山上的老房子里,这些年,蔡柔几乎将卓兰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蔡柔对卓兰说自己并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想过打掉这个孩子,走到了医院的门口还是回来了,孩子虽然没有打掉,可是不幸与哀伤的感觉始终笼罩着她,而即使是对着卓兰,她也不肯承认这种不幸与哀伤的感觉是因为自己不想让婆婆如愿。

她深信小莺是被丈夫和婆婆硬给关起来了,关起来的原因,就是想让自己尽快地给木家生个二胎,而不争气的自己,竟然真的如了他们的意。

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强烈的妊娠反应让她食欲不振,对女儿小莺的担忧与思念又日夜困扰着她,梦中常常惊醒,梦到女儿真的变傻了变疯了,她心神俱疲,无力应付早出晚归强度极高的幼儿园工作,在医生的建议和木有山的要求下,她辞职回家养胎。

然后以帮她养胎为名,她的婆婆也搬了进来。

总经理的职位终于尘埃落定,木有山不负众望,当上了总经理,成了润扬集团在这个城市事实上的一把手,他要担负的责任更重,面对的人更多,即使把乔启智升为常务副总,也每天忙得没有时间回家,夫妻二人,常常一个星期见不上一面。

于是几个月之后,当木有山跟乔启智同时从外地出差回到家里,在路上的时候卓兰就打了几次电话询问到哪儿了,到家之后,刚出了电梯,卓兰已经打开门等在走廊上,木有山眼看着乔家夫妇欢欢喜喜地进了家门,而自家房门紧闭,心中微微遗憾,自己打开门,没看见妻子蔡柔,屋子里有一脸愤怒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气色极为不好。

“蔡柔呢?”木有山问。

“滚了吧。”他母亲气呼呼地说。

“去哪里了?”木有山诧异地问。

“我怎么知道,看看你娶的好媳妇,一声不响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我知道,她就是故意气我,想把我气死,然后就万事随她的意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原谅她。”木老太太用手指着儿子愤怒地宣示。

木有山很累,整整在外面出差十天,不指望家里像乔家那样和美,妻子在走廊翘首等着丈夫归来,可是至少这是个家,应该是个让人休息放松的地方,现在非但不能休息放松,还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让自己累上加累,母亲指望不上,只能是自己出去先把妻子找回来再说,蔡柔怀孕已经六个月了,拖着那么大的肚子,她能去哪里呢?

“她什么时候走的?”他问。

“我怎么知道,我白天出去打牌,晚上回来她就不见了,到现在我还没有吃上饭呢,哪有这样的儿媳妇,是诚心惹我生气吧?”木老太太提起蔡柔就没好气。

那就是她走了不到一天,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可能在任何地方,木有山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岳父性格孤僻,多年来除了一条狗跟他作伴,不与外界来往,家中电脑电视电话全都没有,要想知道蔡柔有没有去岳父那里,非得自己亲自跑一趟才行了。

可是公司还有几件大事,非得自己亲自处理不可,一时半时,又哪里走得开呢?

“你最好查看一下你的银行账户,看看她有没有卷钱跑了,这个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木母提醒儿子道。

木有山嗯了一声,蔡柔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她大着肚子孤身在外,实在太危险了,可是这一点没有必要跟母亲讨论,于是他道:“小莺那里怎么样?表姨妈全家都喜欢她吗?”

“不喜欢不也得喜欢吗?她要是敢说半句不着调的话,你就把她那几个儿子开除了,不帮我们这个忙,你凭什么关照她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木有山用手揉着太阳穴,嗯了一声,起身道:“我飞机上没休息好,先去休息一下,明天让启智替我开会,我去南山看看蔡柔是不是在她爸爸那里。”

“你累了?没事吧?是不是饿的?要不要妈妈帮你煮点儿东西?”木老太看儿子神色疲惫,连忙站起身关切地问。

“没事,您好好休息,打了一天牌,也该累了。”

“我累什么,我就是不想看她天天歪在床上装病的那个样子,才出去打牌的,谁没怀过孩子咋的,她弄出那个样儿给谁看呢?我看她一眼,就要生气,干脆躲出去——你要是累了,就快点儿去休息,把她找回来,这次得看住了,好歹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

木有山没有回答,平素挺实有力的背影,这时候看去有些蹒跚,就在他将要进门时,听见母亲在楼下喊:“查一查银行账户,那女人别把你的钱都卷走了。”

木有山顿了一下,她会卷走自己的钱吗?他不知道,他现在太累,脑子里一团糟糕,等到一觉醒来,公司托付给启智,自己先去把她找回来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冰雪聪明

第十一章

天还没亮的时候,木有山就开车出门了。

他没有跟母亲告辞,只留了一张字条,径直开车向南山的方向驶去。

岳父蔡志刚是个退伍老兵,在南山上有一片果林,因为他生性不喜欢喧闹,所以多年不曾下山,木有山公务繁忙,这些年极少有私人时间,所以跟岳父来往很少,即使是逢年过节,也多数时候是蔡柔自己回山上探望父亲,他自己只来过区区几次。

她应该会在那里吧?

车子停在蔡志刚的四间瓦房外面,时间还只是早上六点,阳光透过林中缝隙,落在瓦房的庭前院后,四周安静得仿佛时间都停了下来,木有山等了半天,也不见屋内有人出来,他伸手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狗吠的声音在刹那间响起,四围的静谧让狗吠听来震耳欲聋,木有山吓了一跳,止步不前,人立在篱笆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他试探着向前几步,对着瓦房扬声道:“爸,你在家吗?”

连续喊了好几声,才听见房门轻响,蔡志刚手里拿着黑乎乎的长枪走了出来,木有山素来知道岳父有枪,因为看林护林的原因,岳父这支枪还是合法拥有执照的,并且据蔡柔说,岳父老人家枪法神准,年轻时在特种部队服役多年,是个全军都有名的神枪手,这时候木有山看着岳父手里冷冰冰的武器,不知道怎地,心中一阵害怕,脚下微微后退,嘴上道:“爸,你起来了?”

蔡志刚不吭声,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瞄着女婿,在这样与世隔绝的荒山野岭,木有山是大集团的总经理也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好,显然对蔡志刚都没有什么区别,这是一双不揉沙子的眼睛,当兵的时候,他眯起眼睛来,瞄准的目标通常都是敌人——木有山只从岳父的眼神里就知道今天是见不到蔡柔了。

“蔡柔在这里吗?”木有山不舍地问。

“你再提一次我女儿的名字,我就轰掉你的脑袋,你信不信?”蔡志刚沙哑的声音像破锣一样,极为难听,可正因为听得人极不舒服,才让人印象深刻,不敢忽视。

木有山惭愧地低下头,半天没吭声,自己虽然不曾面斥母非,但心里是明白的,自觉无颜面对蔡柔父亲,“她身体怎么样?”

“她只要不在你家,就死不了,你这次走了,再也不许踏上我的山头半步,来一次放狗咬死你,来二次用枪子打断你的腿,敢来三次我就彻底要了你的小命,一脚踢到山沟里去让老天收了你——记得捎话给你的妈,对她说她儿子我们姓蔡的不要了,她作贱我女儿这么多年,我看在女儿给她求情的份上,也不去跟她计较了。”

“爸——”

木有山只叫了半句,脚下石头崩起,碎屑擦到他露出来的脸,登时火辣辣地,他伸手一擦,手上血迹斑斑,看得他心中一惊,听见岳父已经怒道:“再敢叫我爸,我现在就一枪打折你的腿,信不信?”

“我——”

“你什么你?不是只有你才是父母的宝,我的女儿就是垃圾随便你们母子糟蹋,我以前被女儿瞒着不知道她过的日子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从我手里把女儿带走吗?跟你妈过日子去吧,你这样的男人,根本就不该娶女人。”蔡志刚满脸怒火地冲着地上呸了一口,转身进屋去了。

木有山站在大门口,眼看岳父将屋门关上了,犬吠声声,庭院并不如何深,可是无论他怎么张望,也没有看见蔡柔的身影。

他呆立良久,转身上车。

车行迅速,心事重重中他走错了几个路口,到了那个不大的城市时已经将近中午,将车停在一处二层楼房门口,他走上前去,伸手敲门。

一个六十几岁头发斑白的女人走出来,看见木有山,意出望外地惊喜道:“有山?怎么是你啊?来看小莺吗?”

木有山嗯了一声道:“是,姨妈,我来得很仓促,路上也没来得及给您买点儿东西,就这么空手来了。”这个女人是木有山母亲的表妹,两家最近半年来往颇为频繁,这女人的三个儿子都在木有山的润扬集团下属公司做事,平素多亏木有山照料,是以这位表姨妈看见木有山跟见了一尊神似的。

“说啥呢你,你能来就是面子,求都求不来,快进来吧,小莺去游泳班还没回来呢,再等半个小时吧。”

“她在这里还好吗?”木有山问。

“好得很,这孩子就是个天才,也难怪,她爸就是天才,她还能差了,给她报名了十个课外辅导班,还不够她上的,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嫌课多了,她反倒是嫌少,最近迷上了摆弄电脑,把你给她的那台电脑拆了装,装了拆的,我在旁边看着,还笑话她呢,说小莺啊,你拆就拆吧,只要不是拆了姨奶奶的房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表姨妈笑着说。

木有山笑了,本来满腹心事,这时候听见女儿如此乖巧聪敏,惹人怜爱,心中不自觉轻松多了,表姨妈是活得乖觉之人,看了木有山的脸上神色,嘴上立时滔滔不绝,把木兰莺近期的一些趣事全都拿出来摆了一通,待到外面房门打开,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木兰莺走了进来,她才笑着住嘴,对木兰莺道:“小莺啊,你爸爸来了,快点儿过来。”

木兰莺听了,看见屋内从沙发上站起来的父亲,她啊地一声,叫着扑了过来,一把搂住父亲的腰,嘴上叫道:“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过得好不好?”木有山抱着女儿,心中郁闷消了大半,一天来第一次笑着问。

“好,好得很,你没看见我都长高了吗?”木兰莺笑着答。

“多亏了姨奶奶照顾得好,我们出去一起给姨奶奶挑一件礼物,你看好不好?”木有山看着女儿说。

木兰莺盯着父亲,立时领会了父亲的意思,连忙点头道:“好,姨奶奶每天接送我累得很,我想给她买双舒服的鞋子。”

一旁的姨奶奶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口边却连声阻止道:“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姨奶奶照顾你是应该的,哪能要你买鞋呢?”

木有山起身,对姨奶奶说:“这不单单是双鞋子的问题,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她虽然年纪小,可是也该知道对别人的好意懂得感恩和回报。”

木有山发了话,姨奶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笑着允了,看着小莺父女一起向外走,老人家还在后面叮嘱:“小莺啊,随便买一双就行了,别让你爸花费,不然姨奶奶心理过意不去啊。”

木兰莺回头笑着应了,她拉着爸爸的手,一直到车开出小镇,她才问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木有山实在是感叹女儿的聪明,举一反三,提头知尾,这样的孩子一个顶十个啊,可惜自己母亲看不到小莺的好处,他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猜出来的?”

“不是家里出了事,您怎么会来看我?当时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等弟弟三岁了,才能把我接回来吗?您这次来,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那可就糟了。”

木有山沉默着,眉头紧锁,眼睛盯着前方道路,一声不吭。

“爸,我妈妈呢?”

木有山一时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讲,欲言又止。

“我奶奶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又欺负我妈妈了吗?”木兰莺看父亲神色,就知道不对了。

“不关你奶奶的事,你妈妈觉得城里的气候不好,搬到你外公的山上去静养去了,你跟我现在一起去看看你妈妈,你最好是能把妈妈劝回家,家里有自来水有电,条件也好些,你也不想妈妈太辛苦,对不对?”

木兰莺盯着父亲,盯了半天,把木有山盯得纳闷问:“看我干什么?”

“你不会真以为我疯了吧?我要是真疯了,才会相信你刚才说的话。”木兰莺生气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爸爸还会撒谎吗?”木有山有些意外地说。

“你会,你别的事情上不会撒谎,可是一旦遇到奶奶的事情,你不但对我和妈妈撒谎,对你自己都撒谎,因为你觉得这样日子就能过下去——我妈妈肯定是让我奶奶气跑的,她再也受不了了,决定不跟我奶奶耗下去了,然后你就慌了,我刚才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冒险来找我,现在我明白了,是不是你去接她了?脸上神色那么差,是不是她不肯跟你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痴心女子负心汉